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龙身穿那件日军上尉军装，背着狙击步枪，煞有介事地行走在中山路上。几路鬼子巡逻队与他擦身而过，都没理会他。他用眼睛的余光警觉地斜觑着鬼子的一举一动。
街上有许多单独行动的鬼子，一个家伙身上背着从民居里抢劫来的东西，大摇大摆地走着。另一个鬼子手拿酒瓶，边走边喝，喝醉了就倒在雪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并没人理睬他。有一个鬼子是个伤兵，脚上缠着绷带，架着双拐一瘸一拐地挪行。
马如龙昨晚是藏在一辆被炸毁的卡车的驾驶楼里渡过的，他今天给自己两个任务，一是找到食物和水，二是要去舅舅家看一看。他模仿着单独行动的鬼子的表情和动作，继续伪装前行。但他知道这样做是很冒险的，因为他并没有军官证，万一碰上宪兵队检查证件，就一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短兵相接。
他不愿意多想，放胆前行。过了两条马路，来到新街口，他要找的那条街就在东面。向东拐过塘坊桥，就是青石街，舅舅家的门牌号码是386号，那是一个民居大院，里面住着十几口人家。
但愿舅舅一家人去了安全区，家人都平安，马如龙在心中祈祷着，小心翼翼地走进大门。迎面有几具百姓的尸体躺在地上，显然是被鬼子枪杀的。里面一间卧室的门大开，他一脚踏入，顿时全身一颤，看见舅舅仰卧在房间正中，胸口一个血窟窿，身下一个血塘。卧室里有一张床，床上并排躺着三个女人，都赤身裸体，一个被割去了两个乳房，一个被刺刀戳得面目全非，还有一个肚子以下部位已经血肉模糊。
这场面仿如一个晴天霹雳迎头轰下，马如龙愣在当场，热血顿时涌上胸膛，眼睛里冒出一片熊熊怒火，“狗日的小鬼子，老子非杀光你们不可！”
热血在燃烧，仇恨在聚集，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杀！！
马如龙一甩胳膊，拿枪在手，拉开枪栓，转身就要出门。突然，他听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隐身于门后，从门缝中看见三个小鬼子闯了进来，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用枪托砸开柜子和箱子，搜索里面值钱的东西。
马如龙调顺枪口，抬手一枪，轰开了其中一个鬼子的脑袋，剩下两个鬼子吓掉了魂，转身就要往外逃。这时马如龙第二枪又响了，又一个鬼子后背中弹，一头栽倒在地。第三个鬼子醒过神来，看见马如龙只是一个人，就“嗷”地一声扑了过来，挺枪就刺。
马如龙一边后退，一边拉机上弹，用腰枪的姿势开了枪，鬼子的刺刀还没扎到眼前，子弹已经喂进了他的前胸。
这场短兵相接，用时不到五秒钟，三个鬼子就见了阎王。
马如龙捡起第一个鬼子背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拉开弹仓，看见里面压满了子弹，非常高兴。又将鬼子身上的军用水壶和四颗香瓜手雷捡起，揣在身上。
他走进里间，撕开一条白床单，从抽屉里找出笔墨和毛笔，写下一行大字：中国神枪，杀光日寇！
马如龙把布幅卷成一卷，塞进怀里，大踏步走出屋子。
他健步如飞，来到不远处一个被炸开半边墙的四层楼下，他抬头看了看上面，又警觉地观察一下四周，见没有鬼子，顺着楼梯上了顶楼，把那个布幅挂在窗框上。
布幅垂下，“中国神枪，杀光日寇！”八个大字非常醒目，布幅随风飘舞着，立刻吸引了远远近近鬼子的目光。
尖锐刺耳的哨声立刻响彻大街小巷，一队队鬼子兵开始向这里集结，一个少佐军官拔出战刀，指向布幅，嘴里叽里呱啦叫着，鬼子兵们端着枪气势汹汹地向楼房冲来。
马如龙把汤姆森架在窗台上，稳稳地瞄着下面的街道。上百个鬼子快要冲到楼下了，马如龙凶狠地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弹如飞蝗，枪焰频闪，马如龙一口气打光了一梭子子弹，二十多名鬼子死的死，伤的伤，登时躺倒了一大片。
“八嘎牙鲁！”鬼子少佐用刀指向楼顶的窗户，没死的鬼子向着窗口一阵猛射。
“砰砰砰砰！……”“啪啪啪啪！……”如雨的弹幕撕裂了窗台。此时马如龙早就改换了狙击位置，腾身一跃，藏身到另一扇窗户后面。
打散的鬼子重新集结，少佐从一处街垒后面探出半个头颅，向鬼子兵们挥了下手。
马如龙的狙击镜早就圈住了少佐的脑袋，“下地狱去吧你！”一声爆响划破街面的平静，狙击枪那尖锐而细长的弹头穿过膛线在北风中呼啸着直射过去，瞬间钻进了少佐的左半边头颅，一阵飙血溅肉，少佐一命呜呼。
舒服，马如龙在心里高呼，几个点射过去，子弹从枪口里钻出来如霹雳般打进后面两个军曹的身体上，看着鬼子人仰马翻的姿势，马的心里舒服极了。
这时，几十名鬼子正悄悄地从楼梯口顺着楼梯向上摸来，几秒钟后，马如龙瞅准时机，扔出第一颗手雷，“轰”地一声巨响，手雷爆炸的热浪炸翻了上楼的鬼子。底下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几秒钟后，马扔出第二颗手雷，底下又是一片惨叫声，还伴有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舅舅，舅妈，表姐表妹们，我已经替你们报仇了，你们一路走好。”马如龙收回冲锋枪，用袖口擦了擦布满汗珠的脸，一个转身，从二楼阳台跳到隔壁院子的平房屋顶上，又从屋顶沿着矮墙下了平地。
马如龙蹲在墙跟，拿出刚才缴获的军用水壶，打开盖子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顿觉神清气爽，百脉俱通，他实在太渴了，一口气喝干了壶里的水，长吁一声，才半蹲着向一条小巷深处跑去。
跑了没多远，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旋，差点儿跌倒。他立住脚，定了定神，知道这是饥饿的肚子在提抗议。他必须找点食物来充饥。
他继续向前走去。小巷深处，有一条青石板路，沿路走了不远，发现几具国军战士的尸体靠墙根躺着。他走上前去，看见了一具尸体上背着条粮袋。他警觉地四下扫视一眼，用最快的动作把粮袋解了下来，然后背在自己背上。
这下好了，既有水又有粮，基本问题解决了，剩下最后一个任务是为今晚找个睡觉的好地方。等养足了精神，明天好继续杀鬼子。
突然，他的目光被迎面走过来的三个人所吸引。等人走近了他才看清，原来是两名日本兵押解着一个国民党军的少校军官，少校高举双手，满面恓惶，日本兵挺着刺刀枪凶神恶煞地跟在后面。
马如龙装作没看见，吹着口哨迎面走去。等三人和自己相错的时候，马如龙迅速转到身后，突然发力，用枪托狠狠砸在一个鬼子的钢盔上，鬼子口喷鲜血，一头栽倒。另一个鬼子一看遭到袭击，刚想调转枪口，马如龙哪容他有还手之机，一把抓住他的枪身，顺手一带，鬼子立脚不稳，被拽倒在地。马如龙顺势一拉，三八大盖到了他的手里，他一甩腕调过枪刺，“噗哧”一声扎进鬼子胸膛。
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瞬间完成，那位国军少校一下愣住了，停步转身，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马如龙的脸和身上的军装。
“看什么看，我是中国军人，还不快跑！”马如龙抓住国军少校的手，撒腿就跑。
刚跑了没几步，马如龙突然停住脚步，对少校说，“快快快，把日本人的军服换上。”
少校明白了马的意思，回身跑到日本兵身旁，迅速扒下军装，麻利地套在自己身上。
二人跑过小巷，来到大路上。二人恢复了正常神态，开始并肩前行。
少校转头小声问道：“兄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尊姓大名？”
“马如龙，教导总队狙击分队教官。你呢？”
“崔际胜，军需总署粮秣三科科长。”
两人这才扭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崔际胜身材颀长，举止潇洒，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白皙的国字形面孔上一脸的书卷气。
“哦，崔科长，丢不丢人，一个大活人，竟然被日本人俘虏了？”马如龙问话时脸仍旧朝向前方。
“咳，也是凑巧了，我本来在地下室里躲得好好的，就是渴得很，出来找水，没想到被刚巧路过的俩小鬼子盯上了，一路在后面追我，我跑不赢他们，就被抓了。”
“一看你就没有战斗经验，都这时候了，还穿着一身国军军装，不是等着被抓吗？”马如龙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幸好遇到我，算你命大，凡是被抓的国军官兵，都被鬼子枪毙了，有的做了刺刀靶，有的被活埋了，知道嘛？”
崔际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吭气。
二人继续盲目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崔际胜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问道：“老马，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哪儿？不知道，找个睡觉的地方呗，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
崔际胜说道：“咳，原来你没地方呀，来来来，跟我来，我有地方。”
马如龙看着崔的脸，不知他是不是开玩笑，“你有地方？不是猪圈里吧？”
崔际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国际五星级大酒店。”
马如龙调侃道：“你还不如说是占领军司令部呢。”
两人都笑了。老崔得意地说：“跟我走吧，包你满意。”
崔际胜领着马如龙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被炸毁的交通部大楼前，门前是个大停车场，场地上卧着几辆被炸得七扭八歪的轿车，满地是瓦砾、碎砖块和玻璃碴子，崔小声道：“跟紧我。”
只见老崔钻过首层快要倒塌的大门，穿过几个斜撑的水泥板，二人来到大楼后面，这里有条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里面堆满了废旧家具和铁皮柜子。
老崔先搬开旧家具，再挪开一个铁皮柜子和纸皮箱子，结果露出了一扇小门，老崔诡秘地一笑，轻轻推开小门，“请进吧，我的私家别墅。”
马如龙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黑洞洞的所在，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扑来。马如龙的眼前一片漆黑。
一根火柴被划着，火柴点着一根灯捻，室内立刻被一盏马灯照亮了。
原来这是一间地下室，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米大小，里面堆着一些文件柜、木箱子、麻袋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马如龙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室内转了两圈，高举双手赞叹道：“真有你的，老崔，你这地方不赖嘛！”
“嘿嘿，”老崔眉飞色舞道：“不是吹的，老马，我这里是全南京最安全的地方。”老崔指着一把破藤椅说，“请座吧，阁下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马如龙这才感觉到饿了，拿出粮袋，正要解开袋子，老崔递给他一个瓶子，“你那个先放一放，先吃这个，牛肉罐头，美国货。”
“啊，你还有这个吃？”马如龙更加惊讶了。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老崔麻利地用开罐起子打开瓶盖，递给马如龙，“一个干军需的，手中什么货没有？这是上个月才从美国进口的，本来是准备发给前线部队88师和94军的，让我扣留了几箱。嘿嘿，看什么看，吃呀。”
马如龙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太礼貌，顾不了别的了，用手抓出牛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久，一罐牛肉就下肚了。“嗯，好吃，好吃，真他妈好吃。”
老崔一屁股坐到马如龙对面一个纸箱上，随手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打开来问道：“要不要再来点压缩饼干？”
马如龙的眼睛都直了，瞪着老崔和老崔手里的压缩饼干。
“我这儿还有巧克力和蓝山咖啡，可惜没开水沏。哎哎哎，你别老用那种眼光看我嘛，”老崔递给马一包巧克力，挤了挤左眼，幽默地说“好啦，老马，填饱肚子，闭紧嘴巴，这是搞军需的人的生存秘诀。”老崔边说边扔了几块夹心饼干进嘴巴。
马如龙还是带着怀疑的眼光盯着崔际胜，崔际胜“噗哧”一下乐了，豪爽地说：“看来我不交待是过不去了，那就实话实说吧：和平年代，哪个官员没有利用手中的权柄倒腾点儿东西？收受点儿贿赂？哪个军长、师长没有利用手中职权克扣点儿军饷，霸占点田产？战争时期，哪个军官没在地底下窝藏点儿东西？勾兑点儿物资？那些党、政、军大员哪个不中饱私嚢，化公为私？谁敢保证委员长的屁股就是干净的？是不是？其实这都是公开的秘密，皇帝的新衣，伙计，只是你在下面待的时间长，不知道而已。”
马如龙犹如大梦初醒，长长地叹了口气，“咳，中国就是让这些人给糟蹋了，祸害了，哼，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人前是人，人后是鬼！哼，以为没看透，算啦算啦，”然后把水壶盖拧开，递给老崔：“这是我从鬼子身上缴获的，你先喝吧。”
老崔接过水壶，不客气地咕咚咕咚地猛几大口，道：“他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又抹了抹嘴说道：“我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水。咳，水也许是我俩的缘分吧。”
“是啊，水是个大问题，现在全城都停水了。”马如龙接过水壶说。
“估计水厂、电厂都被鬼子炸坏了，他妈了个巴子，小鬼子正在大规模屠城，连缴械投降的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老崔愤慨地说。
“咱们吃饱喝足，再睡个好觉，明天继续杀鬼子！”
“杀！杀！杀！鬼子是该杀！该宰！奶奶个呆皮！”老崔骂骂咧咧打开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床新军被，铺在靠墙的水泥地上说：“这是您老的沙发床。”他转头说道：“不瞒你说，嘿嘿，我这个人没打过仗，连真枪都没放过几回。我是走后门当的兵，一入伍就干无线电，咳，清水衙门。后来被我叔叔调来干军需，粮秣科油水大呀。我这人还有个毛病，一听枪响就想尿尿。”
老马被逗乐了，“哎，老崔，瞧瞧你那熊样，怪不得会被日本人抓住。”
“抓住怕个屌，鄙人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崔从木箱子里掏摸了一会，掏出一条骆驼牌香烟，抽出几包扔给马如龙，“抽吧，一看你的牙，就知道你是抽烟人。”
马如龙点着烟，吸着，边端详着巧克力的包装。
“哎，老马，你说怎么那么巧，我被小鬼子押解的时候，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咳，说来话长，”马如龙使劲儿喷出一口浓烟，回忆道：“我们教导总队是守中华门的，跟鬼子拼杀了三天三夜，他娘的，弹尽粮绝，那叫一个惨。后来我掉进了护城河摔晕了，还好命大没给摔死，昨天晚上趁乱混进了城，在一个汽车驾驶楼里过的夜。我今天去我舅舅家，我还以为他们逃进了安全区呢，可没想到舅舅一家五口全被小鬼子杀光了，舅妈和两个表姐妹被鬼子施暴后杀死了……”说着，马如龙哽咽了。
“狗日的小鬼子，一帮狗操的杂种！你们不得好死！”老崔骂骂咧咧的，一脚踢翻飞了几个空纸箱，一把从枪套里拔出手枪，瞄着虚空，恨声道：“明天你去杀鬼子，把我带上，让我也杀他几个过过瘾！妈了个巴子的！”
马如龙抹干眼泪，拿过狙击步枪，捡起一块破布开始擦枪，“杀鬼子可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你干不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的任务就是找水，做饭，找煤油，管家，这样我们在南京城才能坚持战斗下去。”
“行啊，你尽管去杀，我当你的后勤部长。”
“哎，老崔，”马如龙打趣道：“你是少校军衔吧，我只是个小上尉，不过从今天起，小上尉要来领导大少校哟。”
“行啊，我都听你的。”二人互相指着鼻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日军先遣队办公室。
这里曾经是中国政府高级官员的办公室。墙壁没来得及粉刷，留着一块块方形的白色，应该是奖旗、委任状相框之类的东西留下的印痕。
办公家具颜色沉闷，三个深棕色的皮沙发厚重矜持地卧在窗下，长方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玲珑剔透的日本插花，主要由梅花和竹枝插成。
室内烟雾腾腾，松本正在研究南京地图，小野领着一个日军上尉走了进来。
上尉跨步上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松本大佐阁下，菊池俊彦前来报道。”
“啊，老朋友，我可把你盼来了！”松本上前与菊池一个熊抱。
拥抱完，松本上下打量着菊池。只见菊池戎装笔挺，挂少佐军衔，面目清秀端正，长着一双眼角上翘的狐狸眼，身上有一种狐狸般狡诈，狼一般残忍的气质，从他英俊的外貌中流露出来。
松本和菊池又一番热情的寒暄后落了座。
“我在上海就听说了，”菊池开门见山地说：“这儿出现了一名支那狙击手，枪法神准，杀人如麻，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是的，”松本忧心忡忡地说：“这名魔鬼枪手已经两次袭击了我方部队，打死了47名官兵，其中一个受伤致死的也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枪枪毙命，弹无虚发。这给我们心理打击很大，许多官兵谈虎色变，夜不安枕，以至于不敢单独外出，害怕遭到背后袭击。所以我向土肥原先生请求，特地调你过来，专门对付他。”
菊池满面鄙夷地说：“你们不用怕，有我在，他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而且我还带来了大批助手，相信他的末日就要到了。”
松本见菊池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非常高兴。他知道这次选对人了。“我要让你看样东西。”松本拿出一块白布，摊开，露出上面八个毛笔大字：中国神枪，杀光日寇。
“哟西，狂妄的家伙，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菊池一拳击在桌面的布幅上，咬牙切齿地说：“阁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消灭他！”菊池转头问道：“可以让我看看他用过的弹头吗？”
“知道你会问这个，”松本把一个纸包放在桌面上，“请你过目。”
纸包打开，露出了三、四十枚黄澄澄的铜质弹头。
菊池拿起一枚弹头，仔细地观察一番，然后，又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又一枚弹头，两相比对着仔细观察起来。
“菊池君，你这是干什么？”
菊池诡秘一笑，举着后拿出的弹头说道：“我怀疑此君的来历，是否和我一样，毕业于德国图普塞塔尔艾普狙击手学校，松本君，请让人拿去鉴定一下，看看这两颗弹头是否出自同一支枪管。”
“来人。”小野应声而入，松本道：“小野君，去鉴识室把这两颗弹头检验一下。”
小野领命，把两颗弹头拿了出去。
松本回头问道：“菊池君，据说方面军原来成立了一支狙击部队，你还是总教官，但后来为什么突然裁撤了？”
菊池摇摇头道：“咳，搞不成，据说上面分歧很大。不错，去年年底，支那方面军司令部是组建了一支由我担任队长的狙击分队，共有34名队员。他们是从各部队的神枪手中精选出来的，我作为队长，带着这支队伍，先进行了三个月的封闭训练，接着，我们就上了华东前线，在第9师团、第6师团、第22师团所属各部队进行实战锻炼。后来我带着这些狙击手上了淞沪前线。你猜怎么着，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击毙了3800多名国军士兵，等于一个月消灭了38个连哪，这让高层人士看到了狙击战的强大威力。但突然间接到了一个命令，狙击分队被就地解散，到底什么原因，始终没有搞清。”
“噢，不管它了。菊池君，这次你带了多少优秀狙击手来？”
“带来12名，都是我的学生，他们经过正规培训和实战锻炼，都是一等一的狙击高手，我相信，那名魔鬼枪手活不了多久了。”
很快，小野兴冲冲地回来了，“报告大佐，根据弹道比对和弹痕测试，证实这两枚弹头的确出自同一支枪膛。”
菊池会意地一笑，接过那颗弹头，“哈哈，这下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这名支那狙击手，就是我的学长、中国军官马如龙。”
“你怎么知道他叫马如龙？”松本问。
“哼，1935年年底，当我进入图普塞塔尔艾普狙击手学校的时候，马如龙刚刚毕业，我没见过他。据说他回国以后进了中国国民党军的教导总队，当了狙击教官。这些是从我的校长兰姆斯基口中得知的，在我临毕业回国时，兰姆斯基校长把这颗弹头赠给我作为分别留念，他说这颗弹头是马如龙临毕业送给他的毕业纪念，他转赠给了我。”
松本转着弹头，困惑不解地问：“仅凭这粒弹头，怎么就能证明是马如龙打的？”
菊池冷笑道：“枪啊，枪能证明。大佐，你要知道，每粒弹头都有特定轨迹和划痕，不同的狙击枪制造不同的划痕，只有同一支枪，才能制造同一种弹痕。马如龙毕业时，得到学校赠予的一支狙击步枪，就是他在校学习期间一直在使用的那支枪。他同时还获得了一个荣誉称号：‘百分之百先生’。所以，刚才鉴识结果表明，这两枚弹头出自同一支枪膛，那使用这支枪的肯定就是‘百分之百先生’马—如—龙。”
“哟西，我明白啦。这个魔鬼枪手就是‘百分之百先生’马如龙啊。”
“对。就是他。”
“这也许就叫冤家路窄吧。”松本笑道：“一个学弟，干掉自己的学长，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嘛。”
菊池并没有笑，只是拿出自己的“春田”狙击步枪，拉开枪栓，看了看里面满仓的子弹，合上枪栓，面色凝重地说：“现在还不敢夸海口，也许是他干掉我，也许是我干掉他，总之我们两人必须死一个。”菊池点着根烟夹在指头上说道：“其实形势对他很不利，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却有12个，不，加上我就是13名狙击精英，还有整个先遣队300来号特工健将，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一方，他想不死都难。”
松本对小野下令：“去，把菊池君带来的狙击手全都叫来，我们一起开个会，研究一下行动方案。”
不久，12名狙击手都来到办公室。这些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军人，人人脸上写满跃跃欲试的神情，手里都拿着锃亮的狙击步枪，这些枪大都是日本97式“有阪”狙击步枪，还有几支德式、英制和美制狙击步枪。
松本扫了众人一眼说道：“诸位，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皇军先遣队的一员了，你们要同心协力，完成好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下面，请菊池君来布置一下这次的清剿战。”
菊池指着南京地图说：“诸位，我们的对手，是一名叫马如龙的中国军官，此君是一个狙击高手，短短几天，他已经采用恐怖袭击的方式干掉了我军47名官兵，真是可恶之极。虽然47这个数字微不足道，但打黑枪造成的心理负面影响是巨大的，如果坐视不理，就会动摇军心，造成恐慌，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清除掉这个心腹之患。”
菊池走到地图前，用指挥棒指着图说：“我们12人分成四个小组，分别由岗村、菊池、黑岩和大岛担任小组长，每个组负责一个片区。再来看南京地图，南京城是以中山路为界，划分为东西两个半区，城西北角是国际安全区，可以不予理会，城东北角由黑岩小组长带领两名狙击手和8名特工，组成一个小组。从中山北路至挹江门到下关港这一带是一个片区，由菊池带领两名狙击手和8名特工，组成一个小组。城东南部由岗村带领两名狙击手和8名特工，组成一个小组。城西南角由大岛带领两名狙击手和8名特工，组成一个小组。你们要化装成平民百姓，在这些区域暗中活动，除了必要的武器之外，必须携带一支信号枪，一旦发现马如龙，就打信号枪，其他几个片区就要闻风而动，尽快向出事区域包抄合拢，以求一举歼灭这个枪手。”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松本厉声问道。
“明白了。”12名狙击手同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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