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军阀-天子脚下平民的快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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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那天在天坛上站了太长时间,染上了潮气,加上年纪渐渐大了,袁天尧又开始咳嗽了。对于登基之前那一场梦,袁天尧还是非常留恋的,所以他一直在盼一个好天气,然后回一趟老家。

    但是袁天尧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被一个叫做周妈的人缠住了。周妈来的那天,街上起了很浓的大雾,厚厚的雾将世界分割成了两半,而她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当时袁天尧已装好了马车,没有想到,周妈从一边冲了出来,伸手拉住缰绳,对袁天尧说:“吾皇万岁,我是湖南李大燮的侍女,特来道喜!”

    湖南李大燮?袁天尧想了一会儿,记起是有这么一个人,前几年在国史馆当过馆长,现在早就告老还乡了。最后一次见到李大燮的时候,袁天尧还记得,他老得都快要没气儿了。李大燮很爱美,当袁天尧给他行礼的时候,有几个女仆正在给他脸上涂脂抹粉。

    “此乃魏晋遗风。”李大燮憋了好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只是他每说一句,脸上的脂粉就往下掉一层,几句话下来,李大燮的脸也小了一大圈,几个女仆又只好给他重新搽粉。搽粉的时候,李大燮不方便说话,袁天尧就只好站在一边,呆呆地守了一个时辰。

    这一次看到周妈,袁天尧问了一句:“王馆长身体安好?”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大夫说他脂粉涂太多了,引发了什么综合征,现在脸上不涂粉,也开始掉渣了。按照大夫的说法,活不过这个年头了!”周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民女这次来,就是来向万岁爷追讨那十五万现大洋的欠款,好拿去给我家主人治病买药……买棺材!”

    袁天尧这才记起来,原来自己还欠着李大燮十五万现大洋,就在探望李大燮那天,袁天尧求人家签个名,结果李大燮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又掉下了一层脂粉,缓缓地说:“三个字,一个字十万现大洋,不还价。”

    这个价钱明显远远高出了袁天尧的承受能力,更何况,他只是代人来求字的:娇人台的井上小妹,一定要李大燮的签名,袁天尧早早在她面前夸下了海口,结果让自己处于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窘境。

    “王老,这个价……”

    “送客……”

    “好好好,全数照办!”

    但是那一天,袁天尧只带了十五万的银票,所以就打了一张欠条,现在周妈手里攥的,就是那张签过字、画过押的欠条。

    不巧的是,这一次袁天尧将所有的钱都准备在了回乡上面,如果还了钱,就不能回家了。所以当袁天尧最初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的时候,显得很犹豫,后来他看周妈年纪大了,就想要骗人家,他问:“什么欠款?”

    “吾皇万岁,您欠我家主人十五万的签字费,本来说好是三十万,预先付了一半,现在还有一半。”

    当时,现场有很多人,袁天尧感觉脸上很不好看,就只好推迟了回乡的计划,让周妈先住了下来。袁天尧心想,李大燮既然老得都掉渣儿了,只要他一死,那么这笔账就成了无头债,所以现在他给周妈每天都好吃好喝地款待着,绝口不提还钱的事,想要把这笔账赖过去。周妈的隔壁,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狠角色,叫做张玉庭,自号玉庭。据说他是因为骂人的时候不穿裤子,还指责别人偷窥自己,结果被袁天尧软禁了起来。

    袁天尧给周妈提供的条件很不错,派了两个人伺候着,而且每天都报销两个银元的伙食费。当时两个银元的餐费,可以买十六斤猪肉,周妈在这里过得很舒服,时间过得也很快。

    可是没过多久,周妈就跑了过来,又哭又闹,一定要袁天尧赶快把钱还自己。袁天尧觉得很诧异,他说:“大姐不远千里,来北京一次也不容易,怎么刚一来就要走了呢?”

    周妈哭哭啼啼地说:“吾皇万岁,民妇离家太久,归心似箭,真是一日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好吧,那你可以回去了。”

    袁天尧本以为,周妈吃了几天山珍海味,就把欠款的事情给忘了,但是这样一个算盘打空了:“吾皇万岁,我到哪里去领钱?”

    听到这样的话,袁天尧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说不出话来。恰巧程昆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大声对袁天尧说:“天尧,大事不妙了,张允公然发出电报,要追讨我们了!南方各地长官,也都闻风而动,号称护国军!”听到这样的话,袁天尧努了努嘴,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在了地上。

    随后的几天里,蒋经伦也每天都往袁天尧家里跑,每一次来,都是捧着账本要钱。打仗花钱如流水,战局却越来越不利,袁天尧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

    与其他人一样,克定也天天来,只是他每天都会带来一个好消息,这一次他向袁天尧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据可靠消息,张允这一次举事,并不是因为登基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

    袁天尧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要什么样的女人,装起来送给他不就完了吗?”

    “父皇明鉴,这个女子就是张玉庭的千金啊。张允年轻冲动,听说您扣押了张玉庭一家,就率兵打上来了。”

    袁天尧跺跺脚,生气地说:“是谁在造谣!我不过是关了张玉庭一个人,而且他有女儿,我也不知道嘛!这样就好办了,我们赶紧把人放了,送到云南去——打仗,是要死人的!”

    话虽然说了,但是克定仍是面有难色的样子:“父皇有所不知,张允将军玩的是暗恋,张家小姐还蒙在鼓里。我们的线人说,张将军连女儿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只是给了这样一个字条。”

    袁天尧拿在手里一看,白纸黑字,上面分明写着这样几个字“章”、“章”、“章”、“章”。袁天尧呆呆地问:“这是什么暗号?”

    按照克定的解释,张允将军在江南小镇,曾和张家某一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随后念念不忘,思念至今。

    当时张允故意让扇子掉到张小姐的脚边,然后人家把扇子拾起来,还给他,他就赶紧和人搭话:“小姐真是热心人哪!”

    “游客众多,公子还需看好行装。”

    张小姐冷冰冰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掉了,这反倒激起了张允的热情,他赶到人家前头,不断地变着花样掉东西。在这一整天时间里,张允总是在前面丢东西,然后张小姐就在后面给他拾起来,还给他。最后一次,也就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张允主动回过头来。

    “小姐,你有捡到什么吗?”

    张小姐回答他说:“没有。”

    落日的余晖洒到了张允的脸上,将他的脸照得更红了,他说了一句:“我的心丢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阵晚风吹来,张允的发梢轻轻地摆动着,看上去很忧郁,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有些迷醉的样子。

    见到张小姐有些茫然的样子,张允先是整了整被微风吹乱的头发,然后上前问:“小姐姓甚名谁,在哪居住,芳龄几何,可有许字……”

    残阳斜照过来,在张小姐的脸上映成红红的一片,又或许是她羞红了脸,面对张允一连串的问话,张小姐低着头说:“我叫阿吉,是余杭城边张家的女儿……”

    之后,两人就此分开。但是到了第二天,张允出门一打听,才发现,张家有四个女儿,个个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却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怎么读。当张允说出“张吉”这个名字的时候,媒婆皱着眉头说:“公子不知,就连我们这些牵红线的也不知道你说的阿吉,是张家哪一个小姐,”说着,她用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你看,这就是几位小姐的芳名,除非你拿得准哪一个是阿吉,否则,我是不敢上去和人提亲的,张老爷脾气可大着呢!”

    张允看了半天,也不能将它们完全把握住,便向媒婆求助,媒婆对他说:“你求我也没用,就连绍兴府的鲁先生也识不得,你要有心,不如回家好好读书,说不定可以知道这几个字怎么读。”

    听了这样的话,张允果然潜心求学,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了文武双全的地方大员。不过,张允依然分不清楚那个“阿吉”,到底对应的是张家哪个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天尧不光要放了张玉庭,还需要从他嘴里套出那个“阿吉”来,可以说两样少一件都不成。

    袁天尧说:“放人不难,可是这几个字,确实晦涩难懂,张玉庭脾气又倔,动手逼问,反倒不会开口。”

    此时,站在一旁的陆增公说道:“这个不难,张玉庭好卖弄学问,我们来个抛砖引玉之计,就可以把那几个字套出来!”

    在京城当大官的,只有付朝宗和张玉庭关系最好,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付朝宗去办了。按照陆增公的计划,付朝宗摆了一桌子宴席,请张玉庭吃饭,而陆增公就在一旁作陪。在宴席上,付朝宗故意对张玉庭说:“我身边这位兄弟,人称小扇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阴阳八卦,无所不晓。一眼识人今生前世,能说过去与将来,往前推二百年,后推二百年,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

    张玉庭果然露出一副全然不屑的表情,对付朝宗说:“朝宗以为我如何?张某可以前后推多少年?”

    陆增公连忙在一旁说:“以玉庭公的才学,倒也未必不能过百。”

    张玉庭一听,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道:“张某生平,最见不得半吊子书生,你敢跟我斗上一斗吗?我倒要看看,四百年出一个的,能在我手里走几个回合!”

    付朝宗假意相劝,但是张玉庭执意要比试一番,于是付朝宗便从屋里拿出一张写满古字的纸来,对两人说:“既然大家相聚一场,算做缘分,也就一切从简吧。我这里有一幅古卷,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谁能只字不落地读写出来,就算优胜,增公兄弟年幼,又是擂主,就从你开始,玉庭公随后。”

    张玉庭两只拳头把桌子敲得咚咚作响:“让我先来!怕他的不是好汉!”陆增公早就把那四个字加在了古卷当中,所以当张玉庭放声朗读的时候,这几个字的读音也就一目了然了,分别是“礼”、“茁”、“展”、“吉”。原来张允将军恋上的是张家最小的姑娘。

    之后,袁天尧马上给云南方发去了一份电报,然后就回家睡觉去了。这些天周妈一直都在闹,对方是软硬不吃,住在隔壁的张玉庭又不断地为她出谋划策,袁天尧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昨天蒋经伦来抱怨过一次,说是和南方军作战,刚好还差十五万现大洋,国库正好剩下十五万现大洋。按照袁天尧最初的打算,他是准备将最后一点钱支给蒋经伦的,但是现在稍微思量了一下,觉得既然已经平息了张允的怒火,那么仗也就可以不打了。周妈又没日没夜地守在总统府外面哭闹,所以,袁天尧觉得,还是尽早解决周妈的事,这样才比较妥当。

    有了这样的打算,袁天尧就拿出了最后一笔钱财,交给了周妈。周妈收了钱财之后,又对袁天尧说:“吾皇万岁,民妇还有一事相求。”

    原来有一回,周妈在总统府外哭的时间太久,到最后都出不了声了。或许是那几天下了很大的雨,后来又赶上大太阳曝晒,总之等到周妈坚持不住,起身想要回去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她一抬脚,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和土地“长”在一起了。出于无奈,周妈只好将鞋子脱掉,这才将鞋子从地里拔了出来,不过显然已经破旧不堪了。

    为此,周妈一定要袁天尧为她报销:“我现在虽然有钱,但这都是我家主人的,我得把它们一分不少地交到主人手里。而且,我是要账的时候丢了鞋子,理应公费报销!”

    袁天尧想,你为你家主人讨债,怎么向我报销呢?不过,既然十五万都给了,又怎么能差这么一双绣花鞋的钱?但是他寻遍了府中上上下下的每一寸土地,始终找不出一个铜子儿来。

    “你看,我这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哎呀,我一个老婆子,见皇帝的时候还穿着一双崭新的绣花鞋,现在要回家了,就成一双破鞋了,你让人家怎么说……”

    袁天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回头让克定典当了家里一只玻璃杯,才在集市上为周妈买回了一双新鞋,送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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