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论史-李衎论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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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有人统计,元代画竹者约占整个画家人数的三分之一,或近半数。这实在令人惊讶,历史上从来没有画竹可以和其他画种平分秋色的。“四君子”特别是象征虚心高节的“全德君子”的竹子,如此为元代画家所爱,不是偶然的现象。探究其原因,不外乎有两点:第一,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空前的民族压迫,汉族画家不敢直接反映社会生活,除佛道之外,人物画寥若晨星,于是转而借自然景物以抒情。第二,兴起于宋代的文人画到了元代大为发展,自以为品格高尚,风雅潇洒的文人画家,每每以竹自况,对写竹有特殊感情。

    宋代画墨竹的重要实践者文同、苏轼,曾发表过一些总结经验的理论,对于指导此门绘画极有影响。李衎画竹,理论体系上是文同、苏轼的继承人。他以“成竹于胸”即意在笔先,作为一条珍贵的理论来遵循,结合自己的实践,编写了《竹谱》。文同画竹理论,着重于原则性的阐发,李衎的著作则是系统地谈叙画竹的规则,是画竹的基础理论。

    人徒知画竹者,不在节节而为,叶叶而累,抑不思胸中成竹,从何而来?慕远贪高,逾级躐等,放弛情性,东抹西涂,便为脱去翰墨蹊径,得乎自然。故当一节一叶,措意于法度之中,时习不倦,真积力久,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后可以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也。不然徒执笔熟视,将何所见而追之耶?苟能就规矩绳墨,则自无瑕类,何患乎不至哉。纵失于拘,久之犹可达于规矩绳墨之外;若遽放逸,则恐不复可入于规矩绳墨,而无所成矣。故学者必自法度中来,始得之。

    李衎十分强调,学画竹必须从基本规矩入手,一节一叶,都要合乎法度。经过长期的严格训练,才能胸有成竹,得心应手。此外,从绳墨中出来,才可以放逸挥写而不失规矩,相反,一开始就信笔涂抹,终无成就。李衎所论入规矩与出规矩的关系,也即从有法到无法;拘与放的关系,是中国画理论中长期积累起来的好经验。

    李衎认为,经营位置是很重要的工作:

    然画家自来位置为最难,盖凡人情尚好,才品,各有不同,所以虽父子至亲,亦不能授受,况笔舌之间,岂能尽之?惟画法所忌,不可不知。所谓冲天撞地,偏重偏轻,对节排竿,鼓架胜眼,前枝后叶,此为十病,断不可犯,余当各从己意。

    冲天撞地者,谓梢至绢头,根至绢末,阨塞填满者。偏轻偏重者,谓左右枝叶,一边偏多,一边偏少,不停趁者。对节者,谓各竿节节相对。排竿者,谓各竿匀排如窗棂。鼓架者,谓中一竿直,左右两竿交叉如鼓架者。胜眼者,谓四竿左右相差匀停;中间如方胜眼者。前枝后叶者,谓枝在前,叶却在后,或枝叶俱生在前,俱生在后者。绘画经营位置,首先服从于作品内容表达的需要,千变万化,无一定之规;而且由于画家艺术审美趣味的不同,也必然要反映到构图上来,因此不能拘守成法。李衎只列出画竹布局的几种忌讳毛病,而不作构图法讲义,是聪明有眼力的。他所说的十病,是属于画竹形式上的丑。比如:各竿节节相对,各竿匀排如窗棂,这样画,呆板无趣。中间一竿直,左右两竿交叉像个鼓架;四竿左右相交叉中间空出个方眼来,这样画,不仅呆板,而且拙劣丑恶,的确是“断不可犯”的毛病。其他如偏轻偏重,只能领会其对称的形式美的精神,不可死守形式,否则势必又造成另一种板滞毛病。

    对于墨竹如何画竿、画节、画枝、画叶及应注意之点,李衎作了详细透辟的论述。如谈画竿,说:“前者色浓,后者渐淡。若一色则不能分别前后矣……梢至根,虽一节节画下,要笔意贯穿。梢头节短,渐渐放长,比至节根,渐渐放短。每竿须要墨色匀停,行笔平直,两边如界,自然圆正。若臃肿偏邪,墨色不匀,间粗间细,间枯间浓,及节空匀长匀短,皆文法所忌,断不可犯。”(文,指文同)谈画节,说:“画节为最难。上一节要覆盖下一节,下一节要承接上一节。中问虽是断离,却要有连属意。”体现了中国画意到笔不到的特点。

    赵孟称赏李衎:“吾友仲宾为此君写真,冥搜极讨,盖欲尽得竹之情状。二百年来以画竹称者,皆未必能用意情深如仲宾也。”这一评价不为过分。

    §§第六章 明代绘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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