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第二十章 默相助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圣旨很快下来了,满月回到六王府的时候只一正在收拾东西,虽然近几日还不需要离开,但他们一贯喜欢早做准备。

    满月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一在路上遇到了她也只是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她堂堂相府千金耍脾气自己要求离开后会好意思自己再回来。

    满月迟疑了一下,还是想要先看看南宫寻再做打算,沿着府中小路走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诗玄的声音:“这次再去江城你打算带谁前去?”

    未等对方回答,诗玄继续道:“既然回来了,我肯定是要和你一起的,还有只一,再加一两个人就够了吧”,顿了下又继续道:“无瑕上次去过江城,是个不错的人选,还有……”

    话已至此,诗玄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她不希望南宫寻再带着满月。

    可不期然,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态度是那般坚决,“还有满月。”

    这般熟悉南宫寻的诗玄又怎么会不明白南宫寻此刻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心中千百般滋味淌过,可开口,诗玄却是异常平静,“好,还有满月。”

    “剩下的就全凭师父掌控了。”南宫寻也放缓了语气。

    “虽然不知道苏振远与你父皇到底说了什么,他又有怎样的盘算,但你父皇将此次领兵之事交给你,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我不便再留下,先离开几日,你一人小心些!”

    的确,被“废弃”许久的残废王爷重新得势,必定有许多人闻风前来,诗玄再留在王府中的确不便。

    “你与南宫郅之间因为苏家亲上加亲,现在外界许多人必定以为你是南宫郅的势力。”

    那些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南宫郅势力强大,江城赈灾一事南宫寻不过是太子的副手,能重新被启用不过是沾了南宫郅的光,他们之中说不定有哪些是见势想要投靠南宫郅却无路的,这倒是个看清这些朝臣的机会。

    “我等会儿就离开,南楼那边我会都替你安排好的!”

    这样既能节省南宫寻的精力,更重要的是最起码在离开苍都前南宫寻见不到满月。

    应付朝中之事是一件很费心的事,这是他开始在朝中培植自己势力的关键时期,能少在别处费心也是好的。

    “一会儿我让只一送你回去。”

    关于诗玄化归人身的事他一直没有细问过,但如此逆天之事必定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而今花锦之又已经知道了诗玄的归来,若是花锦之要做什么……

    “王妃,您怎么站在这里?”

    这声音自满月身后而来,满月的后背不由一僵,她先时的注意力全在那边的二人上,注意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一这一声特地放大了声音,南宫寻和诗玄必定听清了。

    树枝被人推动,二人先后从树丛后走了出来,满月见状,倒也不怕,面色如常,反倒扬唇讥讽一笑,“原来是王爷与表姊啊,臣妾倒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侍卫和丫环……”

    她先开口,占据主动,不仅为自己开脱,更将问题抛给了南宫寻。

    一个心胸狭隘的王妃总比一个居心叵测的偷听者威胁要小的很多,这就是满月想表达给南宫寻的。

    南宫寻的眼眸微眯,却并未有其他表情的变化,开口,四两拨千金般道:“王妃什么时候回来的?”

    满月福身行了一个礼,恭敬道:“回王爷,臣妾刚回府不久。”

    南宫寻半句话也不愿与她多说,“既然如此,回房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满月叫住:“王爷,昨晚臣妾与王爷所提到的,不知王爷考虑如何?”

    昨夜马车上她曾与南宫寻提起为诗玄寻婆家,她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此时提起却是为了坐实自己善妒之名,因为南宫郅的原因,让南宫寻信任她很难,短期之内只能想办法让他不视她为一个威胁,而且方才诗玄说她这段时间要离开六王府,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他们必定会担心同在王府的满月疑心,而满月故意挑起这一话题表达出自己并不喜欢诗玄这一点就给了诗玄充分的理由离开。

    这是她打的好算盘。

    她怕南宫寻忘了那些细节的东西,特意解释道:“就是为表姊寻亲一事。”

    听她这样说,诗玄那样聪明的人,很快明白了满月所说,她微牵唇,“妹妹这话,似是不希望我留在府中?”

    满月低了眉目,一副恭顺的样子,“妹妹不敢作此想法。”可说话间一抬眼,表明了她的态度。

    诗玄冷眼扫过她,面上未有半分波澜,“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叨饶,今日晚些就离开啊。”

    满月扬唇,似是满意一般,“多谢表姊了。”

    满月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南宫寻,随后沿着这条小路踏着一地素色的落花而去,脚步未再有半分停顿。

    眼见着她的身影阴于下一个拐弯处,诗玄的黛眉不由蹙紧,“阿寻,她昨晚可当真与你说起让我离开这里?”

    南宫寻面上的表情依旧极淡,“她的确说起了,而且还因此赌气回了右相府。”

    “你说什么?”诗玄很有几分诧异,“那她什么都没对苏振远说吗?”

    苏九歌在昨夜被气回了右相府,可在兵权一事上苏振远却帮了南宫寻,他就不怕有朝一日南宫寻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还有,方才我说要离开一事,先时我还在想你要如何与苏九歌解释我的突然消失,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阿寻,你不觉得……”诗玄毕竟是诗玄,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吗?”

    难道苏九歌在帮他们?

    可这怎么可能?苏九歌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九歌并非是南宫郅派来监视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以苏九歌加入六王府后二人的相处来看,苏九歌没有理由帮他,那苏九歌又是在想些什么?

    南宫寻闻言,只是盯着满月身影消失的地方,双眼微眯,透出一种危险的光芒,他冷笑了一声,“岂止是顺利?她简直就是在为我们铺路!”

    王府里的花早已落尽,只剩下枝叶,一点一点走向生命的静默。

    可王府却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连续几天,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是朝中大臣,都想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寻得一个靠山。

    南宫寻始终没有出面,接待这些人的事全都是由只一张罗。

    那些人之前从未来过六王府,三两个人做成一堆,一面喝着茶环视着周围,一面小声议论道:“这六王爷刚刚重得启用,谱倒不小!”

    另一人听罢阴笑了一声,八字胡左右两侧撇着,“说不定是咱来的太早了,前几日太子婚宴你没去,那六王妃……啧啧,只怕六王爷是美人在怀,起不来了吧……”

    “嘘……”

    几日下来,府上的流水客来了不少,却连南宫寻的面都没有人见到。

    皇上虽是下了令让南宫寻领兵,却迟迟没有下令让他带兵出发,皇上依旧在看,在看南宫寻,也在看苗疆,这一看看到了元灯节。

    这是苍玄传统的节日,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要团聚,并且一起去河边放河灯。

    每到这一天,苍玄国内热闹非凡。

    按惯例,皇上每年都会在宫内摆一桌家宴,内宫也会因此变得热闹起来,就在宫宴刚要开始的时候,苗疆的使者出现在了苍都。

    苗疆的使者带来了许多礼物,在皇宫外请求觐见。

    这个人来的太过突然,消息一传到宫中,皇帝身边近臣明显分裂为两派,一派主张在即将开战之际不该见,另一派主张见使者议和。

    满月坐在南宫寻的身边,见他面色虽然如常,可手上却已经攥起了拳。

    这个时候派使者前来,苗疆人大概已经嗅到了战争的气息,想要用使者拖住苍玄,可事实上他们在苍玄已经有了内应,这一点只有他最清楚,包括苗疆人在江城的地宫所在,再这样下去会一点一点蚀空苍玄。

    绝不能中了他们的诡计!

    可这个时候南宫寻不能开口,如果他此刻坚持出兵而又无法说出他在地宫所得知的一切,那些人必定以为他是为了得到兵权才会坚持出战。

    此刻的确很难。

    大臣的争论并没有持续很久,节日的喜庆中,帝王面容平静,只是蹙起了眉,不怒自威。

    “有客人远道而来,不能有失礼数,郅儿,你觉着如何?”

    南宫郅恭敬道:“父皇说的是。”

    南宫郅的面上有着他一贯的笑意,他说着,目光似不经意间向南宫寻和满月所在的方向扫了过来,可那目光之中带着刺一般,满月只觉得由身到心不由一凛,她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苗疆的使者被引了上来,他的身上是异族的服饰,头上戴着一顶锥形的帽子,他的单耳还带着一个耳钉,这是苗疆节日的盛装。

    这使者的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大箱子,被人抬着上了来。

    箱子被放在地上依次被打开,有苗疆独特的香料、珠宝等等,箱盖被开启的一刻珠宝的光芒闪现,很是耀眼。

    使者单手放在对肩上,略俯身道:“这是我家殿下让小人带给苍玄贵族的。”

    “替朕谢谢苗疆王上和王子。”

    “殿下让小人转达给陛下,苗疆愿与苍玄修百年之好。”

    这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苗疆一定察觉到了些许风吹草动,这使者是前来议和的!

    帝王威仪道:“那不如先展示出你们殿下的诚意好了。”

    几箱香料还有珠宝什么都代表不了,苍玄的帝王想要的是真正的、有分量的诚意。

    苗疆人并没有让他失望,为他备下了一份“厚礼”,那使者微探身,“陛下,我们王上说了,为了表示诚意,愿在三月内让出苗岭西侧边境作为两国共有区域,避免接壤的土地使两国的产生矛盾,不知陛下可愿接受?”

    一语出,四座皆惊,大概没有人想到苗疆会主动做出这样大的让步!

    如果接受,苍玄不仅不需要再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准备这样的一场战争,更能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地得到一片安全区域,利弊权衡之下,这答案似乎太过明显,没有任何悬念。

    为什么不接受?

    余光看着四周的人的反应,这使者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不出所料,周围苍玄的皇亲们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热切的讨论着,看起来,他们对这样的条件很是满意。

    “哦?让出苗岭西侧?你们的条件又是什么?”

    “我们的条件就是苍玄与苗疆修的百年之好,两国之间可以有更多的人员和贸易往来。”

    这是一个陷阱!

    满月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苗疆派使者此次前来甚至不只是为了拖住正要想苗疆出兵的苍玄,更重要的是一旦皇上答应了他们这一条件,就相当于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向苍玄内部渗透,此刻苗疆让出来的土地并非是为了真正的和平,而是为他们日后的不和平铺路!

    今日让出多少土地,他日苗疆必定会让苍玄加倍奉还!

    满月偏头望向身边的人他的面色凝重,必定已然将前后的利害想清,可他此刻什么都不能多说,引火上身!

    好在帝王依旧冷静,“为什么是三个月以后?”

    很明显,皇上意识到了这有可能是一招拖延计。

    “苗疆与苍玄习俗不同,让出这块土地前我们必须要妥善处理好那里的苗疆人。”

    合情又合理,大概是早已想好的借口。

    可这谎偏偏圆过了帝王,“倒也有理,老三,你觉得如何?”

    回来交上证据指出苗疆人图谋不轨的是南宫郅,因为南宫郅的所说,苍玄决定攻打苗疆,皇上此刻是在问他,可还坚持出兵?

    在江城之时苗疆人的势力南宫郅必该有所了解,放任不管的后果他也该清楚的很,南宫寻桌下的拳背上青筋凸起,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苗疆的计谋得逞!

    可南宫郅却在这时,就似他真的对苗疆人没有一点了解一般,思索了一下,随后启唇道:“既然是诚心求和,儿臣认为若是应下,于苍玄和苗疆的百姓都是一件大喜事!”

    他说的时候双眼直视着皇上,神情谦恭,看起来是那样的真诚。

    此时南宫寻带兵出征苗疆于南宫郅而言绝非好事,为兵权、为民心、为朝中的势力、为皇上的看法,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此刻南宫郅想的,该是将这件事向后拖,拖到一段时间后他再出面识破苗疆的阴谋,请命带兵出征,只是到了那时,苍玄要付出的代价就要大许多!

    可于南宫郅而言,这样依然是笔划算的买卖。

    满月抬眼看着前方位置上的南宫郅,心中冷笑连连,身为苍玄的太子,却将自己的私利放在首位,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太子!

    南宫寻,你又该如何?南宫郅已经出招了,你又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沉默还是……

    南宫寻攥紧的拳忽然放了开,满月明白,他已下定决心。

    果然,紧接着,南宫寻开口道:“父皇,儿臣……”

    可话还没说完,那使者忽然回过头来,似是才看见南宫寻一般,露出了……如见故友般亲切热情的表情!

    满月的心里一沉,下一刻,就听那使者道:“六王爷,许久不见,不知王爷最近可好?”

    那使者就那样用着一种自然而亲切的目光看向南宫寻,若不是因为在江城时满月一直在南宫寻身边,只怕就连她也要被骗过,以为南宫寻与苗疆之间有些什么!

    四下里忽然安静了,所有人在想的大概都是南宫寻与苗疆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南宫寻是此次出兵的领军之人,领军之人与敌军牵扯不清……

    真是狠毒的一招!

    满月抬头望向南宫郅所在的方向,之间南宫郅虽然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可唇畔缺噙着一抹笑,这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又或者可能是……

    南宫郅布置出的局面?

    难道南宫郅在私下与苗疆有联系?

    这是一个陷阱,如果南宫寻无法为自己开脱,那么他就无法再得到皇上的信任,没有了真正了解情形的南宫寻作梗,苗疆人就可以麻痹苍玄。

    满月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却见南宫寻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使者这话倒是稀奇,本王久居王府之中,只近来曾去过一次江城,却也始终在苍玄国境内,使者则身处苗疆,你与本王先时该如陌路,不知这‘许久不见’该当何解?莫不是使者曾进入过苍都与本王见过?”

    这几句话,调理清晰,句句所指,莫不是这个苗疆人虚构现实。

    不等那使者再开口说些什么,南宫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本王倒是忘了,使者的确有可能潜入过苍玄啊,三皇兄自江城带回来的证据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那使者不卑不亢道:“王爷误会了,是小人的错,小人对苍玄国的语言并不精通,造成了误会。”

    “误会?”南宫寻扬眉,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误会啊,既然这样,不如使者也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江城决堤的河畔处会发现苗疆的东西如何?使者这么能言善辩,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吧!”

    南宫寻轻描淡写之间,锋芒难掩,这是南宫寻掩藏了八年之久的锐气与锋芒,一朝露出,在场之人莫不哑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们全都错估了南宫寻!

    那使者即使再厉害,此刻也不由变了脸色,只是人勉强还算镇定,他低了头道:“小人对此并未曾有所耳闻,因此无法做出解释。”

    交谈至此,大家心里其实都已有了底,只是在这特别的节日里,气氛不宜太僵,帝王开口道:“使者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体验一下苍玄的元灯节吧!”

    原本是一顿家宴,却因这使者的到来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好在倒也没有影响许多,晚宴过后,大家跟随皇上去了护城河边放河灯。

    护城河边的人很多,其中有很多孩子围在那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灯船,护城河里点点灯光漂远,载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

    满月站在南宫寻的轮椅边,看样子,南宫寻并不打算靠近河边。

    满月原先最期待的就是这个节日,小的时候母亲会陪着她来这里放河灯,后来是她和南宫郅,每一年带着最美好的愿景来,直到现在,她再无愿景。

    同来的人大多都已走到河边准备放河灯,欢声笑语一片,唯有满月与南宫寻所在的这里格外安静,像是被世事遗忘的角落。

    南宫寻以为苏九歌必定会很喜欢放河灯,却没想到苏九歌却能沉下气,同他就在这里看着,似乎并不想走过去加入其中。

    这并不似一个有些任性的相府千金,南宫寻之前并不想在她身上费心思,因而并未对她多加注意,只是近来这位王妃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可接触越多,这位王妃的形象却似乎越来越不明朗,并不全似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却也绝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此刻如此深沉安静地站在这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与先前的模样不同,她的心藏的很深很沉,总像是带着一层面具。

    苏九歌的身上有秘密!

    “王妃怎么不去放河灯求愿?”

    满月的目光并未从远处收回来,她只是淡淡地凝着些什么,却又像是什么未看着,半晌,忽而一笑,道:“臣妾的愿望就是与夫君一起看这世上的热闹繁华”,满月敛目望向南宫寻,“臣妾的愿望已经达成,臣妾正在还愿。”

    还未等南宫寻再同她说些什么,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宫郅的声音响在他们身后:“六皇弟与王妃怎么不一起去放河灯?”

    河边路不平,南宫寻坐在轮椅上的确多有不便,不过是放个河灯,南宫郅此时又在打什么算盘?

    “父皇还在那边看着呢,老六你总不至于要扫了大家的兴吧?”大概是料到南宫寻不会轻易听从他所说的,不等他开口反驳,就用他们父皇的名义堵住南宫寻的口。

    满月无法准确地感知到南宫郅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可满月感觉到南宫郅的不怀好意,他的表情、语气都堪称完美,没有任何破绽,可与他相处过那么久的满月却能察觉到那丝被他隐于平静后的不同寻常。

    满月弯起了唇道:“多谢殿下好意提醒,只是臣妾怕水,王爷照顾臣妾因而留在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六皇弟和王妃真是伉俪情深,既然如此,不如本宫替你们去许个愿如何?”

    南宫郅咄咄逼人,不肯让步,见此情景,南宫寻不由蹙眉冷声道:“不必了,这种事就不劳三哥费心了,本王与王妃自会完成,皇兄该快去陪太子妃才是!”

    南宫郅这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皇弟所言极是。”

    察觉到南宫寻投来的目光,满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过南宫郅递来的河灯,绕到南宫寻的身后推动他的轮椅向河边走去,却突然,满月只觉得轮椅的轮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等她抓紧把手,轮椅顺着河岸的走势直向河里冲去!

    轮椅被人动了手脚!

    满月竭力想要拉住轮椅,可木制的轮子哪有那么灵便,怎么也停不住!

    满月正焦急着,可紧接着,轮椅突然一顿,河边上有一块石头挡在了轮椅的前面,这一串意外没有任何预兆,轮椅被石头突然卡住,随后轮椅上的南宫寻和轮椅后的满月的身子都被强大的力道甩向前方。

    如果没有那块石头的突然出现,这一切已然会在南宫寻的掌控之中,但此刻,南宫寻无法像之前所计算的那样准确地使轮椅停住,苏九歌就挡在了后面,如果有哪里不自然,一定会被她察觉到什么!

    眼见着已无退路,南宫寻在脑子里飞快地算过一遭,思前想后,在南宫郅和苏九歌两人的眼前,或许掉入河中是他此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身子呈弧线向前,南宫寻“栽”进了河水中,伴着“扑通”一声。

    南宫寻落水了!

    满月的心里不由一沉,转头一看,南宫郅竟已不见了踪影,她不由暗叫一声“糟了”,中了南宫郅的算计!

    南宫寻双腿残废,掉入河中又怎么能自己游上岸来?

    南宫郅赌她不会水,救不了南宫寻,原来的苏九歌怕水,他现在虽然没有办法真正摸清她的底细,却愿意这样去相信她也是怕水的。

    他们来时为求清静特意挑了人较少的地方,此刻就算呼救,就算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赶来,到时南宫寻也会狼狈至极。

    或许还不只这样……

    只怕南宫郅的人正在不远的地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南宫寻自己游上岸,他们就会以想要来施救的名义立刻出现,然后指正南宫寻并非真残废,倒是南宫寻就是欺君之罪!

    这件事一旦被揭穿,皇上一定会认为南宫寻心思太深,说不定瞒着他还做了多少事,多疑的皇上会视南宫寻为一个威胁,一旦这件事被这样揭穿,那么南宫寻先前韬光养晦所得到的都会化为乌有。

    南宫郅真是好算计!

    可算计来来去去,他终是算计成空!

    满月蹙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一跃跳下了水向南宫寻身边游去。

    与她所料无误,南宫寻果然在水中闭了气,满月伸手拉住他,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竭力向岸上游去。

    没想到她紧跟着跳了下来,南宫寻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也不由感到惊讶,更让她惊讶的是在水中看向她时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熟悉感,就好像……

    就好像此情此景在哪里曾发生过!

    可这怎么可能?

    南宫寻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与满月在江城离开地宫的那次,似乎是真的,是真的自那次的记忆中带出的熟悉感!

    满月……

    苏九歌与满月身形相像没错,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觉得熟悉的吧?

    满月无法去想南宫寻此刻的心思,只觉得大概是顾忌她,南宫寻自己当真没有用力,全靠满月自己的力气将他带上岸,他是男子,而她本应该只是一个千金小姐,她不该有那么大的气力能够做到这点!

    满月不由暗自咬牙,此刻南宫郅就在岸上看着他们,他们明明不必如此进退维谷,却在自己为难自己!

    满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抱住了南宫寻的腰部,她尽全力南宫寻推向岸上,南宫寻上了岸的那一刻,她突然一松手,自己向水底沉去。

    既然南宫郅想闹事,她就将事闹大,他想算计南宫寻,她就要让他将自己算计进去!

    她将自己没入水中,似是完全没有了力气瘫软在了水中,逐渐向下沉去。

    坐在岸上的南宫寻和隐于树丛后观察着这里每一点变化的南宫郅皆是一惊,但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南宫郅,他随即喊道:“快来人,王妃落水了!”

    先时苏九歌跃入水中的时候南宫郅已然断定这绝不会是原来那个苏九歌,那个因为曾被他突然推入水中而对水产生极深恐惧的女子绝不可能这样果断决绝、义无反顾的为了一个他指给她的夫君跳入水中的,她怎么可能从围绕了她那么久的恐惧之中走出?

    可偏偏这突然的沉水却又是另一条线索呈现在他眼前,这样的小心思,像极了原先苏九歌的作风,这种感觉他是那样的熟悉,可这一次,他却成了局中人。

    他无法判断她是真的不会水而虚脱在了水中还是装的,这周围的人很少,等他们赶来只怕已来不及了,坐在岸上的“残废王爷”南宫寻自然无法施救,她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右相的嫡女,至少苏振远是这样觉着的,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沉在了水底,那……

    又或者不只这样。

    她一跃入水的时候头上的珠钗因为被水冲击的原因而掉落,她的头发散开,青丝漂浮在水中,这画面就似很多很多年前,她冷不防被他推入水中的那一次,那时她的发还没有这么长,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学着师兄们的样子在自己的头上梳出一个小揪来,配上她的一张小脸,可爱的很,每每看到,他总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可她被他推入水中的时候,看着她在水中挣扎,心里不知道哪里觉得有点疼、有点冷,他的心就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似那冰冷的池水中怎么也挣扎不上来的苏九歌。

    那样的痛楚,该似绝望灭顶。

    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南宫郅已经“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他的水性在玄门无人能及,入水后很快抓到了满月,他的动作极快将她整个人挟在怀里带上岸去。

    满月没有半分动作,只装作晕了过去,可察觉到南宫郅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甚至打横抱着她走着,她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南宫寻就在这里,南宫郅想要做什么?

    果然,紧接着,南宫寻的声音自她后方响起:“皇兄这是要去哪里?”

    南宫郅的脚步略顿,开口,声音冷冷的,“找太医。”

    “王妃已然得救,皇兄还是放下她在这里再去叫太医为好吧?”

    满月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更用力了几分,南宫郅的声音中说不出的沉闷,“六王妃已经昏迷,六皇弟就不担心吗?”

    “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担心,可皇兄这般不顾体统,若让太子妃看到看到,怕要是误会了些什么就不好了……”

    南宫寻的话中已然带了些许威胁之意,他忽而冷笑了一声道:“倒是忘了,太子妃该见的不该见的都已经见过了,皇兄并不在意呢!”

    他说的是那日南宫郅大婚,在东宫后院中满月凑到南宫郅耳边的刻意给苏晚秋看的亲昵。

    那日他该是尾随她至那里的,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却能沉得住气,仔细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以便寻找出更多的破绽。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这不过是你用来试探我的一枚棋子,就算真的死了又能如何?”

    南宫寻的声音很冷,比夜晚里护城河的河水更甚,这几个月来满月跟在南宫寻身边见过他许多不同的样子,严厉的、温柔的、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可唯有这一次可以用“狠绝”二字形容。

    南宫郅是他的仇人,是的,他们之间依然可以用“仇人”二字来形容,而她此刻,就在他仇人的怀里。

    对于南宫寻的逼问,南宫郅却是沉默,只听南宫寻随即再次冷笑了一声,讥讽地开口道:“我的好皇兄,你莫不是后悔了吧?”

    后悔当初的那步棋、后悔将这个女人拱手让出!

    察觉到南宫郅的不自然,南宫寻不由冷笑连连,“只可惜,她对你的在意可远远不及你对她的在意啊!”

    满月自认为与南宫郅都是不错的“戏子”,可在南宫寻面前似乎怎么样都会漏洞百出,除却那个连苏振远都被瞒了十多年的秘密外,其余的她与南宫郅之间的关系南宫寻都已猜出了十之八九,只有这最后一句,他说南宫郅在意她,到真是句笑话了,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终于认清,南宫郅谁也不会在意!

    南宫郅不会后悔的,她知道的,也确信了,南宫郅不会为权利之外的事后悔,大概他最后悔的事就是小瞧了南宫寻。

    “后悔?六皇弟说笑了,如你如我,怎么担得起‘后悔’这二字?”

    并不是没有难受过,那些寂静请冷的夜晚,一个人独守孤灯,四周无人,晕黄的灯光中,他时时会想起她,想起她弯起的眉眼、时时冰凉的指节、连打着哈欠还嘴硬地说自己一点也不困时的模样。

    每每想着,他的眼前总是渐渐变得模糊,视野里迷蒙着,待到再回过神来之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就好像是这黑夜中做了一个梦,梦里黛眉娇颜尤在,可醒来却发现终只是黄粱一梦。

    从未想过如果他当初未曾做出那样的决定,如今他们该是如何,因为伊人如今已在别人身畔,而他,悔不得。

    南宫寻倒是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皇兄此言差矣,我就时常会后悔啊,后悔那日为何没有跟紧阿熙,阿熙才那么小,他本该拥有更多这世上美好的东西。”

    阿熙……

    南宫熙……

    每当听到这个名字,满月的心中总是不由一紧,以南宫寻对他九皇弟的在意,想要让他原谅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南宫寻在努力让自己不去恨她,她能感受得到,只是那大概真的很难。

    南宫寻忽而一声轻笑,再开口时,声音不再似之前般惆怅伤怀,而是愈发清冷了几分,还透着一股狠戾之意,“你不怕苏晚秋看到你与她大姊牵扯不清,那父皇呢?”

    南宫寻的话音落,满月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想起刚刚消失不见的只一,想起方才他在水中的一动不动……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圈套!

    几乎是紧接着,满月听到皇上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再去太医院催太医快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这时间半分也不多、半分也不少,就连最好的谋划都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皇上到了。

    因为先前落了水,他们三人此刻身上的衣服皆是湿透,尤以满月的为甚,她的衣裙被水浸湿后紧贴在身上,月光下,她的身形朦胧而美好,散开的长发贴着南宫郅的臂垂下,似大丛的海藻,她的容颜姣好,昏迷在南宫郅的臂弯中,此情此景,赶来的人皆是一愣。

    众人赶来之前皆是听只一说六王爷南宫寻落水了,而后六王妃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救起了六王爷,自己却因力气耗尽而沉入了水中。

    当时皇上听了这些话顿时一惊,带领众人快速赶来,却没想到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只一见状,赶忙去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南宫寻,将他也推了过来。

    先前只一的话中半个字也没有提到过太子南宫郅,此刻大家看到六王妃苏九歌躺在太子的怀中莫不是一惊,皆有意无意的望向太子妃苏晚秋,果然见苏晚秋的脸色不太对了。

    南宫郅的出现着实有些奇怪,如果他在这里,为什么水性不好的六王妃苏九歌还要自己跳入水中去救六王爷?

    还有苍玄虽然不是一个民风封闭的国家,但也并没有那么开放,此刻太子抱着六王妃的动作已经越过了男女大防,他们之间的关系尤为特殊,众目睽睽之下,着实是不成体统,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苏九歌此刻是昏迷的,因而并不怪她,见太子南宫郅竟还没有放下苏九歌的意思,皇上的脸色不由变了。

    南宫郅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想要为自己开脱,却在这时方才还昏迷着的苏九歌却已然有了渐渐转醒的迹象。

    苏九歌长而浓密的的睫毛颤了颤,手上也跟着动了动,眼尖的南宫轩一眼就注意到了,不给南宫郅任何解释的机会,他先一步开口道:“父皇,六王妃醒了!”

    果然,只见苏九歌的眼睛动了动,却并未睁开,轻启唇,她唤道:“王爷,王爷……”六王妃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夫婿,倒真是让人为之动容。

    大概是呛了水,她说着,不由咳了起来,皇上看向南宫郅的眼中已有了不满,“老二,还不快放下六王妃!”

    苏九歌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帘,看到眼前的南宫郅时,她整个人似是一怔,“殿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声问道:“殿下方才突然消失是去了哪里?臣妾……臣妾本欲向殿下求助,却……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跳入水中……”她说着,偏头望向了一旁,见南宫寻无事,似松了一口气般道:“好在王爷没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了!”

    既然南宫寻想借此机会设局,她就把这局变得越大越好!

    南宫寻在一旁听着,唇畔不由噙上了一抹冷笑,苏九歌这一番话,其中的内容倒当真是丰富,她明里暗里是在告诉众人,南宫郅原先是在这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南宫寻落水的时刻却突然消失不见,又不知为什么,在她即将沉水之时南宫郅突然出现救了她!

    苏九歌岂止是不如南宫郅对她那般在意南宫郅,这简直是要将南宫郅逼上绝路!

    这只是因为南宫郅求旨让她嫁入了六王府吗?

    一面想着,南宫寻伸出手握住了满月,似是安抚一般,他开口,声音温柔:“王妃方才真是把本王吓坏了!”

    他做出要自南宫郅手中接过满月的姿势,南宫郅不得已,只得松了手,心里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好像一下子空了,整个人似掉下了一个无尽的悬崖。

    夜风微凉,吹在衣袍湿透的他们身上更有几分冷瑟,南宫郅的身上一片冰凉,只有先前与她相贴之处还是温热的,那样的温热让他舍不得放开。

    舍不得啊……

    可那温热还是渐渐散去,唯余一片冰冷,他还是从前那个南宫郅。

    “本宫先前担心王妃支撑不过去,因而一时心急想要带王妃前去寻找太医,现在既然王妃没事,六皇弟还有太子妃也就不用担心了。”

    南宫郅望向苏晚秋的时候,她的面色正难看的紧,听南宫郅提到她,她有些僵硬地扬了扬唇,笑了笑算作回应。

    一旁,南宫轩见状对皇上道:“父皇,三皇兄还有六皇弟和六弟妹身上都已湿透,该让他们快些去换下身上的衣服以免伤寒才好啊!”

    皇上的面色稍霁,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快去吧,等会让太医去六王府给六王妃请脉!”

    满月闻言眸光不由一凝,太医请脉,皇上隆恩,可她本是死人,没有脉可请!

    “谢父皇恩典,儿臣告退!”

    满月与南宫寻上了马车,只一扬鞭,马车飞快地向苍都城内驶去。

    马车内,终于静下来的满月忽然觉得头有些重,身子里说不出的不痛快,让她忍不住想要干呕连连。

    她赶忙偏过身去以手掩住口,心里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就算是落了水、着了凉,此刻却又为何是这般反应?

    身后,南宫寻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王妃何必再演下去,此刻又没有外人。”

    南宫寻认定她是在装给他看!

    可偏偏这一次当真不是,她是真的觉得难受,就算是装作难受她又何必要装着干呕?这岂不是自掘坟墓?

    满月不由伸出手去捂住小腹,却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该不会……

    该不会……

    她的双眸蓦然睁大。

    南宫寻瞥了一眼她僵直的后背,只当那是她被人戳穿后的尴尬,也懒得多看,随即阖了眼,闭目养神。

    元灯节,城内居民大多去了护城河,城内的路上很空,只一将马车驾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六王府。

    南宫寻看也没看满月,自己先行下了车,只一推着南宫寻向府内走去,半分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南宫寻的感觉一向异常的准,他猜定她并非真的昏迷,即使她醒来之后明里暗里一直是在帮他,可他半分也不会领情。

    他讨厌不能完全被他掌控的东西,而在这王府之中她无疑就是一个最大的未知,像是一个陷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塌陷,将人圈禁在里面。

    今天她是在帮他没错,可谁又说的准明天她又会帮谁?

    所谓的帮他,大概也不过就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他各取所需罢了!

    满月下了车,想要紧走两步跟上他们,可内脏却像是缠在了一起一般,她赶忙扶住墙壁,又是一阵恶心干呕。

    深吸气,满月竭力让自己缓和下来,慢慢的,她觉得好了些,才继续向府内走去。

    迟月苑偏,倒也离大门不远,她进了房间,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裙。

    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现在进了屋静下来,满月只觉得头有些沉,这的确也难免,又或许方才的干呕只是因为冷风吹得太久人快要烧起来的原因?

    正想着,满月还未来得及将换下的衣服收起,屋外就已响起了南宫寻的声音:“王妃可收拾妥贴了?”

    满月赶忙将换下的衣服团起塞到一旁,随后坐到榻上平静答道:“回王爷,收拾妥贴了。”

    随着“吱扭”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轮椅上的南宫寻亦换了衣袍,只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未见丝毫险些溺水的狼狈之态。

    这该是他自大婚后第一次踏入她的房门,满月忽然想起前几日她出府之时在茶楼中听到人议论,不知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苍都人皆知自六王爷南宫寻从江城回来,从未踏入过六王妃房门半步,因为他,苍都第一美人现今成了全苍都的笑话!

    南宫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太医到了,来给王妃请脉的,王妃准备一下吧。”

    满月偏头向门外望了一眼,隐约看到门外果然有一人站在那里,她的心里不由一紧。

    她现在是魅影,哪里来的脉可请?

    不行,绝不能让这太医进来!

    “王爷,臣妾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觉得有些倦了,一个人静养就好,还是先让太医为王爷请脉吧!”

    南宫寻方才在水中就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此刻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王妃身子娇弱,方才为本王跳入水中,若不能确认王妃安然,本王无法安心。”

    满月还想再推脱些什么,“王爷……”

    却听南宫寻变了语气,“父皇下旨让这太医至此,王妃何必再多言?”

    南宫寻这般是铁了心不给她机会了!

    再多说下去只怕更让南宫寻起疑,满月别无他法,只得躺在了榻上,心里已然盘算着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手法最快而又不留痕迹地结果了那把脉的太医,如果被证实没有脉搏,那么她……

    满月不由蹙眉,抬眼望向面容沉静仿佛一潭古水般深不见底的南宫寻,如果她这个时候告诉她自己是谁,以他的性格……

    满月只觉得后背一冷,可到了这步,却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丝线绕腕,纱帘垂下,太医隔着纱帘坐在外面,手中牵着那根丝线以此诊脉。

    这脉诊的似乎格外艰难,太医沉默了许久没有出声,满月的另一只手已经攥紧成拳,杀意已动。

    南宫寻坐在一旁,察觉到太医面上的犹豫不定,他扬唇道:“太医迟迟不说话,可是王妃的脉有什么难诊之处?”

    满月闻言,心底不由一声冷笑,死人的脉自然难诊!

    却在这时,那太医忽然开口道:“王妃娘娘的脉相虽有些微弱,但仍然平稳,应无大碍,微臣会给娘娘开一副养神的方子,静养几日娘娘就该无恙了!”

    满月突然用力,指甲嵌入了手心里,她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心里依然起了波涛。

    难道是这太医听说过关于魅影的事?难道这太医亦有其他身份,并不简单,发现了她并非活人却并不打算告诉南宫寻?还是他根本不敢相信她没有脉搏,故作镇定地说出这些而已?

    想的越多,满月的心就越冷一寸,可在这里杀掉一名太医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她必须要考虑周全,她伸手搭上自己的手腕,探了探脉搏,以为已经知道结果,她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却突然,手上的触感让她不由一怔。

    那太医没有在诓她和南宫寻,她竟然有脉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脉搏!

    这不是她的脉搏!

    满月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因为南宫寻是人,她腹中的孩子会有脉搏与呼吸,因为她没有,把脉把的只是孩子的脉搏,太医大概察觉这脉搏有些许的不同寻常之处,可解释不清的事他若是多说只会是给自己找麻烦,因而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满月眼中的杀意渐渐淡去,她继而若无其事地望向南宫寻道:“太医都说臣妾无碍了,王爷这回可放心了?”

    南宫郅的眸光似一把锐利的刀,直要划破这帷帐,向她逼来,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咬字极重的两个音:“放心。”

    南宫寻着只一引太医去前院开下药方,看着那太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南宫寻忽然回首又看向了满月,彼时满月的思绪有一丝飘忽,大约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猛然又回过神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放在小腹上的手连忙缩起挪了开。

    这样的动作自是没有逃过南宫寻的眼,这动作的暗示性再强不过,只是即使如此,这念头却也只是在南宫寻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九歌毕竟是右相的嫡女,相府千金,该不至不守妇道至此,最重要的是,量她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除非她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家族了!

    “其实王爷本不用如此费事,臣妾只需静养几日即可,王爷若真的关心臣妾,不若多来这迟月苑走走,多日不见,臣妾思念王爷的紧啊!”

    满月学着那小女儿般似娇还嗔的样子说着,本以为南宫寻会不耐地立刻离开,却没想到他一反常态,反倒探身向她更近了一些,他伸手撩开了帘帐,又挑起她的下颚,“王妃方才为本王奋不顾身跳入水中,现今既然开口,这点要求又算的了什么?”

    满月的表情一僵,牵唇似是想要笑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开始想要向后躲闪,可南宫寻却不会让她如愿,他的指肚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手上因常年练剑而起了茧,自她脸上划过之时并没有那么温柔。

    “本王倒是很好奇,王妃是如何思念本王的呢?”

    他的语气暧昧而轻佻,满月下意识地一蹙眉,南宫寻一副恍然的样子,“哦,愁上眉梢……”

    满月的面色不变,从容道:“王爷别拿臣妾打趣了,臣妾的思念啊,都在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就是眼前这个人已然与她有了某种联系,这个联系就在她的腹中,是一个活生生、无法被轻易割舍的联系。

    通俗点讲,这是她孩儿他爹!

    满月看着南宫寻的脸,忽而想笑,就真的笑了出来。

    在南宫寻的眼中她这一笑着实有些让人困惑,他隐约感到在她身上他不能控制的事似乎越来越多,却说不清其中的原委。

    苏九歌,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为什么方才在水里你会没有呼吸?为什么在水中我会对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她只南宫郅向皇上求赐给他的,他因而绝不会信任她的,留她在府中他都嫌碍事而且有风险,他索性将她逼走,这果然像是南宫寻的风格,他不在乎的人,多留一天都嫌碍事!

    可她偏偏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留了下来,不吵不闹,连多余的问题都没有,但她又其实并不安静,每当她出现在他眼前,总会给他带来些许未知的变化。

    她并没有在他的府中鬼鬼祟祟监视他的行踪,也没有到他的书房偷翻他的东西,可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近乎神奇的通透感,简单来说,就是她明白的太多了。

    她会和南宫郅牵扯不清,可每每三人相对,她明里暗里帮的却是南宫寻,南宫寻曾怀疑过这是她与南宫郅的“苦肉计”,然而随后的观察却又让他对她与南宫郅之间的关系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苏九歌不是南宫郅那边的人,更甚者说,她谁的人也不是,可她却偏偏参与在这一趟浑水之中,虽然她从未与他说过什么,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对这一切都十分清楚。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不明立场、不明角色,她还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对事物的洞察力更是不逊于他,这样一个人他更不能将她留下!

    可满月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如愿?

    面上是魅惑的笑,满月看着南宫寻启唇道:“王爷今夜不留下吗?臣妾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呢!”

    话音落,满月的肩被人用力一推,下一刻她眼前的世界已然颠倒了方向,南宫寻的面容近在咫尺,他的鼻尖与她的几乎就要碰上,如此近的距离,他将她压倒在榻上,就好像下一刻,即使真的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那样明显而强烈的压迫感。

    可即使到这样,满月也没有半分慌张,此刻她对南宫寻更多的是一种笃定,她了解这个人,而她了解的这个人不会这样做。

    四目相对,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般,他的目光明澈锐利仿佛要直刺向她心底,而她,就那样半遮半掩时时的笑着,让他不变虚实。

    无声处,仿佛有火星四溅,这一番心底的较量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却在这时,外面传来只一的声音:“王爷,王妃的药开好了。”

    南宫寻冷冷地看了满月一眼,终究还是先起了身,“只一,推本王离开。”

    只一推门而入,看向满月时只是礼节性的点头致意了一下,随后推着南宫寻头也不回地出了她的房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