民企教父沈万三3-天降横财,出海贸易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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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把我弄出去?”查尔哈问道。卞元亨笑道:“能不能还是要看你有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翻开账簿,随便找出一页,念道:“水田三千亩,大小商船十五艘,大小店铺十五家……这些产业都给这位爷,你的命就能保住。”说完,也不问查尔哈答应不答应,就把自己念到的统统用笔涂抹掉。

    因为匆匆启程,前方已经没有了住宿的地方,众人只好在荒野间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沈万三最先起来,看马车上的东西都码放得整整齐齐,这才放心。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总担心半夜里有人抢掠,在这个乱世当中,做什么事情都要万分小心。

    上路之后,郭如意问:“万三哥,不知道三嫂生了没有,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万三也经常想这些事,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儿女情长的一面,就道:“哪有这么快,还要过一阵子才生。”说完这句话,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自己现在带着的这十几辆马车上,装载的可都是给张士诚做的军衣,如果被朝廷发现了就是砍头的大罪。此行真带着这些违禁的东西回老家,万一被人检举告发,岂不是要连累全家人?虽然在老家那种小地方,雇工什么的都要便宜很多,而且周围都是看自己长大的乡亲,不说他们会不会知道这批衣物的用处,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告发,但是,生性谨慎的沈万三还是不敢冒险。

    “走错路了,走错路了。”他急忙让车队停下,然后告诉大家,路走错了。随后在他的带领下,车队改变了行进方向,慢慢走向了去高邮的路。郭如意对此毫不意外,毕竟他知道沈万三的秘密,年士儒看出来行进的方向是高邮之后,不免有些紧张,虽然他事前知道这批衣物是给造反的人准备的,但是真的要和那帮人接触,免不了坐立不安。

    沈万三看出他的顾虑,觉得要给他打一个提前量,于是趁没人的时候,对他说:“小年,咱们是做生意的,赚的是银子,只要有人给,咱们就得接,你说对不对?”一面说,一面用心观察着年士儒。他这种观察很特殊,说话的时候,为了体现自己东家的身份,两只眼睛连看都不看年士儒一眼,高傲地看着空处,但是,其实又时时刻刻在注意着对方的表情。

    为了表示自己对东家的尊重,年士儒说话的时候,却要时刻看着沈万三,他字斟句酌地道:“东家说得是,要么怎么说买卖人,有买有卖嘛,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呵呵。”

    沈万三轻声一笑,表情严肃地又道:“生意有大有小,也有难有易,有的说不定还有危险,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咱们这次出来做的可不是普通生意,出了事儿干系重大,你心里要有个准儿,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时刻不要忘记。”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也是从伙计这个位置上走过来的,知道为什么我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生意吗?”

    年士儒摇摇头,又点头道:“东家您天生是做生意的材料,我怎么能和您比?”

    沈万三脸色阴沉,说道:“不要说这些奉承话,我不爱听,我能有今天的秘诀,其实很简单,两个字:心诚!对东家要心诚,对做的事情要心诚,心中无鬼,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怕。我说的这个‘心诚’二字你明白吗?就是不要背着东家捣鬼,既然走了这条路,想回头也可以,不过,想让别人也走不了路,就是绝了自己的路。”

    年士儒吓得额头生汗,说道:“东家,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开口,只要您说,我一定改……”

    沈万三笑道:“别害怕,心里无鬼,无须害怕,好好做你的事情去吧,只要干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年士儒赶紧点点头,又说了一番感恩的话,离开了。

    快到高邮城的时候,沈万三要众人稍作休息,并吩咐年士儒看好东西,然后就带着郭如意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进了高邮城。见到了卞元亨,沈万三说了来意,最后道:“衣物做成了一少半,苏州城里不能待了,太显眼,万一被人发现了,告发官府就出大事了。”之后,就说要卞元亨派人去把布匹运进城里,道:“我雇佣的那些车夫,都是苏州人,我为大周做事,不好让他们知道,不然,苏州城我就回不去了。”

    卞元亨这几天来一直等着沈万三的消息,他虽然知道沈万三可靠,但是也暗暗担心,万一差事办砸了,在张士诚面前恐怕要出丑,幸好沈万三回来了。“这好办,我马上派人跟你去。这几天我就想着你会来,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对了,呵呵。”卞元亨做事雷厉风行,很快就召来了几十人,吩咐他们一切听沈万三安排。

    沈万三带着一众人马,来到了车队歇脚的地方,对年士儒道:“招呼人卸车,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过来。”年士儒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跟沈万三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等车队上的布匹统统搬到沈万三新领来的马车后,沈万三把年士儒叫到一边,道:“你知道这批布匹是给什么人的就成,你先带着人回去吧,我还要过几天再回去。”

    年士儒知道,东家是不想让他跟着了,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虽然他参与了与“反贼”做的这笔生意,但是,毕竟他只是跑腿,没有涉入太深,如果真的跟沈万三去了反贼的巢穴,那就什么都说不清了。“东家,您小心,我理会得……”年士儒道。同时心想,如果不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沈万三可能不放心自己,就又小声说:“这里的事情我知道怎么说,我会嘱咐跟来的人,就说,东家要回老家,我带他们先回去。”他的意思是,怎么来打消那一帮车夫的疑虑,毕竟,现在已经快到高邮了,而沈万三和他们在此地分手,货物又交给了一群陌生人,很可能会让人怀疑,沈万三此行可能会牵扯到张士诚的势力。

    沈万三听年士儒很是乖觉,小声道:“你知道怎么做就好,一路小心!”

    天快黑了,沈万三才带着那一批布匹进了高邮城,之所以等到天黑,是因为他觉得,带着这十几辆马车,而且马车一看就是张士诚的,如果被人看到了,他显然会被归到张士诚那一伙里。虽然高邮城内都是张士诚一方的人,被看到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他不愿意太过招摇,做事做人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就算有人想找我麻烦,看不到我怎么动手呢?”他心里想。

    夜里,卞元亨在家里给沈万三摆了一桌酒宴,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沈万三一再推辞:“卞大人,小人无尺寸之功,只是稍尽微劳,怎么劳烦大人置办什么酒宴,太过叨扰了。”虽然,卞元亨对沈万三的态度友好得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但是,沈万三心里始终存着一丝小心,他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小商人,而卞元亨是一方政权的官员,尽管两人有一定的友谊在,却也不能太放纵了自己,那一道冥冥中的地位分水岭还是要在意的。

    “这话说得就见外了,你我可是酒桌上的故人了。再说,沈公子来了,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薄酒一杯还是要喝的。”卞元亨道。

    沈万三明白自己应有的客气已经做完了,如果再不答应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人觉得你不给面子,不懂事儿,懂得拒绝是一种本事,懂得接受也是一种本事。

    “卞老,难道你我只是酒桌上的故人吗?呵呵呵呵。”沈万三恰到好处地开了一句玩笑。

    卞元亨爽朗地笑起来,说道:“是酒桌上的故人,更是酒桌下的故人嘛,哈哈哈哈。”说完,一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轻声道:“公子,请吧。”

    沈万三客气地一摆手,道:“卞老请。”他不愿意走在卞元亨前面,卞元亨是官,而沈万三是民,沈万三愈来愈感觉到权力的重要性,他觉得必须依靠着它,没有一个有力的靠山,时时刻刻心里都不得安宁,而卞元亨似乎最有可能成为他在高邮的靠山。“打开这条路,要有一个引路人。”沈万三心想。如果论交情,他和张士诚也有一番过往,似乎比和卞元亨更加亲密一些。但是,此时的张士诚已经是“一国之君”,一道权力的门槛挡在中间,不由你不小心起来,以前那种由生意产生的交情友谊,已经不可靠了。

    沈万三带着郭如意,来到了卞元亨的家中,这是家宴,只有他们两人,酒菜倒还算精致。卞元亨提着一壶酒,在手里摇了摇,刚要开口,沈万三抢着道:“蔡家老酒?”卞元亨听他一下就猜对了,又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小小的默契不仅是体现友谊的方式,也是一种活跃气氛、催化感情的手段。

    两人边喝边聊,卞元亨道:“沈公子,我劝你还是投靠到我们这儿来,比你奔波四方要好得多。想当年,我也是一心扑在做生意做买卖上,可是,奈何世道不济,赚的银钱再多,来一伙流贼,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给你抢光,当官的比贼还狠,唉,我是不想再做买卖了。”他喝了一杯酒,又道:“大丈夫当虎啸沙场,即便死,也要竹帛留名。”

    他说得豪气十足,可是,沈万三却没有被他感染,而是在心里反驳道:“流贼抢了银子还有命在,造反可是随时会丢命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卞元亨身材高大,一双大手差不多是常人的两倍,但是为人却心思缜密。他把话题扯到了这批布匹上,说道:“公子置办来的这些布匹既然不够,不知道余下的从哪里补齐?”

    沈万三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说道:“不劳卞老忧心,此时我理会得。不过,另一件事情还要请卞老惦念着。”卞元亨问道:“不知道是何事?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的,必定办。”沈万三道:“我想去乡下找一些‘裁缝’来,衣物还有许多没有做好。”卞元亨道:“裁缝?这不好办,哪里找得来这么多裁缝?”沈万三呵呵一笑,道:“此裁缝,非彼裁缝,卞老,这军衣是用来做什么的?”卞元亨知道他问得有深意,笑道:“军衣自然是穿喽,能辨别敌我,能耀我军威。”沈万三笑了笑,接着道:“那卞老看我带来的那些衣物怎么样?”卞元亨点点头,笑道:“不错,款式和我给你的那几件样品一般。”沈万三道:“这不就行了,那‘裁缝’好找了。不瞒卞老您说,我的‘裁缝’

    其实就是乡间民妇,我带来的那些衣物都出自她们之手。”卞元亨这才恍然大悟,之后,他就觉得沈万三确实大胆,居然敢把军衣交给这些无干的乡民做,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向官府首告,那他的下场就是死。

    “嗨,这个主意我倒是没有想到,公子可在高邮效法,我派几个人听你指派就是,能不能找到人,却不知道了。”卞元亨一向秉承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策略,沈万三找一帮乡下村妇缝制军衣,虽然做工并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可是,毕竟略嫌作假欺诈,把军衣交给一些乡间村妇来做,似乎显得儿戏。如果这事情传到了张士诚耳朵里,恐怕他会不高兴,所以卞元亨抱定了不参与的态度。

    “我理会得,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卞老只管撒手不管。”沈万三善于揣摩人心,卞元亨虽没有明言自己的苦衷,但那置身事外的态度,沈万三还是察觉出来了。

    卞元亨敏感地瞄了沈万三一眼,心想:“此人眼光不凡,听音知意的功夫着实厉害。”他假装没有领会沈万三的意思,说道:“那好呀,我这几日有一大堆事儿要做,正好没闲暇,那这军衣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如果有难处,你只管来找我。”

    沈万三笑道:“卞老只管宽心。”

    卞元亨见沈万三谈兴渐稀,就主动找些话题来。沈万三的深沉是有节制的,该应和的时候适当应和,该沉默的时候就一言不发。卞元亨忽道:“我想起一件事情,敢问公子你现下有多少家底?”

    沈万三一怔,顿时想到了被苏州达鲁花赤勒索银两的事情,难道在高邮也要重演那一幕?心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他脑子转得飞快,分析了眼前的形式,心想:“如果他们想勒索我的钱财,必须知道我有才行,不过估计在高邮还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少银子,既然他们不知道,就不会勒索我;再说,卞元亨也不像是那种人。”就道:“卞老,我一个小商人,身负巨产是不敢说的,薄有家财我还是当得起的。”他并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而是给了卞元亨一个模糊的随时可以变更的答案。

    卞元亨似乎并没有看透他的心机,忽然话题一转,说道:“高邮城里眼下最不好过的人是谁,公子可知道吗?”沈万三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说,但是,不敢确定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还是要算计自己。无论对什么人,每说一句话他都要仔细分析利弊,想了想,才道:“高邮城,谁过得不好?难不成是诚王?呵呵,张诚王新得宝座,日日为社稷操劳,寝食难安也是有的,卞老应当多为主上分忧才好。”卞元亨摇摇头,道:“非也,我家陛下勤政爱民,每日操劳政务军务是真事儿,可是,能为天下黎庶闯出一个清平世界,也算不得难过不难过的。”沈万三道:“高邮我初来,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卞老意指何处。”卞元亨摇摇手,连声道:“你别一口一个‘卞老卞老’的,那是耐庵跟我玩笑说的戏称,如今都成了我的真名儿了,这功劳你也有一份。不说这个……”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端详着沈万三,轻声说:“我家陛下攻下高邮,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马到城下,城中商市不息,百姓在不知不觉之中,大旗更换,古来少有的奇事。我家陛下的仁人之心热切,仁政迭出,我看日后这天下非我家陛下莫属。”

    沈万三不知道他为何又拍起张士诚的马屁来,此时又没有别人在旁,他为何要说这一番话,难道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炫耀一下张士诚的功绩?又或者还是想让自己入伙?如果是后者,他必须要好好思谋一下对答了,对于加入这样一个政权,他一直是心存抵触的。

    “我家陛下爱民如子,高邮百姓欢天喜地,城中原先的权贵可就高兴不起来了,我刚刚问你的话,就是说的那帮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贼,如今,城里最难过的就是他们!他们是蒙古贵族,被分封在此,欺压我们汉人不是一日两日了。更可气的是,一些该杀的汉人,认贼作父——沈兄,你说奇怪不奇怪,汉人比蒙古人有时更喜欢迫害汉人,想方设法怂恿他们的蒙古主子做尽坏事……”

    卞元亨说到这里,发现沈万三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喝了一口酒,意有所指道:“我家陛下替天行道,专替普天下的黎民百姓抱打不平,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早就抓的抓关的关了,由诚王陛下的驸马爷潘元绍和谋士黄敬夫审问,要把他们搜刮的金银珠宝,田产地产统统拿回来……”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万三一眼,接着道:“沈兄想不想也替天行道一把?”

    沈万三小心地问:“卞老的意思是?”

    卞元亨呵呵一笑,道:“有些话我今儿索性就和你说了,高邮城中的金银地产有一半在那些人手里,现在我家诚王想收回他们从百姓手里压榨的脂膏,无论是什么人经办这个差事,都能一夜间暴富,为了避免有人从中贪墨,诚王起用的这两个人——潘元绍和黄敬夫,一个是诚王陛下的乘龙快婿,是亲得不能再亲的自己人,另一个是腐儒,对黄白之物不怎么看重,有他们二人在,按说这个差事应该办得顺顺当当,可是,偏有不巧,此二人貌合神离,处处针锋相对,公堂上受审的犯人没有喊冤叫屈,他们两个主审的官儿倒经常先吵得面红耳赤。”

    沈万三听到这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确定,示意卞元亨接着说下去。卞元亨平时酒量甚豪,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略有醉意,他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人宁愿不要性命,也要留下金银钱财,你说这种人傻不傻?命都没有了,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沈万三笑道:“世俗中人,有几个能参透这番道理?就是你我,不是也一门心思做生意做买卖嘛,这都是为了什么?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那黄白之物吗?我听过一句话,叫‘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从这句话上看,钱财和生死性命是一般重要的。”

    卞元亨道:“这句话是岳飞岳武穆说的,话是不错,可是,真不爱钱的能有几个?只要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谁不是绞尽脑汁地挣扎……”说到这里,他放低声音,说道:“关在大牢里的那些人,想花钱买命,要我设法搭救……我看,能出力的非你莫属。”

    联想到卞元亨刚刚探问自己有多少家底的话,沈万三猜想他让自己“出力”其实就是“出钱”,想到这里,他说话就谨慎了许多,装出惊吓的表情,说道:“卞老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一介白丁,无权无势,又没有多少银子,怎么能救那些人?”

    卞元亨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说道:“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事成之后,我只拿三成,其余的全都归你。其实,这个生意简单得很,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可说是毫无风险可言。”

    沈万三看着他的神色,不知道他要和自己做什么生意,赚钱又没有风险,而且听他的话里意思,似乎是和高邮城里已经失势的蒙古贵族有关。“有赚钱的机会,那我可是不会放过的。不知道卞老要怎么成全我呀?”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回旋的余地,沈万三用一种玩笑的口气说话,如果觉得卞元亨所说的生意对自己利大于弊,那也同样可以用玩笑的口气再拒绝,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轻因否定对方的建议而带来的不快。

    卞元亨闻此,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说道:“我虽入了仕途,但是从小喜好经商的毛病还是没有改,看到有银子送上门来,怎么也割舍不下,那就只有由着性子来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和我们家诚王有旧交,不瞒你说,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这些布匹生意,我没准也不会给你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只要想让你明白,有银子咱们可以一起赚。”

    沈万三忽然觉得卞元亨十分可怕,从前那个讲义气、重情义的大汉,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市侩小商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卞元亨越是这样,他看着越放心,心想:“只要对方想要的是银子,那就万事可商量,银子能解决的事儿,就不算事儿。”他最害怕两种人,一种是生冷不忌的莽汉,另外一种是心思狡诈的奸人。前一种是任由你银钱美色都不能买通的所谓“豪杰”,后一种虽然可以用银钱换来暂时的顺从,但是,极有可能背后暗算你,拿着你的钱,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只有那种只要拿到银子,什么事情都可以为你做,甚至刀山火海也能为你闯的人他最信任。虽然要花不少银子维持,但是,只要拿了银子肯办事,那一切就都好商量。

    “我是和你们诚王有过一番交往,但那都是诚王陛下潜龙时的事儿了,如今诚王贵为天子,是要坐天下的人,我一个平民百姓,哪里还敢攀扯什么关系?”沈万三笑道。大脑却一刻没有停滞,他两只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卞元亨,希望能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表情信号。

    卞元亨此时似乎醉意更浓,说道:“话不能那么说,我家诚王最重义气,只要跟过他的人,无论贵富贫贱,他都一律视为兄弟,更何况,他对你还是记忆犹新……我在他面前提过你,诚王陛下对你是赞不绝口,说你够义气,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当年,被下了大牢,宁愿受酷刑也不愿意出卖兄弟……话都扯远了,我想和公子你做这笔生意,也是看重了这点。”

    沈万三神情谦卑道:“诚王过奖了,不过,情义二字对我们这种走江湖做买卖的人来说,却是比性命更加重要。”他倒不怎么想谦虚,让别人知道自己重情重义对他有好处,他停了停,又道:“卞老你到底有什么发财的生意,说出来,做不做的我也开开眼界。”

    卞元亨道:“想开眼界,那容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保证让你眼界大开。”

    沈万三估摸着自己对他大有用处,他不会做什么谋害自己的事情的,就算要做,也不会危及自己性命,就答应了。

    沈万三走到外面,趁卞元亨不注意,悄悄对郭如意道:“你留下来,如果两天见不到我,就回苏州,找乌兰戈密。”郭如意跟沈万三经历了不少事,知道他又要做什么有风险的事情,就暗暗地点点头。

    “如意就别去了,我怕他一个小孩子嘴巴不严,见到了什么,到处乱说就不好了。”沈万三为了不让卞元亨怀疑自己把郭如意留下的意图,就找了一个借口。

    卞元亨笑道:“无妨,那就叫他在我这儿等着吧。”

    沈万三看卞元亨叫人牵来了两匹马,并没有准备马车,有些意外,刚要上马,心里又想:“我何不装上一装。”他装出一副不能骑马的样子,自嘲道:“卞老,我可不是像你这样拿得了大刀、跨得了战马、上阵能杀敌的大将军,我看到马就害怕,很少骑,我看我还是坐马车吧。”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在没有撕破脸之前,他总是习惯性示弱,尽可能表现出自己对对方没有任何威胁的一面,希望用这种“退一步,让一步”的方式,化解可能的危机。

    卞元亨呵呵一笑,道:“马车没有,要不你上我的马,我带着你,咱俩共骑一匹马。”其实,他有马车,只是害怕带着一辆马车去那个地方太过招摇。

    沈万三显出无奈状,说道:“那我还是自己慢慢骑吧。”就笨手笨脚地上马,卞元亨则手脚利落,翻身上马,扬鞭就走,连看也不看沈万三一眼。

    沈万三远远跟在他后面,心想:“你不盯着我正好,我慢慢走,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情。”他慢慢催着马,脑子里反复想着卞元亨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到底有什么企图等问题。虽然他设想了无数的答案,但是等答案真的出现时,他还是吃了一惊。卞元亨居然带他来到了大牢门前,沈万三首先冒出的一个想法是——自己要被关起来。这是一个本能的想法,无论是什么人,遇到可能出现的威胁之时,首先想到的是一定是自身的安危,而且多数会假设出种种对自己不利的预想,以思谋应对的方法。

    “不过,他说的生意也可能和关在大牢里的蒙古人有关,带我来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儿。”沈万三冷静下来,又想到,随即就跳下马。卞元亨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和他分析了眼前的形势,告诉沈万三,这个监牢里关押着高邮城里大大小小的豪商权贵,这些人从前都是钟鸣鼎食的家伙,家里的钱财无数。“我带沈兄来,就是想打打秋风,让你替高邮的百姓教训教训他们。”卞元亨低声笑道。沈万三已经想到了这点,他平静地问道:“此处最有钱的人是谁?”“查尔哈,此人可称高邮首富。不过,他是潘元绍和黄敬夫都十分看重的人,我们如果动了他……”卞元亨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沈万三用手势打断了,只听他轻描淡写道:“卞老此言差矣,越是不好动的人,咱们动了越不会有人怀疑,呵呵……”他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得太露骨。

    卞元亨若有所思,然后就带着他走近了大牢,看守牢房的兵役看到是他之后,躬身道:“卞将军,您有公事儿?”卞元亨身材魁梧,自从在高邮城外接官亭那一役大显神威之后,在新建立的大周政权军中,有了一定的威名,虽然主管税押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官,但是人人都称呼他一声“卞将军”。

    卞元亨抬眼看着卒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有公务在身。张士诚的政权刚刚建立不久,所有的规章制度并不健全,这座监牢还是从前高邮府衙的监牢,派来的看守都是新近投靠的新兵,说是兵,其实就是一些市井闲人,身上套了一件狱卒的衣装,走动起来没有半点公人的模样,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不要说看卞元亨有公务在身,就是闲来逛逛,也没人敢拦阻。

    沈万三跟着一路进了牢房,卞元亨对紧随其后的一个牢头说:“查尔哈还没有招供?”那牢头看这是一个表功的机会,大声道:“卞将军您就放心吧,想叫他招供还不容易,待会儿,兄弟……”卞元亨哼了一声,说道:“你的那些兄弟不知道收了查尔哈多少银子,处处为他遮挡,还有你,我看你最近酒楼妓院去得这么勤,也没少收吧?”

    那牢头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小的冤枉啊,查尔哈是没少用银子疏通,可是,小的我对诚王忠心耿耿,他老人家早就交代过,这批人犯是压榨民脂民膏的贪官劣绅,他们的银子都不干净。谁要不开眼,做了不该做的事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立马杀头!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不听诚王的话不是?别人拿没拿我不敢说,我自个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啊,您说……”

    卞元亨摆手打断他,大义凛然地道:“蒙古鞑子欺压百姓,我诚王为了普天下亿万黎庶,不顾自身安危,愤然起兵。如今大周朝初建,谁要是敢动什么歪念头,就是自决于诚王,自决于高邮全城百姓……”说着,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宝剑,森然道:“也是自决于爷我这口宝剑!”

    那牢头一缩脖子,连话也不敢说了,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卞元亨手里的宝剑。

    卞元亨给众人的印象一向是文武双全,文能伏案理政,武能上阵杀敌,而且颇有清名,沈万三却从此时他那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中,看出几分戏谑,心想:“当官就像演戏一样,很多话是说给看戏的听的,很多事情也是做给看戏的看的,既然是演戏,真假就不重要,只要看戏看得舒服,愿意拿银子听戏就好。”

    卞元亨带沈万三要见的查尔哈,原为高邮城达鲁花赤的胞弟,早年在织造衙门为官,勾结西域巨商,假公济私,没少贪墨银钱;他手下店铺、田产无数,后来辞去官职,专心经商,短短几年赚得万贯家私。不过此人却不像一般的蒙古豪富那般欺男霸女,为祸乡间,反而还经常做一些修桥补路的善事,虽然贪得无厌,但是,对平民百姓来说,似乎还算是一个好人。不过,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成了阶下囚,为了保住性命只好想尽办法,拉拢贿赂,希望早日得脱牢笼。

    张士诚听从了徐义的建议,把城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员和蒙古富商统统抓起来,逼迫他们交出银钱赎身,如果到期拿不出银子就杀头问斩;负责执行这一指令的是他的女婿潘元绍和谋士黄敬夫,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和,潘元绍又暗地偷偷向富商们索要好处,迂腐的黄敬夫抓住了这一把柄,把潘元绍告到了张士诚面前;张士诚为人豪爽,又宽厚待人,觉得贪墨一些银子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又不好直接说,就迟迟没有表态,这样一来,对这些富商的处置就停了下来。一直和潘元绍走得近的卞元亨敏感地感到,赚钱的机会来了,对于这些“赃银”他不拿,别人也会拿,而且说不定拿得会更多。更何况,他现在急需一笔银子,来走通潘元绍的门路,以便自己能调换一下位置,从税押司里出来,回到军旅中去,那才是他认为的建功立业的地方。

    “卞将军,别来无恙。”查尔哈看到卞元亨之后,神色冷淡地拱拱手,然后就打量着沈万三,心里好奇他的身份。

    卞元亨没有说话,看查尔哈牢房里吃的喝的都有,门边堆放一堆鸡骨头,还有几坛子酒,就笑道:“查尔哈,这坐牢的滋味怎么样?我看你是吃喝不愁啊,在大狱里和在你的豪宅里一样吧。”

    查尔哈此刻虽已是阶下囚,但仍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嚣张道:“老子有的是钱,昨儿你没来,你要是来了,那两个陪酒的窑姐儿你就能见到了,标致得很啊!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让沈万三心生厌恶,他觉得此人不可交往,他一向不喜欢张扬外露的人。

    卞元亨不愿意在监牢里待太久,心想如果被人撞到就不好了,他蹲下身子,对查尔哈道:“前些日子,我跟随潘公子来过几次,你我算得是熟人,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回你那座豪宅里去把酒会友?”

    查尔哈眼皮跳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笑话,这大牢是我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如若真是如此,我为何还要在这里受这份活罪!”

    卞元亨笑道:“查尔哈,你想出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说到这里,就适可而止地停住了。

    查尔哈刚刚看到他,就觉得有些异常,此次和以往审讯的情景大不相同,现在又听了他的话,开始明白,也许这真的是一个自己脱困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落到张士诚手里必死无疑了,只要换回一条明路,我什么事儿都答应你。”查尔哈知道卞元亨主动找上门来,不会单纯好心来营救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企图,只要自己满足了对方的要求,或许,他就有逃脱的可能,所以他先许下了诺言。

    沈万三看在眼里,心想:“这个查尔哈倒是个明白人,懂得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的道理。”

    卞元亨不言不语地走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支笔和一本账簿,说道:“不是我要什么,而是这位大爷能帮你,既然是他能帮你,那你孝敬的东西,自然是都给他了。”说着,一指沈万三。

    沈万三闻此虽然有些吃惊,不过,他知道这是卞元亨的计谋,也就不说破,配合着没有说话。

    “他能把我弄出去?”查尔哈问道。

    卞元亨笑道:“能不能还是要看你有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翻开账簿,随便找出一页,念道:“水田三千亩,大小商船十五艘,大小店铺十五家……这些产业都给这位爷,你的命就能保住。”说完,也不问查尔哈答应不答应,就把自己念到的统统用笔涂抹掉。

    他手里拿的账簿上面记录着查尔哈招认的财产数目,虽然查尔哈百般抵赖,隐瞒了不少,但明面上的东西是瞒不住的。卞元亨的话说得很明白,查尔哈觉得他要的价码并不算太高,想也没想就道:“好,我给你。”

    沈万三一呆,心想:“查尔哈怎么一点磕巴也不打就答应了,就算觉得卞元亨索要不多,也要据理力争,免得让人生出加码的心思来啊。”

    卞元亨道:“日后如果再有人审问你,答应给我们这位大爷的东西,千万不可再提,就当从没有过,账簿我会处理,只要你守口如瓶。此地人多嘴杂,不宜久留,我先带这位大爷离开,嗯,至于这位大爷的身份,不便相告,等有机会你会知道的。”他觉得越搞得神神秘秘,查尔哈越会觉得确有其事。

    现在查尔哈家中和钱庄里存的金银统统被查抄,只剩下田产、地产、房产没有充公,只要能保住性命,别说交出一些产业,就是要他当牛做马他也愿意,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账簿上明明记录着这么多产业,卞元亨为何只选要了这几处呢?

    “不该问的,我只字不提,我信得过二位!”查尔哈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同时心想:“我不相信你们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卞元亨害怕被人撞到,急忙带着沈万三离开监牢,直接回了家。正在家中忧心忡忡地等着的郭如意,看到沈万三安然无恙回来了,那颗心总算放下了,急忙跑过来,说道:“东家,您……”他想问沈万三去了哪里,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应多问东家的去向,就急忙闭了嘴。

    卞元亨拉着沈万三进了客厅,命下人重新上菜温酒。他看沈万三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问道:“难道沈公子就不好奇,我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吗?”

    沈万三笑道:“我自然是想知道,不过,嘴长在你脸上,说不说在你。”

    卞元亨呵呵一笑,道:“把查尔哈从监牢里救出来,虽说不容易,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儿。”

    沈万三道:“恭喜卞老发财。”然后就闭口不再说话了,他决定仍旧以静制动。

    卞元亨道:“沈公子,你想多了,那些富贵是我给你准备的,前面咱们已说过,这些财产我一分一厘都不拿,我是在走仕途的人,现在局势尚不明朗,不知道高邮的政局会走向何方,家财我一点都不多想,一心放在仕途。”

    沈万三知道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便谨慎地道:“卞老此言差矣,想在仕途上有所斩获,有家资作保才事半功倍。”

    卞元亨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想给人留下口实。我找你,就是为了找一个可靠的人合作,不瞒兄弟你说,我想重回军旅,那才是大丈夫应当在的地方。大周初立,想在诚王手下有一番作为,只能靠军功!不过,眼下却有一个难题,我受命主管税押司,是诚王陛下亲口说的,想要离开非要能说得上话的人,替我在诚王面前活动活动才行,这个人非潘元绍莫属,潘驸马爷什么都不喜欢,最喜欢的是银子,我想把我从查尔哈手里要过来的那些产业转卖给你,只要五十万两银子,那些产业就都是你的了。”

    卞元亨为人极其谨慎,他打的如意算盘很好。他想尽办法回到军中,但是又没有那么多银子周旋,就想从监牢里那些落魄豪富身上着手。但又担心给自己留下麻烦,便假手沈万三,这样,他用的就是沈万三的银子,就算被人发现了,私自收纳查尔哈银子的也不是他本人,也就能很容易洗脱嫌疑。

    为了让自己的意思更快地传达给沈万三,卞元亨详详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得那么露骨,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沈万三也猜到了几分。

    “好,这个忙我帮你。”沈万三道。他现在终于明白卞元亨为何只勒索了查尔哈这么一些财产了,原来他只是为了从自己手里换来行贿的银款,勒索的多少他并不会在意,只要能换来他要的数目就好。

    对于这笔生意沈万三是愿意做的,虽然明知道有风险,他还是要做,因为他看中了两点。第一,卞元亨既然敢这么做,他就不想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了,要告发他,他也必定会想办法周旋。保住自己,也就等于保住了他本人。有这个当官的给自己保驾,料来不会有事。第二,他也想在高邮建立自己的产业,三千亩水田,十几家店铺,有这些产业作保,再加上查尔哈的船只,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又跳动了起来,立即觉得这生意自己不仅能赚,而且还会赚得稳稳当当。用五十万两银子换来一份基业不说,和卞元亨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件事变得牢不可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卞元亨主管税押司,就算他日后去了军中,想必在税押司里也有故旧,有他这层关系,我在高邮经商也就会事半功倍了。”沈万三心想。

    卞元亨听沈万三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二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沈万三才离开。卞元亨把他送到门外,小声道:“三千亩水田的田契,店铺和船只的转售契约,我拿到之后就亲自送上门。上次你向我打探出海经商的事儿,我就留心了。后来在查尔哈那里看到他有一些大船,我就给你留下了。”

    第二天,沈万三又去拜会了卞元亨,在卞元亨的帮助下,他租赁了一个大院子,又带来了两名当差的,有这些差人在,去乡下找“裁缝”会更容易一些。但事实上即使带了这二人,也用了三四天,才找到一些愿意出门做工的乡间妇人。

    制造衣物的事儿有了着落,沈万三就带着郭如意回了苏州。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回来了,等到天黑,他悄悄把沈贵叫出来,然后两个人去了藏银子的坟地,拿了五十万两银子,又弄了旧棺材装了,偷偷坐船上路,直奔高邮。

    银子拿到之后,他并不急着去见卞元亨,等到卞元亨上门亮出了三千亩田产的田契和船只、店铺的转售契约之后,他才惊讶道:“卞老真是神人哪,我刚刚从苏州回来,你就找来了,你要是早来一天,银子我还没拿到呢。”其实,他已经从苏州回来了几天,只是觉得看不到买卖凭证,就把银子送出去,有些不放心。

    卞元亨笑问:“我先带你去看看查尔哈的田地和店铺,看过了之后,你再把银子给我,银子现在何处?”

    沈万三拒绝道:“卞老多虑了,你我还能信不过?银子就在……”

    没等他说出银子在哪儿,卞元亨就打断他,道:“看了之后,再说银子的事儿。”沈万三看他坚持,也没有再说,就跟着他出去了。查尔哈交出的那十五家店铺只有三家还在营业,其余的有的关门歇业,有的早就无人打理,荒废了。

    那些田产倒是很让沈万三满意,船只虽然破旧,修补之后还能使用。单就三千亩田地来说,五十万两银子砸下去,就赚回来了,更何况还有大船和店铺在,所以沈万三看得兴致勃勃。

    一个消瘦的老头一直跟着他们,他是查尔哈的老家人,遵照主人的吩咐,听从卞元亨指派,把开列的田地、店铺、船只等,交割转到沈万三手里。

    “还望大人早日把我家主人救出来。”那老头哭丧着脸道。看样子,似乎很不忍心看到主人的产业被别人拿走。沈万三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在意。

    看了一整个上午,沈万三很是满意,就和卞元亨一同回去了。卞元亨早在惦记着沈万三的银子了,只是觉得应该先让沈万三看看自己交换的筹码之后,才好提银子的事儿,所以一直隐忍着。

    “银子我是派人送去,还是卞老走的时候带走?”沈万三心思机敏,知道卞元亨心里想的什么。

    卞元亨道:“高邮城虽是太平了,让别人带着银子走街过巷的我还是不放心,我拿走吧。”说着,就把契约文书交给沈万三,上面查尔哈已经签押,就等沈万三签押之后,就成了一笔做定了的交易。沈万三拿了笔墨,签字之后,又按了手印,把文书都收起来。

    卞元亨拿到银子,心里很是畅快,想到不久之后就能重返沙场,飞黄腾达,就心花怒放。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一边想象着怎么贿赂打通驸马爷的关节,一边和沈万三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沈万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海里也开始了自己的谋划,喃喃自语道:“有了这些船只,我就能出海了,能出海我就也再不怕官府和绿林好汉的刀了……”自从“出海经商”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之后,他就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时时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驾巨船扬帆出海,这不仅是他想谋取更多利益的手段,更是他逃避大陆乱局的一条后路,因为他看得出,朝廷和张士诚之间会有一场大战,出海避难不失一条路。

    沈万三一直希望找一个随时可以躲进去,不管外面怎么杀伐争斗,仍旧清平安乐的地方,这就是他一直预留的后路,不管做什么事情,他总要留下一条退路才放心。最近的一些事情让他感觉到了世事变化无常,官员贪婪奸诈,新建立的大周政权立足未稳,就算能抗拒大元军队,屹立不倒,也不见得能一统天下,既然不能统一天下,那也算不得一个让他施展抱负的地方,所以,他想到了海外。在大陆建立自己产业的同时,在海外预留一步退路,万一事情有变化,马上可以携家带口,迁居海外,最不济可以确保身家性命。

    沈万三有了船,就开始了出海经商的准备。他知道到海外做生意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起码应该找几个惯常出海的人从旁指点,又要找几个得力的助手,不然就凭他和郭如意恐怕难以成事。他一直想着出海经商,但是,出海做什么生意呢?这实在是个难题,尤其是对从没有出海经验的他来说。他想,既然查尔哈有船,那他自然是做过海外生意的,是不是可以通过他来找一些路子呢?不过不知道卞元亨救没救查尔哈出来,现在这“非常时期”还是先不要去找他,免得引人怀疑。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回苏州,把乌兰戈密找来,他出过海,这第一次出海做买卖,一定要把他带上。只是,还不知道秃干那边应该怎么应付,他不拿到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账本是不会甘休的。

    “管他呢,去了在说,走一步是一步,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他自言自语道。从查尔哈手里买来的那些产业已经做了交割,虽然他没有派人去收纳,他知道,有卞元亨给自己撑腰,不会有人做手脚。他留下郭如意在高邮,自己雇了一条快船,连夜赶回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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