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洲抽着烟斗,神情镇定地安排着:“惜之,你马上去联络奋明、业辉、玉英他们,今天晚上出发,我们去崇明岛。
梅月堇瞟了林美娇一眼,问道:“九哥怎么突然想起去崇明岛了?”
王九洲说:“不是我突然想起,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准备,我已经得到情报,岱春风放松了对车站码头的警戒。”
梅月堇警惕地猜测道:“那岱春风会不会另有阴谋?”
林美娇微微一凛。王九洲笑着说:“他当然会有阴谋,没有阴谋,他就不叫岱春风了。”
孟惜之提醒道:“九哥,我们路上还是要小心。”
王九洲满有把握地说:“你先去吧,我都安排好了,告诉奋明他们,到了崇明岛我们有大事要商议。”
林美娇不安地站了起来,“九哥,你要去崇明岛,那我先告辞了。”
王九洲拦住了她,说道:“慢。我要你跟我上崇明岛。”
林美娇很吃惊地问:“我?九哥,这恐怕不合适吧?”
王九洲说:“有什么不合适?我王九洲就是喜欢女人多,玉英跟梅小姐也去。林小姐,你放心,我保你不虚此行。”
林美娇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去?要是我不答应呢?”
王九洲说:“你不答应,那老子就把你抢上崇明岛!”
林美娇愣住,心里越发不安,“这么说,我从现在起,就被九哥你给绑架了?”
王九洲大笑地说:“哈哈哈哈,你说对了,我最喜欢绑架你这样的漂亮女人。我先走了,等会梅小姐会带你过来的。哈哈哈哈。”王九洲顺手拍了拍林美娇的屁股,扬长而去。
林美娇愣在那里,咬咬牙,突然冲着王九洲的背影喊了一句:“去就去,我才不怕你吃了我。”
夜晚,众人来到了崇明岛,一路上十分顺利,没有遭遇拦查。王九洲领着众人进入宅院。梅月堇的手里拉着一个小孩,那就是小铁蛋。她因为思念铁蛋,就回梅公馆探望,恰巧梅默庵出差去了南京,便趁机将铁蛋抱了出来带在身边。她对众人撒谎说是梅默庵在南京捡到的,自己则视其为养子。王九洲看着小铁蛋也挺高兴的,认其为干儿子。
门开了,开门迎接王九洲等人的竟然是郑国振。原来王九洲安排他来打前站,不能让岱春风的人察觉到,所以早就来了。
进了门,王九洲和孟惜之、孙奋明、余业辉、郑国振、梅月堇、王玉英等人聚在一起商议。
王九洲说:“岱春风向我挑战,我王九洲恰好喜欢有人挑战。他要杀我,那我继续杀他的幕后老板蒋介石。我倒要看看,谁弄出的动静更大。我去杀岱春风,那我王九洲就太小家子气了。我王九洲痛恨这个背叛我们弟兄的叛徒,但大家要记住,我们不是江湖上的黑帮,满足于杀来杀去,我们是为了这个国家,谁危害了这个国家,祸国殃民,我们的枪就对准谁。”
余业辉却有所顾虑地说:“但杀蒋介石太难了,我们杀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王九洲的态度依家十分坚决,“所以我们要想出一个办法来,看怎么样才能最近距离接近蒋介石。”
孟惜之早就有了准备。“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能接近蒋介石的,除了国民党军政要员,就是记者。每次召开重要会议,只要蒋介石出席,都会有大批记者在会场采访蒋介石。我们可以扮成记者进入会场,接近蒋介石。”
孙奋明说:“扮成记者不行,蒋介石出席的会议,检查会很严。”
王九洲摆摆手说道:“这个容易,我们可以注册一个通讯社,专门替报馆定稿。那样的话,就有可能拿到记者证件,凭通讯社的记者证件,就可以进入任何重要场所。”
梅月堇赞同地说:“这个想法我觉得可行。想要对付蒋介石,强攻显然是不行的,只能巧取。”
王九洲决定道:“就这么定了,先在上海注册一家通讯社,有重要会议的话,我们可以派记者去南京。”
孟惜之问:“九哥,用谁的名义去注册?”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说道:“当然不能用真名,我看这样吧,惜之,你设法给我弄一个南洋巨商的假身份,用他来注册成立一家通讯社。我早想过了,通讯社就叫晨光吧,说明天色就要亮了。然后招募一批记者,可以当作经营赚点儿外快,又可以在时间成熟的时候行刺蒋介石,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梅月堇喜形于色,“这下叫蒋介石防不胜防,岱春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想不到我们有这一手。”
王九洲说:“行,那就这么定了。回上海注册晨光通讯社的事交给惜之去办,通讯社成立以后,具体的工作由奋明负责,你们都是大学生,拿支笔没问题。”
梅月堇说:“光奋明一个人不够,还得招几个记者,要像模像样干起来。”
孟惜之说:“我看再招一名记者就行了,因为奋明自己肯定也可以当记者,月堇和我也可以兼职。”
王九洲说:“好,那咱们就快马加鞭,明天,惜之、奋明,你们先回上海。这一回,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蒋介石身边,到时候闹他个天翻地覆!”
大厅外走廊,林美娇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潜到大厅外偷听。
突然,里面的人似乎都站起来,林美娇听到一阵桌凳响,忙躲闪到角落里。大厅的门打开了,孙奋明等人走了出来。
林美娇见有人朝她这边走来,赶紧转身悄悄离开。众人都毫无觉察,只有王九洲机警地瞥了一眼,看见了林美娇一闪就消失的影子。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然后叫住了王玉英,凑近她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什么。王玉英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九洲坐在桌子边,哼着他喜欢的京戏《空城计》:“……只听得城外乱纷纷,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边哼,边在桌子上摆开一瓶白酒,一只广口的玻璃罐子,还有几只酒盅。
他把那瓶白酒倒进广口的玻璃罐子里,嘴里翻来覆去哼着这一句,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门响了,林美娇推门进来,问道:“九哥,玉英姐说你叫我?”
王九洲招招手,“进来,把门关上。”
林美娇听话地把门关上,神情有点忐忑,慢慢走过来,一只手下意识地紧张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藏着一包毒药。林美娇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九哥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说吧。”话刚说完,突然大惊失色,吓得一个踉跄——原来,就在她站立的旁边,放着个铁笼子,盖子已经找开,从笼子里竟然探出一条眼镜蛇的脑袋,冲着她丝丝吐着血红的信子。
林美娇花容失色,“蛇,蛇——九哥,你要干什么?”
王九洲突然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握住了眼镜蛇的七寸。眼镜蛇挣扎着,模样极为可怖。
林美娇吓得连连后退。不知什么时候王九洲的手里多了把小匕首,只见他拿匕首在眼镜蛇的肚腹上轻轻一划,一颗碧绿的蛇胆被挤了出来。
王九洲将眼镜蛇放回铁笼,盖上盖子,一手拿着那颗碧绿的蛇胆,得意地说:“到了崇明岛,怎么能不喝蛇胆酒,这是我多少年的保留节目啊!哈哈。”
林美娇惊魂未定,“九哥,你吓死我了。”
王九洲说:“女人都怕蛇,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拿住了它的七寸,它就乖乖地听你的了。”
林美娇赞叹道:“是是,九哥这一手太了不起了,我算开了眼界。”
“你九哥何止就这一手,等会我再让你见识见识。哦,对了,我告诉你,蛇胆酒最好当场喝,林小姐,给我把酒拿过来。”
林美娇看了眼桌子上放着的盛了一大半白酒的大口玻璃罐子,走到桌子边,她的身子刚好挡住了王九洲的视线,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林美娇悄悄从口袋里摸出那包毒药,抖在玻璃罐子的白酒里,粉末迅速消融了,果真是无色无味。但林美娇的手突然颤抖了,药粉洒出了玻璃罐子。她又用袖子擦去毒药,举着玻璃罐子,晃了一晃。
林美娇把那只盛着有毒的白酒的玻璃罐子给王九洲递过去。王九洲接过玻璃罐子,坐回到桌子边。
林美娇则有点惧怕似的,微微后退了一步。王九洲笑着说道:“林小姐,不用怕,这条眼镜蛇再凶狠,它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不会爬出来咬你的,啊?”
林美娇还是心有余悸地朝铁笼子里看了一眼,那条眼镜蛇果然已经死了。
王九洲把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举着匕首,刺破了蛇胆,蛇胆汁全都滴进白酒中。王九洲拿起玻璃罐子,晃了一晃,蛇胆汁全部融化了,酒色碧绿,清澈透明。他又把玻璃罐子里的蛇胆酒倒进两只酒盅。“来,林小姐,今天晚上你陪我,一醉方休!
林美娇说:“九哥盛情,那我舍命陪君子。”
王九洲举起那杯蛇胆酒,与林美轻轻碰了一下,缓缓举到嘴边。
林美娇也把自己的那杯蛇胆酒举到唇边,眼看着王九洲将要把毒酒喝下去,林美娇突然害怕了,手颤抖了一下,酒盅砰一声掉在地上。
王九洲又把蛇胆酒移开,问道:“林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林美娇惊恐地说:“没……没什么,我没拿住……”
王九洲说:“我这里有的是酒盅,再倒一杯。”
王九洲又替林美娇倒了一酒盅酒。林美娇只得再次把酒盅举起来。
王九洲定定地望着林美娇,说道:“林小姐,你这么漂亮,就像从赶墙上的画纸上走下来一样。你这样的女人陪我喝酒,我连为你死都愿意。“说完,张嘴就要喝杯蛇胆酒。
林美娇不由惊叫一声:“九哥——”
王九洲问:“怎么了?”
林美娇说:“没怎么……噢,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晚上有点儿凉。”
王九洲仿佛有些诧异,“不凉啊,气候宜人。”
王九洲说完又要喝酒,林美娇突然把自己的酒盅往桌子上一搁,“九哥,我们不喝酒了吧,我们去外面看看月亮。”
王九洲问:“为什么不喝了,林小姐?你今天很怪。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九哥替你做主。要是有谁欺侮你了,九哥我找他拼命去。”
林美娇一咬牙,终于说出来:“九哥,这酒里有毒药。”
王九洲问:“是你要毒死我?我王九洲跟你无冤无仇啊,林小姐。”
林美娇说:“对,你不光跟我无冤无仇,你还有恩于我,所以我不想你死。我都跟你说了吧,我是岱春风手下的人,是他派我来的,我的任务就是杀死你。”
王九洲瞪着林美娇问:“我再问一句,你为什么又不杀我了?”
“我跟你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我感觉你不是岱春风说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其实你心善,而且够男人,这样的人我不能杀。”林美娇说着,顿了一顿,然后又接着说道,“现在我都说完了,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我,不管你杀不杀我,我都不怪你。”
王九洲轻描淡写地说:“真说完了吗?”
林美娇说:“真说完了。”
王九洲听到这话,竟举起那杯蛇胆酒,咕咚一声,一口喝干。
林美娇大惊失色,扑上前去一把夺过了王九洲手中的酒盅,“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王九洲竟然笑着说:“那样你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林美娇扔掉酒盅,抓起了那只盛着蛇胆酒的玻璃罐子,眼含热泪往嘴里灌,“是我害你的,即然你死了,那让我陪你去死吧。任务?在我临死前,我终于完成了任务,我对党国尽忠了。”
林美娇将手中的蛇胆酒喝完,猛地将玻璃罐子砸碎在地上。王九洲却哈哈大笑起来。
林美娇伤心欲绝地说:“你还笑,我们都要死了你还笑!”
王九洲说:“不,我们都不会死。因为这酒里没毒!”
林美娇叫起来:“不,会死的,我亲手下的毒。”
王九洲突然从桌子底下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玻璃罐子,那只罐子里,也是盛着一大半白酒。“林小姐,你下的毒在这里。”
林美娇惊呆了,不可思议地问:“九哥,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对,你下了毒后,我就把这只玻璃罐子给换了,你太紧张了,所以你没发现我这个调包计。”
林美娇的脑袋一片空的,“这么说,九哥你早就怀疑我?”
王九洲站起来,抱住林美娇的腰,一转身,将她压在桌子边,解释道:“在舞厅里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你摸过我的腰,我知道你是在摸我的枪。我去你住的地方,发现你折叠的被子方方正正,像是从军校出来的人。还有,我请你到宋家祠堂,梅小姐突然喊一声蒋委员长驾到,你很本能地一个立正,你的姿态很标准啊!”
林美娇一一称是,对王九洲极其折服。
王九洲叹息一声:“岱春风把你送上门来,他这出美人计我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美娇问道:“九哥,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王九洲的目光突然精光闪动,“你如果不阻止我,你当然是个死!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我愿意陪你玩完,如果你还想杀我,请继续。”
林美娇惊恐地说:“不,不,九哥,我不玩了,我对你下不了手。”
王九洲一笑,“这么说来,你还是有点喜欢我,啊?”
林美娇一咬牙,说道:“反正我已经落在九哥你手里,九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要请你继续杀我,不过不是在这儿……”王九洲说着,一把抱起了林美娇,朝床边走去。
林美娇挣扎起来,“干什么,你干什么?”
王九洲将林美娇抱到了床上,“我干什么?我要看着你怎么样在床上杀死我。”
林美娇挣扎了片刻,不动了,闭上眼睛,任由王九洲动作。
王九洲抚摸着林美娇,得意地笑起来,“岱春风傻啊,把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送到我王九洲身边,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哈哈哈哈,今天我王九洲要当一回新郎官,我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美娇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猛睁开眼睛,对王九洲说:“九哥,你别再提岱春风了,做你的女人,我愿意。”
王九洲被震撼了,定定地看着林美娇,然后,他扑上去,紧紧搂住了她,“好姑娘,九爷不会亏待你的,妈的,让岱春风见鬼去吧。”
而这一切都被另一房间窗口站着的梅月堇看在眼里,此刻她压抑住的哭声终于轻轻迸发出来,她蹲下身,一把搂住铁蛋,嚎啕大哭。她哭得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第二天,林美娇脸上写满着幸福,她紧紧偎依着王九洲,两人一起逛街。梅月堇和王玉英过来了,两人都阴沉着脸。
梅月堇一指林美娇,质问王九洲说:“她是岱春风派来杀你的,你不杀她也就罢了,日夜跟她鬼混,你就这么信得过她吗?”
王九洲说:“你们不许欺侮她,她很不容易。我王九洲活了那么多年,看人不会看走眼。”
梅月堇反问道:“没看走眼?那岱春风你有没有看走眼,现在他成了你最大的敌人。”
王九洲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梅月堇回答说:“让这个女人走,必须马上走,你也必须马上离开崇明岛。因为这个女人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跟岱春风通消息?这崇明岛上照样有岱春风的人。”
王九洲火了,王玉英劝道:“九哥,月堇说话是冲了一点,但是句句在理,你再好好地想一想。我也觉得你应该换一处房子,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被岱春风找到这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王九洲说:“你们倒好,穿一条裤子说话。你们想要欺侮林小姐,我可不答应。”
林美娇凄惨地笑笑,说道:“两位姐姐,不要争了。我现在就离开,但是九哥的房子用不着搬。我不是坏人,九哥如果死了,我愿意跟着他一起死,老天在上,让老天作个见证。”
林美娇说完,轻声对王九洲说:“九哥,你一定要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去。
王九洲望着梅月堇和王玉英:“行了吧,这下满意了吧?可是我不满意!”说完,他不再理会梅月堇和王玉英,大步地追上林美娇,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要走我王九洲跟你一块走。”
梅月堇火了,大喝:“王九洲你——”
王九洲站住了,转身看着梅月堇,说道:“我决定了,明天所有的人全部回上海。”
回到上海,王九洲带领众人立即组建晨光通讯社,孙奋明任经理。晨光通讯社招聘了一个名为陈云秋的年轻人为通讯社记者。记者招好了,刚好南京方面的批文也下来了,晨光通讯社就正式开张了。
通讯社按照王九洲的建议,先发点大家都关注的新闻,在新闻界立住脚,再慢慢扩大影响,且要独立经营,扩大跟社会各界的交往。
弄堂和大街相连的地域,林美娇从弄堂出来,一辆吉普车呼啸而至,下来几个人,将林美娇扔上了汽车。林美娇挣扎着,但鼻子嘴巴被紧紧捂住。车子很快消失了。
密查队总部岱春风办公室,门打开了,顺子和大春拖着林美娇进来,刘和尚跟在后面。进门后,他们松开了手,林美娇直喘气。
林美娇质问道:“岱春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忘了,我是密查队的副队长。”
岱春风答道:“我知道你是林副队长,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把你找来是想问一问,你带着毒药去了崇明岛,我以为是你一个人回来,结果是两个人恩恩爱爱地回来。你给我一个解释,我需要理由。”
林美娇说:“我没有机会下手。”
岱春风反问:“没有机会下手?你和他两个人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你没有机会下手?如果我是个三岁小孩,我也不会相信。你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告诉我,要是有一句谎话,我送你进监狱!”
林美娇说:“哼,你以为你的美人计真的百发百中啊?我告诉你,有梅月堇这个母老虎在,王九洲连一个指头也不敢碰我。”
岱春风恨恨地把烟头在手掌上掐灭,脸上的肌肉变态地痉挛着:“妈的,又是这个梅小姐,坏我大事。”
林美娇接着说:“这个梅小姐还带去了一个小孩,真有意思。”
岱春风吃了一惊:“小孩?什么小孩?”
林美娇说:“梅小姐说,那是她在南京的时候领养的孤儿。”
岱春风充满了疑问,“她是失踪过一段时间,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她领养孤儿。”
林美娇冷笑着说:“什么孤儿,我都觉得像是她亲生的。”
岱春风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揪住林美娇,问道:“她亲生的,跟谁?”
林美娇说:“哼,我怎么知道跟哪个野男人?不过,王九洲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小孩。”
岱春风都快疯了,“我不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王九洲和梅月堇真有关系?梅月堇失踪的那段日子,是偷偷去南京生小孩?不不,如果是这样,王九洲为什么一点都不知情?”
林美娇冷冷地嘲讽道:“岱队长,你好像对梅月堇梅小姐很关心啊!”
岱春风突然狂暴起来,一起抓过桌子上的杯子,砸在地上,混乱而又疯狂地说:“这个婊子,荡妇!梅默庵,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混蛋!”
接着岱春风又说:“我必须先杀王九洲,我就不信我杀不了他!美人计不成,我还有别的计,三十六计,我一个一个上!”说着,似乎突然有了主意,眼睛一亮,大喝:“来人哪!再不把王九洲人头拿来,我岱春风没有脸面再去见委座,也没有脸面再在上海混了。刘和尚把你的耳朵伸过来。”
刘和尚凑上前去,岱春风低语着。原来,岱母即将六十寿辰了,岱春风考虑到王九洲的孝心,估计王九洲极可能在岱母生日那天会去拜寿,便决计在那天将王九洲等人围捕。岱春风已对林美娇起了疑心,他没将这一计划告诉林美娇,又找了个借口将林美娇困在了办公室内,以防其泄露消息。
棚户区的弄堂口,一辆小客车开了过来,停下。梅月堇、王玉英、王九洲、孟惜之、余业辉下了车。化装成捡垃圾的孟惜之,贴着胡子。王九洲向孟惜之使了个眼色,孟惜之向前走去。
孟惜之慢慢靠近了岱母住处,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孟惜之看了看左右,轻声叫:“娘。”
岱母吓了一跳,孟惜之把胡子给撕了下来,说:“我是惜之。九哥让我来探探路,他忘不了娘的生日。
岱母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九洲,老记着我这老不死的生日干什么?春风害得他东奔西走,害得我这张老脸都不敢抬起来。你让他别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好着呢,风一吹,咯吧响。”
孟惜之说:“那不行。保卫战要过来接你去大饭店吃饭,他说得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岱母的脸上笑开了花,“这个孩子,就是会折腾,变着法让我这当娘的高兴。”孟惜之看看左右,嘴用手拢起来,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哨声响亮,王九洲带着王玉英和梅月堇向岱母住处大摇大摆地走来。
岱春风早就带人在岱母房子周围埋伏好,此刻他紧贴着一户的门缝,从门缝隙里往外看,看到王九洲和王玉英、梅月堇向岱母门口走去。王九洲的脚步渐渐放慢了,他有所警觉地,耳朵皮轻轻抖动。王九洲等人走到了岱母家的门口,孟惜之刚好站在门口,众人鱼贯而入。
岱春风望着门缝外的王九洲等人进了岱母的住处,得意地笑了。
一会儿,后窗有了动静,顺子带着一名特工回来。顺子报告道:“队长,炸弹已经安在汽车底盘了,爆炸时间定在半小时后。”
岱春风竖了竖大拇指,不再理会顺子,而是轻声地附在林美娇的耳边说话。岱春风说道:“林小姐,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就在这儿长大,我从小就被人欺侮,所以长大了我得欺侮别人。刚才你看到的老太太,是我娘。所以顺子、大春,你们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伤到我娘。”
林美娇说:“枪子不长眼,这怎么做得到不伤到你娘?”
岱春风咬着牙说:“我是说,尽量不要伤到我娘。”
林美娇冷笑着说:“岱队长啊,我说你被立功受奖冲昏了头,连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做,你连你娘的命也不顾了。”
“给我闭嘴,为了党国大业,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
林美娇冷嘲热讽地说:“说得好听,什么党国大业,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
岱春风的枪突然顶住了林美娇的脑门,涨红了脸:“别惹我发火,你再给我说一句,我让你脑袋开花。”
林美娇尖叫了一声:“岱春风,你混蛋,我是上峰派来的,你也敢动手。”
岱春风急了,一把捂住林美娇的嘴,林美娇发出咿呀的声音。
王九洲的耳朵皮又跳了几下,他听到尖叫的声音,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王九洲说道:“岱春风已经来了,我估计现在已经把娘这间小屋围得结结实实。想要出去,除非身子骨是铁打的。”
岱母说道:“这个不肖子孙,这种狠招也能想得出来。他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九洲,他以前是个听话的孩子。”
王九洲说:“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娘,你要注意安全,万一春风真的打过来了,我最担心你避不了子弹。”
岱母说:“我出去挡住他们,你们快从后窗逃走。”
王九洲笑了,凑近岱母温和地说:“娘,你想得太简单了,春风怎么会不在后窗设下埋伏呢。除非有地缝可以钻。”
岱母问:“那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和他拼了。”
岱春风用枪顶着林美娇的头,气喘吁吁地说:“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在这次行动中你不许添乱。后退者,泄露军情者,杀!”
说完,他随即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门,朝天一枪。
岱春风喊道:“王九洲你给我听好了,把枪扔出来,所有的人抱着头走出来,不然的话我让你们统统去阎王殿报到。”
王九洲也在屋里对骂道:“岱春风你个混蛋,娘在屋子里你也敢这么做,你真是丧尽天良。”
岱春风冷笑一声,说道:“有人说我丧尽天良。既然落了个坏名气,那就一坏到底。兄弟门,集中火力,把王九洲给我灭了。”
密集的枪声中,窗子破裂,门上都是一个个被子弹打穿的小洞,一些光线从小洞漏进来。王九洲带着从人躲在窗边向窗外射击。岱母呆呆地坐在椅子边上,一粒子弹飞进来,一只破碗在瞬间碎裂。
岱母在枪声中梳理起头发,然后站起身来,说道:“九洲,不要开枪了,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相互开枪,娘的心里不好受。要谁中枪了,娘都不好受,娘都不如自己中枪。”岱母伸出手,对孟惜之说,“惜之,把你手中的枪给我。”孟惜之犹豫着,看着王九洲的脸色。
岱母加重了语气,“惜之,我是你娘,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吧?给我!”
孟惜之只好把枪递给了娘。屋外传来岱春风的声音:“王九洲,抱着头带着你的兄弟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不要玩什么花招,玩花招没有好结果。”
岱母平静地说:“九洲,惜之,帮我把门打开,跟着我走。要死的话,咱们娘仨死在一堆。”
岱母用手枪顶着自己的脑袋,一步步向外走。后面跟着王九洲等人。
岱春风看到岱母在前,大喝一声:“不许开枪,谁也不许开枪。”
特工们纷纷把枪放了下来。岱春风叫道:“娘,娘!”
岱母回答说:“我不是你娘,哪一个当儿子的会把枪对准娘?你要是还认娘的话,把枪放下,放九洲他们离开。”
岱春风说:“娘,那是我和九哥之间的事,你不要管。”
“九哥?你还认他这个九哥?你还有脸叫他九哥?我不管可以,但你先得把我开枪打死。不然,你只能让他们走。”
林美娇松了口气,看看岱春风。岱春风轻声地说:“你不用得意,我岱春风永远都不会输。”岱春风看了看腕表,嘴角牵过一丝笑意。
岱春风喊话:“娘,儿子向你保证,绝不伤九哥半根毫毛。九哥,惜之兄弟,玉英姐,月堇,还有业辉兄弟。你们走吧,我对天发誓,绝不为难你们。但是,你们得把我娘留下。”
余业辉说:“好,岱春风,这句话说得像男人。我们信你一回。”
岱母把手枪递给了孟惜之,说道:“惜之,你们走吧。”
王九洲带着众人向停在远处的小客车走去。
岱春风得意地笑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抬腕看了一下表。
林美娇焦急起来,头上的汗滚落下来,她突然提起了枪,胡乱地向天空中开了一枪,喊道:“王九洲你给我站住。”
王九洲回头看到林美娇的这副模样,一下子就傻了。林美娇又对着王九洲的脚边连开数枪,显然并不是想要击中王九洲。
梅月堇说:“九哥,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岱春风突然拨枪,对准了林美娇,“姓林的,我说让我兄弟走,你还在这儿发什么雌威?我是队长,我定下的事,没人能够反对。”
岱春风又对王九洲说:“王九洲,你还不快走,你在等我反悔吗?”
王九洲缓慢地转身,带着梅月堇等人向小客车走去。
林美娇焦急万分,终于脱口而出:“王九洲,你给我过来,你把我骗到崇明岛,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过来给我说清楚,我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王九洲转过身来,看了看,转身又要走的时候,林美娇终于开枪,“混蛋,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给我说清楚休想走。”
岱春风冷笑道:“林副队长啊,我知道你想通风报信,你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举枪就在林美娇的腿上开了一枪,林美娇单腿跪地。
岱春风又飞起一脚,将林美娇的手枪踢飞,转头对王九洲吼道:“这是我在执行家法,和你无关。你们都给我滚。”
王九洲恼了,猛地举枪对准岱春风,“你要是敢对林小姐动手,我和你拼命。你信不信我随时都可以让子弹穿过你的脑门。”
两帮人马都又个个举枪,瞄准对方。
岱春风问道:“我放你一马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王九洲说:“那你必须放过林小姐。”
岱春风收起枪,说道:“走吧,你快走。”
王九洲等人又向小客车走去,此时林美娇没有其他办法,大喊:“王九洲,车上有炸药。”
王九洲大惊,一把拉起梅月堇和王玉英向回奔。车子爆炸,腾起滚滚浓烟,岱春风对着林美娇连开数枪,林美娇随即倒在血泊中。
王九洲凄惨地大喊:“林小姐,林小姐,林小姐……”他一边喊一边向前冲去。
梅月堇使了一个眼色,余业辉从背后冲过来,拉住王九洲就往回跑。
王九洲挣扎着吼道:“放开我,业辉!你再不放开我,我和你恩断义绝!”枪声激烈。王玉英用枪顶住了自己的头,说道:“九哥,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得听我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不能硬拼。”
王九洲愤然地转过身,带着众人开始奔逃。从此之后,王九洲发誓要报仇,更把所有的账都算到蒋介石头上。而他们的晨光通讯社,已经开始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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