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吓了一跳,岱春风却将几个碎钱塞进车夫的手里,“识相点,赶紧走。”梅月堇下车了,车夫飞快地拉着黄包车远去,还不时地回头张望。
梅月堇迎着岱春风过去,平静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动手吧。”岱春风掏出手枪,却塞在梅月堇的手里,把梅月堇的手举起,那枪刚好顶牢了自己额头。岱春风额上青筋暴绽,对梅月堇说:“你不是要杀我吗?你花那么多心思杀我,累不累?现在我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你只要扣一下扳机就行了。”
梅月堇没想到岱春风会这样,倒愣在那里。
岱春风咆哮:“你为什么不扣,你扣啊!”
梅月堇极为冷静,一字一顿地回答:“岱春风,你不要逼我。不要以为我不敢。”
“来吧,死在你手里,我不后悔,我岱春风认了。”岱春风说着,握了握梅月堇拿枪的手。
梅月堇犹豫着,有点紧张。突然,她笑了一笑,说:“岱春风,你错了,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杀你的。何况你这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说着,抬起枪,向天空扣动了扳机,果然是一声空响。
岱春风被梅月堇的举动怔住了,匪夷所思地瞪着她,气急败坏,涨红了脸。恼怒地一把夺过梅月堇手里的枪,迅速装上子弹,用枪顶住了梅月堇的下巴,“对,我舍不得自己死,更舍不得你死,如果你对着我的脑袋扣动扳机,今天将是你的死期。”
梅月堇说:“你现在枪里有子弹了,来吧,开枪吧。”
岱春风心一痛,手枪垂了下去,悲愤地道:“梅月堇,我对你那么用心,我替你挡了多少次子弹,拼了多少次命,你真是铁石心肠啊!好,好,今天我算看清了。我告诉你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旧账一笔勾销,我们两清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下次见面时,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南京蒋介石办公室,岱春风诚惶诚恐地说道:“委座,卑职无时无刻不诚惶诚恐,愧对领袖……”
蒋介石点点头,说:“你有诚惶诚恐之心,说明我没有看走眼,你是值得我信任的。实话说吧,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默庵都已经向我报告了。你的工作还是有成绩的嘛,虽然没有杀掉王九洲,但至少逼得他四处躲藏,再也不敢跳出来跟我们作对了。岱队长,从这一点看,你确实比默庵要强。”
岱春风没想到蒋介石竟然赞扬他,不由热泪盈眶,“委座这么看得起我,我岱春风当拼死为委座效力,以谢委座的恩德。”
“好,春风,我召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蒋介石说着,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照片,“你先认识一下这个人。”
岱春风拿起照片看了看,蒋介石介绍说:“这位杨先生在社会上很有名,也很有号召力。”
岱春风说:“是是,他是著名的民主人士,我看到报上说,他跟宋庆龄是一伙的,成立了一个组织,专门跟委座唱反调。”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蒋介石仿佛有些为此人恼怒,“他和宋庆龄居然在报上发表呼吁,要我停止内战,跟共产党合作,一致抗日。这不是要给共党一条生路吗?他们已经做得太过分了。春风,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啊!”
岱春风马上明白了过来,“委座的意思,是干掉他?”
蒋介石阴沉地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再去号召什么民众了。”
岱春风回答:“我明白了,杀掉杨先生,对宋庆龄是敲山震虎,对那些反对我们的组织,那就是杀鸡给猴看。”
蒋介石说:“唔,你先拟一个具体的行动方案,我过目一下。”
没用几天,岱春风就带方案来到了蒋介石的办公室。
蒋介石似乎有点不相信,瞟了眼方案,说道:“岱队长,你的动作很快嘛。”
岱春风介绍:“经过几天的严密侦查,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位杨先生的生活起居特点和行动规律,他住在法租界的亚乐培路,外出办事有专门的校车接送,加上租界内巡捕日夜流动警戒,防卫很严,在他住处附近动手不是太容易。”
蒋介石仍然面无表情地问:“那你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
岱春风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亲自跟踪过他,我发现,他喜欢骑自行车锻炼身体,每天早晨或傍晚必去大西路骑自行车,那里属于华界,在此下手,把握性大,而且便于行刺的人员撤出,不会留下后患。”
蒋介石突然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骂道:“娘希匹!我还以为你岱春风有多能干,原来也不过如此,你太让我失望了。”岱春风被蒋介石骂呆了,愣在那里。
蒋介石气呼呼地说:“在华界动手,出事后就是政府的责任,到时候你交不交出凶手,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蠢!你太蠢了!”
岱春风额头的汗都下来了,蒋介石更生气,在房间里转着圈子,一边踱步一边说:“宋庆龄那几个反对我的人,都住在租界,你在华界杀姓杨的,起得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吗?”
岱春风连忙应道:“是是,委座教训的是,其实卑职还有一套方案,就是在租界的住处前把姓杨的都干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准备好的方案,呈交给蒋介石。
蒋介石微微一愣,拿过第二套方案,看了起来。
岱春风说:“这第二套方案,就是在姓杨的家门口动手,我查过了,宋庆龄的住处跟那儿很近,我保证连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蒋介石笑了,“春风啊春风,我没有看错你,办事牢靠。果然是个鬼才!”
岱春风谦卑地说:“委座过奖了。卑职是深刻领会了委座一石三鸟的绝妙意图,才有此冒险的方案。”
蒋介石摆摆手,“大胆去干吧,年轻人,我信得过你。具体细节我不想知道太多,我只要到时候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就行了。”
岱春风啪一个立正,“岱春风在此立下军令状,如果完不成任务,让手下兄弟提着我岱春风的头来见委座。”
密查队总部,岱春风正在办公室里给刘和尚、顺子、大春和另外两名特工开会。
“法租界内有巡捕不间断巡逻,每十五分钟就有巡逻队走过。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算准时间,姓杨的出门的时间一般是早上八点二十分,而巡逻队一般都会在八点十五分经过。巡逻队下一次经过这儿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也就是说,在八点二十分到八点三十分之间,我们必须要干掉这个姓杨的,并且在这十分钟里顺利撤退。”
刘和尚有些担心:“这时间够不够啊?只要听到枪声,刚过去的巡逻队也就几分钟时间能返回呀。”
岱春风说:“所以我们的队员必须精干。现在我确定队员五名,就是在座的各位。我亲自参加。大家来看……”
岱春风的手指在地图上解释着:“这里是亚乐培路,这是杨公馆。从杨公馆出来,只有这条路可以出去。这儿是宋庆龄的处所,和杨公馆很近。如果宋庆龄先生在家,一定能听得到枪声。所以我们在法租界动手,成功了是敲山震虎,虎口拔牙;不成功就是自讨苦吃,自投罗网。”
刘和尚和顺子、大春及两名特工面面相觑。
岱春风说:“我们的任务能不能成功不一定,但是一旦落入巡捕的手中,我们任何一个人必须杀身成仁,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免得给委座带来麻烦。到时候报馆的记者在报纸上一登,说委座居然下令暗杀民主人士,委座不想让我们死,我们也得死了。所以如果不愿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那么我们会把更多的子弹留给你的家人。你有十个家人,我一定把你十个家人以及你所有的亲戚杀完。”
空气沉闷,众人都低下了头。
岱春风看着众人都笑了,问道:“怎么,都成缩头乌龟了?上妓院酒馆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跑哪儿去了?都别急,我们这几个队员在行动之前可以随时更换,我岱春风不能强人所难。而且这么危险的重活,要是干成了,我重重有赏,也就是说咱们是拿命去赌一把。”
众人仍是不语。
岱春风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狠劲,看了看表,说道:“有谁想要退出,我不会阻拦,现在就提出来。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超过时间再提,别怪我不客气了。”
岱春风一直盯着表,鹰眼一直犀利地盯着众人,他的目光在刘和尚等特工的脸上一一扫过。
“还有十秒钟。”
众人面部表情不同,有焦躁,有慌乱。
一名特工咽了咽唾沫,终于开口:“队长,队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媳妇刚过门……”
岱春风说:“你想退出就直说。”
特工回答:“是,队长,我想退出,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就是别让我参加这次行动。”
岱春风笑了,拍了拍特工的肩,说:“我刚才就说过了,这事儿勉强不得,得自愿。大家都是兄弟,我岱春风首先想到的都是兄弟,所以我才亲自参加。自己不往前冲,怎么好让别人往前冲?”
特工拼命点头,充满了感激地说:“谢谢队长开恩,谢谢队长。”
岱春风说:“那你先走吧,我们继续开会。”
特工拼命弯腰道谢:“谢谢,谢谢队长。”转身向门口走去,岱春风突然从腰间抽出了刀子,狠狠地甩了出去。刀子扎中了特工的后心窝,血涌出来,特工转过身来圆瞪着双眼,最后慢慢倒下。
岱春风却笑了,“对我不忠,就是对领袖不忠,就是这样的下场。”
刘和尚等人都吓坏了,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是,我们效忠队长,效忠领袖!”
薄雾的清晨,行人稀少,一辆小货车在缓缓而行。车上副驾驶座坐着的正是穿便服的岱春风。
一队法租界捕房的巡捕,从小货车身边走过。巡捕小头目不时地望望小货车。
小货车缓缓地从杨公馆门口驶过。岱春风的眼睛始终紧盯着杨公馆,杨公馆大门紧闭。
驶出一段距离后,车头掉转,车子穿过薄雾,又出现在杨公馆门口。岱春风看了看手表,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会儿,一名工人将杨公馆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小车缓缓地驶出来。
岱春风和刘和尚从车的两边分别跳下。货车后门打开,顺子、大春和另一名特工跳了出来。
岱春风晃荡着向杨先生的车子走去,刘和尚等人跟在他后面。
车上,司机开着车,杨先生坐在副驾驶座上。杨先生看到了岱春风,仿佛觉得不妙,他的眼睛瞪圆了。几乎是在同时,岱春风从后腰极迅速地掏枪,出枪,扣动扳机。砰一声,一枪击中了杨先生的肩膀。
这时,数名巡捕向这边奔来,嚁嚁的警笛随即响起来。
岱春风、刘和尚等人向着车子拼命开枪,汽车前窗玻璃打得粉碎。司机也被打死,杨先生脸上、身上全是血,歪倒在座位上,已经死去。
一声枪响,子弹在岱春风身边的汽车上砸出一个小洞。原来巡捕们已经赶到,开始和岱春风等人对射。
岱春风放倒一个巡捕,一扭头,却看到十多个巡捕,从亚乐培路的另一边赶了过来。
枪声大作,岱春风带着刘和尚等人边战边退,向货车边退去。岱春风腿部连中两弹,随即跪倒在地,岱春风喊道:“兄弟们,不用管我,你们先走。老子跟他们拼了。”
刘和尚已到车边,看到岱春风负伤,随即反身跑到了岱春风身边,扶着岱春风往货车走。
亚乐培路两头的巡捕边开枪边射击。有一个巡捕正在喊话:“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刘和尚扶着岱春风已经到了车边,刘和尚猛地拉开车门,把岱春风塞了进去。
随即顺子和大春也爬起了货车的车厢。而这时那名特工却腿部中弹,跪倒在地,他努力地挣扎了一阵,才爬起来,可是这时候有一枪打中了他的另一条腿,他又一次跪倒了。
两队巡捕已经越跑越近。刘和尚驾着货车发动了,像箭一般向前射出。岱春风用枪敲碎车窗玻璃,向外连开数枪。
受伤特工在地上爬动,爬向货车,梗着脖子嚎叫:“拉我一把,队长,大哥,拉我一把。”
岱春风在车内用枪对准了地上正在爬动的特工。特工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大喊一声:“队长,我自己来,请队长照顾好我老婆孩子。”
特工随即将枪举到脑门,一声枪响,随即倒在地上。小货车冲向了巡捕,巡捕连连闪开。车上的人往下射,车下的人往上射,枪响成一片。
岱春风大喝:“刘和尚,加大马力,给我冲。”
小货车呼啸着向前冲去,几名巡捕冲过来,向小货车开枪。子弹当当地落在车身上。岱春风反手两枪,一名巡捕被击中倒地。小货车终于冲出了重重枪阵,向前驶去。
梅公馆书房内,冷铁峰、王成虎和梅默庵聚在一起。桌子上报纸摊开着,露出杨先生遇害的照片。
冷铁峰说:“这件事我看多半是岱春风干的,我找人打听过,岱春风今天已经去南京了,说不定是到委座那儿去领赏去了。”
梅默庵说:“看来,老头子现在越来越倚重岱春风了,这件事,跟我一点风声都没露过。”
饿出也加入了谈话:“主任,这样下去,我们调查处迟早要被岱春风压下去。”
冷铁峰附和道:“那是,岱春风此人骄横得很,主任对他有恩,可他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梅默庵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没想到啊,有一天,这个人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了。”
门口一个人影一闪。梅月堇拎着一只大包进来。
梅默庵问:“你来干什么?”
梅月堇没好气地一提大包,说:“这儿是我的家,你说我来干什么?”说完,向书房外走去。
石库门王九洲住处,那张报纸上印有杨先生遇害的照片被剪下来,贴在桌子的上方墙上。上面一副挽联:滚滚洪涛,何处埋君骨!茫茫寰宇,哪里是吾家。王九洲敬挽。桌子上摆着香烛,王九洲恭恭敬敬地拿着三炷香,对着照片祭拜。
王九洲神情沉痛说:“杨先生,我向来敬佩你的为人,没想到你遭了毒手,我王九洲痛心哪!”
王九洲把燃着的香插在杨先生的照片前,深深鞠躬。他的眼眶湿润了。
门被轻轻推开,梅月堇进来了。
梅月堇报告说:“我偷听了我爸跟他手下的谈话,千真万确。我爸说,岱春风替蒋介石办了这件大事,以后他更要春风得意了!”
王九洲恨恨地一拍桌子,骂道:“这个混蛋,真是国之罪人啊!”
梅月堇说:“九哥,岱春风杀了杨先生,下一步,他必定全力来对付你,我越来越觉得危在旦夕。”
王九洲点上烟斗抽着,沉思地踱着步,“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我不能再轻视这个岱春风了,他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梅月堇说道:“你不肯杀岱春风,而岱春风肆无忌惮地要杀你,九哥,这样下去,你在上海是无法立足了。”
王九洲微微点头,心里似乎有了主意。他抽了口烟,不慌不忙地说:“我想跟岱春风玩个小把戏,哈哈,就算是声东击西吧。我跟杨先生有过交往,杨先生遇害,我送他一副挽联,不过,这幅挽联不是从上海送,而是从厦门寄回来。这副挽联从厦门直接寄到报馆,报馆必定登出来,这样一来,岱春风就会认为我人已到厦门,他抓我不到,在上海针对我的围捕就会放松,我正好趁机出去。我已经被岱春风给逼得在上海无法立足了,只能出此下策,惭愧啊。”
梅月堇不满地说:“那是九哥你心太软了,自己找罪受。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王九洲回答:“不管长不长久,大丈夫能屈能伸,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月堇,你带上这副挽联,马上启程去厦门,必要的话,可以我的名义,在厦门召开记者招待会,揭露蒋介石暗杀杨先生的阴谋。这件事你去办比较合适,我也放心。”顿了顿,王九洲接着又说:“对了,业辉,你随同梅小姐一块去,一定要保护梅小姐的安全。”
余业辉豪爽地一拍胸脯:“行,九哥,包在我身上。”
汤山蒋介石别墅,蒋介石穿着长衫,在别墅小院内散步。岱春风一拐一拐地跟在他的身边。
岱春风汇报完毕后,问道:“委座还有什么事,卑职马上去办。”
蒋介石笑吟吟地:“你是来领赏的,怎么,奖赏还没领,又要来领命了?”
岱春风谦卑地说:“委座,我就是这种命,像委座刚才说的,刀子的命,不舔点血,这把刀子就废了。”
蒋介石满意地点头说道:“那好吧,你现在上海好好干,上海搞定了,一切都好办。”
岱春风有点为难。“可上海是梅主任的天下,我就怕以后我们密查队事情干多了,梅主任那儿难免会有想法……”
蒋介石摆摆手,说道:“春风,你多心了,梅主任是你的老前辈,他怎么会跟你计较呢?你放心,尽管放手来干,梅主任如果有什么想法,我自然会关照他的。”
岱春风拿到这样的尚方宝剑,心里踏实了,笑了笑,回答道:“有委座这句话,那我就在上海放开手脚好好干了。我已经让王九洲多活了几天,下一步,我准备把王九洲的脑袋取下来。”
上海密查队总部,岱春风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条消息的旁边还印着一张照片,是王九洲吊唁杨先生的挽联。
岱春风对刘和尚说:“王九洲在报上公开刊登挽联,还呼吁缉拿凶手,查清真相,他这个言论是有所指的,矛头直指委座!”
刘和尚还在发愣,“原来他跑去厦门去了,怪不得在上海不见他半个人影。”
岱春风冷笑着说:“哼,他有没有跑去厦门还不一定,刘和尚,你马上带人去报馆,给我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一小时后刘和尚回来禀报:“报馆我查过了,王九洲的挽联确是从厦门寄过来的,这是信封,上面有厦门邮局的邮戳。”
刘和尚把一只大信封递给岱春风,岱春风接过来,仔细看着,沉吟不语。
刘和尚说:“看来王九洲真的溜了,太奇怪了,我们在车站码头严密封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王九洲哪来的本事?难道他有遁地术?”
岱春风突然大笑起来,“遁地术?他有没有遁地术,我比谁都清楚。刘和尚,你听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王九洲应该还在上海。就因为我对王九洲太了解了。他这套声东击西的花招,骗别人可以,骗我岱春风不行。”
刘和尚有点迷糊地问道:“队长这么肯定?”
岱春风说:“他想得很美,用这一招骗过我,让我放松在码头车站的封锁。好啊,这说明王九洲终于怕了,他在上海待不住了,他使这一招,目的就是想溜。”
刘和尚佩服地赞叹说:“队长太厉害了,对王九洲的把戏看得一清二楚。我们不上他的当。”
岱春风说:“唔,既然王九洲和我们玩声东击西,那么我们也和他玩声西击东。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已经派人去厦门追杀王九洲。”
刘和尚说:“妙啊,队长!您的意思是,就在王九洲麻痹大意,准备开溜的时候,我们暗中加强对车站码头的监控,逮他个正着?”
“对,就这样,你带弟兄暗中监控,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上海滩。为保万无一失,我亲自去刺探一下,王九洲到底还在不在上海。”
余小婉挎着一只菜篮在大街上走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名特工开着车,岱春风坐在副驾驶室。
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余小婉,岱春风突然下车,挡在余小婉面前。
岱春风说:“拎着篮子应该是去买菜吗?今天我请你吃饭。”
余小婉不理,向左跨出一步,被岱春风挡住。余小婉又往右跨出一步,又被岱春风挡住。
岱春风抓住了余小婉的手腕,说道:“怎么?怕了?怕了就不要出家门,一会儿树叶掉下来会砸死你的。”
余小婉被岱春风的话逗笑了。
岱春风将后车门拉开,对余小婉说道:“请吧,我请你吃上海滩最好的牛排。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你朋友,所以你不要拒绝我。”
余小婉想了想,说:“去就去,吃饭怕什么?天天要吃饭的。你要是天天请我吃,我还省钱了呢。”
岱春风一挥手,车子向前开走了。
岱春风选定的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他一边用刀切着牛排一边说道:“这是全上海最好最嫩的牛排,从美国用飞机运过来的。”
余小婉却说:“说白了,不就是牛肉吗?”
岱春风反驳说:“那不一样,同样是女人,有的人是余小婉,有的人就是王玉英,还有的人就是梅月堇。”
余小婉问:“余小婉是怎么样的女人?”
“余小婉得体,大方,漂亮,妖娆,还会唱歌唱戏,有女人味,人见人爱。”
余小婉笑了,“你这样拼命说好话,是有所图吧。”
岱春风边说边拍了拍手掌,一会儿一名服务员手捧一大捧的玫瑰花走了进来。
服务员:“小姐,这是岱先生送你的花。”
余小婉咧开嘴笑了,接过了那束花,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拿起那只菜篮,竟把一捧玫瑰装进了菜篮里。
岱春风的手伸出来,扣住余小婉的手腕,恳切地说:“小婉,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余小婉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不离开你?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你不是余业辉,你是岱春风。余业辉是我老公,你不是。你最多就是玩玩我。”
岱春风继续纠缠:“小婉,如果业辉不在上海,一会儿我到你那里去。等他回上海了,我会知趣地离开。”
余小婉说:“你的算盘打得真好,让别人的老婆陪你睡觉。你就不能自己讨一个吗?你不是在等着梅月堇那母夜叉嫁给你吗?再说了,我说了,业辉在上海。”
岱春风淡淡地问:“业辉在上海,这么说,你的九哥也在上海了?”
余小婉生硬地说:“九哥在哪儿我不知道。”
岱春风的脸沉了下来,“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告诉你,余业辉跟着王九洲都去了厦门,这两个男人都撂下你不管了,我是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怕你孤单,请你吃餐饭……”
余小婉一急,果然上当。“胡说,九哥才不会走,他不像你这样没良心。”
岱春风听了这话,知道王九洲仍然在上海,诡异地一笑,“王九洲给了你什么?你这样护着他?”
余小婉哼了一声,没理岱春风。
岱春风拿着刀,把牛肉一刀一刀割着,越割越快,“不过你护他也没用,他是走不掉的,迟早我一刀一刀割了他。”
余小婉也感觉自己说漏了嘴,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扔,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奶孩子了。”
余小婉要起身,岱春风一把拉住余小婉,“那个小杂种就那么重要吗?我看他像王九洲。”
余小婉终于生气,她将篮中的那束玫瑰花高高举起,狠狠地抽了下去。
花落在岱春风的头上,花瓣碎落无数。岱春风一把握住了餐刀,手开始颤抖。
“岱春风,我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说小九是小杂种,就是你不可以,因为你最没有资格。”
石库门屋内,王九洲一个人待着,见到梅月堇和余业辉回来,非常高兴。
王九洲介绍着情况:“现在好了,你们从厦门寄挽联到报社,报纸上一登,我听说岱春风已经派手下到厦门去抓我了。”
梅月堇高兴地说:“九哥,这么说,你的计划成功了?”
王九洲摆摆手,说道:“还不能说成功,岱春风太精明了,他这样大张旗鼓派人去厦门,会不会已经识破了我这一招?对付岱春风,我不能不谨慎,这几天,我已让奋明和利星暗中查探各车站码头的情况,马上会有消息的。”
几天后的晚上,王九洲和陈利星、孙奋明、郑国振、王玉英、梅月堇、孟惜之、扫把等人聚在一起。
王九洲摆摆手,说道:“月堇和业辉顺利回来,我是松了口气,但现在情况还是很不妙,岱春风其实并没有上当。奋明,你和利星都说说,这几天你们查探到的情况。”
孙奋明说:“我和利星分头去了各个码头车站,发现表面上检查放松了,可便衣特务还是不少,在暗中严密监视出上海的旅客。”
陈利星补充道:“我还发现,这些便衣特务都随身带着九哥的照片,对有点像九哥的搜查很严。”
王九洲说:“岱春风太了解我了,我的心思骗不过他。但在上海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还是要设法先转移出去,在外面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再杀回上海。”
陈利星说:“十六铺码头那儿,我认识人,是不是在那儿想想办法?”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啊,决定到:“好,最好找条货船,避开码头,在荒僻一点的地方上船。”
陈利星点点头,回答说:“是,九哥,我明天就去。”
密查队总部,蒋介石派了一个叫林美娇的女人协助岱春风来抓捕王九洲。林美娇转达了蒋介石的意思:务必在上海将王九洲解决掉,如果让王九洲出了上海,跟西南方面反对委座的人联手,后果会很严重。
岱春风和林美娇正在一起盯着灯下的一张上海地图。
敲门声响了起来,刘和尚、顺子、大春一起推门走了进来。刘和尚报告说:“我们秘密监控各车站码头,发现王九洲手下的人陈利星在那里露头了。并且我感觉,陈利星这小子可能发现我们了。”
岱春风说:“王九洲真想走,他是插不了翅膀飞上天的,我估计,陈利星还会在车站码头想办法。刘和尚,你们明天继续监控,特别是十六铺码头一带。如果看到陈利星,立刻将他抓获。”
林美娇一凛,“岱队长不想放长线钓大鱼?”
岱春风回答道:“王九洲机警得很,跟踪他的手下是没办法抓到他的。我现在需要一个内线。只有里应外合,才能收到奇功。”
林美娇说:“那岱队长的意思是在陈利星身上下工夫?”
岱春风诡秘地笑了,“下不下工夫,等把陈利星这小子押进刑房,就知道答案了。他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哼哼,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十六铺码头货场,一些码头工人在货场装卸货物。陈利星也是码头工人打扮,跟着这些工人,一起在装卸货物。
手推车上的货物装满了,陈利星推起手推车,朝码头边停着的一艘小货轮推去。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迎上来,跟陈利星打招呼。
陈利星递给船老大一根烟,两人凑在一起,轻声商议着什么。就在这时,刘和尚带着顺子和两名便衣特工突然出现。陈利星一凛,低声对船老大说:“你先走。”
船老大马上离开,陈利星迅速靠近手推车,正要从货物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枪,可已经来不及了。刘和尚和顺子的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腰间。
刘和尚:“什么话也不要说,陈利星,你现在要做的是跟我走。要是有什么小动作,我这枪会走火。”
刘和尚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便衣特工上来,从手推车的货物里搜走了陈利星的手枪。
顺子狠狠推了陈利星一把:“小子,走!”
密查队总部刑房内很暗,却有一盏特别亮的灯泡照着陈利星,白亮之色显得特别刺眼。
陈利星被绑在一把靠背椅上,白衬衣上血痕点点,皮开肉绽,脸脖之处布满了汗珠,却没有一丝伤痕。头发全部被汗浸湿。
这时,岱春风和林美娇走了进来,走到了奄奄一息的陈利星身边。
岱春风用手托起了陈利星的下巴,说道:“你看你看,太可惜了,为什么不共戴天呢,咱们曾经是兄弟,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我去抓一名屠宰场的杀羊高手,把你的皮从脚上开始割,分五百刀割下来,寄给你的父母。另一条路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睡醉红楼的头牌女人,不出三年就让你成为有钱人。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王九洲住在哪儿。”
陈利星问:“你是想要抓九哥?”
岱春风答道:“对,只要九哥自投罗网,那劳工会馆所有的兄弟,仍然是我的兄弟。只要他们愿意,全都可以到我这儿来,一起闯天下。”
陈利星的眼睛睁开了,汗水却灌进眼睛,让他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陈利星笑着说:“岱春风,听上去你的条件真是不错。”
岱春风将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陈利星的脸说道:“你是我的兄弟,我不替你着想,谁替你着想。”
陈利星忽然吐出一口血水,吐在了岱春风的脸上,“给我滚开,滚。”
岱春风笑了,慢慢地擦去了脸上的血水,突然一拳捣在陈利星的肚皮上。陈利星受痛,整个人都卷了起来,双眼紧闭,痛哭异常。
岱春风狠声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条路。你爹在浦东码头当工人,他的下场是掉进黄浦江淹死,或者被货物的箱子压死。你妈在浦东一家洗衣铺帮人洗衣,她的下场是在路上发生了车祸,被车撞得血肉模糊。你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她们的下场是被轮奸。而且你爹会在明天死,你娘会在后天死,你十七岁的妹妹在大后天被轮奸,你十五岁的妹妹在大大后天被轮奸。对了,轮奸以后她们会被卖到醉红楼当婊子。你的大哥王九洲,说不定会去光顾。还有……”
岱春风在说着的同时,陈利星浑身抽搐,痛苦异常,终于大喝一声:“够了!岱春风,算你狠!”
岱春风使了一个眼色,一名特工上前替陈利星松绑。
岱春风对林美娇说:“林副队长,击垮一个人很简单,因为他一定有软肋。”
林美娇莞尔一笑,问道:“你有软肋吗?”
“有,但我不告诉你。”
“委座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软肋。”林美娇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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