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很不习惯,走两步就要避让汽车、电动车或自行车,总之得让轮子们先过。现在半年过去了,好像……还是不习惯。
但无论怎样,也不能在我们那个像篮球场大的院子里散步啊。那样的话岂不是像放风?我可不想当女版华子良(也许70后的都不知道这个人吧?渣滓洞里那个为革命装疯卖傻的地下党,每天在监狱院子里跑步传递情报,呵呵)。
当然,住在街上有住在街上的好处,比如我们那条街,不过一两里长,光超市就有三家,互惠、红旗、东风。洗衣店也有三家,美发店也有三家,时装店也有三家,还有擦鞋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卖中药的、送快递的、卖彩票的,等等,花色品种齐全。对了,属茶室最多,起码有六七家,肯定是因为麻将客多。
所以,在这样的街上散步,虽然很闹,很灰,也不安全,但也有好处啊,除了可以顺便买东西,洗衣服,也可以随时观察生活。
比如走了没多远,就遇见一个卖大饼的年轻男人。看那饼厚厚实实,白白净净的,就忍不住停下来问,你这是什么饼啊?回答:山东大饼。自己烤的吗?是自己烤的。
看我们好奇,年轻人笑眯眯地说,我在山东当了五年兵,就学会了烤大饼,退伍回来就干这个。炉子是自己糊的,面粉是让战友从山东买了运来的。星期一到星期五在你们这一带卖,星期六星期天去某某干休所卖。
我们当即买了两斤。走过去以后先生说,这样的人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安定因素。我说你这话怎么像政府官员说的?
不过,看到这样的人,我心里也很愉快,并打心眼里尊重他。
以后几天,我们从那儿过,都要看他在不在。如果在,总要买点儿他的饼(味道确实不错),然后跟他聊两句。他说他一天可以卖七八十斤(四元钱一斤),我们立即为他算了笔账,收入应该还不错。但愿城管不要找他麻烦,让他安安心心地靠勤劳过日子。
接着往前走,是大马路。如果要去那家大超市,就得过十字路口。我们站下来等绿灯。
这时我看见一对老夫妻,有六七十岁吧,手挽手走在我们前面。不是女的挽男的胳膊那种传统式的哦,而是手手相握那种明星式的。我觉得新鲜,就指给先生看:你看,人家老了还这么亲密。可是我话音还没落,他们就手手相握着闯过了红灯。先生马上笑说,你看,人家老了还闯红灯。
我发现中国色盲很多,红灯亮时,照样往前冲。不识字的也很多,在超市,楼梯式电梯的中间,总是画着一道黄色的线,那意思是告诉你,一边是站立的,一边是通行的。但没人理会。于是有的超市就在入口处写明:请靠右站,左侧通行。但还是没人理会,照样并排站立,把电梯堵得死死的。我注意到,堵在那儿的大部分还是年轻人。真让人遗憾。
一般我们不过十字路口,而是围着住的那条街转。转到后街,时常会遇到卖花的。我已经很久不买花了,看到有紫色和黄色的菊花挺漂亮的,就停下来问价。卖花的也是个小伙子,他说了价钱后我习惯性地说,少点儿吧。他不吭声。我选了菊花,又想买玫瑰,买了玫瑰,又觉得应该搭配满天星。全部拿在手上后跟他还价,他只说,满天星贵的。我说那一共多少呢?他不说话,我只好主动说,一共给你20元行不行?他点头。
走过去后先生又发感慨,这么老实,怎么做生意啊?
是啊。也不知这小伙子一天下来能挣多少?像他们这样,多半是天黑后才敢上街的,一个晚上几个小时,也不知能卖几把。也许是不得已吧?
趁着天黑出来的,还有卖烧烤的,卖影碟的。卖烧烤的我有点儿烦,不是因为不喜欢吃烦它,而是它污染环境,一边烤一边卖,油烟味儿弥漫了半条街。但是想想人家也不容易,不发牢骚了。
如今卖影碟的,真是比卖白菜萝卜的还多。有时一条街能站两三个。一辆自行车就装了一大堆,各种电视剧电影,也有教学片纪录片,琳琅满目。好多电视剧都抢在正式播出之前开卖的,显然是盗版。但现在这个盗版的阵势,似乎很难控制。所以,我对网上盗我书的版,并没有理直气壮去声讨,毕竟,自己也看了盗版碟的。
我站下来看,那个卖碟的女人马上讨好地说,美女想看啥子?我一眼看到有一张碟上,孙红雷同志提着枪瞪着小眼儿在看我。我就问,这个是新出的?她马上说,新出的,好看得很。接着她像甩飞镖似的朝我甩来:《50玫瑰》《爱无悔》《蜗居》《夫妻时差》……边甩边说,这些都是你们爱看的。我一看,尽是离婚啊,婚外恋啊什么的。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爱看这些啊?她说女的嘛,都爱看言情片,男的嘛,都爱看枪战片警匪片(比起那个卖花的小伙子,这位又太能说了)。我说我就是喜欢看枪战片警匪片。她一丝惊讶都没有,立马又甩出一堆警匪片给我,我连连说不要了不要了。
说老实话,好几次听人说某个电视剧好看,买回来看不到三集就失望了,还不如看法制频道呢。不过,我还是把孙红雷的小眼儿买回来了(回家一看简介狂笑:某跨国公司总裁(孙红雷饰)……私下做着走私贩毒的勾当,国务院派出调查组针对孙红雷的走私集团进行调查,孙红雷闻风而动,一面指示自己的情妇继续走私贩毒,一面对调查组成员进行腐蚀……孙红雷真冤啊,弄假成真了。这盗版的也特不敬业。)
再往前走,会路过一条非常狭窄的小巷,窄到两个人并排走就会蹭到墙。但还是有小轿车强行从那里开过。行人只好紧贴墙壁并且收腹让他们。这些开车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自觉呢?我就不信没别的路可走,还是太不替别人着想了。
走出小巷,又是大街。我们住的那条街在两条大街中间,就像“工”字中间那一竖。所以每天坐在书房里,不关窗户是不行的,两面夹击,吵死你。
往往这么转一圈儿回来,才半个小时。我感觉运动量不够,只好进门后在家里继续围着饭桌走,终于走成了女版华子良。
其实近段时间,有很多让人难过的事,郁闷的事,无论是世界,中国,还是身边。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说了罢。无力改变世界,还是尽可能带给大家一些快乐吧。
2009年11月29日
省下的时间上哪儿去了
年底这些日子很忙,好像时间很不够用。忽然就想,其实现在的很多事都比以前省时省力了,为什么还那么忙呢?
比如家务这一档,过去换洗被子,要花一天时间。早上拆了洗,用去两小时,光拧干就得10分钟,然后晒干,然后缝。缝被子之前先要铺被子,一层被里,一层被褥,一层被面,三层加起来很厚,用针穿透需要苦干加巧干。缝一床被子在我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有一次不留神和床单缝到一起了,只好拆了重缝,555,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呢,被套取下来丢进洗衣机,晒干了套回去,省下多少时间?
再说做饭,过去做饭,淘米下锅后就守着,沸腾了水收干了开始焖。因为是煤炉,害怕焖糊,就得不停地倒腾,起码耗时40分钟。现在呢?米放进电饭锅一按按钮就行了。省下多少时间?
生活之外,说说写作。过去写一个中篇,写一遍,改一遍,抄一遍,再改一遍,再抄一遍。5万字的话,5×5=25万字,其工作量相当于一个长篇。后来有了电脑,不用写了,初稿二稿三稿都只输入一遍,省下多少时间?
有互联网之前,写完小说还要打印出来,戚戚喳喳也得一两个小时,碰上卡纸了还得折腾修理,弄得满手油墨。打印好了装信封写地址去邮局,贴一堆邮票才完事。现在呢,打开邮箱一点就OK了。省下多少时间?
过去写作中需要查资料,搬个凳子在书架上爬上爬下,翻这本找那本,有时为了查证某一句诗是某个诗人的,或者某个典故出自何书,得花上大半天时间。现在呢,只要用谷歌或者百度,哪怕你只记得半句也能迅速找到出处。省下多少时间?
还有编辑工作,过去我编稿子先用红笔在纸上编辑,删改得“血流成河”,甚至看不清楚重抄一遍,然后送到印刷厂,工人一个字钉一个字钉检字排版,再油印出来一次次校对,最后出胶片……现在呢,编稿排版都在电脑上,编辑编好了稿子发给主编审,主编审完了交给排版,不见一张纸就完成了,省下多少时间?
工作之外说说出门。过去最块就是坐火车。去北京,两天,回杭州,三天。在火车上慢腾腾地晃。现在呢,坐飞机当天来回都没问题。火车也提速很多。而且过去出门,订票是个大事。不好订的票要托熟人找关系,好订的票也得到售票厅排队。现在呢?打个电话就行了,人家送上门来。甚至只要知道航班号,不要票也可以先出门。省下多少时间?
出门之外说说通讯。过去跟家里或朋友联系一次,要拿一个晚上来做这件事,摊开信纸写信,写不好重写,写完找信封抄地址再贴上邮票,第二天送进邮筒,过个十天半月才能得到回音。现在呢,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瞬间就有了回复。省下多少时间?
再说寄包裹,过去那个麻烦,得先找块布缝包裹,留个缝儿让邮局检查,然后带着针线去邮局,排队,填单子,检查完后,再把留的缝儿缝上。后来总算有了纸盒,但仍免不了排队等候,而且邮局的人永远没有笑容,你去寄东西都是你求ta。现在呢,打电话给快递公司,人家就上门了,你随便用个纸袋一装就行,人家会负责给你包好,而且两三天就送到了,省下多少时间?
肯定还有很多动人的事例,我一时想不起来。总之一句话,社会的进步,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方便,为我们省下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问题是,我想问的是,省下的时间上哪儿去了?
我们依然吃三顿饭,睡一次觉,穿一身衣服,谋一个职业,养一个孩子,为什么我们总觉得很忙?为什么我们看书还不如以前多了?我们见朋友也不如以前多了?甚至,我们写作的时间也不如以前多了?我们总是抱怨忙,我们总是说没时间干这干那。
我反思了一下,在我,省下的时间,一部分用来上网了(包括写博,QQ游戏,聊天等),一部分用来看影视剧了,长长短短看了不少,还有一部分用来锻炼了。这些都是过去没有的内容。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用来参与社会活动了,尽管拒绝了很多,还是掺和了很多。光是耗在路途上的,就不知有多少时光,飞机再快,也架不住一个月飞几趟啊。
这么一反思,有些惭愧。我希望以后的日子,能把省下的时间,用来做最想做的事,不然的话,真对不起社会进步为我们带来的便利。
2009年12月26日
我的2009年“十宗最”
声明先,“N宗最”这个说法是拾人牙慧的。我早说过,创新不是件容易的事,故不以拾人牙慧为耻。
最欣慰的事:之一、老爸老妈公公婆婆身体依然健康。虽然偶有小恙,但总的来说还不错,毕竟他们都在八十岁以上了;之二、儿子健康成长。今天再一次送他出远门,虽不舍,但也终究明白他不属于我;
最开心的事:首次去了山东(填补一个空白),再次去了苏州、武汉、厦门、杭州和北京等地,认识了许多新朋友,见到了许多老朋友,甚是开心。
最美妙的事:终于实现了坐火车去拉萨的愿望,终于亲眼目睹了美丽的西藏之秋;
最惊险的事:某一天出门滑倒,狠狠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差点儿成弱智。生平第一次拍了CT,好在老天保佑,有惊无险。
最劳心的事:搬家。耗时数月,从三楼搬到三十楼,从大院搬到街上,窗外不再有树和鸟鸣。
最郁闷的事:丢手机,因此失去很多朋友的号码,失去800条珍贵的短信,很长时间不能适应。
最惭愧的事:长篇依旧没有大进展;已经拖了很久了。好在今年出版了一本长篇纪实散文《亲历五月》和数个短篇,否则羞愧难言。
最窘的事:忽然之间成了某报举办的09年“十大致敬人物”候选人。于是乎每天提心吊胆上网站去看,生怕自己进入前十名,为了让其他候选人把我甩下,我不得不登录上去为他们投票。好在数天后,我总算落在20名之后的安全区域了。
最后悔的事:应朋友之邀,担当某网络大赛评委。没想到网络写手们如此强悍,一部长篇动辄上百万字。20多部作品居然有八百多万字,看得我晕头转向,老眼昏花,耳边不断传来那首歌:我能想到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当了这个评委,看得我是哪儿也去不了……
最沉重的事:重返灾区。其实令我感到沉重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数次车祸,比如数次矿难,比如学生踩踏事件,比如学生自杀事件,还比如自焚事件……很难说哪个是“最”,我只能说一起我亲历的事作为代表。
明年“一宗最”:最希望的是平安,家人平安,朋友平安,百姓平安。在平安之上,日子过得比今年好一些。
2009年12月31日
雪夜雅事
回到杭州,除了陪父母过年,就是见朋友了。下飞机当晚,就去赶了一个饭局,两位杂文家,也是姐姐的同事,在回家过年之前抽空请俺,俺十分荣幸又十分劳累地和他们吃了一顿。饭后获赠新书三册。就在吃这饭的时候,第二顿饭的通知也来了,时间订在大年二十八这天。也就是昨天。
有时想想我真挺感谢网络的,让我这个游子在杭州也有了朋友,且日渐增多。这第二次聚会,便是网友一棵树召集的,他告诉我此次参加聚会的,有我见过的老友,也有不曾谋面的新朋,全是些艺术家。俺这个附庸风雅的人一听,十分期待。
偏偏杭州降温了,我下飞机那天还25度呢,一夜之间到了0度,这样大幅度的变化也只有杭州老天爷做得出来。昨晚出门前母亲一再说,要不要再多穿点儿?我满不在乎地说,不用,朋友到家门口来接,车上不冷,到了那边,饭店也不冷。
哪知我失算了。朋友一家伙把我拉到另一个朋友的工作室,然后再步行到饭店(因为要喝酒,所以不敢开车)。就这十来分钟的路,把我冻得,差点儿成美人。我撑着伞顶着风埋头奋进,一句话也不敢说,害怕那冷风一瞬间将我灌成冰香肠。饭局当然火热,很快暖和过来。席间有朋友问我,杭州好还是成都好?我说杭州样样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夏天太热冬天太冷。
饭后我们又步行回去。因为是夜里,气温更低了,天上下的不是雨,不是雪,是冰,准确的叫法是雪粒子。那个雪粒子打在脸上是疼的。尽管酒足饭饱,我还是感觉冷得不行,风一刮,身上的热气全无。后悔没听娘的话穿上羽绒衣。
终于进得房间,松口气。
这房间可不是普通的房间,是间艺术工作室,名乐庐,位于杭州艺术圈儿颇有名的A8公社。 乐庐主人是位画家,我上次回杭时经一棵树介绍认识的。一进门他就连忙打开电暖器,然后烧水泡茶。
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相聚在一起的,有7位朋友:一棵树、云水光中(女)、晓青(女)、一如书生、乐庐主人、张望,加上我。除我外,他们分别是画家书法家和摄影家(排名不分先后)。本来我很不安,好像有浑水摸鱼之嫌。虽然我也自称爱好摄影并且狗胆包天拿照片去发表,可一看他们的作品,我就恨不能声称自己连相机都没见过。但他们都很好心肠,一再跟我说文学是其他艺术之母,以此理由将我高高供起。我也就含含糊糊地坐在电暖器旁,作“母仪天下”状。
我将我带去的几本新散文集《从往事门前走过》,一一签名赠送给他们,这是我唯一可以拿出来送给他们的东西。然后,我开始回收馈赠。(当然,他们不是只送我,而是赠送每个人,互赠。)
我首先收到的是一棵树的摄影作品,并且是他为我拍摄的摄影作品。是上次他陪我回东阳老家时拍的。当时他就说好,但我没认可,我感觉照片上的自己太胖了。没想到一棵树还是将其放大并且制作成画框。我再不满意就太不懂事了。我小声嘟囔说就是太胖了,云水光中毕竟是女士,也支持我说没拍好。一棵树说,你们女人啊,永远都觉得自己需要减肥。这下乐庐主人马上支持他了:树啊,你总算说了一句靠谱的话。
我们都乐了。
接着,我收到了摄影家张望先生赠送给我的《佛泽》一书。这真是一本好书,书中有他进入佛门九年来精心拍摄的上百幅照片,以及为此写下的安静平和的文字。从中你可以看到僧侣们修行做佛事的场面,也可以看到寺庙内的日常生活,有充满诗意的画面,亦有充满禅意的特写。当然,张望先生并没有出家,他只是有缘走进佛门,先后在几家寺庙生活拍摄。书的制作也非常精美,纸张和印刷都很考究,的确值得收藏。
之后,一如先生赠送给我一幅他的书法作品。一如的字很漂亮,刚才所说的张望先生的《佛泽》一书,封面题字就出自于他的手。受到了许多人的赞扬。他送我了四个字:“心仪即乐”,我很喜欢。除书法作品外,一如先生还赠送给我新一期的浙江画报和浙江作家,上面都有他的作品。
然后是乐庐的主人抱空子先生,送了我们每人一个“福”字和“虎”字。我特意选了一个甲骨文的虎字,很别致。抱空子还特意送了我一幅对联,“世上本无常照月,天边还有再来春。”
互赠作品之后,一棵树和晓青进入了工作状态。因为他俩将在元宵节举办摄影展,地点就在乐庐,所以他们特意带来了他们的摄影作品,请张望先生帮忙选定。
我们一边欣赏他们的摄影作品,一边品茶。一如先生拿出了很少见的野菊花茶款待我们,那菊花泡出来的茶水清亮澄明,味道香醇。我第一次见到、喝到这样的菊花茶。真是很享受。
我依偎着电暖器,喝着滚烫的茶,很快就忘记了窗外的寒冷。菊花茶喝淡之后,我拿出了我带去的极品铁观音,再泡上一壶请大家品尝,也受到赞扬。我们边喝边聊,说说笑笑,十分开心。虽然这其中有两位是我初次相见,有两位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已经没有了陌生感。
老实说,我虽然做了几十年的文人,但这样雅致的事,还是第一次经历:赠书,赏画,写字,品茶,就差踏雪赏梅了。雅得都有几分不真实了。但一棵树告诉我,他们几位,是经常这样聚会的,品茶聊天,切磋作品,或者登山远足。
须知他们也并不是专业画家,摄影家和书法家,他们同时还是质监局专家、公司老板、电视台编导、杂志社主编和政府官员,他们能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来,在浮躁的生活中静下心来,投入地做这些事,着实让我钦佩。如此,杭州即使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也依然是让我喜欢和骄傲的杭州。
2010年2月12日
又来打扰北京人民了
又到北京了,又来打扰北京人民了。
北京一朋友发短信给我,为我进京作一对联(玩笑):“会会两会会和会,山山相连山连山”。我回复横批:“不搭界”。
真是不搭界哈。山在天边,会在眼前。不过,作为代表,我还是以很认真的态度来参加会议的。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会议了。前两次,我都提交了建议,今年也准备提交一个。在这里跟朋友们(人民的一部分)汇报一下:
第一次会议我提交的是:《建议将我国贫困人口数字和城乡差距比例定期公布的建议》。这个建议是我在听了政府工作报告后临时动议的。因为在报告中关于贫困人口这部分较含糊,说:“贫困人口逐年减少”。我质疑的是,原来基数是多少?到底减少了多少?贫困线是怎么划分的?都不明晰。据我所知,有些地方不仅没有减少,还有所增加。还有,城乡差距也越来越大,其比例几乎是世界之最。这在报告中也没有提及,而这是个非常让人忧虑的问题,有点儿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建议公布这两个数字,是希望引起中央政府以及各级地方政府的重视,切切实实地采取措施,切切实实地减少贫困人口,切切实实地缩小城乡差距。
这个建议交上去后,在会议结束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一个回复函,很简单,就说我建议的这个数字已经有公布,每年在什么年鉴里有。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看到这个年鉴。我是希望政府工作报告里能提到,能引起大家高度重视。但显然,我的建议没有被采纳。(因为第一年是临时写的,没有留底,很可惜。)
第二次会议,我提了三个建议。因为经历了大地震,其中两个都和地震有关。第一个建议,《关于建立民间应急救援队的建议》,这个是受美国学者薛涌的一篇文章的影响,他谈到美国每个小镇都有民间救援队,家家户户出一个壮劳力,利用节假日学习一些救灾技能,集资买一些救灾设备,一旦有灾,迅速集结成救援队就地展开救援。我感觉是个很好的方式。像这次汶川地震,从百里千里之外调军队,毕竟还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建议交上去后,给我的回复是,我们的民兵队伍就是民间应急救援队,今后会再加强这方面的训练和装备,更好地完成应急救援任务。这个回复还算行吧,我的本意是,应该家家户户都有人能够参与救援,有一定的救援能力。后来看到著名志愿者陈岩组织了四川的第一个志愿者队伍,很高兴。希望这样的群体能够普及。比如一个小区,每家出一个人,平时参加训练,一旦有灾,可以有组织地迅速地就地展开救援。现在这个世界,灾难变得扑朔迷离,毫无规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意识和责任啊。显然,我的建议还没被理解和接受。
第二个建议,《关于加强志愿者管理的若干建议》。这个建议案是儿子和我一起写的,他写第一稿,我修改。2008年他两次去灾区做志愿者,感受很深。我们一共提了6条建议。后来我看到其他代表的提案,关于志愿者的就有9个。我比较放心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出台志愿者法。
第三个建议,《关于全国人大应转变会风,带头开节约型会议的建议》。这个建议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其中提出的建议也是很实在很具体的,比如应当减少不必要的迎送,应当节约纸张,多用电子文件,会议期间的代表考察活动也应轻车从简。一个节约型政府,应该从节约型会议做起,这不应该只是套话。
很遗憾的是,对我这个建议的回复,几乎是应付。我都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大概意思是,已经强调了节约。这次来开会,那个令我讨厌的迎送仪式依然如故,先是机场送花(花捧了一下就还给迎宾小姐了),小姐们在寒风中拍巴掌把我们送上飞机,她们辛苦我们尴尬;到了北京,进宾馆时又有小姐们列队在红地毯两边拍巴掌。为何要如此呢?我们又不是英模,干嘛要享受这种待遇?组织欢迎的人辛苦,被欢迎的人不自在,我看到好几个代表都想从边上溜过去。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是谁在坚持?难道是那个扛摄像机的?
其实,在每次发下来的代表手册里,都有节俭办会的要求,但仅限于不互相宴请,不互赠礼品。对电子文件的使用,也有怎样登录人大网站查询资料的方法,也教大家使用电子信箱,以便及时与人大机关有关部门及外界联系。但还是有很多代表不习惯利用网络,大会也没有进行做宣传指导,所以依然以纸质文件为主。看到那么好的纸,用一次就迅速废掉了,真是心疼。
我打算今年把这个建议再提交一次。
今年,第三次会议,我又带来一个新提案,是关于义工的。这个是受我的老朋友李老师的启发。李老师在美国一所大学教书,他告诉我,他每年都要投入很多时间来做义工,做一些社会工作,他的人生准则是与人为善和感恩,做义工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周围有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他们常常在一起毫无功利目的地去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活动,让我很羡慕。
我由此想到,如果在我们的社会中,也有许许多多的义工该多好,也有许许多多的公益事业该多好。这不是没有可能啊。汶川地震后,从全国四面八方赶到灾区的志愿者,曾深深打动和温暖了灾区人民以及全国人民,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善良的种子,需要培育。
于是我以此为中心,写了一个建议:《关于将每年三月第一周设定为义工周的建议》。希望通过政府的立法,大张旗鼓地开展义工活动,在义工周里,每一个人都应该怀有公德之心,怀有感恩之心,以一个公民的身份,主动去做一件或数件有益于社会进步的事,做一件或数件有助于他人的事,或参与社会文化活动。大到去贫苦地区服务,去孤儿院养老院服务,为困难家庭捐款捐物、义务献血等;小到为邻居疏通一次下水道、捡拾公共场所的垃圾、关爱流浪狗流浪猫,或者向平日里帮助过自己的人道一声谢,向不慎伤害过的人说一声对不起……施惠于人,快乐我心。以这样善行,去一步步地、逐渐地、建立起每个人的公民意识,培养公民良好修养和文明习惯,提高全社会的公民素质。
希望这个建议,能够被接受。如果今年不行,明年我再提。正好明天有个采访,我打算先造造舆论。
我知道,很多朋友对我的提案感到不过瘾,认为那么多关乎到民生的问题没有涉及,腐败问题,拆迁问题,农民工问题,医保问题,买房难问题,等等。但我是这样认为的,提议案,必须对某个问题有深入研究,掌握大量现实情况,并对此有见解,有建设性意见。而我不具有这种能力。我会关注这些问题,在讨论会上谈这些问题,但我不想写那种泛泛的只是表示义愤的建议,没有意义。我愿尽力提出我能够表达出准确看法和有可行建议的议案。
还是那句话,重要的是态度。
最后,欢迎大家登录人大网站,关注人大会议,也可以积极建议建言。
2010年3月2日
祖祖走了
3月16日,天气晴朗,我们送祖祖上路。
祖祖是我儿子对她老人家的称呼,我们这一辈儿的人都叫她奶奶。祖祖生于辛亥革命那年,常戏言自己是“有皇帝的人”。 她年轻时代皈依了佛教,成为一名虔诚的居士,与青年时代的隆莲法师成为密友,一起共修佛学。解放后,祖祖受时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喜饶嘉措大师的推荐,与当时的几位高僧大德一起,共同筹建了成都市佛教协会,历任理事、常务理事和咨议委员会副主席等。从上个世纪50年代始一直到本世纪初,祖祖一直在佛教协会工作,她老人家为寺院的恢复重建、培养僧才、整理助印佛经、典籍、文史资料等,做了大量工作,一直工作到94岁高龄,被我们晚辈称为“世界上最年长的上班族”。祖祖的慈悲言行,不仅仅受到我们整个家族的爱戴,也赢得了佛教界和社会各界人士的认同和敬仰。
可没想到这个春天刚刚到来,祖祖就走了。
从知道祖祖离世的那刻起,我就一直想,祖祖留给我们的,是永远面带微笑的面容,她老人家从来不唉声叹气,也从来不急躁发火,那么,我们也应该高高兴兴地送她上路,不要让悲戚和哀伤环绕着她。但是,一进入悼念大厅,看到祖祖的遗像,还是忍不住泪如泉涌。
亲爱的祖祖,您永远离开我们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听您讲那些风趣的开心的话了,再也不可能在您慈祥的面容照耀下一起吃团年饭了,再也不可能高高兴兴的给您做寿看您吹蜡烛了……
祖祖已是99岁高龄,在常人看来是喜丧。但我们所有的后辈依然感到非常难过和遗憾,因为我们一直坚信,祖祖是可以活过一百岁的。祖祖身体很好,很多老年人有的问题她都没有,她自己也常说,我耳不聋眼不花,我也没有“三高”。祖祖的健康长寿,得益于她良好的心态,她总是乐呵呵的,时不时还跟我们幽默几句。去年秋天给她做寿时,她的精神状态和胃口都还很不错。我们早已说好,要在今年秋天,给她摆酒席庆祝一百岁寿辰。没想到冬天里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带走了她老人家。
祖祖1月中旬感冒住院,在医院里过了最后一个春节。我们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说,你们都忙,不要来,我没事。但我们还是眼见着祖祖越来越衰弱,很揪心。我最后一次去看祖祖,是3月1日,我告诉她第二天就要去北京开会了,只有等开会回来再去看她。那时她已不能说话了,她点点头,朝我摆摆手,那个手势,彷佛是在与我告别。
在北京的日子里,我每天往家打电话,第一件事就是问祖祖的情况。老人的情况时好时坏,但我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祖祖能坚持到我会议结束,甚至希望奇迹出现,她老人家挺过来了,最终战胜病魔,出院回家。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也曾一次次住院,不管是摔跤了,还是动手术(祖祖在94岁高龄,还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每次都迅速康复,回到家中。我为此还写了一篇随笔《祖祖住院记》,用轻松的笔调写了祖祖百战百胜的事迹;我还想到,春天来了,万物都在复苏,祖祖也会获得新生命吧?
可是,奇迹没有出现。
12日晚我在北京接到短信,祖祖离开了我们。
14日大会一闭幕,我就匆匆往回赶。那一日北京大雪纷飞,天气阴冷,彷佛我的心情。机场白茫茫的一片,跑道上和飞机上都覆盖着冰雪,我一直担心航班不能按时起飞。但托祖祖的福,我终于在下午5点多回到了成都。放下行李,就去了祖祖的灵堂。
我知道祖祖不会责怪我,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很清楚地说,山山你要写书的嘛,那么忙不要来了。但看到那间祖祖曾经与我们谈笑风生的房间变成了灵堂,我还是很遗憾没能在最后时刻守在她老人家身边,让她老人家知道,我们都很爱她,都舍不得她。
祖祖一辈子信佛,一辈子菩萨心肠,她常常说,我这个人两头甜,小时候享福,老了幸福。最后时刻她依然说:我没事,你们忙,不要来;还说,我那么大年龄了,不怕死;还说,我是有信仰的,死也不会痛苦。她给亲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们想我,就念佛吧。
听到这句遗言,我想,虽然我赞同并努力践行着佛教的宗旨,慈悲为怀,行善积德,但一直自称不做佛教徒,不烧香拜佛。可今后的日子,为怀念祖祖,我会默默念诵佛经的。
告别仪式那天,天气非常好,真是万里无云,我们都为此感到欣慰。我们相信祖祖是喜欢这样的天气的,就像她喜欢微笑。在祖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很多,她的宽容、她的慈悲、她的豁达、她的乐观,还有她的自立——她曾经骄傲地跟我说,虽然我的后代个个都孝顺我,但我在经济上是独立的,我有工资,有社保。女人一定要自立。
祖祖,我会记住你的话,会努力像你那样活着。
看着晴朗的天空,我忽然想,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因为有了祖祖,就变得亲切和温暖了,变得不再可怕了。
春暖花开,祖祖走好。
2010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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