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孤城-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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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地一声,地下室的小木门打开条缝,两个人影闪了进来。

    “老崔、老马,你们回来了。”小曾说道,顺手把马灯的捻子拧高一些,室内亮堂了许多。

    “回来了,”老崔道:“你上午去安全区了吗?你嫂子病情如何?”

    小曾皱着眉头道:“身上浮肿已经消了,但就是不生,咳,急死我了。”

    “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女人要生孩子,这三件事只能由老天爷说了算。”马如龙打趣道,随手摘下军帽,挂在墙上,然后一屁股坐在破藤椅上,点上一根抽了起来。

    “鬼子开始搞人口登记了,还在大量招聘各种劳工。”小曾告诉二人。

    “我知道,我们在街上看见了,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老崔说道。

    “是啊,”马如龙吐出一口烟道:“老曾,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刚才走在路上还与老崔商量呢,我们不能总是躲躲藏藏的,也不能总是小打小闹,搞点偷袭,吃点小菜什么的,我想请鬼子吃个大火锅,来顿大餐,比如说炸掉鬼子的军火库,捣毁鬼子军营,再不就炸它一辆火车和军舰什么的。”

    曾沧海会心一笑,“不满你说,老马,这正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们虽然躲在暗处,想打谁打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好像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其实不然。面对十万日军我们只是九牛一毛,而且只能小打小闹,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鬼子实行人口登记,我们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鬼子这次还要招什么社会治安员,我看就是密探,是钉子,是耳目,如果城市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坐探和眼线,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马如龙赞道,同时瞥了一眼正在低头吸烟的老崔。“为了摆脱不利局面,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派人打入日军的心脏,从内部掌握敌人的动向,这样我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从中找到更好的机会,给日军以致命的打击。”

    “可我们就这两个半人,怎么才能打入日军内部呢?”小曾担忧地问。

    “这个人必须精通日语,我们三人当中,只有老崔符合这个条件。”马如龙意味深长地盯着老崔。

    崔际胜沉默了很久,最后吐出一口浓烟,向二人娓娓道出了自己的家世渊源。

    崔际胜出生于东北长春的一个富商家庭,父亲从20年代起就从事中日贸易,从生丝和猪鬃起步,最后做到矿业和有色金属业,生意做得很大。父亲在多年在跨国贸易中,逐渐积累了丰厚的人脉,认识了很多日本商人和中国当地的高官。当1931年伪满洲国成立的时候,日本人加大了对满洲的奴化教育,日本政府批准东北地区的大批留学生进入日本各大高校学习。崔际胜在33年通过父亲的关系得到日本文部省的许可,拿到了一个官派名额,并最终考入了名古屋大学学习无线电技术专业。

    在日本学习期间,崔由于思想进步,又受到世界正义力量的感召,他参加了一个进步学生组织‘重庆侧谋略团’(国民党军统领导),这个组织与另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铁血青年团’一起,发起了针对日本军国主义的反抗斗争。他们的抗日工作延伸到日本京都大学、日本大学、东京工业大学、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法政大学、名古屋医科大学、北海道大学等的满洲国留学生中,产生了积极、正面的影响。

    崔的组织以制作和散发宣传品为主要斗争手段,多次制作反满抗日贺年卡,大量制作抗日传单。他们还计划暗杀包括广田弘毅、坂垣征四郎、荒木贞夫、米内光政等日本军政要人,也包括在日本的伪满要员。

    崔际胜作为学生中的积极分子,参加了无线电班,主要致力于情报用无线电设备的制作,其设计的长短波无线电接收机、广播用高性能电台都是堪称优秀的通信装置。用这些设备,他在领导人商林森领导下不但和重庆建立了情报通道,接收重庆方面的各种指令,而且巧妙地建立了针对在日华人和满洲国人的地下电台,向他们传播抗日思想。

    35年年底,崔际胜学成归国,因其参加了重庆侧谋略团的经历,得已进入国民党军队中的无线电系统服役。一年后,他叔叔将他调入军需署粮秣科,因其学历较高,精通日语,表现优异,一年后升任科长。

    马如龙的意思是让崔际胜利用这次日本人招聘的机会,打入社会治安队中,刺探日本人的动向和内部情报,为更多、更有效地打击敌人创造条件。

    今天他们一路上都在探讨这种可能性,好在崔际胜在军统的无线电系统呆过一年,对派遣特务打入敌人内部的做法并不陌生。他懂得这种打入需要具备四个条件,一、有经得住考查的假身份;二、有刺探情报的能力;三、有送出情报的管道和办法;四、有应付险恶环境和突发事变的能力。崔际胜自认还有这种能力,在日本留学期间,他有过和各种各样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基础,知道如何进行地下斗争,如何应对危险局面,这些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这种欺骗行为有着相当高的风险度,一旦被日本人识破,就意味着牺牲。

    可有时候,做好了牺牲准备,并不一定会牺牲,这需要靠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智慧和头脑,往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看当今的时局,血染南京,天愁地惨,日本鬼子在肆意蹂躏这片土地,中华大地到处都在燃烧,在流血,在哭泣,在痛恨,在谩骂,在抗争,中国的前途在哪里?中国的明天在哪里?如果我此刻退缩,就不配当一名爱国军人,自己就没有尽到保家卫国的责任和义务,自己也无法面对子孙后代指穿脊梁骨的终极审判。

    崔际胜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最后,在马、曾二人期待的目光中抬起了头,勇敢地说:“我想好了,我干!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当懦夫和逃兵的选择,必须挺身而出!不然,我就不配当一名合格的中国军人。”

    “好,你是我们的好大哥,好榜样。”马如龙和小曾激动地和老崔来了个熊抱。

    接下来的几小时,崔、马、曾三人详细讨论了如何骗过敌人的考核,如何获得情报,如何安全稳妥地传递情报做了周密详尽的部署,直到一切细节都没有漏洞了,才合衣躺在铺位上休息。

    他们都知道,明天,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日军先遣队办公室。

    今天是招聘的第二天,前来应聘‘社会治安员’的人还真不少,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不过全是男子,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等,人人都板着脸,从不互相交谈。崔际胜排在队伍中间,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他心算了一下,应聘者足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两个小时以后,崔际胜已经过了三关,第一关是日语笔试,第二关是口试,第三关是面试。这三关他都顺利通过,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这时他被一个上尉领到另一支队伍中排队,并发给了一个号,他被告之等一会长官要单独接见他。

    他的号码是“85号”,这意味着他要等很久。他不知道,单独接见是因为他受到重视,还是受到怀疑。

    终于轮到他了,接见他的是一名中佐军官,军官面容严肃,眼光十分锐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阵,问道:“崔际胜,长春人?”

    “不,我是满洲人。”崔际胜用标准的日语回答。

    “嗯,你是哪一年去日本留学的?”

    “昭和8年,即公元1933年。”

    “哦?”中佐翻看着崔的报名表:“你上的是名古屋大学,对不起,我忘了你们学校的地址了?”

    “爱知县名古屋市千种区不老町。”

    “哦,对,你是中国官派留学生吧,你的介绍人是谁?”

    “金井章次先生,他是满铁地方部卫生课长、满洲青年联盟理事长。”

    中佐的眼睛亮了一下,“哟西,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金井先生是家父的朋友。家父是协和商会的会长。”

    “噢,朋友?会长?嗯,”中佐在一张纸上作了记录,然后又问道:“满洲人,能谈谈满洲的国家格言吗?”

    “满洲国的国家格言是五族协和的王道乐土。”

    “对五族协和你做何理解?”

    崔际胜略作沉吟,随即侃侃而言:“32年3月9日,日本关东军扶持清朝末任皇帝溥仪在长春建立了满洲国,年号‘大同’,提出了‘王道乐土’和‘五族协和’的思想,把代表汉、满、蒙、朝、日五个民族的五色旗定为国旗。在满洲国,五族就是日本人,汉人,蒙古人,朝鲜人,满洲人。1932年7月,脱胎于满洲协和党的满洲国协和会成立,通过向在满洲的中国民众宣扬王道政治、民族协和的指导理念,把被统治民族统一于满洲国的思想感化团体,其纲领是以‘实践王道为目的’,提倡‘乐天知命、注重礼教’等进步理念。我虽然是支那人,但我不否认支那的国民性已经彻底堕落了,成了一个老废的民族。而日本人人种天生高贵,优越,不愧为‘天孙人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所以理应为‘满洲国构成的中核分子’、‘五族的先达者’、‘国民中最有为的种族’,所以说,中国要想进步,满洲要想发展,必须依靠日本的帮助和提携。”

    “嗯,很好,”中佐满意地点头说道:“崔桑,你可以回去了,后天上午九时,请来领取通知书。”

    最后,经过一连串严格的政治审查和家庭背景考查,又通过满洲国民政部门的身份核实,以及在大学的表现电话调查,证实崔际胜的历史没有污点,最后被社会治安队录取。

    第一天上班,崔际胜准8点来到先遣队队部报到。他被告知去一大队上班,当他走进一大队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他只好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抬眼望去,大约有100来个队员在座,都穿着平民服装,队长丁魁正在训话。

    丁魁穿一身中式蓝布棉袄,留着中分头,一双三角眼放着寒光,说:“今天,我们治安队迎来了50名新成员,我代表第一大队欢迎你们。从今后新成员要虚心向老队员学习,大家要精诚团结,把皇军交给我们的艰巨任务完成好。其实,我们治安队的任务非常明确,就是维护南京城的治安。现在,对皇军威胁最大的就是隐藏在难民中的抗日官兵,我们一大队分包的片区是紫金山、栖霞山和下关三处,这一带是国民党军人隐藏最多的地区,据说有几名国军的中级军官就隐藏在栖霞山的寺庙里,我们不能放过他们,我已经派密探打进寺庙里,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丁魁用刀子般的眼光扫视一遍会场,强调道:“凡抓住抗日官兵者有赏,抓住一个当兵的,赏100个大洋,抓住一个当官的,赏300个大洋,抓得越多,赏得越多。但是,放跑一名中国军人,就按通敌罪论处,绝不姑息。凡有窝藏、偷渡中国军人的,就地正法。”

    “放你妈的狗臭屁吧……你他妈的偷渡的最多……”崔际胜听见邻座一男子在嘀嘀咕咕地小声咒骂着。

    丁魁指着刚才偷偷骂人的男子说:“这位叫董彪,是我们小队的副队长,大家认识一下吧。”董彪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哼哈了一声又坐下了。

    丁魁问道:“董副队长,你们在栖霞寺进展如何?”

    董彪大嘴一咧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队长大人,我负责的是江南水泥厂,栖霞寺不归我管呀。”

    丁魁眼睛立刻瞪圆了,“不是叫你们……噢,对了,栖霞寺是唐飞负责。那,唐飞呢?”

    “唐飞?谁他妈知道死哪儿去了,几天都没见人了。”董彪很不耐烦地说。

    “过期不汇报?找死啊!”丁魁显然很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他。我奉劝各位,要认真工作,不要拿自己的脑袋跟皇军的战刀开玩笑。”

    丁魁问道:“现在,安全区问题很大,里面窝藏着近2万中国军人,谁愿意去安全区渗透侦察?”

    众人面面相觑,都大眼瞪小眼的,没人说话。

    “你,你叫什么,”丁魁指着崔际胜道:“我看你可以。”

    “报告队长,我叫崔际胜,新来的。”崔际胜起立敬礼,态度毕恭毕敬。

    “很好,以后你就负责安全区的工作,要化装潜入,一旦发现可疑的抗日官兵,立即通知副队长或我,我们再上报宪兵队,让他们去执行逮捕。明白了吗?”

    “明白。”崔际胜说完就坐了下来。

    宁海路5号,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总部。

    不久,丁魁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安全区总部大门口,崔际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吉普车远远在停在路边,他们躲在一棵树后面偷窥着。见许多难民袖着双手站在院子里聊天。虽然进行了人口登记,许多难民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家园,但还是剩下许多无家可归者聚集在这里,因为这里每天还能分到一碗粥稀。

    不一会儿,有一名中年僧人走进了安全区的大门,丁魁用下颌指了指,咧嘴狞笑着对崔际胜说:“这人是栖霞寺监院的传真法师,我认识他,他一定是来找拉贝帮忙的,据说他们栖霞寺里窝藏着不少中国军人,我们在这里等他,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挖出黑手了。”

    崔际胜装傻说:“队长,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来找拉贝的?”

    “哼哼,直觉,”丁魁獠笑一声,“我的直觉一直有着惊人的准确性,等他看吧,就要有好戏了,我们要……”丁魁的声音越来越低。

    传真法师被秘书领进拉贝的办公室。

    拉贝热情地接待了传真法师。

    果不其然,传真法师是受栖霞寺住持寂然法师的委托,前来寻求拉贝先生帮助的。

    传真法师讲述了栖霞寺被日本兵洗劫的经过。

    12月13日清晨,日军分六路攻入南京主城区。日本兵冲进民宅烧杀掳掠,老百姓惊慌失措,在南京狭窄的街道上四处奔逃,尽可能地寻找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

    为了避难,大量难民纷纷逃往下关一带,在江边遭到日军的大肆屠杀;另一部分难民则沿着紫金山一带向东北方向逃去。日军尾随逃难人群紧追不舍,很快就追到了栖霞寺外的进香河一带。在那里,日军与设伏的中国军队展开了激战,难民无路可逃,就涌向了矗立在栖霞山南面的栖霞寺。很快,进香河边的抵抗也告失败,没来得及逃脱的军人脱掉军装,加入了逃难的人群中。

    栖霞寺的当家和尚寂然法师早就听到南京城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寺里的小和尚也在藏经楼看到了涌向寺庙的难民队伍。安静的栖霞寺一下子沸腾起来,寺门外,难民痛苦的求助声、孩子凄厉的哭声、伤兵的呻吟声,充斥在寺院。于是,寺庙的前殿后厅挤满了饥寒交迫的难民,为了尽量躲避寒冷,有的难民甚至躲进了寺庙千佛岩的洞窟里。

    面对这么多的难民,寂然法师没有一句怨言,一个个地将他们收留下来,而且把寺里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给难民吃。难民最多的时候,连千佛岩上的石窟、佛龛里也都住满了人,大家都是一人一个铺盖卷,最多时寺里足有2万多人。

    在栖霞寺避难的两万多难民中,有200多人曾经是南京抗日军队的军人,其中官职最高的是国民党第二旅中校参谋主任廖耀湘。南京失守后,来不及撤退的他搭上一个农夫的马车躲过日军搜捕,跟随前往栖霞寺避难的人群藏进了寺里。随行的还有5名军人。

    廖耀湘的到来给原本就不平静的栖霞寺带来了更大的危险。当时收留廖耀湘一行人,寺里也存在着争议。寂然法师知道两万多名难民已经让栖霞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而收留抗日官兵,无疑增添了更多风险。一旦日本人发现寺内有抗日官兵,所有避难民众与僧人都将性命难保。

    寂然法师把廖耀湘等人藏到了藏经楼里,不让他们出来,每天亲自给他们送饭。但是,寂然法师和廖耀湘都明白,呆在栖霞寺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栖霞寺的难民们彻底安全,廖耀湘等军人必须离开。

    日本兵对寺院的骚扰一天比一天严重。他们经常结队来到寺里,以寺院里藏有军人为名四处搜寻,他们将自己选中的中国妇女强行带到正殿,当着众人的面进行轮奸,被轮奸的妇女是一个怀中抱着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和寺院的和尚一起下山挑水,当他走到寺院门口的时候,孩子的啼哭声、妻子撕心裂肺的号叫令这个丈夫失去了理智,他愤怒地冲向正在奸淫自己妻子的日本兵,然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根本不是丧心病狂的日本兵的对手,丈夫被枪托打倒在血泊之中,很快就气绝身亡。气得脸色煞白的寂然法师,强忍着愤怒将尸体抬进斋房。

    目前,两万多难民不断涌入粮食储备本就不多的栖霞寺,栖霞寺面临着断粮的危险。不仅如此,被日军打伤的难民需要医药救治,这一切急坏了寂然法师和其他僧人。

    面对着可能发生的粮荒,寂然法师减少了每个僧人的口粮,保证给难民供应一天两餐的稀粥,他采来草药给伤者疗伤。很多僧人为此献出了生命。当时寺里有1000多亩良田,寂然法师把寺里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寺里所有的空地都住满了人。可2万多人吃饭还是个大问题,月基法师带着弟子进城,在静海寺一带千方百计从日本人手里拿到一点粮食和药品。靠着一口流利的京都口音的日语,月基法师成了难民营的外交官。但这个工作的危险性相当大,有一次月基法师带着四个弟子出去搞药材。结果只回来了两个人。

    传真法师讲到这里,停住不讲了,原来他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拉贝同情地说:“传真法师,我明白了,你们缺医少药,面临断粮,急需我们支援,还有就是躲藏的抗日军人问题,也需要当机立断,立即解决。”

    传真法师这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拉贝说:“这是我寺住持寂然法师写的万民书,也请您过目。”

    拉贝双手接过信,打开来,只见是一张黄裱纸,上面写满了字:

    以人类的名义

    致所有与此有关的人

    尊敬的位贝先生:

    值此,我们向您简要汇报该地的情况及本寺庙所遇到的骚扰。

    南京沦陷以来,每天都有数百人逃至我寺庙寻求保护,要求安置。我写此信的时候,寺庙里已聚集2.4万人,大部分为妇女和儿童,男人们几乎都被枪杀或被掳去为日本士兵当苦力了。

    下面,我们扼要地列出日本士兵自今年1月4日以来所犯下的罪行:

    12月19日……

    1月4日……

    1月8日

    1月19日……

    大约在1月20日,开来了一支新的队伍,换下栖霞山火车站的岗哨。新来的部队的指挥官是个少尉,他心地较好,形势明显好转。他在寺庙内设了一个岗,哨兵努力把专来捣乱、偷窥和抢女人的士兵拒之于寺庙之外。因此,我们害怕,一旦这位少尉撤离此地被派往别处,原来可怕的情景会重新出现。所以,我们请求你们,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助我们阻止重现这种惨无人道的残暴行径即可。安置在我们这儿的难民百分之八十已失去了一切,他们的房屋被毁,牲口被杀,钱财被抢。此外,许多妇女失去了丈夫,孩子没有了父亲,大部分年轻男子遭到日本士兵的杀害,另一部分则伤的伤,病的病,躺在这里缺医少药,谁也不敢上街,害怕被杀害,而我们还只剩下少量的粮食储备。我们的农民既无水牛又无稻种,怎么能春耕播种呢?

    在此,我们所有签名都再次恳请您的帮助。

    栖霞山寺庙

    1938年1月25日

    (以下是一万多个签名,略)

    拉贝看完了信,低头沉吟半晌,最后抬起头对传真法师说:“这封信我收下了,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们。我决定把信寄到上海去,争取在文汇报或申报上发表,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的处境,号召更多的人来声援你们,号召全社会来支援你们的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行为。”

    拉贝说完把信交给秘书,让他尽快寄出。

    拉贝又叫过司机潘序东说:“下午请你用我的车带李察医生和爱玛女士去栖霞寺一趟,一面方带去500袋大米,让孙师傅开上卡车和你一起去,另一方面检查一下伤病员,轻伤现场救治,重伤员就随车带回来治疗。”

    拉贝转头对爱玛女士说:“我因为东区发生了数起强奸案,要与日本占领军交涉,去不了栖霞寺,你代表我去。见了寂然法师就转告他,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将抗日军人转移出寺院,因为日本人已经盯上了寺院,可能很快就会再次大规模搜查寺院,所以要快点将人转移走,以策安全。”

    传真法师见拉贝将事情件件安排妥当,心中十分高兴和感动,合掌作揖,口中连呼阿弥陀佛。

    这时,两位司机准备好了车,拉贝把传真法师送上轿车,轿车驶出安全区大门。

    后面的卡车装了五百袋大米,车厢蒙着帆布,车子随后驶出大门。

    这时,车上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正在东张西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马丁。马丁把他心爱的摄影机对准了车外,车外的景物在飞速掠过。

    在去往栖霞山的路上,他见到一幅幅凄惨的画面:沿太平门至龙潭的公路干线,在10英里和12英里距离之间,约有80%的农民的房屋被烧毁,逃到乡间的城市妇女被强奸致死,许多人就赤身露体躺在路边。还有许多反绑的中国士兵被日本兵处决后扔进了水塘,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了。他将这一切都摄入了镜头。

    躲在安全区外监视的丁魁对崔际胜说,“看见了吧,传真带走了两辆车,他一定是赶回寺院的,我们跟上去吧。”丁魁说完,发动引擎,把车开上公路。

    很快,吉普车来到了栖霞寺。

    丁魁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将车停在路旁。崔际胜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名堂,又不便多问,就掏出一根烟点上,边抽边等。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两辆车开出了寺院,车上拉的是重伤员和重病号,爱玛和李察医生也随车离开了。

    丁魁吐掉嘴里的烟头,狞笑一声:“好了,该我们上场了,老崔,你就跟着看好戏吧。”

    说罢,丁魁领着崔际胜进了寺院。

    寺院里挤满了难民,大人哭,小孩闹,场面十分混乱,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站着人,人人脸上都挂着恐怖的表情。

    丁魁来到大殿,寂然住持和传真法师迎了上来。

    寂然拱手说道:“不知二位先生有何贵干哪?”

    丁魁笑道:“您是寂然法师吧,我是拉贝先生派来的,我叫沈宝山,刚才爱玛女士来过了,带走了许多伤病员,我是来接抗日军人的。”

    寂然一开始还担心是日本人派来试探他的,有些警惕,但后来听说是拉贝先生派来的人,又见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就深信不疑,把二人客气地让进了方丈室。

    小和尚端上了茶,“请喝茶。”传真法师有些疑惑地问道:“刚才我在安全区,怎么没见过你们二位?”

    丁魁假装笑道:“噢,我们去了江边,用船送了一批抗日将士过江,这几天江上查得不严,我的船次次成功,这不刚赶回来,拉贝先生得知你们寺院里有5名抗日军人,就叫我们来接应他们过江。”

    寂然法师和传真法师对了下眼神,心里说人数是相附的。

    寂然法师和传真法师小声核计了一番,对丁魁道:“既然是拉贝先生派来的人,我们相信,你们等一下,我派人去叫他们。”

    寂然和传真一起出了方丈室,只留下丁魁和崔际胜在室内喝茶。

    丁魁见四下无人,把吉普车的钥匙交给他,悄悄对崔说:“你立即开车回去,叫副队长董彪带几个人到下关小码头来,我把这帮军人骗到码头上,咱们来它个一网打尽。”

    崔际胜离开了,这时,摄影师马丁提着摄影机走了进来,一见丁魁,愣了一下。

    丁魁刚才看见此人坐在从安全区出来的卡车车厢里,又见他是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就猜到了七八分,遂招呼道:“这位先生是?”

    马丁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什么歹人,大大咧咧地说:“我叫马丁,本来是派拉蒙公司的随军记者,是帕奈号上的幸存者,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安全区里,刚才过来拍摄一些珍贵镜头,请问你们是?”

    丁魁笑道:“我们是拉贝先生派来接抗日军人的,刚好,我有船,你和我们一起过江吧?”

    马丁想了想道:“一起过江?可以呀,如果有机会离开南京,当然求之不得,因为我拍摄了大量屠城的镜头,可惜无法面世,我正准备去上海呢。”

    丁魁心中暗笑: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呢。

    这时,寂然法师领着廖耀湘走了进来,廖已经换了一身老百姓的蓝布棉袄,双手插在袖筒里,显得灰头土脸的。

    寂然法师介绍道:“这位是拉贝先生派来接应你们过江的沈宝山先生,这位是廖参谋,你们谈吧。”

    丁魁热情地握着廖耀湘的手说:“哎呀,廖参谋,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一直听说你藏在附近,就是不知道你躲在寺院里,这下好了,我们终于见面了。”

    廖耀湘听说是拉贝先生派来的人,像见了救星似地说:“见到你真是太好啦,沈先生。12月13号的时候,我的部队打散了,我们最后赶到下关,但没船过江,就只好躲上山了。”

    丁魁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啊?”

    廖耀湘说:“还有另外几个士兵,一共5个人。”

    丁魁用手比划道:“我的船不大,带个七八人应该没有问题。你现在就跟我走吧,以免夜长梦多,鬼子很快就会来搜查的。”

    廖耀湘:“江面上有日本人的巡逻艇吗?”

    丁魁道:“有,但我认识巡逻队的小野队长,嘿嘿,早就买通了,而且我有通行证,手续合法,保证把你们平安送过江北去。”

    廖耀湘还有些犹豫,但丁魁知道不能拖延,时间一长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就一个劲地催促道:“廖参谋,今天你们一定要走,不然,我的船明天还有别的任务,就不能接载你们了。啊,走吧,走吧。”

    廖耀湘想了想,还想说什么,丁魁有些不悦地说:“哎呀,廖参谋,不要犹豫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正所谓千载难逢,你们可千万不能错过。”

    廖耀湘最后下决心说:“那好吧,我去叫人,你等我。”

    丁魁眼看着大鱼就要上钩,别提心里多高兴了,嘴咧得合不拢。

    不久,廖耀湘带着四个平民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男子刚进门,就返了回去。

    过了一会,那名男子拿来两支步枪、两个子弹袋和四颗手榴弹。

    丁魁假装生气地说:“你怎么搞得嘛,这些东西怎么能带?你还嫌日本人不认识你呀?”

    廖耀湘也觉得带枪不妥,对士兵道:“去,把这些东西埋起来,等将来胜利了,我们再来把它们挖出来嘛。”

    士兵急忙出门,去藏匿枪支、弹药了。不久,就返了回来。

    丁魁领着5个人来到寺外,走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丁魁指着挂在车头两边的一面红十字会会旗和一面纳粹字卐字旗道:“我们的车都挂着这两种旗子,日本人一般不拦,但也不排除例外的情况,如果碰上日本兵查车,你们不要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明白了吗?”

    廖耀湘与几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目光,大家都点点头,上了车。

    丁魁看了下手表,已经3点45分了,崔际胜回去叫人,应该也差不多了,等车到了码头,他们也该到了,他可不想等得太久。

    丁魁发动了引擎,吉普车快速上了山道,七拐八弯地下了山,大约十几分钟后,走上江边公路。

    前面就是下关小码头了,突然,路边几个日本士兵挥动小旗子,路中间摆着铁马路障,丁魁刹住了车。

    上来一名日本兵,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日语,丁魁递上了一个红皮证件。

    日本兵翻看了一下证件,又把每个人的脸都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挥挥手放行了。

    车子重新上路,坐在副驾驶位的廖耀湘和后座的军人们抽紧的心总算放下了,脸部表情也轻松了。

    车沿长江边的公路行驶了约15分钟,来到一个小小的渡口。这是一个民用码头,码头显得荒凉和寒掺,没什么人搭船,江上只停着几艘破烂的渔船和舢板。

    廖参谋和士兵们下了车,四下里看看,附近没有日本兵巡逻,江面上也显得空旷而平静。

    丁魁停好了车,走了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顺手递给廖参谋一根,并为他点上火。

    廖参谋深吸一口,喷出烟雾,问丁魁道:“沈先生,我们的船呢?”

    丁魁领他们来到江边,指着一条小木船道:“呶,就是它,不过还得等一阵,船老大还没来呢。”

    他们来到那条船边,船舷系着一条缆绳,又看看船舱,见里面放着一张破渔网,船身的木头都快要朽烂了,有几处还有些小洞。

    “这种船能过得了长江吗?”廖显然不相信这种小船能渡得过宽阔的长江。

    “咳,没问题。”丁魁拍了拍胸脯。

    廖透过缭绕的烟雾盯着丁魁的脸看,觉得这事有些可疑。

    丁魁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他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这时,远远地驶来一辆吉普车,车上坐着崔际胜,车子开到十几米处停了下来,崔际胜从副驾驶位置上走下来,对丁魁道:“老沈,船老大来了。”

    丁魁刚咧开大嘴要笑,突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从后车门下来两名日军军官,军官脸色紧绷,手里都拿着南部十四手枪。

    丁魁在心里埋怨崔际胜,心想叫你去带治安队的人来抓人,你却带来了日军军官,真他妈的不会办事。不过丁魁在这种关头不便发火,双脚并拢,向着军官鞠了一躬,道:“太君,我是治安1队的队长丁魁,请协助我们抓捕抗日军人。”

    “谁是抗日军人?”那名日军少佐居然用纯熟的中文问道。

    “他……他他他……他们都是。”丁魁慌了,用手乱指着廖和他的士兵说:“他叫廖耀湘,职务是……是是是……是国民党军中校主任参谋,原属南……京桂永清的教导总队,那几个是他的勤务兵。”

    “噢,原来是廖长官,”马如龙向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教导总队狙击分队的总教官马如龙。”

    这个敬礼动作一时把廖耀湘搞糊涂了,一个日军军官怎么会向自己敬礼呢。

    还没等廖反应过来,另一名“日军”军官用手枪点着丁魁的鼻子道:“你就是那个给日本人当密探的丁魁呀,哼哼,作恶多端,用心险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丁魁一见大事不妙,立刻给两名“日军”军官下了跪,磕头如捣蒜,口里叫道:“国军饶命,国军饶命,我是被迫干的,我是不情愿给日本人当汉奸的。饶命……饶命啊……”

    崔际胜从后面走上前来,道:“决不能饶了他,这小子早就出卖了灵魂,甘心为鬼子卖命,他妈的一肚子蛇蝎心肠。”

    “去你妈的吧,”马如龙挥手就是一枪,“当!”,丁魁前胸挨了一枪,登时毙命。

    直到此时,廖耀湘才反应过来,上前紧紧握住马如龙的手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真没想到,大家竟然还是一个部队的。”

    “是啊,是啊,廖长官,”马如龙摘下日军军帽,指着老崔道:“这一切都靠他,他叫崔际胜,是军需署粮秣科的科长,幸亏他打入了治安队,得到内部情报,及时叫来了我们,才能既拯救了你们,又干掉了汉奸哪。”

    廖耀湘又握着崔际胜和曾沧海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远处有些人影似乎在呼喝、奔跑,马如龙警觉地看着远处,对大家说:“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刚才的枪声可能会引来日本人。”

    “对,你们上我的车,”崔际胜这才想到这么多人,车子根本坐不下,转头对马如龙等人说道:“老马,车子坐不下,只好委屈你们步行回城,我们先去安全区。”

    “好的,”马如龙和小曾对视一眼道:“不过老崔,丁魁的尸体你要处理好,以免引起治安队其他人的怀疑。”

    “这个我早已想好了托辞,”崔际胜走过去,把丁魁的尸体拖到舢板上,并盖上破渔网,又做了些手脚。

    廖耀湘上了车,四个士兵挤上了吉普车后座,崔际胜发动了引擎,把车开了上公路。一路顺利,车子只在进下关城门时遇到了检查,崔际胜晃了下治安队的红皮证件,守城日军就放行了。

    不久,车子到了安全区总部。

    拉贝先生亲自接待了他们,崔际胜向拉贝先生介绍了廖耀湘等抗日军人险被欺骗的经过,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

    拉贝这才知道崔际胜的真实身份。拉贝告诉他们,日本人隔三差五就会来搜查,如果发现年青人,都会立即带走并且枪毙,所以,他们每个留下来的人都必须化装成老年人。

    拉贝让司机带他们去化装,最后拉贝紧紧拉着崔际胜的手说:“崔先生,你现在打入了日本人内部,有社会治安队这块招牌做掩护身份,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你应当知道,现在他们呆在安全区,只是权宜之计,你应当利用这种身份,尽快想办法让廖参谋他们早日安全离开南京城。”

    崔际胜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们呆在安全区是有相当大的风险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机会,一旦有机会,我就会安排廖参谋他们离开。”

    拉贝说:“你刚才说还有两位抗日军人是吗?他们叫什么名字,藏在哪里,躲藏的地方安不安全?”

    崔际胜道:“他们两个,一个名叫马如龙,一个名叫曾沧海,请放心,他们躲藏在一个地下室里,那里非常安全,也不缺吃喝。”

    “哦,曾沧海,这名字很熟啊,”拉贝说:“他是不是有个嫂子在鼓楼医院里等待生产?”

    “对,就是他。这么说您认识他?”崔际胜问道。

    “是的,我们见过一面。”拉贝紧皱眉头道:“前段时间,是不是这两个人多次狙击了日本鬼子,神出鬼没地,消灭了好几百人,可把鬼子打惨了,日本人怕他们都怕到骨髓里去了。据说日本人发誓一定要消灭他们,是不是其中有个人的雅号叫百分之百先生?”

    “对,那就是马如龙。”

    “请你转告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他们不在安全区里,我无法为他们提供保护。”

    崔笑了笑道:“我一定转告,那我走了,拉贝先生,廖参谋他们就拜托您了。”

    拉贝一直把崔送到安全区门外,看着他驾车离开。

    不久,崔际胜回到了治安队一大队办公室,迎面遇见了副队长董彪。

    董彪虎着脸,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崔问道:“喂,老崔,你不是一直和丁队长在一起吗?”

    “没有啊。”崔平板着脸说。

    “没有?”董彪问道:“我看见你们俩在安全区大门口来着。”

    “哦,你说的是安全区总部呀,”崔际胜道:“是啊,一开始我是在安全区大门口来着,可后来丁队长说他有要事,要去长江边的下关码头等几个人,他让我一个人进了安全区,结果我们就分手了。”

    “哦,这样啊。”董彪想了想,看了看手表又道:“这么久了,去下关也早应该回来了呀?”

    “要不这样吧,刚好我有车,我们去下关码头找他吧?”崔际胜说。

    “嗯,好吧,我们去找他吧,我还有急事向他汇报呢。”董彪走出办公室,上了崔际胜的车子,车子朝下关码头方向开去。

    不久,吉普车来到下关小码头,二人下了车,见四处没有一个人影,董彪来到江边,看见了那艘熟悉的舢板。

    “那不是丁队长的舢板吗?”

    二人来到舢板旁边,董彪见舢板上堆着一堆渔网,顺手拉了一下,突然,一个死尸的脸露了出来,把董彪吓了一跳,等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丁魁的尸体,尸体前胸上的血迹已经干硬变黑,还发出阵阵臭味。

    崔际胜暗中观察着董彪的反应,只见董彪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紫,额头上渗出大量的冷汗。

    “他妈的,死了?是谁干的?”董彪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崔际胜知道丁魁和董彪是死对头,两人都恨不得对方早点死,这下子丁魁果真死了,董彪还能不高兴?他一定在心里狂笑呢,因为他的机会就要来了,队长的宝座非他莫属。

    可董彪装得很像,从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他的高兴劲,他故意板起了脸,上了舢板,打开后座下的舱板,开始翻看里面的破烂东西。

    突然,一件衣服吸引了他的视线。这是什么,是一件国民党军人的上衣?还有一对少校军衔?其实这些东西是崔际胜提前放进去的,为的就是要给丁魁栽赃。

    “啊,原来如此啊,”董彪眼里放出光来,“怪不得这家伙会吃黑枪,原来是拉私活,偷渡抗日军人过江,结果把小命鼓捣丢了。”

    他翻了翻破军装的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打开来一看,原来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丁先生,我们三点到江边,谢谢你渡我们过江,定有重谢。李参谋。”

    面对这些物证,董彪再也掩饰不住满脸的笑容,欣喜地对崔际胜说:“老崔,你都看见了,丁魁这小子勾结不法分子,私渡抗日军人过江,结果被人打死了。铁证如山,他真是活该,我们回去吧。”

    董彪上了吉普车的副驾驶位,崔际胜发动了引擎,把车子驶离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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