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之中,苗疆王子炽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你说你听到南宫郅开口向南宫寻要那些东西了?”
黑衣人低头恭敬地答道:“是的。”
“南宫寻没给?”
“是的。”
蓝姑站在一旁气愤地冷哼了一声道:“那苍玄的太子表面上要与我们合作,背地里却想要致我们于死地,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炽的食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扣了两下,倒也不气,似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与我们合作,这样做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的手段……”炽不由冷笑了一声,“果真是苍玄的太子,好手腕!”
“不能让他得逞,这太子的手段太多,比那六王爷还要难办的多,若真的让他借此起势只怕养虎为患,日后更难对付!”
炽含糊地应了一声:“恩……”
南宫郅,南宫寻……
这二人一个狠辣,一个内敛不露“真容”。
太子南宫郅的确手段极多,并且心狠手辣,是个难题,可他总是隐隐觉得那南宫寻才是真正的王者,只怕日后会成为他们的一大阻碍……
“南宫寻……”
蓝姑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这个男人的确不凡,能隐藏自己八年,绝非常人能及,只是比起南宫郅,想要成功,南宫寻终究缺了点绝情!”
“即使他现在没有答应南宫郅,但这应该也是早晚的事了,南宫寻不会看着将成变成一座死城的,那些证据一旦落到南宫郅手里,只怕这些东西会被他‘充分’的利用,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很被动。”
蓝姑的表情微凝,“那主子的意思是?”
“不能给他这个机会,蓝姑,我要你亲自去把这东西在南宫寻交给南宫郅给我拿回来,媚情蛊,你该懂得的吧?”
蓝姑利落的应道:“是,主子。”
城东军营。
夜深,满月根据之前自己出红疹的状况,在自己的胳膊上伪装了大片红疹,她随后悄悄潜入了南宫郅的军营,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连偶尔有鸟拍打翅膀的声音都能听清。
有起夜的人自帐中出了来,脚步凌乱地向军营旁的野地中走去,人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满月看准时机,从后面一个手刀砍晕了那男子。
满月以最快的速度按照他的模样做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又仔细搜过了他的身上,确定自己不会被找到什么破绽,满月将他困了手脚扔到了一旁。
夜晚很快过去,太阳又升了起来,满月若无其事的回了那人之前离开的帐篷,装着睡意惺忪的样子。
正到了每日早上军营操练的时候,大家都起了来,满月装作不经意地挽起袖子挠了挠,又挠了挠。
“王二,你小子刚才干什么……”“去了”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那人的视线已然定在了满月的手臂上。
果然,那人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那一片红疹,虽然南宫郅的军营中还未出现瘟疫的情况,但在这瘟疫蔓延的江城之中,士兵心中必定都对瘟疫有所顾忌,现在当真有人出现了如此明显的症状,莫不大惊失色!
“王二,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满月抬起头,装作一脸无辜而又有些恐惧的样子,“啊,我手臂上就是从昨天开始有些痒,我就老想挠……”
“你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满月蹙眉,似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也没什么,就是一直觉得胸口不太舒服,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烧……”
眼见着这帐中的人脸色都已经变了,满月这时才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一般,大声叫嚷着:“我没有得瘟疫,这不是瘟疫!”
“瘟疫”二字一出,所有人的面色莫不难看到了极点,那种恐慌难以掩饰。
满月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极力的喊“这不是瘟疫”就只会提醒这些人想到瘟疫并且相信这就是瘟疫,她得过瘟疫,瘟疫的症状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让这些人相信并不难。
不出所料,先时最先发现她胳膊上的红疹的那人指着她道:“我想起来了,王二,你昨天偷溜出去喝过酒,你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瘟疫的!”
这话一说出来就帮着所有人确认这就是瘟疫无疑了,所有的人都退的离她三丈远,生怕离她近了就会被传染上。
满月在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恐慌的样子,伸着手似要找到一个人相信她,“这不是瘟疫,我没有,我没有染上瘟疫,这只是昨天被虫子咬的,一定是被虫子咬的,你们相信我!”
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她,她只要稍微向前一步,所有的人都会落荒而逃。
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有人得了瘟疫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南宫郅的耳中,传信之人说话时脸上满是惶恐,连赵志甄听了都不由一惊,而南宫郅只是略一蹙眉,“哦?”
南宫郅冷静地问道:“好好的在军营里怎么会染上瘟疫?”
传信的人颤着声音小心地答道:“听、听说是因为他曾偷……偷溜出去喝过酒……”
南宫郅“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拍到了桌子上,毛毫上的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的墨迹就如众人此刻的心情。
南宫郅沉了声道:“带我去看看。”
赵志甄在一旁担忧道:“殿下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为妙啊……”
南宫郅微一勾唇,“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能知道是哪路‘神仙’在作怪?”
赵志甄看着心意已决的南宫郅,心知阻拦不了,也只好心有不愿地随他一同前去了。
南宫郅到来的时候满月已经出了帐篷在军营中乱走,袖子已经挽起,露出了胳膊上大片大片的红疹,所有的人看到她都远远的避开,那目光如同在看豺狼虎豹。
见到南宫郅来了,满月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不等南宫郅走到她面前,她主动迎了过去,“殿下,殿下救命啊……”
眼见着她就要扑到南宫郅的身上,赵志甄在一旁举起未拔出的剑顶在她的身前,不让她再靠近,而后手上一使劲,将她顶翻在地上。
赵志甄的动作瞒不过她的眼睛,满月并没有躲开,而是顺势倒在了地上,一副狼狈的样子,口中仍旧在喊着:“殿下救救我,求殿下救救我啊……”
天渐渐有些阴了,大片大片地乌云压顶,似此刻所有人的心情。
南宫郅只是冷眼看着,那样冰冷的目光,似许多条小蛇吐着冰冷的芯子盘曲围绕在她的身旁。
这样的目光满月再熟悉不过,只是从前没想到,有这样一日这样的目光会落到她的身上。
南宫郅毫不关系这样一个士兵的生死,他之所以来这里查看不过是想确认这事是真是假,他刚找过南宫寻谈了条件,自己的军营中就出现了瘟疫,南宫郅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南宫郅的目光扫向她,冷了声音道:“你,把手伸过来!”
满月将胳膊抬起,因为赵志甄的剑抵在她的身前,她无法向南宫郅他们更近,南宫郅随手指了周边另一名士兵道:“你去给我查看一下他的病情!”
果然,南宫郅在怀疑这些疹子都是假的,都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南宫郅的疑心极重,好在满月很了解这一点,早有所准备,她用涂料刺激过自己的肌肤,因而这些疹子都是真的,用力挠一挠,那红色也就成真了。
被点到的那名士兵被吓得腿都软了,奈何军令如山,整个人颤抖着艰难地挪向满月,那表情好像要踏入黄泉路一般,他好不容易伸出手想要去验证这疹子的虚实,却在这时,满月突然收回了手捂住嘴,狂咳了起来,声音撕心裂肺,那样子就好像要将所有的内脏都咳出来一般。
所有的人不觉间又向后退开了两步,那被逼着来查看的士兵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南宫郅一脚将他直接踹开,“废物!”
他索性直接亲自上前,伸手用力抓住满月的手臂,伸手直接探了上去。
南宫郅的面色不由一凝。
是真的,这疹子是真的!
满月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就已猜出他心中所想,适时颤抖着声音道:“殿下,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南宫郅当即嫌恶地扔开了她的手臂,满月早看出了势头,先一步抓上了他的手,南宫郅又哪里留半分情面?运掌就要向她袭去,满月借势向后退了几步,就听南宫郅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抓住!”南宫郅说着已然要伸手拔剑。
南宫郅最是心狠,自然会让他当场毙命!
满月自然要跑,可南宫郅与赵志甄离她太近,以她的轻功她本可以顺利离开这里,可这就会让南宫郅识破她的布置,她逃离也就只能跑着,这就意味着她无法从这里逃脱。
正左右为难之时,忽然听到军营那边似传来了些什么动静,在场的人莫不一惊,不由向那边望去,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被满月抓住了机会,她转身快速地跑远。
南宫郅发现的时候已然有些迟了,他大声下令道:“把他给我抓回来!”
满月跑出军营一路跑向一旁的小树林,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
天阴沉沉的,一阵冷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有雨滴已经开始悄然滴落,落在满月的身上。
满月正思索着在哪里怎样甩掉那些人,可转眼间这片不大的林子似就已这般到了头,远望去,前面正是一片旷野,一旦走上去,必定会成为他们的活靶子!
正有些不知该往哪里为好,自满月上方落下了一小根树枝,满月一怔,随即抬头向树上望去,没想到竟看到了那白色的身影。
南宫寻!
他竟然也来了,而且他竟然知道她会在这里!
也来不及多想,满月飞身攀上那棵大树的树干,随即向上爬去,眼见着就要够到南宫寻所在的高度,因为下了雨,满月手一滑,险些跌落了下去,好在南宫寻手快,一下拉住了她。
他稍一用力,将她带到了自己身前,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寒冷的雨天中,满月甚至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他的手看看搭在她的腰间,似怕她没有坐稳掉下去,却没有半分越矩,只是有着些许说不清的温柔暧昧。
南宫郅营中的追兵很快到了他们下面的位置,满月与南宫寻所在的位置很高,他们并没有发现,见这里没有人,又继续向前跑去,进了前方的旷野,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满月先时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忽然发现,那旷野上似乎在躺着一个人,满月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的人,见他脸上并无半分惊奇之意,反倒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这躺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王二。
南宫寻先时在军营中找不到满月对满月的去向就已有了大概的猜想,而后在南宫郅军营中的探子来信,说了这里的情况,南宫寻就猜到了她是来了这里,也猜到了满月的想法,先时还在营中之时也是他看出了满月的困境故意制造出异动为满月创造时机逃离。
他明白如果这染病之人突然消失无从对证未免太过诡异,南宫郅这样多疑的人当然会再起疑心,所以他把这个人伪装成不经意被绊倒头磕破在了石头上晕了过去的样子,他用自满月帐中发现的涂料让那人胳膊上起了疹子以免被人看穿。
南宫郅在队伍之后很快也到来,军中士兵自觉列队站在两侧,将南宫郅迎了进去。
“报殿下,找到王二了。”
南宫郅先走近查看了一下,随后冷哼了一声道:“给我烧了!”
这并没有出乎南宫寻的意料,南宫郅果然要将这人直接烧死!
南宫郅的声音比这寒雨天更要令人心中生寒,在场之人听到这简单的四个字,心中莫不一凛,轻薄如贱草的人命!
南宫郅说完,连再多看那人一眼都不屑,转身直接离开了。
雨势渐渐变大,不远处,高大的树上,满月与南宫寻自层层树叶间隙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有了不同的视角,南宫郅的士兵们寻来了油泼在那人身上,随后用火把点燃,被阴云笼罩的世界里,那火光尤显诡异,满月自树上看着,自心底溢出一声冷笑。
南宫郅,你多疑、警觉、敏感,可这一次,你终究还是被骗过!
眼见着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可满月却连半分欣喜之意也没有,她只是由衷的感觉到一种疲惫,不由微微阖了眼,人已经显出了倦意。
南宫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她身后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她终究还是不适合这些。
满月正想问他些什么,一回头,由于树上空间过小,她的发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雨水打在了身上,浸湿了衣服,伴着瑟瑟微风,微冷。
风一吹,满月不禁一个激灵,只是靠着他的后背的地方还是暖的,满月回望向南宫寻,一眼却看进了他眼底。
他墨黑的瞳中是似海般的深邃目光,满月原本想问些什么,可一要开口却什么都忘了,只是微怔地看着他。
这距离实在太过危险,满月看到南宫寻眸中似有一道光亮闪过,他忽然俯下身来,未等满月反应,他们的鼻尖就已碰在了一起,然后,南宫寻稍稍再一偏头,他就已经吻上了她。
南宫寻起初只是轻轻地在她的唇上流连,而后逐渐加深了力道,唇齿相贴,他的手托住她的后脑,以舌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他的舌在她口中强势的攻城掠地,不容她有丝毫的退却。
满月说不清心中所想,只是身体里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似要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她开始贪恋他身上的温暖,终而,她生涩地回应着他。
细雨连绵,这林子里弥漫着水雾之气,他们的身影被隐在了层层树叶之后、雨雾之中,男子如画的眉眼,女子的朱唇,绿的叶、白的衣,似绝好的水墨丹青画卷。
雨声悠远,时光绵长,仿佛有一朵花,无声绽放出最美的光华。
让南宫郅相信他的军营中的确出了瘟疫只是第一步,紧接着,满月要让他相信自己的军营中瘟疫爆发了。
她倒要看看南宫郅到底有没有办法治愈瘟疫,如果有,他军营中的瘟疫被治愈了,那么他就必须要把这种方法说出来。
他提供给南宫寻方法后如果这种方法不能起效,同样是瘟疫,这就解释不通了,到时南宫郅就不得不交出独孤的解药!
满月去寻了种虫子,这种虫子极小,很难被察觉,但一旦咬人一口,人的身上短时间内会起大片的疹子,因为之前军营中有得了瘟疫的人起了疹子,这个时候人人“闻疹色变”,必会很快相信瘟疫爆发了!
南宫寻让南楼中的魅将虫子放入各个帐篷,为了防止一个之间瘟疫爆发范围过大引人生疑,第一次被放入虫子的帐篷都在王二先前所在帐篷的周边。
一夜之间,南宫郅军营中的情况急转直下。
虽然已经考虑到瘟疫传染的问题,南宫郅自树林回来就已暗中命人将与王二同住之人处死,可没想到即使这样瘟疫还是传播开了。
这瘟疫来的着实蹊跷,就在他刚刚找过南宫寻之后,又怎么会不让他生疑?
可前前后后,那个王二的疹子他也验过了,人他也已经烧死了,现在又有许多人身上都起了疹子,若说是假的,南宫寻的本事也未免太大了些!
但这若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是将所有染病之人都如那王二一般处置,可这样一来必定军心大乱不说,如果传到他父皇的耳中必定要说他太过残暴,父皇本就认为他缺些仁爱之心,这样一来只会对他更有不满。
可如果不这样,那么他就必须要找出治愈瘟疫的办法,如果找不出来,他就会陷入比南宫寻更被动的场面,如果找出来了,那么他就要同时治愈南宫寻军中与这江城中染病的人,这也就意味着他要被迫交出独孤的解药。
不能就让这一场瘟疫这么毁了他的计划!
又或许这件事真的与南宫寻无关?
以他对南宫寻的了解,那个人做事总归还是讲求光明磊落,应该不会不惜以这么多人的性命为代价……
南宫寻,这一次莫不是连上天都在帮着你?
夜色正浓。
南宫郅独坐在帐中正想着,忽然听到帐外有什么动静,他警觉的出了去,正见一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只一眼,南宫郅就明白了来的是谁。
他开口,沉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南宫郅,目光之中那种清高与倨傲从某种程度上与南宫寻那样的相似。
那人启唇,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夜中,随风而散,“公子寻今日没在营中。”
南宫郅知道他后面必定还有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满月今日也不在营中。”
南宫郅依旧只是勾唇笑着,不置可否。
“我们接到公子的命令,将一种虫子放到你们军营中。”
那人牵起唇看着南宫寻,至此,他已再无可说,而南宫郅如他所料,表情果然一变,不由凝住。
一种虫子……
也就是说,现在爆发的所谓的“瘟疫”、那些所呈现的红疹其实不过是被虫子咬过以后的结果……
南宫郅咬紧牙关,手亦攥紧成拳。
好你个南宫寻,这次险些着了你的道、被你算计了!
这计谋一定与苏九歌脱不了干系,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因为看到自己母妃尸体上的疹子而对这种东西产生了莫名的极端厌恶与恐惧,细想下来这个局做的并不算是十分精巧,可苏九歌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一弱点让他本能地不愿去多想,成功的瞒天过海。
那么……
那个最先出现疹子的人,他所描述的症状还有胸闷,与别人不同,正吻合上了瘟疫的症状,因而所有人很快相信了这真的是瘟疫,如果这从头到尾都只是场骗局,那么这个人……
苏九歌!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个微细的表情他都能清楚的看透,可这一次,她成功的骗过了他,她在他的面前收放自如,当真是一个好戏子,竟未让他看出分毫破绽!
如果那个王二真的是苏九歌扮的……
南宫郅的眉蹙的愈发紧,苏九歌与从前不同了,她的心在他面前已经不再有那么多破绽!
可很快,南宫郅冷静了下来,面前的人知道的必定远不止这么多,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得知些什么,那南宫郅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再像这般半遮半露?有什么条件不如直说,本宫自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很长时间以来,南宫郅一直想要在南楼找到自己的内应,可在南楼,公子寻在众魅影心中地位极高,而且难以动摇,包括此刻他眼前之人从前的立场都是十分坚定,可就在几个月前,他突然答应与南宫郅“合作”,他会零星地向南宫郅透漏些信息,但除此之外南宫郅无法再从他口中撬出其他,南宫郅看不穿他为什么会突然出卖公子寻,他曾几次试探这人,说若是他想要做南楼楼主自己会帮他,可这人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态。
听到南宫郅这话,这人又怎会不知南宫郅所想?
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这人开口道:“我真正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南宫郅,你休想利用我帮你掌控住南楼。
风起,月光下,来人的衣摆翻飞,他将手中的袋子扔到了地上,转身就离开了。
他的身后,南宫郅看着他的背影,微眯了眼眸,某种透出危险的光芒。
帐中。
第二步已经完成,虫子被放入了南宫郅的军营中,不出意外南宫郅大概已经在掂量是选择用最残忍的方法好呢还是放弃他对南宫寻的威胁。
这几日营中染病之人情况恶化日益厉害,这事一日不解决南宫寻就一日无法安心,只要南宫郅交出独孤的解药,他就可以按照百谷医治满月的方法在军营中治疗瘟疫。
只等南宫郅那边的消息了。
入夜了,南宫寻也未睡,依旧还在翻阅典籍,满月起初坐在他身边看着,可看着看着头就越来越沉,很快身子一歪,靠在南宫寻身上就睡着了。
南宫寻偏头,就看到她毫无戒备的睡颜,他放下了笔,略一思忖,轻轻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他的榻上。
睡梦中,满月咕哝了一下嘴,南宫寻原本只是想再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被闹醒而已,可这一眼竟移不开了。
南宫寻坐在榻边看着她的睡颜,单纯而美好,他不禁伸出手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的前额,只是还算清秀的相貌,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可也不知怎么了,南宫寻却自她身上看出了一种风华绝代。
这世间或许再无第二个人能有此种风华,似未绽的青莲,最美的幽香与芳华被包藏于层层花瓣之中。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见,那时满月的形容用一个“丑”字似乎都已无法形容,或许用“恐怖”二字更为恰当,是什么样的人会对满月下如此重手?
如果说是南宫郅,那么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满月,最初的最初你又是什么模样?
是最美的美人,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小家碧玉……
最美的美人……
想到这五个字,南宫寻的表情不由冷峻了些许。
苍都第一美人,苏九歌,也就是他的王妃,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险些忘记了她的存在,可那个女人也是一个成谜的女人。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南宫寻的心中生出几分不安,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此刻的安静更似是风雨之前的宁静,他忽而贪恋起这一刻烛光昏黄下的温馨安宁。
有脚步声自帐外传来,越来越近,来人进了帐篷,直至停在案几前,榻边的南宫寻转过头去,来人正是连隐。
替满月轻掖了下被角,南宫寻自榻边站起身向连隐走来,他之前的那一动作并没有逃过连隐的眼,连隐眸中的光暗了暗。
大概是怕吵醒满月,南宫寻特意将连隐带出了帐篷才说话,静夜之中,南宫寻问他:“都做完了?”
“是。”
“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连隐冷笑了一声道:“兄弟们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有什么破绽那就只能说是满月的计划原本就有破绽。”
南宫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说了三个字:“她不会。”
连隐牵唇,“这么相信她?”
南宫寻没有说话,眉却不由拧紧,连隐此刻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微一偏头,视线直逼向他,“你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连隐忽然大笑了两声,“公子说笑了,没破绽自是最好的,时辰不早了,公子也早点歇息吧!”
连隐说完,转身离去,却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又回过身来,南宫寻并没有回到帐篷里去,他看到南宫寻的视线亦落在了他的身上,隔着近十步远的距离,他们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似有火星飞溅。
今夜过后,世间再无兄弟。
满月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那里不由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只听男子清越的嗓音带着笑意隔空传来:“醒了?”
满月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躺的不是别处,正是南宫寻的榻上。
她略一思索,大致明白了过来,“你又一夜没睡?”
南宫寻蹙眉,“什么叫‘又’?”
“不是吗?前些日子我昏迷的时候你不就是整宿整宿的不睡?”
南宫寻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谁和你说的?”
满月不以为意地一耸肩,“连隐啊。”
那日她好转后,连隐曾专程来找她一次,对她说:“你昏迷这几天,公子他一直没有合眼,他从前,除了老楼主去世之时,再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满月当时一怔,她并不觉得自己对公子寻有多么重要,公子寻是何许人也?就算一时对她生出了些兴趣,可是那样的人,拿得起更放得下,就算真的几夜没有合眼大概也是因为有别的重要的事要考虑,她在公子寻心中的分量又怎么能与诗玄相比。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就听连隐再次开口道:“老楼主托梦说你会是他最大的变数,南宫寻是南楼楼主,你该明白……”
连隐的话到此戛然而止,满月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前面的“变数”二字上,因为不久前她刚刚从南宫寻口中得知了诗玄的话,至于连隐后面说了什么,满月现在想起来才意识到些许不对。
南宫寻在南楼是绝对的王者,而她是他最大的变数,其实连隐想说的是南宫寻的路上不需要变数吧!
一直以来连隐对她的态度其实满月心知肚明,她最初进南楼的时候他只是在观望,可后来她逃离南楼后连隐必定对叛逃过的人心有芥蒂,可南宫寻并没有处置她,连最小的惩罚都没有,自她再回来之后连隐对她虽然客气,可心里的芥蒂却越来越深,只是她曾为南楼立下战功,他无法直说些什么,毕竟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南宫寻的一念之间。
南宫寻对叛楼的魅影一直是深恶痛绝,绝不留任何情面,可独独对她几次三番手下留情。
连隐想让她离开南宫寻,大概觉得她这个变数会毁了南宫寻,所以才说“你该明白”,她该明白她不应该再在南宫寻身边待下去了!
连隐觉得她会成为南楼和南宫寻的祸害!
想到这里,满月的眉不由凝紧,一旁,南宫寻问道:“连隐是怎么和你说的?”
连隐追随南宫寻在南楼这么多年,是南宫寻的左膀右臂,如果她把原话告诉给南宫寻只会让连隐与南宫寻之间生出本不该有的间隙。
不行,她不能实话告诉给南宫寻!
满月抿了下唇,随后装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说让我劝你休息一下吧……”
南宫寻半信半疑,“就这样?”
满月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就这样”,随后转移话题道:“对了,南宫郅军营那边有消息了吗?”
南宫寻察觉到满月似乎隐瞒了些什么,可细想之下,满月完全没有必要为连隐隐瞒些什么,他没有再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缠下去,想了想,只是说:“还没有,不过……”
满月自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端倪,焦急地问道:“不过什么?”
想到昨夜连隐的那句“如果有破绽就只会是满月计划本身的破绽”,南宫寻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最终的结果还没出来,他并不想和她说太多,也说不清太多,只是道:“不过我们别抱太大希望为妙。”
这不是南宫寻一贯的风格!
满月在南宫寻身边时间不算长,可自传闻和这段时间中也能体会到南宫寻绝对是那种没有九成九把握就不会轻易行动的人。
这次去南宫郅军营伪造瘟疫爆发的情形,虽然最开始是她擅自去做的,可到了后来,南宫寻也跟了过去帮了她,并且动用了南楼的力量,他自己应该也是相信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可现在却又这样说……
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满月警觉地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寻心知如满月般聪敏他这样一说她必定会心生疑虑,可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机,他与连隐之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确认,在这个一切尚未明了的时候,他不希望她想太多。
南宫寻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不对,一定有什么!
可见南宫寻并不愿多说的样子,满月明白即使再问也没有用,嘴上没有再说,可心里却在不停地思索着哪里可能出现问题。
昨天她入睡的时候一切仍然好好的,为什么一觉醒来南宫寻就变了态度?
这个计划她反复考虑过许多遍了,对很多细节再三确认,甚至包括使用的虫子的大小她都细想过,那种很小的虫子应该并不起眼,这种地方有些虫子是很正常的,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虫子有什么不同,昨日的时候南宫郅应该也已经相信了,应该不是计划的问题!
可还会有什么呢?
除非……
除非有人把这其中的玄机告诉给了南宫郅!
可这也不合道理啊,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南宫寻又恰巧知道了的话早该将那人抓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就算没阻止得了,此刻又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知道这计划的不过是她与南宫郅,那些南楼派去放虫子的南宫之人除副首领连隐外应该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南楼中这个出卖他们的到底是谁?
满月想起他们来江城的路上,那时南宫寻就已察觉南楼之中可能有人出卖了他,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那个人一直深潜在楼中再没动作,如今终于又要浮出水面了吗?
这样一个人会是谁呢?
满月正想着,忽听帐外传来士兵的通报声:“报——”
南宫寻出声道:“进。”
有士兵走了进来,拱手对南宫寻道:“报王爷,太子殿下派人来说请王爷过去商议些事情。”
满月闻言,与南宫寻对视了一眼,要见分晓了!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离开后,南宫寻看向满月,满月猜到他想要说什么,所以抢先一步道:“我与你同去,你需要一个给你推轮椅的人!”
南宫寻原意是想让她留在这里,可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多说什么,许她同他前去。
南宫郅找他果然是为了瘟疫之事,自进入南宫郅帐篷中看到南宫郅面上如常的笑容起,南宫寻便已猜到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方向。
满月虽不知事情中间的种种,可凭借她对南宫郅的熟悉,自南宫郅的表情上满月也已看到了结果。
计划落空了。
南宫郅取出一个小罐子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南宫寻笑道:“今日找六皇弟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与六皇弟说说本宫军营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南宫寻面上平静的很,“皇兄军营中的事情为何要与我说?”
“因为啊,这事有关瘟疫,你说怪不怪,前些日子刚与皇弟说完,本宫的军营中也有人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南宫寻扬眉,似有几分惊奇,“哦?竟有这样的事?那人现在在哪里?”
南宫郅牵唇一笑,“本宫命人将他烧了!”
南宫郅语气狠戾,震慑威胁之意十足。
南宫寻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皇兄还有什么要说吗?”
“当然有,这事怪就怪在紧接着瘟疫的症状就出现在了很多士兵身上!”南宫郅说着,仔细观察着南宫寻和他身后满月的表情。
“哦?”
“本宫派人去调查,后来他们给我交上来了这个!”南宫郅伸手一指案几上的小罐子,“里面是一种不起眼的虫子,但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就会起一片红疹,症状与瘟疫极为相似!”
他撒谎!
满月站在那里看着南宫郅,十分笃定,不可能,以常人对瘟疫的恐惧,进入可能染病的地方,这样不起眼的虫子怎么可能调查的出来?
再看那装虫子的小罐,分明就是自南楼拿出来的原物,连换都没有换,分明是有人将这东西直接交给了南宫郅,又哪里是他抓来的?
问题果然处在了南楼内奸上!
这个人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做这些?
再说南宫郅,南宫郅做事考虑一向周到,若不想暴露事情真相必定会把这装虫子的罐子换上一换,可他没有,这也就说明他是故意让她与南宫寻看到这东西的,也就意味着南宫郅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内奸出卖的,除了想要羞辱他们以外,更是要让南楼相互猜忌!
可南宫寻的表情却没什么特别,倒似是有些失望,“原来皇兄找我前来就是为了这事?我还以为皇兄找到了什么治疗瘟疫的办法。”
“治疗瘟疫的办法?这本宫又怎么会有?不过上次已经和皇弟说过了,如果皇弟同意,本宫倒是能让皇弟有机会去寻找治愈瘟疫的办法。”
如果独孤的毒不解,那些患病之人就没有自愈的能力,身体虚弱到透支,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是枉然。
南宫郅的面上仍是笑的,看似温文尔雅,可凶狠之意暗藏。
“皇弟已经考虑足够长时间了,三日之后本宫要答案,要么以物易物,要么,还请皇弟恕为兄婚约在身先一步回宫了!”
这形势对南宫寻未免太过不利,满月看向南宫寻的眼中有些担忧,好在南宫寻依旧冷静,“现在江城之中染病之人数不胜数,皇兄能拿来做交换的解药有多少?”
“该有多少就有多少。”
“我如何能相信你?”
南宫郅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们想要救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
南宫寻冷了声音,“皇兄如果没事我先告辞了。”
他说着,回头望向了满月,二人目光不过短暂的交流,彼此很快明白了对方心意,这一幕落在南宫郅的眼中只觉得像一根刺梗在了心上。
那角度刚刚好,南宫郅看清满月眼中对南宫寻的信任与安慰,不带任何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这般的目光,从前、从前的从前,他们曾是彼此唯一信任与依靠的人,可现在……
他还站在她的面前,可他已经彻底走出了她的心里。
心里有一股邪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并且在瞬间将他吞噬,南宫郅忽然觉得愤怒,因为嫉妒而来的愤怒,嫉妒他想要立刻毁了眼前这二人。
满月推着南宫寻离开了南宫郅的帐篷,身后,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南宫郅的目光中已经燃起了一簇火焰。
我得不到的,毁了就是,绝不许任何人再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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