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旗袍-炸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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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里靠近门口的地方,一支洋乐队正在卖力地演奏。公园门口,两队日本兵分列左右正在检查进入公园的日本侨民。一名小队长叼着烟,狼一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公园门口,散落着许多正在等待拉客的黄包车夫。车夫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就躺在车斗里休息。

    小安庆拉着岱春风和梅月堇匆匆地到了公园门口,停车后,岱春风一边付钱给小安庆,一边打量着四周。随后,岱春风和梅月堇两人便并肩向公园门口走去,在正接受检查的日本侨民后面排起了队。

    站在公园外面,就能隐隐约约听到园内洋乐队演奏的声音。其时院内已安排妥当,主席台上放了一盆花,台子上铺着红毯,六把椅子放在台上。一小队日军士兵整齐地站在台边,队首是他们的小队长,表情木然。

    有一名日本男子擅自靠近主席台,一名日本士兵立即将刺刀横了过来,男子只好退后。

    公园小路上,另一个小队长带着一队手中都牵着狼狗的日本兵正在巡逻。突然树丛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小队长示意停下。一条狼狗箭一样蹿了出去,一会儿,叼着一只吱吱叫着的松鼠回来了。

    岱春风和梅月堇仍排在人群中,等待着搜查。

    小安庆和几名黄包车夫聊了起来。此时,王九洲等人也到了,孟惜之身着长衫,手持竹幡,翻着白眼。其他各人伪装成小贩,各自占了一一块地方,王九洲挽着王玉英的手,看起来像是过路的客人。洪十八带领一帮乞丐,零散地站着,向过路的行人要钱。

    不一会儿,岱春风和梅月堇排到了负责检查的日本兵面前。小队长的眼睛依然如狼似虎,凶恶地在两人的身上扫着。他走到两人跟前,命令道:“打开,检查。’’正在检查的日本士兵忙将两人带的饭盒打开,发现饭盒里装着烧好的饭菜,还有一只小杯子。检查的日本士兵左摸右看,没有发现异样,他把饭盒凑近鼻子闻了闻,然后伸出手,抓了一把饭菜,塞进嘴里。

    梅月堇紧张地注视着这个日本兵。日本兵大约觉得饭菜味道很好,朝梅月堇竖竖大拇指:“你的,米西米西的!”

    梅月堇嫣然一笑,朝日本兵鞠了个躬。日本兵抹抹嘴巴,把饭盒还给梅月董。

    紧接着,小队长又命令道:“热水瓶,打开。”

    日本兵把竹壳热水瓶的瓶塞打开,检查起来。热水瓶里灌满了热水,热气升腾。日本兵没发现异样,把塞子盖上,但小队长还是不放心,对日本兵示意说:“底下,再查查。”

    日本兵拎高了热水瓶,探头探脑地往热水瓶的底部张望。岱春风和梅月堇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小安庆突然拉起了黄包车,向这边奔跑过来。他装作不经意地撞在了小队长的身上,紧接着拼命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小队长一把抓住小安庆的衣领,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随即有几名目本兵冲过来,用枪托将小安庆打倒在地。

    正在检查的日本兵将热水瓶递还给岱春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进去,进去。”

    岱春风回头张望,看到小安庆被打翻在地,嘴角还淌着血,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梅月堇拉了岱春风一把,两人迅速向公园里面走去。

    几名黄包车夫过来,替小安庆赔不是,小队长才放过了小安庆。一名黄包车夫将小安庆扶上一辆黄包车,拉着走开了。

    一辆黑色小车在两辆军用吉普的前后保护下,徐徐地开到了公园门口停下来。吉普车上下来四名日军士兵。池田拉开了小车的车门,小野与川岛将军一起从车上走了出来。

    接着,从后面的吉普车上下来几名日本军官,跟在小野和川岛的身边。公园门口的小队长和日军士兵们见军官们来了,都“唰”地立正欢迎。

    小野、川岛等人大步向公园里走去,池田忙紧紧地跟在后面。乐队此时已经到了主席台边上,正在卖力地吹奏着日本军歌。

    不远处空地上,停放着三门礼炮,每门礼炮旁边都有一名士兵看守。主席台下的空地上,摆着一排排的椅子,此时,有许多带着饭盒、水杯和热水瓶的日本侨民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一些日本便衣在人群里穿梭,四处张望,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在主席台前拥挤的人群中,岱春风趁乱将竹壳热水瓶放在台子边一排热水瓶中间。这时,人群骚动起来,小野引领川岛将军和几名军官、数名穿西服的日本人走了进来。许多日本侨民热烈鼓掌表示欢迎。

    川岛和军官们进入主席台落座。小野站在主席台最外边的位子前,向台下挥了挥手,小乐队于是停止了演奏。

    小野开始发言:“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日本帝国的臣民们,今天我们齐聚一起,庆祝大日本帝国在上海的胜利!”

    台下的日本侨民热烈鼓掌。小野继续说道:“下面,请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英雄川岛将军讲话。”主席台正中的川岛站了起来。众人掌声雷动。

    主席台下,梅月堇从饭盒里取出水杯,将饭盒塞在岱春风的手里,自己拿着水杯向主席台走去。

    一名日军士兵刺刀一横,问道:“干什么去?”梅月堇莞尔一笑,指指放在主席台下的一排热水瓶。

    日军士兵笑了笑,挥了一下手表示放行,梅月堇走向了主席台。

    此时,川岛正在主席台上演讲,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我皇军在上海战役中重创支那军队,所向无敌。今天,我站在这里,和天皇陛下的臣民们一同庆贺胜利,同时,让支那人看看,让全世界看看,有胆敢蔑视、挑衅我大日本帝国的,皇军将予以歼灭,歼灭!”

    台下掌声震天。有人高呼:“大日本帝国万岁,万岁!”众人跟着呼喊:“大日本帝国万岁,万岁!”

    梅月堇走到主席台前放热水瓶的地方,将那只藏有高爆炸弹的热水瓶拎了起来。

    台上,多疑的小野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目光阴沉沉地射向梅月堇。这冷冷的目光让梅月堇如芒在背,她抬头瞟了小野一眼。

    小野的目光冷酷而多疑,从梅月堇的脸上移到她拎着的热水瓶上,一边打量着,一边慢慢站了起来。

    梅月堇心里一凛,一不做二不休,她一咬牙,竟然拎着热水瓶,顺着主席台旁边的台阶走了上去。

    小野一愣,充满狐疑地盯着梅月堇。梅月堇微笑着,来到川岛等人面前,鞠了个躬,替川岛等人倒水。梅月堇拎着热水瓶来到小野跟前,也向小野鞠了个躬,然后笑吟吟地替小野面前的茶杯倒上水。

    梅月堇的笑容是那样美丽迷人,小野心中一荡,本能地也朝梅月堇笑了笑。

    梅月堇替小野倒上水后,又鞠了个躬。小野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又坐了下去。梅月堇极为镇定地折回来,下了主席台,她并没有忘记替自己倒上一杯水。

    在放下热水瓶的时候,她轻轻地拨动了热水瓶底部的机关。梅月堇将热水瓶放在了靠近川岛将军的地方,然后捧着茶杯,不慌不忙地向自己原来的位置走去。

    她再转头去看时,小野正兴致勃勃地和台下的观众一起鼓掌。

    主席台上,川岛慷慨激昂地说:“现在我宣布,庆祝大会开幕。鸣礼炮,敬祝天皇陛下健康长寿!圣战无敌!皇军无敌!”

    三门礼炮齐齐轰鸣。台下的岱春风和梅月堇紧紧地盯着那只竹壳热水瓶。

    日本侨民开始欢呼,有的已经在载歌载舞,跳起了日本舞。牵着狼狗巡逻的日军小队此时来到主席台前。

    岱春风着急地问:“五分钟怎么会那么慢,会不会这颗高爆炸弹失灵了?”

    梅月堇低声说道:“再等等,会响的。”

    岱春风还是不放心,继续问东问西:“月堇,你刚才按了机关了吗?”

    梅月堇回答说:“按了,我相信定时器已经启动了。”

    一条狼狗突然狂吠起来,迅速地蹿进人群。

    狼狗疯狂地嗅着,突然,它向岱春风扑了过来,一下子伸出爪子,搭在岱春风的双肩上。

    岱春风愣住了。梅月堇吓得大声尖叫。狼狗的舌头舔向饭盒,岱春风这才明白狼狗是被饭盒里的香味吸引了,于是急中生智,啪的一声打开饭盒,递给了狼狗。

    狼狗闻闻饭盒里的饭,突然狂吠起来。边上的日本兵感觉出了问题,把枪端起来,指向了岱春风。

    这时,三门礼炮又齐齐鸣响。与此同时,台上火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竹壳热水瓶里的高爆炸弹终于爆炸了。

    高爆炸弹的威力实在巨大,整个主席台被掀,起来,川岛将军当场被炸死,边上的几个军官被炸得断胳膊少腿,坐在主席台最边上的小野将军也被炸伤,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这样一声巨大的爆炸,这样一个血肉横飞的景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池田和几个日本人愣在那里,日本侨民则尖叫哭喊着往外奔逃,现场一片混乱。

    岱春风乘着这个机会,把饭盒扔向了那几个拿枪对着他的日本兵,然后拉起梅月堇转身就跑。

    饭盒里的炸弹爆炸,几个日本兵被炸死。狼狗被炸伤,但还是快速地追了过来,岱春风突然回身,一把抓住了扑向他的狼狗的脖子,往树上猛撞。狗鼻子撞到树干,狼狗随即晕了过去。

    会场更是大乱,许多日本侨民在奔逃中摔倒在地,疼得哇哇乱叫。

    池田掏出手枪,朝天鸣枪。“站住,都站住!”他大声高喊,“不许任何人从公园出去,不许放走一只蚂蚁。”

    在几声枪声中,公园的铁门迅速合上了。一名日本兵啪嗒一声给铁门上了锁。

    紧接着,一队日本兵拥过来,封锁了大门。就在同时,门口的王九洲拔枪对准一名日本士兵就是一枪。

    孟惜之、陈利星、孙奋明、郑国振、洪十八等人,纷纷扔掉手中的菜担、猴子、糖葫芦等物,掏出手枪就和守护公园门口的日本兵对射起来。

    没多久,那批日本兵就都倒在了公园门口。王九洲向铁门冲去,一枪将铁门上的挂锁打爆。

    他奋力地推开铁门,回身喊道:“兄弟们,跟我冲进去发财,日本人随身都带钱。”

    众人大叫着跟着王九洲一起冲向了铁门,没想到却遭遇了密集的火力,他们不得不退了出来。王九洲只好带人先撤出来,离开了公园门口。

    公园内,一队日本兵正紧紧地跟着岱春风和梅月堇。一名日本兵停下来驻枪瞄准岱春风的后背。一声枪响,倒下的却是日本兵。岱春风回头看,发现王九洲站在围墙上面,手中的枪还冒着烟。

    王九洲喊道:“春风,从围墙走,你过来。”这时,一梭子弹向王九渊射来,枪枪都落在围墙上王九洲的脚边。王九洲不由跳进了围墙里。

    公园外停车处,早就乔装成日本兵混进来的余业辉发动了日本军车,他的副驾驶座上还有一支冲锋枪。车子向前急冲。旁边的日军司机们都哇哇叫着,发动汽车追了上来。

    余业辉探出车窗,将三角铁钉一把一把撒到车外。好几辆车子都被扎破了轮胎无法前行。

    余业辉加大马力,车子狂奔起来,向公园大门口冲去。

    公园门口孙奋明、郑国振、王玉英、陈利星、孟惜之、小安庆、洪十八等人与日军在对射激战。

    小安庆突然一挥手,一辆黄包车冲了过来,车上竟然是一捆炸药。

    小安庆亲手点燃了引线,像赶马一般在车夫肩上一记猛拍。

    车夫拉着黄包车狂奔到围墙附近,然后闪身一跳,只留下黄包车由着惯性翻滚着向前,直冲围墙。

    “轰”的一声,围墙被炸开了一道大口子。一些混乱中的侨民随即从这个缺口冲了出来。

    王九洲和梅月堇、岱春风在一起开枪还击,一队日本兵向三人包抄过来。

    王九洲命令道:“春风,你带月堇先走,不要管我。”

    岱春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行,要走一起走。”

    王九洲一手端枪抵抗着日本兵,另一支手枪却对准了岱春风,吼道:“兔崽子,你不走我一枪毙了你!我是你大哥,你不听大哥的,你是想反了?”

    岱春风看到越来越多的追兵,连开两枪,然后一把拉起了梅月堇,向缺口处跑去。

    梅月堇边跑边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张望,刚好看到一颗子弹射中王九洲的腿。王九洲鲜血喷出,不由得跪倒在地,却仍大笑着还击。王九洲滚到了一名被击毙的日本兵身边,捡起了地上的冲锋枪,站起身子,向日军疯狂扫射,边扫射边大吼:“爷爷送你们这帮矮鬼子上西天……”

    梅月堇被岱春风拉到了公园缺口处。梅月堇频频回头,焦急、迷茫,头发散乱。

    这时,王九洲的肩膀又中了一枪。但是他依然在冲着日本兵大叫:“矮鬼子来啊,九爷爷喂你们子弹。”梅月堇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九哥,九哥!”眼泪喷涌而出,她猛地挣脱了岱春风,转身向公园里跑回去。

    此时,两名日本兵同时端枪,瞄准梅月堇。一辆黑色的小车狂奔而至,戛然刹车,一管黑洞洞的枪从车窗伸出,连开两枪,两名日本兵应声倒地。一个人打开车门奋不顾身地从车上冲了出来——此人原来是梅默庵,和他同行的冷铁峰也从副驾驶室冲了出来。

    数名黑色特工迅速在梅默庵身边围成一个保护圈。梅默庵却猛地推开一名特工。

    梅默庵冲向缺口,频频挥枪,对着梅月堇大喊:“月堇,月堇,你给我回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他对着特工喝道:“给我冲进去,把她给我拖出来。要是伤到她一根毫毛,你们全是死罪。”

    数名持冲锋枪的特工冲了进去,梅默庵跑在他们的最前面。梅月堇就快冲到王九洲的身边时,被父亲追赶上一把抱住。梅默庵扛起梅月堇就往回跑。

    冷铁峰等人急忙朝日本兵射击,日本兵的火力暂时被压制住了。

    梅月堇却在拼命地挣扎着。“放我下来!爸,放我下来!”

    岱春风愣愣地望着梅月堇为了王九洲拼死拼活的神情,心中滋味万千。他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冲向了王九洲。此时,王玉英和孙奋明也带人冲到了王九洲身边。孙奋明迅速将王九洲背在了背上,向外疾奔。岱春风赶到王玉英身边,一边挥枪一边拉着王玉英往缺口跑。

    公园门口,一辆军用大卡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撞翻了几个来不及撤走的摊贩。余业辉坐在驾驶室里,边开车边对着向铁门口冲过来的日军一梭子,车子的挡风玻璃被击得粉碎,两名日军应声倒下。余业辉猛地将车停住,对着孟惜之等人大喝:“惜之,赶紧让兄弟们上车。”郑国振等人陆续向卡车奔来,迅速上车土上了车还向公园门口的日军激射。余业辉一踩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公园围墙缺口处,梅默庵扛着梅月堇,将梅月堇塞进了汽车,然后自己也上车。

    车子迅速地开走了,梅月堇将脸贴在车窗上,望着正从公园里冲向缺口处的孙奋明。

    孙奋明的背上背着受了肩伤和腿伤的王九洲。

    池田领着大群日本兵冲过来。日本兵一阵猛烈的扫射,有几个王九洲手下的弟兄和冷铁峰手下的特工被击倒。

    冷铁峰和王成虎带人和日军对射。岱春风等人也跟着射击。余业辉开着车向这边冲来。孙奋明背着王九洲,岱春风拉着王玉英冲出缺口,向车子狂奔。余业辉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孙奋明把王九洲搬进车内。孟惜之伸手,将岱春风和王玉英拉上了车。

    冷铁峰和王成虎及手下特工也奔向卡车,陈利星看到,大叫道:“业辉,挤不下了。”余业辉一踩油门,车子向前疾驰而去。

    冷铁峰:“成虎,边战边退,大不了战死。”

    王成虎:“好,兄弟们,大不了和鬼子撞个鱼死网破。”

    此时一辆大卡车疾驰而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冷铁峰的手下赶紧上车。冷铁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又不停地向外开着枪。许多日本兵追上来,连连放枪。但卡车已经绝尘而去。

    梅月堇跟着梅默庵回到了梅公馆。梅月堇感动地对父亲说:“爸,谢谢你来救我。你是我最亲最亲的爹,我会尽自己的力量来孝敬你。”

    梅默庵回答说:“孝敬就免了,我只要你不闯祸。月堇啊,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玩得越来越疯,都拿着一条命在玩。”

    接着他又叮嘱女儿说:“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日本人必定疯狂大搜捕,王九洲那里,恐怕已经不安全了。”梅月堇听了,暗暗心惊,目光中露出一丝焦虑。

    梅默庵吩咐老张派辆车,送小姐去该去的地方。

    梅月堇坐上车,黑色的小车开始在马路上疾驰。车轮飞快,一闪而过,溅起了大片积在路面上的雨水。

    几辆日本军车开过,警笛声四起。车上的日本宪兵荷枪实弹。军车停了下来,数名日本宪兵突然冲了下来。

    梅月堇看着车窗外。从军车上下来的日本兵端着枪,拦住了几名骑脚踏车的年轻人。只见日军小队长突然掏出手枪,啪啪两枪,两名学生随即毙命。梅月堇扭着头,看着车窗外面,泪水涌了出来,浑身都在颤抖。

    梅月堇来到棚户区劳工会馆大门,正要敲门,没想到大门打开了,是王九洲,他日夜思念梅月堇,正想出门去找她。这一刻突然相见两人都顿时愣了一愣,然后惊喜万分。

    梅月堇突然扑进王九洲的怀里,喜极而泣,“九哥,九哥,我又见到你了……”

    王九洲的眼里也涌出了泪水,紧紧抱住了梅月堇。两人相拥着,站在大门外,雨水淋湿了两人,两人的脸上充满着生死别离后重逢的喜悦。

    南京蒋介石办公室内,梅默庵正跟蒋介石说着什么。

    蒋介石说道:“王九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样的人,我要重用。”

    梅默庵惊呆了。“可是委座,王九洲他曾几次刺杀您。这个人太危险了。”

    蒋介石笑着摆摆手说:“默庵啊,我们搞政治的,千万不要这么心胸狭窄,对于杰出的人才,即使他反对你,你也要有这种胸怀,让他为你所用。我在想,如果王九洲能为我所用,我要哪一个人的脑袋会拿不到?啊?”

    梅默庵心领神会地说:“委座的意思是,让王九洲去对付那些反对我们的人?”

    蒋介石说:“默庵,我给你一个特别任务,设法争取王九洲为我们做事,给多少钱都可以。至于以前他刺杀我的事,既往不咎吧,默庵,跟你的人交代清楚,不要再追捕王九洲了。”

    梅默庵欣喜地说:“委座放心,这些我都会安排好的。”

    “唔,对王九洲这样的人,要恩威并施,我相信,他会吃这一套。”蒋介石接着说,“你马上回去吧,我希望跟日本方面不要再生出什么麻烦来。”

    梅默庵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委座给王九洲来软的,就是为了让他到此为止,不要给委座再惹出是非。”

    上海苏州河边,梅月堇和岱春风正沿着河边散步。

    梅月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咬咬牙,将一直以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春风,我约你出来就是要说这事,我们索性摊开来说。”

    岱春风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梅月堇说:“我并没有想过跟你订婚,都是九哥突然安排的,他这人就是喜欢自说自话。我当时想拒绝的,所以我跑出去了,可是九哥追出来,他求我,求我给他面子。”

    岱春风异常失望地说:“这么说,你真是被九哥逼得?”

    梅月堇摇了摇头,然后说:“也不完全是吧,答应跟你订婚,还因为我觉得自己去会场刺杀,必死无疑。反正是个死,我不能让九哥是我,扫了他的兴。”

    岱春风愣在那里,死死盯着梅月堇,眼神充满了怀疑与痛苦。

    梅月堇接着说:“现在我们都活着,我不想再把这戏演下去了,春风,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响当当的大丈夫,你还救过我,我感激你,但我不能勉强自己……”

    岱春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突然发作,一把揪住梅月堇,吼了起来:“你的心里只有他!你到现在爱的还是他,是不是?你说,你说啊!”岱春风拼命摇晃着梅月堇,几近疯狂。

    梅月堇说:“你松手,春风,你好好听我说。”

    岱春风仍然咆哮着:“不,我不要听。梅月堇,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所有弟兄,你把我岱春风当什么了,啊?你耍我!我现在就明白了,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梅月堇横了横心,说道:“你非要这样说,那我承认,我有一段你根本就不知道的经历。”

    岱春风揶揄地说道:“梅月堇,你可真复杂啊,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梅月堇回答说:“我现在不会说的,春风,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岱春风终于冷静下来,松开了梅月堇,沉痛地说:“月堇,你傻,九哥已经有玉英姐了。”

    梅月堇心里一痛,“我是傻,女人都傻。春风,你放心,我不会去伤害玉英姐的,我只是觉得,我的心,我的心——”

    岱春风冷笑了起来。

    “你的心,是的,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把你当兄弟,春风,原谅我。”梅月堇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岱春风的心却被深深刺伤了,鲜血淋漓,因此他不顾一切地突然推了梅月堇一把。“我不要你可怜,梅月堇小姐,我现在明白了,我本来就配不上你,是我岱春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岱春风说着,转身就走。梅月堇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和内疚。

    岱春风回到棚户区劳工处,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喝起了闷酒,此时的他已经醉醺醺的了。

    他心中的痛苦也许只有依靠酒精才能麻痹。他提起酒瓶,一口把瓶里的酒全喝干,然后砰一声把酒瓶子墩在桌子上:“梅月堇,你骗我!我恨你,恨你!”

    但一说完这话,他的泪水就涌了出来。他用双手抱着酒瓶,使劲在桌子上磕着,一边磕一边喃喃自语:“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为什么?”岱春风呜咽着,泪流满面,绝望至极。

    走廊上,余小婉哼着京剧《苏三起解》,风摆杨柳般地走着。

    她先走到王九洲的房间,停止哼唱,透过窗子往房间里面瞟了一眼,只看见王九洲和梅月堇、王玉英三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余小婉心中一阵失落,沉思了一会儿,继续朝前走。岱春风的房间窗户是亮着的。余小婉停在窗前,看见屋内的岱春风正在挂着泪花自斟自饮。余小婉突然因岱春风这种孤独而绝望的神情惊呆,久久伫立,茫然若失。

    余小婉来到门口,敲了敲门,进门之后,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片柔情地说道:“我睡不着。看你一个人喝闷酒,岱大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吧?就不想跟我说说?”

    岱春风沉默不语。

    余小婉接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岱大哥,你就别为难自己了吧!”

    岱春风被余小婉的这句话击中了,心一软,替余小婉倒了一杯酒。

    余小婉笑着说:“岱大哥的心病,别人不知道,未必瞒得了我。”

    岱春风默然了,心情更加郁闷烦躁。余小婉举起酒杯,说道:“不说这些,其实,我最敬佩岱大哥,有血性,有抱负,这次炸死川岛将军,也算为我这个离乡背井的东北人报了大仇。来,岱大哥,我敬你这个大英雄。”

    岱春风沮丧地回答:“我不是大英雄,九哥才是大英雄!”

    余小婉笑了一笑,说道:“九哥当然是大英雄,岱大哥也是。只是我听说,英雄都是孤独的,开始九哥不孤独,他有玉英姐,还有梅小姐。”

    岱春风瞪着余小婉问道:“你……什么意思?”

    余小婉却淡淡地回答:“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今晚岱大哥太孤独了,所以我来陪陪岱大哥。”

    岱春风心里一动,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然后说:“谢你了,余姑娘。”

    余小婉拈起兰花指,继续唱起《苏三起解》来:“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余小婉的声音凄婉悠扬,腰肢摇摆,说不尽的妩媚哀怨。

    梅月堇从王九洲房间出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看到岱春风的房间亮着灯,还听到了隐约的戏声。

    梅月堇迟疑了一下,便向岱春风的窗口走去。梅月堇站在窗外,看着窗户内的景象,不由惊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岱春风竟然跟余小婉抱在一起。

    她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房间内,岱春风和余小婉相拥着。余小婉轻轻勾住岱春风的脖子,把他的嘴往自己的脸上凑。

    岱春风醉醺醺地笑了笑,似乎想挣脱,又似乎在等待。突然,余小婉踮起脚,迅速地稳住了岱春风。岱春风一下子遭了雷击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

    余小婉柔软的身肢缠住了岱春风,本已经醉醺醺的岱春风被余小婉诱惑,也开始回吻着余小婉。余小婉越发缠绵了,身肢扭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岱春风的欲望突然被点燃了,他的手在余小婉身上上下摸索。

    梅月堇透过窗户望着窗内的一幕,猛地回转身,将身子靠在墙上。梅月堇的一只手轻轻按压着心口,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梅月堇突然有一种受辱而又滑稽的感觉,她不由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梅月堇大笑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的笑声充满了轻视和解脱……她简直笑岔了气,笑得自己都要流出眼泪来。

    岱春风和余小婉都听见了外面梅月堇的大笑声。

    余小婉问:“她……她笑什么?”

    岱春风说:“别理她,她疯了,她是个疯子,就爱骗人,折磨人。”

    岱春风说着,一咬牙,抱起了余小婉,把她放到了床上。岱春风的目光中,闪动着如饥似渴的火焰。他的手伸向了余小婉旗袍的开叉处。

    翌日,众人都在院子里围着看余小婉荡秋千,梅月堇从房间里出来,扫视了一周,轻蔑地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人群,众人走动闪开,为她闪出一条小路。

    梅月堇在大家面前徐徐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有一枚戒指。

    梅月堇说:“大家看,这是什么?”

    小安庆回答:“这是订婚戒指,是春风兄弟送给你的订婚戒指。”

    梅月堇当着众人的面退下戒指,戒指很紧,梅月堇一用力,戒指退了下来,手指上的皮却破了,鲜血淋淋。

    梅月堇把戒指平举着,递向岱春风。“春风,这戒指还给你,自古有定订亲一说,自然也有退亲一说。现在我提出退亲,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个人不适合嫁人。不是不适合嫁给你,而是不适合嫁给任何人。我宁愿做一个打打杀杀的女光棍,战胜了得意快乐,战死了就算从没来过这世界。”

    众人都目瞪口呆。余小婉似乎也被梅月堇的决绝吓住,呆在那里。

    岱春风大喝:“月堇,你不能这样。”

    梅月堇说:“为什么不能这样。我已经说了,是我不适合嫁人,不是你不适合我。这戒指还给你。”梅月堇将戒指扔还给岱春风。

    王九洲和王玉英上前相劝,但是毫无效果,岱春风郁郁寡欢,他拿起戒指细心地藏进袋子里。

    王九洲一拍岱春风的肩,安慰道:“兄弟,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岱春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心不急也吃不了豆腐,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九洲说:“不知道。”

    岱春风回答:“因为她心里有人。”

    王九洲一下子明白了岱春风的意思,脸色有点尴尬。

    岱春风却并不看他,咬着牙根说话:“不过我不怕,我岱春风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梅默庵回到上海,将蒋介石对王九洲的态度告诉了梅月堇:“我现在都不知道王九洲是敌是友,一会儿他暗杀委座,委座让严惩不贷。一会儿他炸死川岛将军,委座又赞赏有加。我一会儿是他的敌人,一会儿是他的朋友,真是搞不清该怎么对他。月堇,我想当面跟王九洲谈谈,转达委座的意思,怎么样?”

    梅月堇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只要蒋介石真心抗日,九哥肯定会欢迎的。”

    梅月堇来到棚户区劳工会馆,向王九洲通报父亲说的那些话:“我爸说,蒋介石这次对九哥的行为很赞赏,要我爸转达他的敬意,九哥不愧是抗日英雄。”

    王九洲乐了,“哈,蒋介石封我为抗日英雄,这太他妈的好玩了。”

    梅月堇说:“九哥,我是说正经的,淞沪抗战,蒋介石对日本人总算有了抵抗。”

    王九洲摆摆手说:“是不是真抗日,还得看他以后,看他敢不敢把东北夺回来。要是他把东北夺回来,我王九洲既往不咎。”

    梅月堇说:“我爸说,蒋介石的意思,希望九哥跟政府合作……”

    王九洲愣了一愣,突然大笑着说:“哈哈哈哈,奶奶的,蒋介石想让我替他干事?”

    梅月堇说:“大概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上,蒋介石好像还是有点气量,他已经取消了对九哥你的追捕。”

    王九洲却回答:“月堇啊,你太天真了,蒋介石最会玩弄手腕,他让我替他干事,绝对不会是好事。再说,我王九洲自由自在惯了,我可不想套上这个笼头。”

    梅月堇点了点头,认同地说:“九哥的意思我明白。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高兴。”

    王玉英笑着说道:“是啊,九哥和你爸就是不能化敌为友,至少也不必杀个你死我活,你这丫头是为这个高兴吧?”

    梅月堇娇嗔地打了王玉英一下,“玉英姐,就你聪明,嘻嘻。”

    王九洲一挥手,说道:“我王九洲不会替蒋介石干事,但也不为难他,眼下可以和平共处,一起来对付日本人。”

    他们说话间,孟惜之拿着一份报纸跑了进来,神情激愤地说:“九哥,九哥,蒋介石又开始打内战啦。蒋介石出动一百万大军,围剿共产党的地盘,仗打得可大了!”

    王九洲愣了,一把抢过报纸,看了看,勃然大怒,把报纸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刚刚说蒋介石会玩手腕,他还真玩了。日本鬼子从东北进攻华北,他不去跟日本鬼子打,以致华北危急,他倒把一百万军队调去剿灭共产党,岂有此理!蒋介石想跟我和,我偏偏跟他斗,而且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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