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符经》说“性有巧拙,可以伏藏”,《天机经》这一段就讲“藏”。人要懂得藏,动物要懂得冬眠,尤其在乱世的时候,韬晦内敛最重要,不懂得藏,一下就被摧毁。所以要缩小被打击面,就得藏,一定要有“潜龙勿用、遁世无闷”的修为。
“夫仁者必有勇”,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仁者的勇气是自然而然就存在的,仁的境界绝对高于勇,仁包含了勇,但是“勇者不必有仁”,勇敢的人不一定有仁。仁是总的德行,有大勇,而勇者不一定有仁,这一点不用怀疑。这里的“不必”是不一定有,而不是“不必要”。《礼记·礼运大同》称“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这里的“不必”就是不要每一次都一定的意思,有多余的钱财,不一定要藏于己身,行有余力,可以帮助别人,不要每次都为自己。而不是说,不管自己有没有,一定要出钱出力,那样的话就是违反人性。可见,“不必”,不是说“不必须”,而是说“不一定”,需要的时候可以出钱出力。
“智者能愚”,大智慧的人懂得大智若愚,懂得环境危险时韬光养晦。“愚者不必能智”,笨的就永远笨,永远也聪明不了,不一定懂得运用智慧。《论语》中,孔子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有上等智慧的人,根本也不需要什么来改变,他的心意很坚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而最笨的人也是永远没有办法改变,但这种不改变就是不懂得该怎么做,就如佛家所说的业障太深,不可救药。有智慧的人,懂得环境不利的时候,还能够大智若愚,谋求自保;可是愚的没有提升到智的境界,就无法顺应糟糕的环境和时代。我们都懂得,老虎扑杀动物的时候,是很低调的;老鹰扑杀地上的猎物时,也是很低调的。低调就是在为下轮的进攻做制胜一搏。姜太公《六韬》云“圣者将动,必有愚色”,圣人在要进攻的时候,先表现出来的是笨笨的样子,其实是在麻痹敌人,然后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得手。
孔子评价卫国大夫宁武子时就说他“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论语·公冶长篇》),他的聪明我们都可以学得到,但是他装笨的本事,少有人能及。有一些人有智慧,就不愿意装笨,结果死翘翘。很多人以为这个人愚不可及,其实不然,他那个装笨的功夫,你永远比不上,因为一般人不愿意装笨。这才是“愚不可及”的本意。
什么时候潜伏?什么时候面世?什么时候反省?什么时候飞跃?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引退?圣人都是伸缩自如、能屈能伸,“故圣人时通,则见其巧而建其功”,“见”同“现”,圣人掌握了时,在时机亨通的时候,就可以尽量表现、展现自己的才能,而建功立业。“时否,则见其拙而昧其迹”,在时机不是很好的时候,就懂得避难,表现自己拙的那一面,把自己所有的行动迹象统统擦掉。人家完全看不懂,就像“明道若昧”(《老子·四十一章》)一样,别人无法猜透你的动机。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种种的资讯科技,让人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像美国的窃听,从太空开始到海底电缆,人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种信息战可以说是巨细靡遗,你的一举一动,完全清清楚楚。换句话说,以前那种大规模集结兵力已经完全不可行了,所谓的集中兵力,导致的是集中毁灭,大规模部队要移动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藏起来。所以,这个世界除了人心没有办法探测之外,其他所有外在的东西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这个时候,如果要求知彼知己,就要尽量想办法在未来的战争中,让人家完全没有办法探测到自己的秘密,完全要学隐形的技巧,也就是《阴符经》所说的“伏藏”,不留任何一点迹象在外面。要让自己隐藏,还要想办法让对方无处可遁,以便自己采取反制措施。这种隐藏的技巧很重要,不然在当今世界你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更不要讲军事机密、商业机密了。《孙子兵法》的用间之巧,就是无形胜有形,只要你有形,就可能瞬间被彻底击溃。在我们这个世界,隐藏的技巧比什么都重要。隐藏,就要耐得住寂寞,尤其一些公众人物,既要与时俱进,又要学会隐藏的技巧。《孙子兵法·虚实篇》称“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孙子的智慧穿透千古,为了切身的利害,就要懂得藏。就像李敖要是不谈《易经》,没有人知道他不懂《易经》,所以要懂得藏拙。《春秋繁露》说“藏其形而见其光”,有实际的影响就好,为什么一定要露呢?真人是不露相的,“假人”才半瓶水到处晃悠。“时通”的时候就“见其巧而建其功”,大展所长;“时否”的时候“见其拙而昧其机”,装笨,任何东西都要藏掉,不留任何线索,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故孔明序曰:‘太公八十,非不遇也,盖审其主焉。’”据说诸葛孔明也给《阴符经》写序,这可能是《天机经》的作者给自己撑门面。诸葛孔明算是有名的人物了,其实他是失败者,不是成功者。“太公八十”,姜子牙大器晚成,“非不遇也,盖审其主焉”,姜太公文韬武略,怎么到了那么老才遇到文王呢?因为没有遇到知音,不能迁就那些笨老板,不能退而求其次。没碰到真主,没碰到好同志,就像禅宗五祖弘忍主持了一辈子道场,最后才找到衣钵传人惠能,要是神秀的话,就要“生锈”了。没有办法,这就是人生的遇,很多人怀才不遇,没碰到好时代。姜子牙在闯荡天下的时候,不也跑到殷朝的朝歌城等待时机吗?还有,也不是说他没有遇的机会,而是审慎考量谁才值得辅佐。最后两个都七老八十的人在渭水边就遇到了,兵法的祖师爷跟《易经》重要的作者一见面,千载难逢的机遇就激起了火花,然后就有武王伐纣。韩信如果帮项羽,刘邦就没了,但是韩信帮刘邦,结果项羽跟韩信都没了。刘邦如果挺戚夫人,吕后就没了,所以吕后一紧张,就把张良、商山四皓请出来,结果刘邦没办法,戚夫人就变成“人彘”。这就是中国所有的斗争场合所揭示的“不成功便成仁”。成者为王败者贼,要死就死得很惨。所以要“审其主”,诸葛亮最后挑了一个刘备,就是如此。
“呜呼!性命巧拙之时,识达行藏之势,可以观变察机,运用五贼”,性命巧拙之时,有时候要行动,有时候要藏起来,形势比人强,要看看环境和机遇,可以观察变化之机,运用五贼——“金木水火土”或者“命物时功神”,决定时止则止、时行则行,不能随便。
“所以然者,夫圣人所以深衷远照,动不失机,观天料人,应时而作。”所以这样的道理明白了,“圣人所以深衷远照”,可以高瞻远瞩,像离卦的“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一样,可以照亮天下,看得远。“动不失机,观天料人,应时而作”,行动时不失时机,观察天道就可以得知人的行为,随着时机的变化而发动攻势。
“故《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易经》中的这一句话是从哪里来的?乾卦的《文言传》,针对的是“亢龙有悔”这一爻。亢龙就是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只有圣人。这句话把人生的成败说透了,圣人修为以下的,统统都不可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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