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教父”兔死狐悲,妄图力挽狂澜,又召开黑道会议,哪知早在警方的监控之中;逮捕时生离死别,才显露人间真情。
芝加哥“教父”山姆·吉安卡纳被害和波士顿“教父”文森特·特里萨流亡之际,正是曼哈顿“教父”布朗·卡特诺上升之时。
自从1976年他担任甘比诺家族头目之后,这个家族在平安无事之中度过了平静的五年时光。但是,到1981年以后,这个家族也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困境。尤其是他69岁那年,家庭内部上演的那出“妻妾争风”的闹剧,更让他“出尽风头”。这时,这个家族也开始四分五裂,众叛亲离。1984年的再次被捕,并且在曼哈顿联邦广场的徒步“示众”,更让这位“大人物”预感到,这个家族的末日已经来临,属于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自从1984年3月30日被捕,花了200万美元保释出来后,卡特诺便在家中闭门不出。由于年事已高,各种老年病也接踵而至,折腾得他永无宁日。幸好这时他的妻子,那位高贵的尼娜夫人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主动放弃自己在家庭中的“夫人”位置,把它拱手让给那位正值盛年的格罗莉娅,不再同她为争夺一个百病缠身的老头子而争风吃醋了,才让卡特诺总算有几天清静的日子。
于是,他便同这位青春勃发的小情人,在这座托特山上的庄园中,过着一种老夫少妻的富翁生活。对于黑道中的大小事务,卡特诺似乎开始淡漠了。他这种淡漠的原因,除了自身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兔死狐悲”——因为在这以前,纽约黑手党的各大家族都在走向没落,其中最令他伤心的就是,能够与甘比诺家族抗衡的波纳诺家族中的“后起之秀”布莱克也死于非命。
联邦调查局特工约瑟夫·皮斯托恩成功地打入了波纳诺家族,取得了布莱克的信任之后,这个家族的命运及整个纽约黑社会的内幕便在警方的掌握之中。
然而更可怕的是,黑社会从上到下,所有的人对这种现实却一无所知。
自从那次“拉斯维加斯之夜”,那位化名为“杰克”的特工约瑟夫·皮斯托恩取得布莱克的信任之后,波纳诺家族便被误导进入一个无底的陷阱之中。从此以后,布莱克一直同“杰克”等人往来于纽约与佛罗里达之间,为寻求新的毒品市场而奔波。
当时,布莱克把毒品称作为“鸽食”。也许是他从小对鸽子情有独钟,因此,他在走私毒品时,还把这种白色的粉末,冠上这么一个温情脉脉的名字。
1978年以后,布莱克已经建立了庞大的毒品关系网络,从加勒比海和墨西哥湾海上或空中来的毒品,都可以在佛罗里达找到市场,而迈阿密则成了布莱克最大的毒品转运站。他有一位专门从墨西哥弄来海洛因的部下,有一架双引擎的“阿兹泰克”飞机,可以把他需要的“鸽食”从墨西哥空运过来,而不会被美国的海岸卫队截获。同时,他还可以直接从南美最大的毒品基地之一哥伦比亚,弄来纯度在90%以上的可卡因,两个月之内就能赚到100万美元。
他的那位部下说,只要给2.5万美元的“路费”,他就可以跑一趟哥伦比亚,然后交给他5万美元。布莱克同意了这位部下的要求,这条“白色通道”为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即使是有名的“馅饼贩毒案”破获之后,布莱克的毒品交易依然畅通无阻,让他财源滚滚。
1981年1月17日,布莱克同他的朋友在俱乐部赌钱,被巡逻的警官抓获了。其实,这是“杰克”事先向当地的警察局报的信。结果布莱克和他的朋友都被戴上了手铐,同时被戴上手铐的还有那位“杰克”。他们被带到纽约特里奇的帕斯科县警察局,“杰克”问一位警官要多少保释金才能出去。
这位警官说:“布莱克是2000美元,他的朋友罗西是5000,其余的人每人1000。”
这时,“杰克”对布莱克说:
“为了不暴露我们的身份,索尼,我看还是交了这笔钱吧,请他们派两个人,跟我们其中的一位去取钱,你看如何?”
布莱克想了想说:“就这样吧,但我们还得和他们讲讲价钱。”
那位“杰克”又充当中间人“拉皮条”,同这些警察讨价还价,但依然没有结果。最后他们只是答应将“杰克”留下来当人质,其余的人第二天全部释放,但必须在下午6点以前把所有的保证金都交齐,否则,就翻一番。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但“杰克”的行为却引起了布莱克的朋友罗西的怀疑。他对布莱克说:
“你对‘杰克’这个人到底了解多少?”
布莱克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能帮我从佛罗里达找到这么多‘鸽食’,是你吗?如果不是你,就请你以后别眼红!”
罗西没有话说,他只是非常生气地同另一位朋友,乘当天的班机飞到迈阿密去了。他只是说他们要去那里谈一笔生意,其实他们是去那里调查这个“杰克”的来历。他不希望布莱克的行动让这样一个人左右。
罗西去了之后,另一位组长莱夫迪对布莱克说:“整个委员会正在纽约开会,会上许多委员都提名由萨利·法鲁吉亚代理族长,等拉斯提·拉斯泰利出狱之后,再由他担任我们的族长。”
“难道没有人反对吗?”布莱克问。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竟一直没有得到委员会的承认。
“反对的当然有。”
“那是谁?”
“甘比诺家族的布朗·卡特诺。”
“这就够了。”
布莱克非常自信地说。因为他知道卡特诺在整个委员会中的地位。尽管他年事已高,又不大管事,但委员会中那些委员都是他当年的同事和朋友,即使卡洛·甘比诺死了,不再是委员会主席,但是,甘比诺家族的分量,是任何一个家族都无法替代的。那么,卡特诺为什么要为自己说话呢?原因很清楚,只不过是自己这几年来,在毒品交易的地盘上放了他们一马。想到这里,布莱克认识到,自己这几年的做法还是对的,尽管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那么牢固,但想找一个人来替代还是不可能的。
但是,布莱克在家族中的地位却由此受到威胁。由于莱夫迪向布莱克披露了委员会开会时的内幕,结果几天之后,莱夫迪突然失踪了。同时,三位在家族中一向支持布莱克的组长,也在同一天晚上被杀害了,这样,波纳诺家族又面临着分裂的危险。
布莱克通过调查,知道这是支持萨利·法鲁吉亚的那伙人干的。他决定对这伙人进行报复,以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于是,他立即打电话给去了迈阿密的罗西和他的朋友,叫他们马上回到纽约来。
罗西等人当时正在调查“杰克”的来历,他们通过甘比诺家族在迈阿密的人,大体上已经了解到这个“杰克”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尤其是他在毒品走私方面的能量,更引起了罗西等人的怀疑。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竟然能在佛罗里达和加勒比海地区畅通无阻,一次又一次地躲过当局海岸卫队的搜查,将大量的毒品运进美国毒品市场。有这样能力的人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来头和背景,但“杰克”的背景是什么呢?
正当罗西等人要进一步调查时,布莱克的电话却使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正在进行的调查工作,同几位朋友赶回纽约。从电话中他们已经知道,家族内部的这场“内战”,要么将整个家族毁灭,要么就是分裂。为了整个家族,也为了布莱克,罗西和他的朋友愿意两肋插刀。
2月的一个晚上,布莱克同罗西等人在摩星俱乐部集会,“杰克”作为布莱克最信任的朋友,也出席了波纳诺家族这次事关重大的会议。这时,离莱夫迪的失踪和那三位组长的遇难已有五天了。但是,一种复仇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熄灭。在会上,罗西义愤填膺地说:
“索尼,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你再不采取行动,下次失踪的就是你和我们这些朋友了。”
对于罗西和他的朋友的心情,布莱克当然清楚。但是,他作为一个家族的头目,并不想让一场内战,而使这个家族陷入一场无休无止的灾难之中,更不想由于某位部下的一时冲动,而将自己推向一个尴尬的境地。于是,布莱克便冷静地对罗西说:
“罗西,对于你和你的朋友们的担忧,对于你们对我的支持,我非常感谢。对于莱夫迪和那三位组长的不幸,我心里同样感到愤怒和悲伤。但是,如果由于我的不冷静,而让整个波纳诺家族从此陷入一场无休无止的灾难之中,甚至由此而不复存在,这是我本人所不愿看到的结局。”
罗西一听布莱克这么说,不由得跳了起来,对他大声说:
“索尼,既然你这也怕那也怕,那你为什么又要把我从迈阿密叫回来呢?难道你对萨利·法鲁吉亚等人的阴谋就无动于衷吗?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我们只好另作打算了,因为你不值得我们信任,更不值得为你去卖命!”
这时,坐在一旁的“杰克”终于站了起来,他指着罗西说:
“朋友,请你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同索尼说话,他并没有说对萨利·法鲁吉亚等人的阴谋无动于衷,他只是想找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把这些事情摆平……”
“够了!”罗西见“杰克”开口了,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只有你,杰克,才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而索尼是没有这种本事的,除非他是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杰克”问,他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因为他知道,罗西这班人刚从迈阿密来,也许在那里嗅出了什么。这时,只听到罗西在那里冷笑一声:
“嘿,什么意思?我想这种意思在座的都会明白,不明白的就是你一个人。我看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索尼,我们商量正事吧,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应该太绅士了。”
布莱克依然很心平气和地说:“罗西,我们是要谈点正经事。不过,今天晚上大家还是玩一玩,有些事情人多了反而会坏事,就让我一个人去考虑吧。”
布莱克的这些话,无论是罗西还是“杰克”都感到很奇怪,奇怪的还有那些与会者。他们原以为在今天晚上的聚会中,布莱克会拿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十分成熟的办法来。然而,会议到头来,却成了一次真正的俱乐部聚会,一个个都玩得异常开心。
第二天,布莱克同甘比诺家族的族长卡特诺通了个电话,向他请教如何处置自己家族中的这种纷争。但是,卡特诺此时也并没有教给他什么锦囊妙计,只是泛泛而谈。布莱克放下电话,心想这笔电话费付得划不来。
就在布莱克“冷处理”这件事情时,罗西那伙人却背着他在“热处理”。他们打听到在本周星期四上午,萨利·法鲁吉亚将要亲自由纽约去一趟迈阿密,以即将上任的大老板的身份敲定几笔大生意,然后在那风景宜人的海边度周末。于是,罗西便决定在法鲁吉亚去机场的路上,炸掉他的车,把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干掉。
然而,就在星期三晚上夜深人静时,萨利·法鲁吉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和身份的人在电话中对他说,明天上午一定不能去机场。
接到这个电话之后,萨利·法鲁吉亚深思熟虑了一番,不知这个打电话的人是谁?又是出于何目的打来这个电话?为了搞个水落石出,他不得不在凌晨2点时,拨通了布莱克的电话。
这时,布莱克正在摩星旅馆的一间包房里,搂着一位年轻的西班牙女郎睡觉,旅馆服务台把他的电话转了过来。布莱克非常不情愿地拿起话筒,一听是萨利的声音,不由得大叫起来:
“你这个无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什么用意……”
布莱克这种发怒的声音,几乎把身边的那位西班牙女郎吓了一跳。布莱克对着话筒和萨利大吵了一通之后,才放低声音说:
“你明天就在家里等,等我坐车去接你,然后我们一同去机场,看谁敢暗算你……好啦,再见吧!”
第二天,布莱克果然一清早就带着两名枪手,亲自开着自己的防弹车去了萨利的别墅。他这种言而有信的做法,实在让对方大为感动。机票是昨天订好的,离登机的时间还有三个来小时,于是他们很悠闲地坐在萨利的花园中,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慢慢地品着早茶和尝着早点。
后来话题转到上次委员会开会的事情上来了,萨利·法鲁吉亚这时已无法回避那次在会上提出来的议案。他只有坦率地对布莱克说:
“索尼,你应该知道谁会提这么个愚蠢的话题,我想你应该明白。实话告诉你,这种做法完全为在狱中的拉斯提·拉斯泰利铺路,等他一出来,就让他顺理成章地当族长。他们现在之所以要拉我上马,是担心你以后树大根深无法扳倒……”
“好啦好啦,萨利,我全明白了,不谈这种话题了。”布莱克十分大度地打断萨利·法鲁吉亚的话。
“你明白就好。我倒不会有这种野心,也不想去做这种傀儡,让人家用线吊来吊去。”
萨利·法鲁吉亚趁机补充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然后就同布莱克聊其他的话题去了。看看时间不早了,他们就共坐布莱克的那辆防弹车朝机场驶去。由于布莱克就坐在萨利·法鲁吉亚的身边,罗西和他手下的人当然就无法下手,也不敢下手。在布莱克的保护下,萨利·法鲁吉亚顺利地飞往了迈阿密。他并不想做什么族长,一心挣他的钱去了。一个危险的对手,就这样乖乖地投降了。
萨利和他的副手上了飞机后,罗西等人立即赶到了布莱克的住处。他们对布莱克的这种做法非常不满,问他为什么要保护萨利。在这一连串的质问中,他们似乎有一种被愚弄和被出卖了的感觉。
布莱克非常理解罗西和他的朋友的心情,他只是冷静地对他们说:“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什么萨利·法鲁吉亚,这是一个只要钱而不要面子的家伙,哪怕给他一点好处,他都会叫你一声爹。我们要注意我们真正的敌人,我们家族之中这种永无休止的残杀,才是那些真正的敌人求之不得的,你们懂吗!”
布莱克的一番话,彻底让罗西觉悟了。这件事能有这样一个结果,是罗西他们料不到,也做不到的。从此,布莱克在波纳诺家族中的地位达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这恐怕也是布莱克的黑道生涯中最辉煌的时候。
1981年8月14日,黑手党的十几位头目又在新泽西州召开会议,布莱克也出席了这次会议。但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当他从会场中出来坐上一辆汽车后便从此永远地消失了。
布莱克失踪以后,在纽约黑道社会和美国黑手党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许多猜测和各种谣言顿时铺天盖地。更让人们感到惊讶的是,布莱克最信任的朋友“杰克”竟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让这位特工约瑟夫·皮斯托恩过早地暴露身份的是一个叫朱迪的女人,她是布莱克最为钟情的一位情人。
布莱克失踪后,朱迪马上打电话给“杰克”,希望他能帮自己找回布莱克。“杰克”答应了朱迪的要求,并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这次会面安排在华盛顿,朱迪一走下飞机,就被两名特工挟持着上了汽车,一直朝马里奥特旅馆驶去。在车上,朱迪挣扎着对他们说:
“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对待我,快让我下去,我要去见杰克。”
其中一位特工笑着说:
“好人儿,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什么杰克。”
“你胡说!”朱迪非常气愤地说。
“不要同她啰唆,把她的嘴巴封上。”其中一位特工果然掏出一卷胶带,真的把朱迪的上下嘴唇紧紧地封住了,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到了马里奥特旅馆,朱迪被他们带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她果然见到了她要见到的“杰克”。这位可怜的女人先是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后来变得异常恐惧。她对“杰克”说:
“杰克,我很害怕,我也很担心索尼,我很想念他,你们把他怎么啦?”
约瑟夫·皮斯托恩这时才公开对朱迪说:
“告诉你吧,朱迪,我再也不是什么杰克了,我还要告诉你的是,索尼可能回不来了。我们建议你不要再与那儿的人联系了。他们不是你真正的朋友,你自谋生路吧。”
“杰……啊,约瑟夫,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难道……难道索尼真的回不来了吗?你快告诉我呀,约瑟夫。”
“我不是已经同你说过嘛,他的确回不来了。”约瑟夫说。
“我能见见他吗?”
“不能!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朱迪突然变得像一位女大学生一样,抒情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快乐的日子永远不会太久的。不过,我和索尼在一起时,的确过得很快活。”
“我也是。”约瑟夫言不由衷地说,“索尼是一个天才的领袖人物,是一个我们都无法成为的人。”
听约瑟夫这么一说,朱迪很难过,她禁不住哭了。她说:
“约瑟夫,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因为你的举止言行与他们不同。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你身上带有一种情报人员的味道,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不仅仅是个贼,你是索尼和我的好朋友。索尼曾对我说过,他对你没有一点点反感。”
“真的是这样吗?那我太高兴了。”约瑟夫说,“索尼去新泽西的头一天对我说,他要去开会,没想到他一去就杳无音信了。后来,我发现他离开之前,把身边所有的珠宝、值钱的东西和房间钥匙都交给了酒吧的招待查利。他唯一带上的东西就是他的车钥匙。”
“难道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吗?”朱迪说,“他并没有告诉我,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对,他肯定知道他回不来,但又不想让你为他担心。”约瑟夫分析说。
朱迪认为约瑟夫的话很在理,她又黯然神伤地说:“我一直很喜欢索尼,现在仍然喜欢他。”
约瑟夫说:“朱迪,我也是一样。”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麻烦吗?”
约瑟夫说:“不会的。我敢肯定你不会有什么麻烦。别担心,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只要你自谋生活,不再与那些人来往。”
朱迪点了点头,她反而觉得这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现在还是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朱迪又和约瑟夫谈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她说她的情绪很好。
对布莱克来说,这位化名为“杰克”的特工约瑟夫的确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新泽西州的黑手党会议上,许多黑手党头目都认为布莱克不仅信任约瑟夫,而且向他泄露了许多不应该泄露的秘密。于是,委员会就强行做出一个决定,先将布莱克软禁起来,这就是布莱克“失踪”的真相。同时,黑手党委员会还做出决定,对特工约瑟夫展开追杀,并对罗西进行保护。
但是,到1982年3月,罗西也被人杀死。他的尸体是在一个停车场的车里被发现的。该停车场位于波纳诺家族的族长助理史蒂夫·香农所住的楼房附近,准确的地点是北摩尔街和西街交叉的角上。有人发现罗西的脑袋上中了四枪,而他的口袋里还留有6700美元。所以,是谁杀死了罗西永远是一个谜。
布莱克的失踪及罗西的被杀,让这个波纳诺家族一时作鸟兽散。家族内部一片混乱,自相残杀,许多相信或轻信约瑟夫的成员都遭到了杀害。美国黑手党再一次遭到毁灭性的重创。
尽管所有的黑道社会一致盟誓立约,要同仇敌忾,对约瑟夫进行全面捕杀,但是,这位精明的特工并没有由此而遭到伤害。
1982年8月2日,约瑟夫还堂而皇之地站在南部地区联邦法院的318号大厅上,为联邦政府公诉波纳诺家族的其他人犯,指控这些黑手党徒犯有敲诈勒索罪而出庭作证。
就在这次审判十天后的1982年8月12日,在斯塔腾岛马里港区南大街附近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变了形的尸体。尸体装在一个医院用的尸袋里,本来已经被埋葬了,但一场大雨,把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冲开了,尸体被冲了出来。这个人是被杀害的。他的双手被剁掉了,生殖器仍然塞在嘴巴里——这证明完全是黑手党干的,而且证明此受害者是一位泄密者,他违背了黑手党传统的“缄口法”。
后来经过牙科医生验尸检查,判定这位受害者就是波纳诺家族“失踪”的族长索尼·布莱克。
一个不可一世的黑手党家族,正在走向最后的没落和衰败。
发现了索尼·布莱克的尸体之后,甘比诺家族的头目布朗·卡特诺似乎看透了一切。从此他更消沉,任家族内部的那些小头目去争权夺利。到1983年,美国整个黑道社会都笼罩着一种末日的气氛。为了扭转黑道社会的这种情绪,黑手党委员会决定在6月上旬在曼哈顿召开一次秘密会议。会议于6月14日在休斯敦大街附近的一家馅饼店举行,这家店的名字叫巴里。
但是,那次会议却“流产”了,原因是吉诺维斯家族的首领安东尼·塞勒诺有一次同他的司机萨尔·阿弗利诺在车上谈论此事,结果他们的谈话被联邦调查局事先安放的窃听器窃听了,窃听的录音后来又被黑手党的“朋友”复制了一份。于是,这次会议就被迫取消了。
直到1984年5月,黑手党委员会又策划一次秘密集会。这次集会尽管也被联邦调查局的高级侦探乔·奥布赖恩的部下发现了,但黑手党头目却浑然不知。
于是,5月15日下午1时,黑手党的聚会在斯塔腾岛卡梅朗路34号如期举行。纽约黑道社会所有的头目都出席了这次秘密会议,甘比诺家族的头目布朗·卡特诺也不例外,他走下了托特山的山庄,在这次会议上,扮演着一个黑道“教皇”的角色。
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在乔·奥布赖恩的指挥下,也同时出动了,对这次会议暗中进行了严密的监控。特工们通过调查,知道卡梅朗路34号是一对工人夫妇的住宅,在一个叫南滩工人住宅区的旁边。这家房东是一位码头工人,是布朗·卡特诺的亲戚,他的妻子是市教育局的医生助理。这是一对很老实的夫妇,他们并没有主动为黑手党的这次集会提供场所,而是卡特诺通过他的儿子,给了他们一些钱,说他有几位朋友要谈一笔生意,借他们的房子暂时用一用,叫他们暂时离开几个小时,他们就这样答应了。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对这些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并对这房子周围的邻居和其他住户都进行了摸底。从社区的居住名单上,了解这些人的身世和职务后,便分别埋伏在卡梅朗路34号周围,暗中进行监视。为了吸取1957年11月14日黑手党召开的阿嘉西会议的教训,乔·奥布赖恩命令他们只是监视,记清每位出席会议的黑手党头目的名字和特征,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并且命令这些监视的特工,在2点30分以前,一定要全部离开这里,让每一位有资格参加会议的人都感到很安全。
为了能更好地监视这次黑道聚会,乔·奥布赖恩带着几个特工,驾着一辆轻型工具车,直接驶近卡梅朗路34号。他们在车厢里放了一只装阿马纳冰箱的大纸箱子,上面蒙了一块黑色的塑料布,装成一家商场送货的车子。几位负责监听的特工就躲在车厢里的塑料布下,密切地注视着34号的动静。
卡梅朗路是一条窄长的街道,尽头是一个呈丁字形的街口,34号就在街口处。这是一幢单独的小平房,窗户上此时正挂着扇形的窗帘,小小的庭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株高大的乔木。一切都很安静,不见一个人影。
乔·奥布赖恩指挥这辆工具车,朝这条窄长的街道开过去,然后开到离街口大约100米的地方停下来,车厢调转来正对着这幢房子的大门。藏在黑色塑料布下的特工们,透过这道黑色帘幕,可以将这幢房子前的栅栏和任何一个来往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他们在1点钟以前就把车子开到了监控的街口,在另一幢房子的廊檐下静静地等待着。这辆车就像事先停在那里两三天一样,丝毫不会引人注目。
待到乔·奥布赖恩把一切都布置好,参加集会的黑手党头目便一个个出现了。
最早出现在乔·奥布赖恩视野中的,竟是甘比诺家族的头目布朗·卡特诺。卡特诺是坐一辆灰色的凯迪拉克轿车来的,开车的是这个家族的副头目弗兰基·德西科。对于这辆车子,乔·奥布赖恩和他的部下并不陌生,因为他们曾多次在卡特诺的托特山庄内见到过。弗兰基开着车子从卡梅朗路朝街口驶来,来到34号门前似乎放慢了速度,然后又一个右转弯朝丁字街口前方开去。大约两分钟的样子,凯迪拉克在街边停下了,卡特诺下了车,朝34号慢慢走来,而弗兰基则开着车擦过他的身边,也朝34号驶来。但是,他并没有在34号门前停下,而是快速地驶过34号的栅栏,一直沿着丁字街朝前开去。这一切都让在工具车内的乔·奥布赖恩看得一清二楚。他在心中不由得暗笑,觉得这个家伙的迷魂阵摆得并不高明。
就在弗兰基开着车子驶过乔·奥布赖恩的工具车尾不久,卡特诺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34号走去。他推开了院子的铁门,走过院落中的甬道,径直朝大门走过去,好像他就是这幢房子的主人一样。
卡特诺出现不久,其他一些黑手党家族的头目也陆续出现了。他们有的同卡特诺一样,摆了一下迷魂阵,把自己的车子让副手或保镖开去了;有的则在很远的街口就下了车,然后走了过来,同样把车子开得远远的。这样,在34号门前,看不到一辆车子。卡特诺这次变得很聪明。因为他曾是那次阿嘉西会议的逃亡者,所以他记住了那次失败的教训,不把许多名贵的轿车摆在34号门前,引起过路人或警察的注意。
大约在2点以前,该出席会议的黑手党头目,都一个不落地全露面了,这也可见卡特诺在黑道中的号召力。因为这次聚会是他力主召开的。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是他一生当中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而且是一个致命的大错误。因为由于这次聚会,纽约黑道社会所有的头目,都暴露在联邦调查局特工的眼皮底下。
到了2点钟,所有监控的特工都悄悄地撤退了,只留下乔·奥布赖恩的那辆工具车,他和几位特工继续在那里监视着这幢毫不起眼的小平房,直到他们的会议结束。他们并没有接到总部命令他们包围这幢房子,将这些黑手党头目一网打尽的命令。因为根据联邦调查局和美国警方掌握的情报,这次黑手党聚会的目的,并不是给政府以新的威胁,只是进一步讨论如何合理地瓜分毒品走私的范围,另外就是准备在美国的建筑业方面造成垄断的局面,当然还讨论了其他一些内部权力瓜分问题。比如波纳诺家族自从失去布莱克之后,一直又处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之中。尽管那位拉斯提·拉斯泰利从监狱中释放出来了,但他作为族长的名分一直没有得到承认。这次集会上,拉斯提·拉斯泰利正式被委员会指派为波纳诺家族的头目。尽管他得到应有的权力,但这个家族由于卡特诺的坚决反对,而被排斥在委员会之外。拉斯泰利并没有取得黑手党委员会委员的资格。
纽约黑道社会的这次集会,由于没有警方的干扰而开得十分成功,因此会议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到4点30分的时候,一些头目便陆陆续续地走出34号大门,会议圆满地结束了。
会议结束时,这些头目离去的方式也同来时一样,都是一个个地分散走出来。几分钟出来一个,几分钟出来一个,而且都是步行到较远的街口才上车溜走的。最后出来的又是卡特诺,他到5点钟时才走出大门。由于会议的成功,他的神态显得十分自信而且从容不迫。他竟一边走,一边向四周环顾着,看看路边的树木,又看看头上的电线。有几次,他的眼睛竟朝街对面屋檐下的那辆工具车瞧了瞧。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里面会有几双睁得滚圆的眼睛,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了。他走出大门后,沿着丁字街朝前走去,不多时,弗兰基的那辆灰色的凯迪拉克又开过来了,在卡特诺的身边缓缓地刹住。这时,卡特诺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才慢慢地钻进车内,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他那从容又傲慢的神态,气得乔·奥布赖恩真恨不得拔出手枪,朝他一梭子扫过去。但是,这位警官并没有这么愚蠢和冲动,他在等待着机会。他为今天的收获而欣慰。他在心里说:有朝一日,我总要把你们这些人一网打尽。
果然,就在这次黑道集会的两个月之后,一个天赐良机,终于让乔·奥布赖恩的愿望变成了现实。
1984年7月15日,意大利黑手党的元老、西西里黑手党委员会的创始人托马索·巴塞塔在巴西被捕后,便在这一天被引渡到意大利。
巴塞塔被引渡到意大利之后,出于对意大利和美国的仇恨与绝望,他开始了长达两个月时间的“告密”生涯。从1984年7月16日开始,一直到9月12日为止,巴塞塔供出了他所知道的有关黑手党的一切内幕。其中涉及无数黑手党家族的头目以及家族的结构体系、帮派的渊源、西西里黑手党同纽约黑手党的关系、两个“委员会”的先后的成员和组织结构以及在历来黑手党的内战中的策划者、杀人凶手和其他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内幕。
从此,黑手党的那种战无不胜的神话,终于在巴塞塔“诚实的背叛”下破灭了。黑手党由此开始了它史无前例的灾难。根据意大利政府提供的巴塞塔的供词,美国联邦调查局经过一系列的周密的部署之后,终于在1985年2月26日采取了一次铁的行动,将整个纽约委员会成员全部捕获,一网打尽。这是美国政府在对黑手党的斗争中最坚决,也是最彻底的一次。正如鲁迪·居里安尼所指出的那样:
“对执法者来说,它是伟大的一天,可是对黑手党来说,它是倒霉的一天,可能是最坏的一天。这件案子在一次起诉中控告的黑手党头子,比以前任何时候的都要多。”
五十多年以来,人们知道纽约黑道社会的这个“委员会”的存在,但是,当局从未有能力真正去识破它,或者对它日复一日的破坏提出有力的证据,更不要说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尽管有大量的描写黑手党的图书和电影问世,但人们一直认为这是那些作者和导演无中生有的演绎,以此骗取读者和观众腰包里的钱,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那些黑手党人竟如此为非作歹,为所欲为。所以,当这么一大批上了年纪而又“德高望重”的名人、大老板被捕时,许多人的反应不仅仅是大吃一惊,而且是无法相信。
在这次大追捕当中,被捕获的黑手党委员会的委员当中有:吉诺维斯家族的头目安东尼·塞勒诺、卢切泽家族的头目托尼·科拉诺、科洛博家族的代理头目金纳罗·兰格拉和已被排斥在委员会之外的波纳诺家族的头目拉斯提·拉斯泰利。除此之外,甘比诺家族的头目布朗·卡特诺自然在劫难逃。
逮捕布朗·卡特诺的行动是在2月25日傍晚7点30分开始的。
7点25分,联邦调查局的警官乔·奥布赖恩带着两名助手,驱车来到托特山上的庄园。对于这里的一切,乔·奥布赖恩是那样熟悉。曲径通幽的环山车道、宽阔优雅的廊柱台阶、庄严的大柱子、俯瞰全城风景的楼台……一切都是那么讲究、别致而又威严。当乔·奥布赖恩的警车来到山庄前时,瞭望塔上的自动安全摄像机的镜头还在像往日一样摆动着,及时地把这辆突如其来的警车和三位警官到来的图像,清晰地反映到卡特诺的客厅、卧室和工作间等处的所有大屏幕上。
正当卡特诺和他的保镖们要做好准备,“迎接”乔·奥布赖恩和他的助手时,乔·奥布赖恩及时地按响了门铃。
“谁?”
卡特诺明知故问地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威武的声音既表示自己的威严,也表示自己的存在。
“我,乔·奥布赖恩。”乔·奥布赖恩直率地自报家门后接着说,“卡特诺先生,我有一张逮捕您的逮捕证,联邦调查局签发的,请您打开您的大门。”
“啊——知道了。”
卡特诺先是一惊,紧接着马上镇静下来,挂断了对讲机。然后,他便亲自启动了大门的开关。两扇巨大的铁门便徐徐向两边开启,与此同时,门楼的那盏探照灯发出强烈的光柱,刚好把乔·奥布赖恩三个人笼罩在光圈之中。
“乔,这是真的吗?拿给我看看。”
正当乔·奥布赖恩等人不知所措时,卡特诺已走下了大门的台阶,来到了他们三人的面前。乔·奥布赖恩迅速地走出了这耀眼炫目的光圈,来到卡特诺面前。只见卡特诺那肥大而笨拙的身躯站在那里,一条灰色的宽松便裤,一件浅蓝色的丝质衬衣,脚上是一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工艺品的绣花白色拖鞋。只见他的头发往后梳理着,整洁而又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淡色飞行员眼镜。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怒气和不满,他只是有些不解地接着问:
“能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可以,卡特诺先生。”乔·奥布赖恩也不卑不亢地说,“根据是,有组织犯罪团伙的同案人。差不多有您一打的同伴正在被捕和等着被捕,先生。这是逮捕证。”
乔·奥布赖恩走上前去,出示了那张逮捕证。
“是吗?现在?”卡特诺问了一声。
“对,是现在。”乔·奥布赖恩说。
“那我这个样子下山去总不像话吧,能否让我换件衣服?”
“当然可以。”
“那好,请进屋稍候片刻。”
乔·奥布赖恩没有犹豫,对两位助手点了一下头,立即随同卡特诺走进了庄园的大门,来到了那灯火辉煌的客厅。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除了镶嵌在大理石墙上的壁灯外,屋顶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吊灯。正中央是一盏枝形的大吊灯,那些“树枝”似乎是纯金做的,这让乔·奥布赖恩有些吃惊。
这时,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女的是格罗莉娅,她那日益丰满的身体套着一件纯白的开司米羊毛衫,下身是时髦的牛仔裤,看上去像一位纯情少女。同格罗莉娅同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副绅士派头。乔·奥布赖恩觉得很陌生。卡特诺马上笑着介绍说:
“这是理查德·霍尔夫曼大夫,我的内科医生,也是我的朋友。”
这位大夫很友好地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问奥布赖恩是谁,也许刚才他已从监控的屏幕上知道了。
格罗莉娅似乎对乔·奥布赖恩有些不满,她对他不友好地瞪着眼睛。但奥布赖恩不得不承认,这位女人做一位情妇是很称职的——即使她在不友好的时候,她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迷人。
“您好,格罗莉娅。”
乔·奥布赖恩向她打着招呼。他无法知道该称她为“夫人”还是称她为“小姐”,只好像老朋友那样直呼其名。
但格罗莉娅并没有由于乔·奥布赖恩的问候而改变她的怒容,也没有回答。
“要有礼貌些,”卡特诺在一边似乎看出了格罗莉娅的不满,便婉言相劝,“这个人只是在做他的工作而已,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工作?难道他的工作就是给人添麻烦!我公开声明:我并不欢迎这位乔·奥布赖恩先生。”
乔·奥布赖恩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然后很幽默地说:
“格罗莉娅,我觉得你的英语水平大有长进,卡特诺先生,您认为是这样吗?”
卡特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
“乔·奥布赖恩先生,我想换身套装,你看怎么样?”
他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希望乔·奥布赖恩不要生格罗莉娅的气,能多等一会儿,让他打扮得体面一些。他知道这次下山去,肯定要见一些大人物,还有记者什么的。
“我看没有这种必要。”
乔·奥布赖恩果然没有生气,只是像一位老朋友一样,用商量的口吻向他建议。
“我知道没有必要,”卡特诺说,“但我会感觉到舒服些,你说呢?”“那就随您的便吧。”乔·奥布赖恩只好妥协。
卡特诺很快去了楼上的卧室,他的医生和格罗莉娅也上去陪他去了。乔·奥布赖恩并不担心他会趁机逃走。
正在这时,乔·奥布赖恩身上的对讲机响了,只听到门外的一位助手对他说:
“来了几个人,他们说是卡特诺的家属。”
“让他们进来!”乔·奥布赖恩说。
一会儿,果然有几位男男女女进来了,乔·奥布赖恩的一位助手也一同进来了。乔·奥布赖恩一见,立刻认出来了,这几个人原来是卡特诺的女儿、女婿,还有他的妻子尼娜。他的女儿康妮·卡特诺怀里抱着她的孩子,身边站着她的第二任丈夫乔·卡塔拉提。
刚好在这时,卡特诺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已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套装,系着一条大红色的丝质领带走下楼来,身边跟着格罗莉娅和他的私人医生霍尔夫曼大夫。他们走下楼梯,吃惊地望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包括尼娜夫人在内,她现在也成了这里的“客人”,这幢豪华庄园真正的主人,已经是卡特诺身边的那位丰满、年轻而又迷人的格罗莉娅了。
“你们是怎么来的,康妮?”
格罗莉娅果然以主人的口吻先发制人,她在问卡特诺的女儿,一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妇。
康妮并没有回答,只是尼娜夫人在惊叫着说:“我们是来串门的,因为再过四个月,便是您70岁的生日,我们准备来商量庆祝的事,人活到70岁是很不容易的,何况您这样的人。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了警察,不让我们进来。布朗,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您能告诉我吗,亲爱的?”
对于尼娜夫人的这番长篇大论,今天的布朗·卡特诺似乎并不感到厌烦。也许是她说得太多了,担心乔·奥布赖恩和他的助手受不了,他才打断了她的话。这时,他并没有考虑身边的格罗莉娅的情绪。
卡特诺快步走下了最后一级楼梯,径直来到女儿的身边,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自己的外孙女儿,答非所问地说:
“康妮,这孩子长得够可爱的。她睡着了晚上别抱她出来,当心着凉……”
“爸爸……”
康妮忍不住了,泪水涌了出来,她放声哭了出来,上前去拥抱卡特诺。她的丈夫一见,马上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孩子。康妮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父亲,泪眼婆娑地说:
“爸爸,爸爸,您……您已经70岁的人了,您是要受苦的……您看,您的头发已全白了……呜呜呜……”
康妮抬起头来,仰视着卡特诺的脸。她的泪水在脸上流淌。她的手在努力地往上抬,想去抚摸父亲的白发。卡特诺望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却努力没让它们掉下来。他只是低下头去,吻了吻康妮的额头,让女儿的手,在他的白发上轻轻地向后抚摸着。他轻轻地说:
“康妮,好好带好孩子,虽然你也还是一个孩子……”
说着,他推开了女儿,朝门外走去。
这时,格罗莉娅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步赶上来,拉住卡特诺,并且抱住了他,也在痛苦地啜泣着。她的全身在不停地颤动、抽搐,就像卡特诺的女儿康妮一样,似乎比她还要伤心。
卡特诺这时也抱住了她,在她的肩上拍了拍,然后用力把她推开。
他的女儿、妻子都怒火中烧地看着这一切,只有他的女婿无动于衷地看着。这时,他怀中的女儿不知怎么醒了,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卡特诺一听,果断地推开了格罗莉娅,走了过去,从女婿乔·卡塔拉提手中接过孩子,深情地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外孙女,在她的脸蛋上深情地吻着,几滴老泪终于落在这张粉团一样的脸蛋上,和她的泪水汇在一起往下流……
这时,乔·奥布赖恩和他的助手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生离死别的“室内剧”。他把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了摸那副已经不是那么冰冷的手铐。但是,他到底没有拿出来,只是又把手抽出来,然后对卡特诺说:
“卡特诺先生,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哦,对不起。”
卡特诺一听,慌忙把外孙女递给女婿,但女儿马上接了过去。他用手很快地擦了擦眼睛,笑着对乔·奥布赖恩点点头说:
“奥布赖恩先生,我们可以走了。”他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尼娜夫人就站在靠门边的地方。卡特诺来到她的身边,稍微停了几秒钟。尼娜夫人终于走上前去,帮他抻了抻刚才弄歪了的领带。她的眼里也饱含着泪水,但没有掉下来。
卡特诺最后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只是在她瘦削的肩头上拍了两下,便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外,径直朝门边的警车走去。
这时,他终于听到了屋内尼娜夫人放声大哭的声音。
乔·奥布赖恩的助手打开了警车后座的门,他和乔·奥布赖恩扶持着卡特诺上了车,让他坐在他们中间。另一位助手也上来了,快速地发动了马达。
这时,乔·奥布赖恩才摸出口袋里的手铐,在卡特诺的手上碰了碰。
卡特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连忙把双手伸了过来,让乔·奥布赖恩给自己套上。他非常感谢这位“老朋友”,刚才没有在客厅里让自己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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