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乐章-她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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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会那晚,唐晗没有回公寓,直接去机场买了机票飞回Z城。

    凌晨两点多,当他敲开江枫的住宅,把自家妹妹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对方还以为他中了邪。

    自接手声世后,她这个哥哥几乎不怎么回Z城。他在S城购置了公寓,拓展了新的朋友圈,前年还接受S城财经杂志的专访,上了封面。夸张的是,那次专访令他的微博账号瞬间涨粉几十万。

    也是,这么年轻的CEO,出身好,有品位,颜值又高,女人们能不喜欢吗?

    无论如何,唐羽琦眼中的哥哥,一直过着舒适而有品质的生活,他懂得享受,从来不会虐待自己成为工作狂,同时他也有事业心,几项改革让声世的发展蒸蒸日上。

    他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不会迁就别人,不会为了什么事或是人改变固有的习惯,哪怕遇到再棘手的问题,也能从容笑对。

    可这晚,他却带着极度低落的情绪,半夜三更千里迢迢从另一个城市飞来找她,不过为了问她一句话:“那个该死的简墨准和晨珀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羽琦没有给他面子,裹上男友递来的厚棉睡衣,靠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不以为然地嘲笑他:“哥,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电话?”

    唐晗扯开领带,解了扣子,俯身凑到自己妹妹面前:“那你希望我现在用电话和我们亲爱的爸妈聊会儿天吗?”

    “你这是威胁!”唐羽琦顿时黑脸,“每次都用这招,烦不烦你!”她和江枫的恋情一日不转正,她就一日受唐晗控制,有的时候想想,真巴不得哪个女人能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如此一想,她倒突然来了兴趣:“你能找来我这里,其实不都已经猜到了,还问什么?”

    唐晗眸光一暗,虽然早已猜到,但毕竟没有确认过,现在亲耳听到唐羽琦肯定的答案,心里的失落比预料中的还要强烈。

    “哥,你真的想听她的爱情故事?”唐羽琦表情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很多事都是小珀事后说给我听的。我记得,那天我接到她电话,她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他们开了一夜车,还一起看了日出。那时,她在拉斯维加斯。”

    第一次听说简墨准时,唐羽琦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有复杂的背景,和晨珀认识的过程不输电影。

    他们为了躲避一个有势力的女人,从赌城的市区一路驰骋,最后开到了郊区,停在红石峡区外的路旁。

    晨珀一直是个乖宝宝,无论她本性如何,最起码在唐羽琦的记忆里从未做过夜不归宿之类出格的事。所以当唐羽琦听到她在异国他乡上了陌生人的车并一夜未归时,第一反应是——

    “妈蛋!你是不是被绑架了!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你简直是作死啊!还看日出,你小心被人先×后×!”

    晨珀很无奈,讲这么大声,旁边人都听到了好吗!虽然知道他不懂中文,可她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和他靠坐在车头,车就停在马路旁的一小片高地上,远方的山岭和近处的沙地在晨曦里呈现出层次不一的橘红色,衬着浅蓝色的遥远天幕,美到不真实。

    男人凝望着面前的风景,他的侧脸在柔和的晨光下少了一分冷色,线条却仍干净清隽得无可挑剔。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他回头朝她看过来,眼眸深黑而沉静,眸底映入了整片天空的色泽。

    哪怕是自称“心累苍老不会再爱”的晨珀,这一刻,心脏也狠狠地跳动了下。

    昨天她怎么会觉得他和唐晗给人的感觉相似?

    这男人的气场和气质,分明远胜唐晗。

    这种差距并非是容貌上的,唐晗生得也好,那种精致秀美连女生都很少拥有,属于让人一见钟情型。面前人的样貌却更胜一筹,五官清俊完美,挑不出丝毫瑕疵,只是这种完美并不凌厉张扬,再加上他身上温雅清冷的干净气质,初见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长相。

    唐羽琦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问她到底失没失身,为什么甩开跟着的车子后不选择另一条路回城,反而在荒郊野岭待了一个晚上,是不是看到人家长得帅就脑残上身了……

    晨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车子出城后没多久我就睡着了,所以……”

    关键还是拉斯维加斯的郊区夜晚太美了,风从荒芜的沙地吹拂而来,大地沉睡在道路的两旁,路灯昏黄,一盏盏如飞逝的流星,夜幕广阔寂寥。她就像是突然从繁华都市跳转到很久之前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模糊梦境中,原始而纯净,仿佛闭上眼就能融入这片夜空。

    唐羽琦霎时闭嘴,片刻后才有幽幽的声音传来:“是我不好,是我太看得起你了,我不该对你的情商有指望。所以,既然你啥事都没有,打这个国际长途给我算几个意思?”

    “因为我手机落在同学那里了,我又背不出他们的号码,就只记得你的,所以你给我室友米拉打个电话报平安。我记得之前用她的号码给你打过,还让你存了。”

    “弄了半天我就是个传声筒啊!”

    “……”

    “再见!”

    “……”

    “哼!再见!!”

    “……”再见为什么还不挂?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你和他昨晚是怎么搅到一起的,谁搭讪的谁。”

    “别闹,我用的别人的手机,国际长途!”

    “这有什么,我打过来,你等着!”唐羽琦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片刻后,手机响了起来。晨珀捏着电话用英文问身旁的人:“我朋友打来的,我能再用会儿手机吗?”

    他朝她轻轻点头。

    晨珀接了电话,尽量用精简的词语把昨晚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唐羽琦的八卦之心被满足,自然也好说话了,表示会立刻通知米拉。末了,唐羽琦又语重心长地吩咐她:“有黑社会背景的这类人呢,玩玩可以,千万不能当真,好歹你读的是Royal Academy of music,不说找个国际大师,至少未来另一半要能听懂你拉的小提琴,不能是个啥都不懂的保镖,是吧!”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晨珀干巴巴地回道。

    “哎哟,少来了,都一起过夜了,名字不名字的重要吗?”唐羽琦还在故意嗲声嗲气地说话,手机那头就已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喂了几声才意识到自己被晨珀挂了电话,气得她对着手机好一顿骂,骂完又乖乖地找出米拉的电话打了过去。然而运气不好,连打几个,都无人接听。

    唐羽琦一边想着这可怪不了她,一边心情不错地去敷面膜。

    晨珀并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她将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还给身旁的男人,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快没电了。”

    “没关系。”他接过手机,“回城吗?你要是不赶时间,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顺便加油。”

    晨珀被对方修长干净的手指吸引,不在意地嗯了声。她有点手控,学器乐的人其实大部分都是。他的手很大,指甲干净光洁,骨节均匀,显得手指修长而漂亮。

    看这样的人开车简直是视觉享受,她开了车窗,一边感受拉斯维加斯夏日清晨凉爽的风,一边想象眼前这双手若拉起小提琴,会是什么模样。

    直到许久后,他停车并出声提醒她,才发现他们已从无人的郊外来到了一个加油站内。

    “这附近都没餐厅,里面有便利店,先去买点吃的吧。”

    晨珀跟着对方下车,来到后面的便利店。这个加油站很小,便利店也不大,不过还好里面有卖热狗——非常简易的那种,但闻起来真的很香。

    身无分文的晨珀问店员:“我要两个热狗,还要两瓶水,可以刷卡吗?”

    对方回了她一句“抱歉,刷卡机坏了”外加一个白眼。

    “那付现吧。”晨珀无奈,只能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似乎愣了下,手伸向口袋却又很快停住:“我皮夹不在身上。”

    “丢了吗?”昨晚疯狂飙车,动作太大掉出来也有可能,“是不是掉车上了?”

    “应该不是。”他沉默片刻,回头看她,“你身上有钱可以先付吗?”男人的眸子依旧平静,哪怕站在破旧的便利店里因为付不出一个热狗的钱而被迫向女生开口,也没有面露尴尬。

    也是,司机保镖这类人,始终要放下自尊服务他人,他们应该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只是可惜了这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与他的职业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这一刻,晨珀多想说:“没事没事,我有钱,我来,统统我来!你这么帅,别说一个热狗,一百个热狗我都给你买!”

    然而现实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身上只有一张卡。”

    他愣了愣,从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两人对面,已经包好两个热狗拿了两瓶水的店员开始有点不耐烦:“到底谁付钱?”

    他突然想起什么,说了句“请等一下”,就转身出了便利店。

    隔着玻璃窗,晨珀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匆匆走至R8那边,拉开车门弯下腰似乎在找什么。不一会儿,他又关上车门返回店里,手里捏着一些硬币。

    他将硬币放在柜台上,居然只有一枚是美元,其他都是美分。

    然后,这个气质清隽、容色完美的男人就站在那里数了起来:“五十美分、十分美分、二十五美分……”

    晨珀和店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将硬币分成两份,一份正好够买一个热狗和一瓶水,另一份则揣回兜里。

    他将硬币推给对方,声音清冷而动听:“只要一个热狗,一瓶水。”

    店员这回没有忍住,收了硬币,将一个热狗重新放回去,转身低声咒骂。

    店员是个小个子的黄种人,其貌不扬,还没有晨珀高,之前三个人都是用英文对话,这回骂人用的却是中文,还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并不想让他们听到。

    他骂完心里爽了,却突然觉察有点不对,回头一看,发现那个一身小太妹打扮的女孩非但没有走,反而半靠在柜台上眸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相比他的激动,女孩的声音轻软温柔得过分,用的是他熟悉的语言:“你是妒忌他长得比你帅吗?”

    “什、什么?”乍一听到中文,他有点慌,但他觉得对方应该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还要买什么,不买就走吧,别打扰我做生意!”

    晨珀笑了笑,答非所问:“我承认他的确长得非常帅,但他不是牛郎,也不是被我包养靠身体吃软饭骗钱的小白脸。”

    店员的声音的确非常低,不过以她这么多年听音练习的耳力,想要听清不是难事。虽然不得不承认,连她自己都在猜测他的“不雅职业”,可此刻听到别人这么说他,她却有点不高兴:“看到外面那辆车了吗,我不过陪他看了次日出,他就把车送给我了。这样有钱又帅又大方的男人,会不会让你更加妒忌呢?”

    在店员铁青的脸色里,晨珀笑着和他挥手告别,转身没走几步,却看见原本已离开的男人不知何时重新返回,正静立在敞开的门口。

    晨珀并没有解释,反正他也听不懂中文。她走到他面前,朝他恬淡一笑。

    面前女孩的笑容文静而礼貌,看起来很乖巧。她脸上的烟熏妆还在,他很容易就想起了昨晚那个踹椅子拦路的不良少女。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走吧。”

    男人的笑容温暖而柔和,舒展了他清冷的眉宇,晨珀再次毫无防备地被惊艳到!

    因为没有钱加油,两人的车开出加油站之后没多久,油表宣告归零。

    “前面一百米左右就有公车站,我们去坐公交车。”他拿起自己没电的手机和装着热狗的袋子,将车钥匙留在车里,然后下了车。

    晨珀问道:“车就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没事,会有人来取的。”

    晨珀想起那个可能会回来取车的人,打了个寒战,没问下去。

    两人朝前走了一会儿,路旁果然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公交车站。

    他们走运,等了没几分钟就有一辆公交车开来,刚好是开到她住的那所酒店附近的。他取出口袋里的硬币,刚好够他们两人的车钱。

    晨珀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只买一个热狗,一瓶水。

    公交车里很空,他们在最后一排坐下,她刚坐定,他便将手里的热狗和水递了过来。

    晨珀表示自己不太饿,然而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眼底似乎有笑,将热狗外面的包装纸打开递到她手里,随后又拧开水的盖子,也递到她手里。

    晨珀看着那双替她忙碌的修长大手,心里漾出一丝异样的暖:“那你呢?”

    “没事,我还不饿。”

    晨珀没有出声,将手里的水递还给他,随后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用包装纸垫着手将热狗掰成两份,随后又将包装纸撕开裹了一份递给他。

    女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看着他。

    他到底还是接了过去:“谢谢。”

    “是你买的,为什么谢我。”她这句话并非问句,也不用他回答,说完就朝手里的那一半热狗咬了下去,大约因为肚子饿,竟觉得挺好吃的。

    晨风从公交车的窗户吹拂进来,带着夏日独有的气息。

    “美好的天气。”他的视线投向窗外的晨曦。

    “嗯,不用饿肚子,勉强算得上一个美好的清晨。”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他看向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是浅浅一笑,笑容美好得让她沉醉。

    晨珀觉得,自己可能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在陌生的国度,她和不知道名字的他,身无分文,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分吃一个热狗,分享一瓶水,偶尔交谈几句。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很暖也很满,窗外的景色是从未见过的美丽。

    女人真的很容易感动,有时候不需要多奢侈多极致的浪漫,这样简简单单的画面,如此容易便印入她的内心。

    曾几何时,那人也带她看过日出日落,花大手笔替她放满整个夜空的烟花……如此种种,再回想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如果,如果拉斯维加斯的记忆就停驻在这一刻,那将是无比完美的浪漫。

    只可惜,世事无常。

    酒店离公交车站很近,他便先陪她步行回到酒店。

    刚进大堂,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女声从一旁传来:“Amber!你回来啦!没事吧!喂,你们几个快过来,她回来了!”

    被几个好友团团围住的晨珀表示,大家的反应似乎有点激烈……

    热情拥抱后,米拉瞧见了她身后的男人,几人顿时有些警惕地将她拉远了些,压低声音问:“一个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都以为你被人绑架了!”

    “真抱歉,是我不好,但是你之前没有接到电话吗?”

    “什么电话?”米拉这才想起来,“我们之前在警察局录口供,手机调了静音,没调回来。”

    “警察局?你们以为我被绑架,报警了?”晨珀忍不住瞥向身后的男人,他身形修长挺拔,一夜奔波,身上的白衬衫却没有一丝褶皱,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怎么能不报警,你知不知道昨天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帕分一脸愤慨,转头去瞪后面的男人,却被对方瞥来的视线给吓得缩了回去,“你瞧,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闭嘴!”米拉拽了他一下,“他好歹还是把Amber送回了酒店!”

    “几位!”冷硬的男声插入他们的对话。晨珀抬头,两个警察模样的白种男人立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警察则走向她后方的男人,“你们的朋友现在回来了,可以让她和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吗?”

    “现在吗?”晨珀问道。

    “是的!”

    米拉他们报警的事可能会给他带去麻烦。晨珀自觉没有受到任何威胁,自然要去警察局把事情说清楚,她正要开口请对方等一等,让她去楼上换身衣服洗个脸,酒店外又匆匆走来一个棕发黑瞳的白种男子。

    他非常年轻,看起来像是混血儿,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美,只可惜一边的胳膊受了伤,用绷带吊在胸前,看起来有些狼狈。

    晨珀听见米拉他们几个人发出惊讶声,似乎是认识对方。

    那位混血美男直接走到黑发男人面前,低声询问了几句话,随后向他们面前的警察解释。片刻后,那警察的脸色缓和下来,走回两个同伴身边耳语了几句。

    之后,他们似乎放弃了将他带回警局的打算,只是表示仍需要晨珀回去录口供。

    “怎么他不需要去,反倒我们报警的还要去?”乔治皱眉不满。

    那边,简墨准原本正安静地听着男子说些什么,闻言朝晨珀这边看过来,随后迈步走上前。

    “先生!”混血男子顿了一下,忙跟上来。

    “怎么了?”简墨准走到晨珀面前,低头询问她。

    四个好友见他过来,顿时如临大敌,昨晚还对他各种崇拜的米拉甚至退了一步。见他们都没说话,晨珀开口道:“我们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不需要去警局,而我却要去。”

    “我知道了。”他示意身旁的混血美男,“菲尔,这件事和她无关,你去说明一下。”

    菲尔犹豫了下,看了眼警察,忽然改用中文——虽然不太标准,但的的确确是中文,朝简墨准道:“可是,伦娜小姐那边要一个交代……而且,昨晚的事,乔尔先生已经知道了,他很生气。”

    “就算这样,也和她没关系。”黑发男人开口,竟然也是字正腔圆的中文,“是我把她拖进来的,我不希望继续给她惹麻烦。”

    “但……”菲尔显然很为难。

    “没事,回去我会和他们解释。”简墨准说完,菲尔只能上前和几个警察再次解释。

    米拉他们几个并没有听懂两个男人之间的中文对话,此刻只能尽量伸长耳朵听那位混血美男如何与警察解释,但对方显然不想让他们听见,将三位警察拉到离他们较远的位置,他们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

    无奈,米拉只能去问晨珀:“他们刚刚说的是中文?说了什么?”

    晨珀石化中——

    满脑子只有四个字:他会中文。

    她想起和羽琦的那通电话,对方在那头大喊先×后×,长得帅可以玩玩,她在这头把为什么会搭讪,如何搭讪,搭讪结果一一讲明说清,还有在便利店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说,这些其实他全都听懂了!

    一时间,纵是晨珀再淡定,也有种兜不住要崩溃的感觉。

    “Amber?”米拉看见好友低头捂脸,还以为她不舒服,“警察走了,你不用去警局,累的话我们上去休息吧!”

    晨珀含糊地嗯了两声,捂着脸转身就想走。

    “等等。”身后有人出声,熟悉的清冷嗓音,用的是中文。

    晨珀想假装没听见,但对方已几步走到她面前。

    简墨准低头看着面前完全挡住脸的女孩,缓缓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说的是中文名。”

    若换成以往,这种被极品男人搭讪的机会就算她放过,她身边这几个损友也不会让她放过。不过现在嘛——

    晨珀一手捂脸,另一只手朝身前的人摆了摆:“相逢有缘,后会无期,不用知道了。”说完,她颤抖着逃走了……

    米拉四人并没有听懂,他们对视几眼,也跟着逃走了。

    简墨准目送她有些仓皇的背影,眸色微动。

    Amber,是琥珀的意思?

    “先生,您没事吧?”菲尔看了看电梯,又看向自己的老板,忍不住皱眉。

    “没事,走吧。”简墨准又想到什么,“我的车呢?”

    “被伦娜小姐撞坏了,估计没有一星期修不好。”菲尔说完,从手里提着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皮夹,“您的钱包,我们现在去医院看伦娜小姐吗?”

    “暂时先不去,腿都断了,这几天她也不会来闹,我们回酒店。”

    “是!”

    那晚后面发生的事,晨珀很快从朋友的嘴里得知了。

    她被带上车离开后,他们还以为芭比美女——伦娜会很生气或是难过地离开,结果转瞬间,就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

    一辆是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后,下来数个精壮的白种男人,非常客气地上前和伦娜说话,然后那几个男人便转身将后面的黑色厢型车围了起来。

    ——经晨珀和米拉比对,那辆车就是后来被伦娜开着来撞他们的那辆。

    厢型车一开始没有动静,上面的人也不下车。

    几个白种男人从敲打车身到踢打,最后大概是伦娜火了,那几人直接掏出了枪——对的,就是枪,照着车玻璃就是几下。

    震耳欲聋的枪声把一旁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包括米拉他们四个。

    车窗碎了,几个男人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拽下一个棕发黑瞳的俊美男人,将他一顿暴打,之后朝路边一丢。伦娜霸气无比地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驾驶座,一行人丢下自己原本的车,就这么开着厢型车走了。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场面堪比黑帮街头火拼。

    再然后,颤抖的四个人直接报了警。

    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几个人都心有余悸,虽然知道美国持枪合法,但在拉斯维加斯这种治安良好的闹市区说掏枪就掏枪,他们还是吓坏了。

    “Amber,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那个男人的身份背景都不是我们能触碰的,你要小心别卷入奇怪的事件里!”

    好友的劝告,晨珀自然听进去了,最后众人商量了下,把几天后的机票改签到了次日,然而经济舱的座位基本都满了,他们四个人只有三个位置,还有一个人得改签商务舱。商务舱贵很多,晨珀觉得这是自己惹来的麻烦,便主动承担了。好在她之前赢了不少钱,价格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那时的晨珀还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如同她在拉斯维加斯和简墨准的冒险,再如她在匆忙返航时和简墨准的再次相遇。

    她惊讶于两人频繁的遇见,内心有种莫名的奇妙感觉,但因着好友的忠告,她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将身体朝下缩了缩——幸亏她上飞机早,座位又在后排,刻意躲避下,对方并没有看到她。

    下飞机时,她故意磨蹭了会儿,等他和他的朋友离开机舱后才下了飞机。

    她给米拉发了条消息,让对方帮忙取行李,自己则从无行李通道直接出了关。她本意是想随便找家咖啡店坐一会儿,尽量避免和那个男人碰到。

    结果在咖啡店的门口,她却再次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人来人往的机场内,身形挺拔高大的他醒目异常,她下意识就想掉头走开,然而已经晚了。

    “Amber?”低沉而清冷的男声传来,带了抹极淡的不确定。

    他的目光从她恬静白嫩的巴掌脸上掠过,她没有化妆,面容稚嫩,长发也束了起来,在头顶简单扎了个丸子。这样的她看起来更显小了,他几乎没认出来。

    随着对方朝她走来,晨珀的心脏狂跳。要逃吗?那也太难看了!

    观察到他眼底的诧异和不确定,想到自己今天的装扮,几乎是下意识的,晨珀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看对方,面带天真和不解:“你是谁?在叫我吗?”她用的是法语,还特意将嗓音放得更软,看起来完全像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

    男人停下脚步,眉宇轻轻拧了起来:“我们昨天才见过。”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操着磕磕巴巴的法文继续下去:“抱歉,请问你能说法文吗?我听不懂中文,也不太理解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从来没见过你,即便你长得非常帅,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对方沉默,视线却仍停留在她身上,眼底的诧异已经转成另外一种情绪,从不解到了然,眸色深邃得让她几乎无法对视。

    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憋不住要落荒而逃时,对方收回了打量她的视线,神色重归平静,朝她淡淡道:“抱歉。”

    晨珀还没松一口气,脚步声便自背后而来,她的肩膀被米拉从后面揽住:“好呀,坐了商务舱就是不一样,连行李都不会自己拿了是吧!”

    “是啊,Amber!你自己一个人出来做什么,还不是要等我们一起回市区!”

    四个好友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很快就注意到了晨珀面前的男人。

    米拉倒吸了口气:“怎么是他!”

    “他怎么也在这里?不会和我们同一架飞机吧!”

    “嘘……”不知谁嘘了一声,然后几人不约而同地闭嘴,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呵呵……”晨珀装傻装无辜已经很没脸了,居然还被当场拆穿,总在同一个男人面前丢脸,好背。

    “不好意思,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她硬着头皮开口,这次用的是中文。其实她能感觉到刚刚对方应该认出了她,只是出于礼貌,才会选择作罢。这个时候道歉虽然有点丢人,但至少不晚。

    然而这句抱歉,却令原本打算离开的男人再次停下脚步。

    其他几人对他的警惕,简墨准早有察觉,并不觉得如何,然而对上女孩轻轻扯出的勉强笑容和眼底的躲闪,不知怎么的,他刚刚平静的心绪又波动起来。

    他眉头微蹙,开口道:“其实你不用道歉,是否选择和我交谈,是你的权利。”

    男人的声音仍旧平稳低沉,站在他身后的菲尔却觉察出了某种不常有的怒意。他有些震愕,忙上前两步仔细去看简墨准的表情,很快他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那怒意很淡,但的确存在,还是对一个年轻的女孩,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对方的话堵得晨珀哑口无言,他这是在替她开脱吗?怎么感觉有点怪……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例如她装不认识他的原因,不是故意耍着他玩,而是那晚她朋友目睹了枪战,对他的背景有些忌惮。虽然他的脸色依旧静淡,但她隐隐感觉到了他的一些情绪。说真的,即便不能做朋友,她也不想他误解她。

    然而她才开口,对方便微微抬起了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停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不会让旁人觉得太无礼,又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意思——让她不必再说下去。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但对方只是礼貌地和她道别:“很抱歉打扰了,再见。”

    男人退后一步,旋身离开,明明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出众的优雅。

    这个男人连离开时的背影都能吸引来旁侧女人的视线,米拉目送两人离开后,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这男人的气场简直了!”

    几个朋友都问晨珀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后者却只是叹了口气。

    分明知道他的背景,也明白刚才那些事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可最后他离开的表情和背影还是帅得心脏直跳。

    这种感觉真是醉了……

    即便是夏天,伦敦的气温也像是在初春,和灼热干燥的拉斯维加斯完全是两个世界。

    无论米拉他们怎么问,晨珀都不愿意再提那天在机场的对话,只说请他们吃饭。

    几个人新鲜了一阵,便把那些事抛去了脑后。和以往一样,他们在练习、聚会和郊游里度过了这个暑假。

    伦敦的秋天很快来了。

    九月的伦敦,白天不过十七八度,夜晚就更冷了,阴天多过晴天,但即便是阴云密布的日子,这座城市依然有着它独一无二的魅力。

    晨珀最近很忙,她和四年级的同学两周后会参与一个大型音乐节活动,就在Southbank Centre(南岸中心)的Royal Festival Hall。虽然是免费的公演,但Southbank Centre一直是伦敦颇受欢迎的文化中心之一,人气极高,这次演出机会难得,他们所有人都很重视。

    同去的大概有二十多人,除了她之外全部都是四年级生。演出曲目是《霍塔舞曲,作品52》,这首曲子的彩排已经进行过两次,教授听过后替他们做了些修改,这天便是修改后的首次合作。

    小提琴声部有八个人,晨珀是合奏者之一,整曲并没有难度,关键是所有人的合作和默契。

    两次练习后,负责的教授来了一趟,听完又给了他们一些修改意见。第三次演奏后,曲目基本成型。彩排结束,众人各自离开,教授喊住抱着小提琴盒正要离开的晨珀,问她有没有和竖琴合奏的经验。

    晨珀摇头表示没有。

    教授并不在意,告诉她四周之后在Wigmore Hall(威格摩尔音乐厅)有一个艺术节,他有一首全新的改编曲目,由钢琴、竖琴、大提琴及小提琴协奏,小提琴声部只有一个人,希望她能参加这次演出。

    Wigmore Hall几乎是所有人心中最佳的古典乐演奏舞台,能在这样的场地进行演出——且非人数众多的集体演出,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晨珀自然点头答应,然而等教授离开之后,她才发现气氛有些古怪,几个四年级的同学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见她回头,大部分同学都没说什么,继续收拾东西离开,其中一个金发的女生却丢下谱子径自走到她面前。对方很高,大约有一米七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挑剔不满。

    “嘿,东方妞,你知道吗,这个演出机会原本是希利尔的!”

    “哦。”

    “你才刚来两年,根本没资格去Wigmore Hall!在这样的演出上出丑,不仅是你,连同RAM都会一起丢脸!我希望你能明白,主动退出演出!”

    “露西……”一旁有同学低声叫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满的原因,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说这些话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露西挑眉,“她根本无法和希利尔相比!”

    “可是希利尔犯了错,不是吗?”

    几个原本已整理完东西准备离开的同学都回头看过来,有人皱眉,有人点头,但几乎所有人都被绊住了脚步。十几个人停步驻足,唯独有一个身影默默向外走去。

    “谢谢,请让让。”晨珀抱着小提琴朝外走,等到露西注意到时她已经走到了音乐厅门口。

    露西骂了句粗话,快步冲上去拦住她:“谁允许你走的?我再说一遍,这次的演出机会不属于你,请你立刻退出!”

    “哦。”

    “什么?”

    “我说哦,代表我知道了,我会找教授说这件事的。”音乐厅的门开着,凉风从外面灌进来,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把整张脸都藏了进去,只余下一双漆黑的眼瞳。

    露西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在她发愣的片刻,晨珀已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并开口道:“您好,哈文教授,我是Amber,刚才露西说Wigmore的演出机会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希利尔,她很严肃地要求我退出这次演出……”她的声音绵软而清润,语速缓慢,没有任何气恼或愤怒,而是带着纯然的天真,真挚异常地向教授表达拒绝。

    只是这种拒绝的方式,让人目瞪口呆。

    “哦,不可以退出吗?好的,我知道了,教授。”挂上电话,晨珀抬头看向比她高了一头的金发女生,微带无辜和歉意地朝她笑了笑,“抱歉,教授不同意。”

    “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没等露西回答,晨珀再次笑笑,“应该可以了。”

    看着晨珀离开的背影,有人拍了拍露西的肩膀:“之前有在学弟那里听过别人对这位东方女生的评价,那时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都是真的。算了,别为了希利尔做这些事,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惹。”

    露西反手拍开了那人的手:“不!我并不怕她,现在这已经不是希利尔和她的事情了,而是我和她的事情!”

    晨珀当然是故意的。

    来RAM已经两年多了,这所著名的音乐学院面向全世界招生,那么多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学生聚集在一起,比国内的大学更容易发生矛盾。

    最常见的便是部分西方人看不起东方人,部分东方人又鄙视白种人,除非你的实力强悍到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折服的地步,否则像这种“你凭什么拥有这样的机会”的质问会时不时发生。

    谁让她每天上课时都顶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孔、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呢?年纪稍大的西方教授就是喜欢她这副软萌乖巧的样子,就连她偶尔和教授提出不同意见,并在遭遇反对后坚持己见,也会有一种反差萌的即视感。

    只要是人都会偏心的,何况她的确拉得好,右手很稳,对于新东西上手很快,会举一反三,有非常大胆的创意。所以不可否认,晨珀得到的机会总比旁人多一些。

    有关希利尔的事情,其实她隐隐知道些。四年级生,小提琴手,和露西是男女朋友关系。希利尔一直是个优秀的小提琴手,技巧好,手速快,是四年级的明星学生。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染上了吸食大麻的习惯。在英国,吸食大麻虽然不像在中国那样属于犯罪,但被警察看到,也会带去警局教育并罚款。希利尔还在读大学,在学校公然吸食大麻还被教授看到,自然被训了一通。然而他表面认了错,私下却屡屡再犯,最近又被抓了,而且认错态度还不好。

    哈文教授对他很失望,Wigmore的演出机会自然不会再给他。

    至于这个机会最后落在自己身上,晨珀还是挺意外的,毕竟她才刚升上三年级,但同时也很高兴,这代表自己的努力被肯定了。

    现在遭遇这种质问,不干脆利落一点应对是不行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所以离开后很快把这件事抛去了脑后。

    然而,人的运气总不可能一直都好。

    四周之后,晨珀没能登上Wigmore的舞台。

    上台前一刻,她被换掉了。同校的其他演出者在后台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朝她指指点点,米拉和艾玛她们轮流拨打她的手机,让她登录学院的网站,上面曝出了她和哈文教授的照片,以及一篇讲述不道德的师生交易的帖子。

    照片里的她坐在哈文教授的大腿上正在拉小提琴,教授的手摸着她的大腿,一脸愉悦,再加上那篇图文并茂的文章,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有着非正常关系。

    晨珀脑中轰的一声,刹那间所有的血液仿佛逆流而上直冲大脑。

    这绝对是PS的!有人在陷害她!

    她知道自己没做过,她的朋友也相信她,可是其他人呢?

    演出即将开始,为了不让这则丑闻影响到整个艺术节,校方只能采取措施。

    然而四人的协奏曲,缺一不可,这种紧要关头该找谁补上?

    关键时刻,希利尔站了出来,朝校方负责人诚恳地为自己先前犯的错误道歉,又表示自己练习过小提琴部分,他可以上台试试。

    时间紧迫,校方也没有太多选择,最后希利尔还是站上了舞台。

    临走之前,那个高瘦卷发的美国男生朝脸色苍白的晨珀投去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简墨准抵达Wigmore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他并不在意,他不完全是来看演出的。

    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向他递上了一份节目单,并表示这件珍贵的藏品将在压轴节目上由伦敦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约瑟夫使用。

    跟在他身后戴着白手套的菲尔捧着手里的小提琴盒上前,两人打算跟随工作人员去后台,然而音乐厅大门的旁侧却传来小提琴的声音。

    悠扬柔美的弦音在空气里飘扬,带着美好和愉悦,还有对某些事物深切的怀念。

    菲尔和那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后者连忙道歉,说可能是今天要在这里演出的学生在练习,他现在就去处理。

    “不用了,你们去后台吧,我过去看看。”简墨准阻止了他,旋身朝传来音乐声的地方走去。

    绕过音乐厅大门,要穿过一条走廊,旁侧是一排长形的窗棂,正统的格子窗。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午后的暖意从玻璃窗透进来,一路阳光披洒,伴随着柔和的弦音,仿佛正走在作者德尔德拉对舒伯特怀念追忆的梦里。

    不,和原曲不同,这个人拉曲的方式要更自由一些,曲调轻盈婉转,仿佛带着在蔚蓝天空缓慢飞舞的喜悦,音色极其细腻,音准也毫无瑕疵。

    三分半钟的演奏,这首曲子并不长,弦音停下的同时,简墨准也已停下脚步。

    窗前,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放下手里的小提琴,黑发的年轻女孩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小礼裙,正在——哭?

    简墨准愣住了,不知是因为见到熟人,还是因为对方呈现出来的与演奏曲截然不同的情绪。能将情绪控制到这种地步,演绎完全相反的情感,这样的乐手并不多见。

    他没有想到,那个初见时在夜晚的赌城随便搭讪男人的女孩竟然会拉小提琴,并且拉得这么好。

    她应该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知道有人过来,但仍倔强地侧着身子,没有回头。是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吗?

    简墨准轻轻叹了口气,犹豫着是否要离开,如果对方是个陌生人,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可偏偏是她。

    他正为难的时候,还在哭的女孩语气糟糕地开口:“看个屁!没看过人哭啊!”

    她用的是中文,想来只是一种发泄,并不想对方听懂,偏偏他……完全能听懂!

    “《纪念曲》,很棒的演奏。”他还是开口了。

    晨珀一惊,转过头,脸上的妆早已被她哭得乱七八糟:“怎么是你?”

    简墨准微微勾唇:“是啊,怎么又是你。”

    因为算是熟人,晨珀也不再顾忌,干脆抱着小提琴蹲了下来。她无意识地抚摸着怀里的琴,视线却投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里:“我本该站在音乐厅的舞台上演奏这首曲子,而不是在这里,大门外的走廊上。”

    简墨准走到旁侧的窗台边靠着,与她隔着几米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

    “这四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要练习六个小时以上。其实我根本没这么喜欢古典乐……以前,相同一首曲子,我从来不会这样练。我觉得很浪费时间,我每天花半个小时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她只是单纯喜欢Wigmore的舞台,想站在台上拉小提琴给大家听。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她全都不想说,幸好简墨准也不是个多话的人。片刻后,他见她怔怔地蹲在那里发呆,开口问道:“街尾有家不错的咖啡店,要去坐坐吗?”

    “我身上没钱。”她侧头,用湿漉的黑色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其实她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上回见面她还故意装不认识人家……

    简墨准笑了笑:“我今天有带。”

    他以为她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对方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走吧。”

    “……你就这么去?”

    “我不想回后台拿衣服。”

    他点了点头,落后一步,脱下了身上的烟灰色长呢大衣,披在了她肩膀上。

    “谢谢。”之前一时冲动从后台跑出来,晨珀其实早就觉得冷了。她也没矫情,道谢的同时顺手把小提琴和弓弦塞入他怀里:“麻烦拿一下。”自己则将他的大衣穿好扣紧,这大衣穿在她身上长度几乎到了脚踝,把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倒是半点都不冷了。

    咖啡厅很近,小小的一间,很传统的欧式建筑,外墙是深绿色的,占据着街角一隅,转弯就是步行街。这里人流并不多,大概还没到下午茶的时间。

    她要了传统花茶和布朗尼蛋糕,尝了尝,发现味道不错,于是便低头安安静静地吃。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说话,他也一样。当时她心情不好,并没有留意这些。后来再回想,虽然两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几个小时都没有交谈,但气氛并不尴尬。他没有传达出任何不耐烦或是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安静的意图,似乎也只是在享受属于他的午后悠闲时光。

    第一块布朗尼被她消灭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对,我不过去了,剩下的交给你。”

    对方似乎非常意外,声音高了点,连她也听到了那头的男声,只是没有听清对方的话。那人在电话里说了一大通,他却只是淡淡道:“没关系,你替我谈,你知道我的要求。”

    对方大概没办法,只能应下,最后晨珀听见他又道:“还有,结束后去后台帮我拿一个人的私人物品。对,是今天的演出者,中文名是晨珀,她所有的私人物品。我在街尾的咖啡馆,帮我送过来。”

    “谢谢。”她这时才知道他下午本来还有其他事,很乖巧地开口,“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如果你有事还是先去办吧!”

    他放下手机,投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诧异,很快又掠过一抹极浅的笑意。笑意来去太快,她甚至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没事,我不过去也可以。”他瞥了眼空掉的盘子,又让人给她上了份新的蛋糕。

    晨珀大约能感觉到他那个眼神的意思,看来之前留给他的印象着实不好,她稍微礼貌一点,他居然觉得诧异。她有点尴尬,忙转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过今天的节目单,《纪念曲》小提琴声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晨珀于是不说话了。

    “简墨准。”他开口,见她不解,淡淡一笑,“我的中文名字,叫简墨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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