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人被急于复辟的元博忽略了,那就是前国务总理程元桢。如果严格来说的话,这个人倒也不完全是元博给忽略的。事实上,元博在举事之前是考虑过程元桢的,也想到过如果程元桢做出什么反对自己的举动,局面可能会难以控制。然而,元博的这个顾虑被他的副参谋长赵梓良给打消了。
在元博复辟前,赵梓良对元博说:“大帅,程元桢那边你简直就不用担心啦!”元博道:“为什么这么说?”赵梓良得意地说:“大帅,你想啊,程元桢向来与宋朴初不合,上次逼走天津后还说要自立门户,和宋朴初对抗。大帅复辟,推翻了宋朴初,程元桢正躲在一边儿偷着乐呢,又怎么会和大帅作对!”元博听后轻轻点头不语,赵梓良又口无遮拦地道:“本来就是嘛,这简直就是用大脚指头也能想明白的事情。”
“你说什么?”元博不高兴地瞪着赵梓良说道,“敢情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啊?”赵梓良见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赔着笑脸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属下哪敢教训大帅,属下是说,以大帅的才情,根本不用动脑筋都能够想到。”
元博又道:“程元桢可不像宋朴初那么懦弱,他若是真的不顾一切反了起来,那可咋办?”赵梓良复辟心切,想也不想便道:“大帅放心,万岁爷一登殿,大帅大权在握,那个时候大局已定,程元桢纵使想反,也得好生掂量,况且,到了那时,我们还怕他程元桢不成。”
就这样,在赵梓良的怂恿加马屁之下,便促成了复辟一事。宋朴初逃出总统府之后,清廷重掌时政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也传到了程元桢那里。程元桢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打算立即出兵声讨元博。
拿定主意后,程元桢又听说前司法总长唐嗣此刻正在天津办事,就立即派人将唐嗣请到了府上。两人一番商议过后,程元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话音刚落,唐嗣表示全力支持,并力主兴兵即刻讨伐元博。
唐嗣还告诉程元桢,让他去争取江西督军陆光远的支持,因为陆光远手握重兵,和唐嗣也小有交情。于是,程元桢和唐嗣二人一起前往驻扎在天津的陆光远府上,一经商议,陆光远也表示将尽全力讨伐元博。与此同时,刚刚赶回天津的王启祥也致电程元桢,说他误中元博的奸计,希望程元桢讨伐元博,以此挽回大局。
不出一日,宋朴初写给程元桢的文令也到了。程元桢虽对宋朴初依然怀恨在心,但看完宋朴初写的文令后,却觉得这样自己讨伐元博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因此,他当即嘱咐唐嗣拟数道通电,致电各省。唐嗣本来就是当代的文豪,文采与段仲贤不相上下,他洋洋洒洒写下了数千字的电文,随即通电全国各省。然而,对于现在手中没有实际兵权的程元桢等人来说,即便通电全国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程元桢和唐嗣冷静地思考了一番后,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取得代理大总统蒋经伦以及赵子布等人的赞同。于是,程元桢又嘱托唐嗣委婉致电蒋经伦、赵子布,探听他们的态度和主张。在得到二人的肯定后,欣喜若狂的唐嗣随后便写了一篇公然讨伐元博的电文,通电各省。
电报发出去后,蒋经伦和赵子布主张讨伐元博的电文也陆续送抵程元桢手里,程元桢和唐嗣二人信心倍增,立即致电清太保世续、两位太妃以及孙道义等人,好言奉劝他们千万不要中了元博的奸计。另一方面,湖南、浙江、湖北、江西等省也一致通电反对复辟,言辞中不无讨伐元博之意。
程元桢见众人愤慨不已,更是信心十足,于是程元桢自封为共和军的总司令,准备出师讨伐元博。代理大总统蒋经伦通电天津,声言要和程元桢、唐嗣等人联合讨伐元博。于是,二人联名发了一份电文,通电全国,此电文历数了元博的八大罪状:
国运多舛,元博造逆。经伦、元桢先后通电声讨,以正视听。逆博之罪,罄竹难书,夫中华民国已历六载,群力缔造之邦基,一人肆行破坏,罪一。置清室于危地,致优待条件中止,辜负先朝,罪二。清室太妃、师傅,誓死不从,博胁以威,目无故主,罪三。拥幼主玩诸股掌,权逾莽、卓,罪四。与同舟坚约拥护共和,口血未干,卖友自恣,罪五。捏造大总统及经伦等奏折,思以强暴污人,以一手掩天下耳目,罪六。辫兵横行京邑,骚扰闾阎,复广募胡匪游痞,授以枪械,遍布四门,糜烂京师,罪七。以列强承认之民国,一旦破碎,致友邦愤怒惊疑,群起以谋干涉,罪八。凡此八罪,其最昭彰,自余稔恶,擢发难数。经伦忝膺重寄,国存与存,元桢虽在林泉,义难袖手。今已整率劲旅,南北策应,肃清畿甸,犁扫逆巢。凡我同胞谅同义愤,伫盼云会,荡除阴霾,国命重光,拜嘉何极!
通电一出,便有了激烈的响应。第十六混成旅司令马天祥、直隶督军程昆、浙江督军朱望等人均回电二人,声言联合出师,讨伐元博,并要求程元桢为此次联合讨伐逆军的总司令。二人商定之后,决定将此次讨伐的共和军改名为讨逆军,并在天津设立一个讨逆军总司令部,程元桢任司令总长,同时立即恢复国务总理一职,并在天津设立一个临时的国务院办事处。
与此同时,程元桢还委派直隶督军程昆为西路司令,委派冯桂为东路司令,兵分两路,全力进攻。此外,蒋经伦拿出宋朴初写给他的信,就任中华民国代理大总统一职,并特别发布:“宋大总统暂时不能执行大总统的职务,副总统蒋经伦依据大总统选举法中第五条第二项谨行代理大总统一职,即于丁巳年七月六日正式就任。”
而此时,外交总长也通电程元桢和蒋经伦等人,宣称自己也要加入到讨伐元博的行列中来。并且他还亲自致信元博,劝其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以此来表示他声讨元博倒行逆施的决心。
一时之间,除了京城之外,没有一个地方愿意听从元博的命令和调遣。无疑,元博被大家孤立了起来。但他不肯认输,还自行颁发了圣旨,命令各省推举三人前来京城议事,又授予徐宗盛太傅之职,同时又授予洪史玉、周东晟、赵文祥等十三人为顾命大臣。
另一方面,清太保世续忧心如焚,整日让小太监到东安门外买各种报纸,以便快速掌握时局走向。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宗盛又秘密致信世续,说局势极不稳定,变幻莫测,前途一片渺茫,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因此,世续太保与两位太妃噤若寒蝉,一声不吭,一切让元博自己去规划。
对于程元桢、蒋经伦等人相继通电声讨的事,元博正烦闷不已,却突然接到军中急报,说是程昆和冯桂两人各自带兵分成东西两路杀来。冯桂带领的东路兵占据了黄村,而程昆带领的西路兵也占据了卢沟桥,这个消息当即惹恼了元博,他立即下令全军出击。无奈元博的这支兵力全军加起来不过万名,势单力薄,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全部拿去当冲锋。
元博的军队行到廊坊附近,正好远远望见冯桂带领的大路兵马杀来,元博自知不敌,却又无路可退,只得咬紧牙关向上冲。两兵交锋,怎奈冯桂手中的枪弹厉害无比,元博拼死抵抗,死伤极多。而正在这个危急时刻,消息传来,程昆带领的西路兵马马上就要杀到这里,元博将要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这要如何支撑下去?形势危急,容不得元博多想,一时之间,元博的军队纷纷溃退,冯桂的兵马占尽了上风。
第二天,代理大总统蒋经伦发令,撤销元博长江巡阅使以及安徽督军的职位,特命安徽省长周丙仓暂时兼任安徽督军一职。元博坐在京城手足无措,各路也接连警报,可谓是又惊又慌又愤。几根胡须和一条长辫子摸了又摸,元博仍旧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最后,迫于形势所逼,元博又假传皇帝口谕,命徐宗盛火速赶往京城,并授予其太傅大学士之名,辅佐朝政,自己则辞去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和内阁议政大臣的职位。
此时此刻,元博才暗暗回想起之前徐州会议时的情形来,当时那些军阀大多数都赞成自己匡扶大清的举动,就连那些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也没有提出异议,可是现在程元桢、蒋经伦一鼓动,反倒全都来围攻自己,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莫非,当初那些官员都是想借势将自己往刀锋上推?元博越往下想,就越生气,越是气愤就越为自己鸣不平。想到此,又结合现在的情势,元博匆匆通电全国,历述复辟的前因后果,大有痛恨他人反复无常,为自己鸣不平的意思。
元博此次虽然会战失败,但他却雄心不死,又收集了各路兵马,集聚在天坛、天安门、东西华门、景山以及南河沿等处设立炮位,守住各门对过往行人严加盘查,声称誓要与讨逆军抗争到底。而驻守在京城的各国大使馆目睹京城的危急局势,担心遭受池鱼之殃,于是相继来到皇宫,劝元博解除武装力量,撤销帝制,以和为贵。整个清宫上上下下,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最后竟然都跟着各国使馆劝元博放下武器。
以元博这火爆性格和脾气还有一心救扶清廷的雄心,他怎么可能放弃?于是,元博声言誓要与讨逆军一决死战,哪怕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劝说无果之下,大家都忧心忡忡,心想,这京城马上就要沦为人间炼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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