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拈起那片碎玉，捧在掌心，“小女明白。”
卫王微微颔首，很满意我的回答，他弯下腰，拔掉我头上的璎珞花簪，又逐一摘去我头上的饰物扔到地上，直到摘到一应全无，满头青丝坠下方肯罢手，“以后不准再戴这些东西，还有这件衣裳，不准再穿，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小宦官匆忙跑进来将头饰尽数收拾干净，又有宫女捧着水盆并衣饰妆盒进来。
卫王注视着我，我木然洗去脸上的残妆，打开妆盒取出玉梳梳理头发，一寸寸将凌乱的头发梳光滑。卫王性子转好，坐到一旁看我梳头，一边饮着宫女新上的热茶，一边对我道：“倒是不插发饰的好。”
我笑道：“千岁是是会省银子，哪有女子不梳头？”
卫王亦笑：“女子涂脂抹粉、妆扮艳丽不过都是为了取悦与人。只要所取悦的人喜欢，妆扮与否都不重要。”他放下茶碗，拿过我手里的梳子接着梳，口吻依然淡淡地：“史书上说，陈后主的妃子张丽华容色端丽，发长七尺，光可鉴人，本王一直觉得夸张，今日见你的头发，倒是和书中描述一致。”
我的心头一惊，浅笑道：“张丽华虽美，然却亡国之妃。小女虽不才，却也不敢和她相提并论。”
他的手微微一沉，拿着玉梳把玩，拿眼睃我，“这么说，你想做谁？”
我对着铜镜把玩三尺青丝，“小女只愿做自己。”
卫王放下了玉梳，深深看了我一眼。门外传来小宦官的通穿声：“启禀千岁，秦王来了。”
卫王一怔，还未及吩咐，就听见门外传来洪钟般的声音，“元佐、元佐！”门被撞开了，一个身材雄壮的男人夹着窗外的冷风走了进来，他年约四十上下，黑须长髯，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袍子，身材委实壮硕，进门时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瞧见我时，不由一愣，旋即看着卫王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元佐，我说我唤了你几声你都不应，原来是这样，是为叔来得不巧。”说着作势要离去，卫王忙唤住他：“皇叔！你误会了！”说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王却笑道：“放心，为叔不会去你父皇那告状的，为叔也年轻过。”说着又打量我数眼，“这姑娘看着面熟，好像是那天晚上在御前表演的那个？”
我恭恭敬敬地纳福行礼：“小女寄兰叩见秦王千岁。”
“果真是你，你那鼓词唱得真妙，我昨天还在想呢，什么时候再听你唱一次，可巧今天就看见你了。”秦王笑眯眯拈着胡须。
“多谢秦王千岁赏识，小女不胜感激。”我微微一笑，“但有吩咐，无敢不从。”
卫王的脸上掠过一抹愠色，旋即道：“皇叔来找侄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当然是有事。”秦王点点头拈须道，又看了我一眼。卫王立即道：“你先下去。”
我如蒙大赦，忙叩首退到门外。
卫王没有发话放我走，小宦官不敢放我出去，只让我在廊下等。天色极好，水蓝色的天空上只有一抹薄云，阳光暖洋洋得，晒得人昏昏欲睡。我一夜未眠，此刻倦意越发浓，靠在巨大的廊柱脚下，不多时就沉沉入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小娥，小娥。”我倏然惊醒，半眯着眼睛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阳光下一个身影俯身看着我，看不清脸，那模样仿佛卫王。
我心里一惊，卫王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正待心中慌乱，又听他笑，“你怎么在此处睡着了？”
我细细一听那声音，不由喜出望外，“元休？”
韩王笑道：“是我。”
我惊觉自己情急之下叫了韩王的名字，忙要谢罪，他却伸手牵我，“地上凉，你穿得这样单薄，小心生病。”
我犹豫了片刻，他的笑容很暖，如这阳光一般，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如同放入我生命的唯一希望。韩王笑着拉起我，“你怎么这副模样？”
我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说明。此刻我青丝披散，只着单衣，实在难以不让人浮想联翩。韩王解开身上的狐裘裹在我身上，又笑了笑：“下次为你准备件衣服才好，每次见你都冻得厉害，不给你穿又怕你冻出病，给你穿又怕你说欠本王情分。”
我报以羞赧，“每次都给千岁添麻烦。”
“不妨事，不过件衣服罢了，本王还负担得起。”他笑，“走吧。”说着就拉我离开。
我却不动，旁边的小宦官急忙上前，“韩王千岁，您不能带走这位姑娘。”
“怎么？”韩王目光掠过小宦官，小宦官忙道：“卫王殿下没有让她走，请韩王千岁饶过小人吧。”
“你去向卫王禀告，就说是本王带走了她，有事本王担着便是。”韩王拉着我要走，小宦官忙跪倒在地拦在我们面前。另外一名小宦官连滚带爬进了大殿。
不多时，大殿门开，卫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秦王。
秦王老远扯着大嗓门笑道：“元休，你怎么也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韩王元休忙抱拳施礼道：“见过皇叔。”
“罢了，罢了，我最讨厌这些虚礼了。”秦王摆着手走过来，笑着说道：“上回在宫里也是，虚礼太多，倒没来得及问你，你以前提的那些小玩意在哪里弄的？”
韩王笑道：“皇叔要是喜欢，我下次让人送到皇叔府里去，保准又好又敞亮。”
秦王笑眯眯地捋着胡须，“那自然是最好的。你找元佐干什么？怎么也不进去？这大冷的天，也不怕冻着，你的斗篷……”秦王看着我身上的斗篷一愣，旋即笑起来，“啧啧，是本王糊涂啊。”
卫王慢慢踱着脚步走过来，似未看见我一般，“三弟来有什么事？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后一句是对小宦官说的，小宦官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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