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选的“士气”说提出之后,明清不时有人予以解释补充、发挥,成为文人画家探讨的理论问题。高廉认为:“所谓士气者,乃士林中能作隶家画品,全在用神气生动为法,不求物趣,以得天趣为高。观其曰写而不曰描者,欲脱画工院气故尔。此等谓之寄兴取玩一世则可,若云善画,何以比方前代而为后世藏。若赵松雪、王叔明、黄子久、钱舜举,此真士气画也,而四君可能浅近效否?”(《燕闲清赏笺》)董其昌论以书法用笔作画,不拘泥隶体,他强调的是用笔自然,不能有甜俗习气。他说:“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到了清初,有人问王翚如何是士夫画,回答是:“只一写字尽之。”高廉、董其昌、王翚都把钱选十分重视的画家的清高胸襟抛开了,剩下的是书法入画一个因素了。
清代有些人论士气,则以画的品格为标准。张庚认为,区别士夫画,在意不在迹,即看是否具备文人画的品格。他说:“古人有云,画要士夫气,此言品格也。第今之论士夫气者,惟此干笔简墨当之,一见设色者,即目之为画匠,此强作解事者。古人如王右丞、大小李将军、王都尉、文湖州、赵令穰、赵承旨,俱以青绿见长,亦可谓之画匠耶?盖画品高下,不在乎迹,在乎意。”(《浦山论画》)张庚反对把青绿山水看做非士气画,他的眼光比一般摹元人画迹者要宽一点。与张庚观点类似的是方薰,他指出卷轴气(也即士气,书卷气)不表现在笔墨写意还是工致,而在乎雅俗。他说:“士人画多卷轴气,人皆指笔墨生率者言之,不禁哑然。盖古人所谓卷轴气,不以写意工致论,在乎雅俗,不然摩诘、龙眠皆无卷轴气矣。”(《山静居画论》)方薰的见解接近于钱选论士气的原意。
从钱选提出“士气”说到明清人对此说的解释、发挥,可以看出,这个理论与赵孟的书画同法论关系密切,都主张以书法的用笔作画,这是共同点。不同处在于赵孟总结了中国书画的一条规律,有普遍性。钱选的“士气”说,是在宋元文人画思潮下的产物,它除过分强调书法的笔墨因素之外,还强调要摆脱世俗的清高胸怀,带有文人画家的偏见。正因为如此,明清文人很重视它,并成了排斥画工的依据。董其昌说的无士气便落“画师魔界”,是突出一例。即便能用书法作画,但胸襟不高雅,仍然不行。恽南田说的“人品不高,用笔无法”,就是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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