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好日子-我爱北京天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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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到了四月底,婧然又写信回来,邀请墨池和思存北京一游。那时思存刚好结了一门课,有一个多星期的空闲时间。墨池的副科长职务到底还是落空了,鉴于他的身体情况,局里把副科长给了张卫兵。局里跟他谈话,说他在福利科锻炼得非常好,现在可以把他调到更重要的科室,只要在民政局,科室他随便选。墨池知道,局里是在安抚他,也是为了给墨市长面子。他拒绝了局里的安排,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带思存去北京旅游。

    北京是墨池的出生地,那时墨市长还在工厂里当处长。墨池在北京度过了十岁以前的时光。他和思存讲过他在北京的童年。

    宽阔笔直的长安街,青砖灰瓦,古树红墙的胡同,墨池带着一群同龄的孩子玩着“驰骋疆场”的游戏;他们住的四合院里有棵很高的柿子树,每到初夏,树下就会摆起一张小方桌,墨池写完作业,就教年幼的妹妹写字数数。到了晚上,陈爱华做饭,墨处长逗婧然玩,墨池弹钢琴。四合院里琴声悠扬,饭菜飘香,感染了整条胡同。

    九十月间,柿子熟了,满树的橙红金黄,就像挂了一个个的小灯笼。小小的婧然只有站在树下流口水的份儿,墨池仗着身长矫健,抱着树干蹭蹭地爬上树,摘下柿子分给婧然和小朋友们。陈爱华想不明白,沉静漂亮的儿子怎么会有这么野的一面,总是管着他。墨池人小鬼大,作业照写,琴照弹,调皮捣蛋也不耽误,只要母亲不在家,他就是胡同里的孩子王。

    有一次,墨池刚用外套兜了一兜柿子往下爬,陈爱华就推着自行车进了门。看到墨池在树上,气得喊了一嗓子,墨池还没怎样,树下的小婧然先吓哭了,墨池一急,从树上跳了下来,柿子滚了一地,脚也扭伤了。那天晚上,就在陈爱华数落墨池,墨处长安慰婧然的鸡飞狗跳中度过……现在回忆起来,都是童年快乐的时光。

    他十岁那年,墨处长调到了X市当部长,很快又顺风顺水地当上市长。从那以后,墨池就再没回过北京。有时墨池回忆起在北京生活的岁月,都会羡慕自己那时的无忧无虑和健康。

    X市离北京不远,坐火车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墨池带了大包小包的吃的,煮鸡蛋、桂花糖、奶油面包、熏肉香肠。思存瞪大眼睛说:“你是要去北京开饭店吗?”

    墨池说:“带了在火车上吃。”他小时候参加学校的春游,陈爱华总要准备这么些好吃的。在学校的包车上,他们就开始你吃我的,我抢他的,本来稀松平常的食物,因为旅途中的好景色而显得有滋有味。

    思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她还是很兴奋。去北京旅游是许多人的梦想,她从没想过这个梦想还能成真。思存靠在墨池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地后退,新奇不已。上次她独自去庐山,满怀绝望,根本没有心情看风景。这次有墨池在身边,她心情舒畅,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开心。

    火车在思存的新奇和兴奋中驶入北京站。他们等所有旅客下车后才来到车门前。

    下车的阶梯又窄又陡,对墨池来说极不方便,思存先跳下火车,接过他的拐杖,正要搀扶他下车,一个旅客急急忙忙地跑回来,把墨池挤在一边,“躲开,给我让让,有东西落车上了。”

    墨池双手赶紧扶住旁边的把手,还是被挤得跌坐下来。思存急得扑到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下坠的势态。借着思存的力量,墨池堪堪稳住身形,思存却已经大半个身子跌在列车与站台的夹缝中。

    思存被卡得下不去上不来,双手不忘扶着墨池。墨池担心她受伤,连忙跳下车扶她。思存皱着眉头,拍拍身上的土,忍不住对那冒冒失失的人大叫道:“挤什么挤,没看到有人下车呢吗?”

    那个长着一张马脸,没有找到东西,脸拉得更长了,憋得一肚子火没处撒,骂骂咧咧嚷道:“真晦气,遇到个残废,害得老子茶缸都丢了。”

    思存的火登时蹿起来,揪住马脸的男人,“你说什么呢?你懂不懂五讲四美?”

    马脸男人怪声怪气地说:“我就懂得残废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别出来添乱。”

    思存脸都气白了,叫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谁给谁添乱?是谁把人挤倒了?”

    那个男人没想到让个小姑娘给教训了,脸上挂不住,推搡了思存一把,“我就挤了怎么着?”

    墨池哪能见得别人欺负思存?连忙把思存拉到自己身后,沉声说:“你别动手动脚的。”

    马脸冷笑一声,“嘿,今天还新鲜了,老子让一个瘸子和一个黄毛丫头给教训了,我就动手怎么地了!”他竟伸手到墨池身后,往思存身上推去。

    墨池猛地把那人向后一推,“你给我放尊重点儿!”

    马脸没想到墨池竟敢跟他叫板,扬头叫道:“怎么的?想打架怎么着?”

    墨池迎着他的挑衅,目光炯炯,“不想打架,但你也别欺负人!”

    旅客已经出站大半,墨池他们在站台上十分显眼,很快把列车员吸引过来。

    列车员拦在就要动手的马脸面前,说道:“都在这干吗呢?打架去派出所打去!”

    墨池正要解释,马脸男人抢先说:“同志,我的东西丢了。他们是最后下车的,我怀疑是他们偷的。”

    思存急得跳了起来,“你怎么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撞了我们,怎么能冤枉我们偷东西?”

    列车员问马脸:“你什么丢了?”

    马脸说:“钱包。”

    思存急红了脸,“你刚才还说是茶缸!”

    马脸说:“我钱包和茶缸都丢了!”

    列车员看看马脸男人,又看看墨池和思存,思存刚才摔了一跤,裤子破了,脸也蹭脏了,十分狼狈。列车员老练地说:“都别吵了,跟我过来。”

    他们来到车站调度室,马脸男人一口咬定墨池和思存偷了他的东西。

    列车员见多识广,不慌不忙,问马脸男人:“你说说你的钱包里有多少钱?”

    马脸道:“一百块钱。”

    列车员又对墨池和思存说:“你们把包打开,让他看看有没有装着一百块钱的钱包,不就得了?”

    思存气得直跳脚,“我凭什么给他翻我的包?就是他冤枉好人!”

    墨池深吸一口气,打开提包,拿出一份文件,说:“我是X市民政局的职工,带我的妻子来北京旅游,这里有单位开的介绍信。您代表首都的火车站,不能因为他的信口雌黄就检查我们的包,如果这位同志肯定是我们偷了你的东西,就拿出单位证明来,让双方单位去解决吧!”

    列车员接过介绍信,上面写着:“北大招待所:兹有我单位职工墨池及家属赴京旅游,往贵单位予以接洽。X市民政局(盖章)。”

    她的心中有数了,转身对马脸男人道:“你是什么单位的,有介绍信吗?”

    马脸语塞,讪笑道:“呃,也许是坐在我对面的那两个人偷的。我看错了,误会,误会。”

    墨池的目光变得犀利,“是误会还是你无中生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列车员从中调解,对墨池道:“既然是误会,就这样算了吧。我代表北京火车站对您表示歉意。至于你——”她对马脸男人说,“以后看清楚了再说话,别张嘴就胡说。”

    马脸连连称是,灰溜溜退了出去。列车员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把事情搞清楚,对不住了。要不,让车站派车送你们去北大招待所?”

    墨池压下火气,说道:“不用了,我们有人接站。”

    思存一拍大腿道:“糟了!婧然!婧然接不到我们,一定急死了!”

    他们奔出调度室,回到站台。远望去,空空的站台上婧然和一个男学生焦急地在等。

    墨池挥手,“婧然,我们在这里。”

    婧然和男同学跑了过来。婧然脸都急白了,边喘边说:“我们刚下课就赶来,还是迟到了,你们去哪了?嫂子的衣服怎么脏了?”

    思存笑嘻嘻地说:“没事,下火车摔了一跤,刚才去调度室洗了洗。”

    墨池笑着岔开话题,对婧然说:“这位男同学,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一下?”

    婧然红了脸。男同学伸出手来,大方地说:“我叫谢思阳,是婧然的男朋友。”

    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五官长得十分端正,穿着白衣白裤,和红衫黑裙的婧然站在一起,非常相配。墨池对这个未来妹夫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和他握手,拥抱,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把最心爱的妹妹托付给了这个年轻人。

    婧然拉过思存,笑着说:“看你们一见如故的样子,都把嫂子给忘了。小谢,这是我嫂子思存。”

    谢思阳又和思存握手。他接过他们的行李,拎在手里。一行人先到车站附近的饭店。谢思阳考虑得十分周到,他知道刚下火车的人没有什么胃口,没点油腻的饭菜,一人一碗阳春面,热乎乎、香喷喷,连汤带水地下肚,旅途的疲惫顿时消除大半。饭后墨池和思存去北大招待所休息,婧然和谢思阳去上课。

    思存第一次来北京,看什么都新鲜,趴在招待所的窗口眺望北大校园。墨池见她不累,索性带着她下楼,在北大参观游览。他们来到未名湖畔,挑了个僻静处坐下。

    不远处几个女生捧着厚厚的英语词典在背单词。微风拂面,柳枝摇曳,湖光潋滟,塔影旖旎,美不胜收。

    墨池说:“未名湖是北大的标志,提起北大,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未名湖。你知道吗?有人把燕园的精髓概括为一塔湖图。”

    思存没听清,疑惑地问道:“一塌糊涂?”

    墨池笑道:“亏你还是学中文的,一点儿领悟力都没有。是一塔湖图。塔指的是博雅塔。”他指着东边的宝塔,“其实这是一口水井,建它是为了解决学校的用水问题,外形是仿照通州燃灯古塔的样子。这就是北大的浪漫之处,化不利为有利,把本来可能大煞风景的水井建成了宝塔,湖光塔影,成了北大最美的一景。”

    思存点头道:“真是不一样。我们学校的人工湖就光秃秃的,没什么特色,晚上路过,还怪害怕的。”

    墨池继续说道:“湖就是这未名湖,很多文人墨客都为未名湖写过文章。”

    思存点头道:“那图又是什么呢?”

    墨池道:“图就是北大图书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学术殿堂,蔡元培、李大钊、闻一多都在那里读过书。”

    一说到书,思存的眼睛亮了,“那是不是什么书都能找得到?”

    墨池笑道:“反正肯定比你们学校图书馆大好多倍。”

    思存的眼睛里露出渴求的神色,墨池道:“你喜欢北大吗?”

    思存点头,“喜欢。婧然真了不起,能考到这么好的学校来。”

    墨池道:“你也能考上。考北大的研究生,天天泡在北大图书馆。”

    思存知道墨池又要给她做考研的思想工作了,拉着墨池的手说道:“我们不是说好考北方大学吗?我对北方大学还是挺有感情的,学校说我不好,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是个好学生。”

    墨池笑道:“你还挺有志气。不过,要是真有志气,你就考上北大,让你们学校后悔没留住你这个人才。”

    思存急了,站起来跺脚,“你怎么就想把我弄到北京来!现在一个星期见一次我都觉得难受了,要是来北京,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我不干,我会得病的!”

    墨池好笑地跟着她站起来,拧拧她的脸蛋,“那我就跟你一起来北京。媳妇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思存眼睛直发亮,“你能调到北京来?”

    墨池两手一摊,说:“不能。”

    思存噘嘴,“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墨池笑道:“我是真的想跟着你。我调不来北京,但我可以经常坐火车来北京看你。思存,考研究生是一辈子的大事,能到中国最高学府来读书,是很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你有这个能力,我希望你试一试。”

    思存摇着他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

    墨池装出失意的样子,“我的媳妇要飞喽!”

    思存仰脸看着他,“我这只小猴子,怎么飞得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你放心吧,我考不上的。”

    墨池被她逗得发笑。她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傍晚,婧然和谢思阳下了课,来未名湖畔找他们。婧然安排了丰富的活动。晚上吃烤鸭,明天白天逛天安门、王府井,后天她陪思存去故宫和颐和园,谢思阳陪墨池去图书馆看书。

    墨池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故宫,我要和你们一起行动。”

    婧然为难地看着他,“哥,小时候你都不知道逛了多少次故宫了。”

    墨池知道她其实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笑道:“放心吧,我现在体力好得很,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婧然跺着脚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池笑着说:“和你开玩笑的。说定了一起行动,谁也不许掉队。走吧,吃饭去。”

    位于前门的全聚德烤鸭店,是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一进门就是古香古色。谢思阳忙前忙后,带他们在角落的位置上坐好,又去点菜。付钱的时候,墨池悄悄跟了去,不让谢思阳掏钱。

    谢思阳阻止墨池,“我给你们接风,怎么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墨池把钱递给服务员,对谢思阳说道:“你们都是学生,我是有工资的,不能让你破费。”

    谢思阳拦着墨池,墨池长臂一伸,已经把钱递进了收款台的小窗口,说:“我是大哥,你别和我争。”谢思阳争不过他,只好作罢。

    墨池和谢思阳回到座位上,婧然笑嘻嘻地对墨池说:“还是哥哥好,知道我们学生没钱。本来我和小谢做好准备,节衣缩食也要招待好你和嫂子呢!”

    墨池笑道:“我怎么能让你们节衣缩食呢?”

    凉菜陆续上桌,谢思阳给思存、墨池、婧然一一夹菜,“墨池,其实我和你同岁,还比你大几个月呢!”

    墨池惊讶,“婧然连我几月生的都告诉你了?”

    谢思阳笑道:“婧然把家里每个人的生日都记在心里。去年你过生日前,我还陪她去给你买礼物呢。她可是很崇拜你,天天把哥哥、嫂子放在嘴边。思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几天就是你的二十岁生日,对不对?”

    思存点头道:“是,我的生日是‘五四’青年节那天。”

    谢思阳说:“婧然是我们班的班长,有名的才女,可她说她有个最优秀的哥哥,她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墨池摇头笑道:“她是谦虚呢!我怎么能和你们北大的高材生比?”

    谢思阳说:“北大学风严谨是不假,可自学成才也不一定比北大差。我们有个师哥,就是初中毕业通过自学直接考上了研究生。墨池你这么多年从没停止过读书,有没有考虑过考到北大来进修?”

    墨池不愿提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微笑道:“你和我同龄,应该也是毕业多年又重拾课本,很不简单啊!”

    谢思阳说:“我是72年高中毕业下乡,在黑龙江当了五年农民,从农场考过来的。”

    墨池问道:“你家乡是哪里的?”

    谢思阳道:“山东曲阜。”

    墨池笑道:“了不得,孔子故里啊!”

    烤鸭推上来了,服务员在油亮的烤鸭上运刀如飞,散发着浓香的烤鸭被削成薄片,皮色光亮,肉质细腻,十分诱人。不消一会儿,两盘片得皮肉相间的烤鸭上了桌。谢思阳开玩笑说:“据说一只鸭子整整片成一百零八片,一会儿我们可以数数。”

    婧然亲昵地用筷子敲谢思阳的手,“你又没正形,等你数完,鸭子都凉了。嫂子,别听他的,咱们先吃。”

    思存小声嘀咕道:“没有米饭怎么吃呢?”

    婧然和谢思阳表情一致,扑哧乐了。

    墨池笑着拈起一张透明的荷叶饼,放上两片鸭肉,又用甜葱沾了点儿面酱,裹成一个小卷,递到思存的嘴边。

    思存羞得脸都红了,以为自己出了大丑,低着头啃饼。墨池说:“别理他们。也有配米饭吃的,是他们少见多怪。”

    婧然忍着笑意说道:“哥哥你就是偏向嫂子。我也是第一次吃烤鸭呢,你都不帮我卷饼。”

    墨池斜了她一眼,“你有小谢,哪里轮得到我?”

    谢思阳如梦方醒,赶紧给婧然做了一个卷饼。

    点的菜还有干烧四鲜、火燎鸭心、糟熘鸭三白。口味偏重,他们要了许多茶水,个个吃得肚子溜圆,心满意足。果然是年轻,那么一桌子菜被他们消灭得片甲不留。

    晚上,他们在北大招待所门前分手,相约次日清晨就去故宫。

    “五一”劳动节和礼拜天连在了一起,婧然和谢思阳有两天的时间陪墨池和思存逛北京。按照计划,“五一”逛了天安门和王府井,五月二号逛了故宫和颐和园,气势恢宏的帝王之家把思存震撼住了。走在红墙青砖的故宫里,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看到皇帝的宝座、龙床,都是方方正正的硬木结构,她撇着嘴小声说:“皇上住得一点儿也不舒服,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要走那么久,坐下、躺下都是硬邦邦的。”

    墨池乐不可支,她怎么有那么多奇怪的思想?

    北京不愧是首都,一个颐和园都有X市半个城中心大。四个年轻人兴致勃勃,一整天竟然逛完了故宫和颐和园。从颐和园出来的时候,天已黑透,墨池说:“你们饿了吧,想吃什么?”

    思存说:“回去随便吃点儿吧,走了一天,你肯定累了。”

    墨池精神尚好,却面露倦色,婧然赶紧附和道:“不在外面吃了,咱们先回招待所休息,让小谢去学校食堂打饭送过去。吃完你们早点儿休息。”这个提议好,谢思阳积极响应。

    他们回到住处,思存连忙撩起墨池的运动裤,看到他的腿已经肿得发亮。在膝盖上轻按一下,疼得墨池直吸冷气。思存心疼地说:“我就知道你累坏了。”墨池笑道:“一点儿也不累。”谢思阳用饭盒打回了包子、小米粥,就带着婧然告辞了。思存让墨池先吃,自己拎着暖瓶出去了。

    她用暖瓶打来热水,倒在脸盆里,捉起墨池的右脚,轻轻泡在水盆里。

    墨池忙说:“我自己来。”

    思存甜甜地笑着,不肯松手。“偏不!”她说。

    水很烫,墨池的脚忍不住往回缩。思存握着他苍白的脚踝,轻轻撩起热水淋在他脚上,让他慢慢适应水的热度。思存小声说:“热水泡脚活血,能让你好受点儿。”

    墨池舒服得浑身发麻,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他把思存揽过来,让她和他坐在一起,“你也走了那么多路,和我一起活活血。”

    思存甩掉鞋子,脱掉袜子,白嫩嫩的一双小脚放进水盆。热水溢了出来,直漫脚踝。思存的两只脚丫踩在墨池的大脚上,她轻轻用力,帮他做按摩。

    待到水凉了,思存倒掉半盆水,又续上热的。在热水的刺激下,墨池全身放松,微微出汗,昏昏欲睡。思存用干毛巾帮他擦干脚,扶着他上床休息。

    五月三号,婧然和谢思阳又要上课了。墨池说要再多留两天,在北京给思存过完生日再回去。清晨,他们躺在床上计划行程。墨池问道:“你这一周都没课吧。”

    思存趴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吹着他额前的发丝,“周五才有课。”

    墨池数着日子,“还有四天呢,你还想去哪里?长城?香山?”

    思存说;“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去未名湖边晒太阳聊天吧,最舒服了。”

    墨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思存揽在怀里,“那今天就去未名湖边晒太阳,明天是你的生日,等婧然他们下课,我们一起去东来顺吃涮羊肉给你庆祝。”

    过了一会儿,墨池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怎么你长了这么多年,才长到二十岁呢?”

    思存竟然红了脸,小小声地说:“人家不到十六周岁就嫁给你啦!”

    墨池凝视着她,因为常年握拐杖而略微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她青春稚嫩的小脸,目光中不知不觉带了点儿心疼,“你可真小。真是苦了你了,结婚的时候你还未成年呢!”

    思存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他的手指修长,和粗糙的掌心形成鲜明的反差。思存窝进他的怀里,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呢喃道:“告诉你吧,我刚嫁给你的时候可是很害怕的,你那么凶,第一天就赶我走,还不答理我。要不是婧然安慰我呀,我肯定要被你吓死呢。”

    墨池心疼地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亲,“那时是我不好。我总欺负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思存甜蜜地偎依着墨池,笑着说:“你才没欺负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好,让我考大学,还这么爱我、包容我。”

    墨池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死心眼,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那天上午,他们在招待所缠绵了很久。中午一起在招待所食堂吃完饭,就去未名湖边晒太阳。一天的时光悠悠闲闲地度过,思存说,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婧然一大早跑过来和心爱的嫂子说“生日快乐”。她一整天都有课,约好下午一下课她和谢思阳就来招待所会合,大家一起奔赴东来顺。

    婧然走了,墨池和思存也闲不住。墨池说:“我带你去我小时候住的胡同看看吧,不知道那棵柿子树还在不在。可惜现在不是结柿子的季节,要不我还能给你摘柿子吃。”

    思存张大嘴巴,“你现在还要爬树?”

    墨池竖竖眉毛,“怎么,你以为我爬不上去?”

    思存笑着摇他的手,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到我小时候爬树,上得去下不来,急得直哭,最后是我哥爬上去把我扔下来的。”

    墨池哈哈大笑,“你可真是有出息。”

    正乐着,走廊里传来服务员的喊话,“X市的墨池同志出来接电话!”

    墨池笑着说:“可能是婧然。这丫头,怕是上课的心思都没了。”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小方桌,电话被封在木头盒子里,只能接不能打。

    墨池拿起电话,笑着说:“喂,婧然吗?”

    “墨池,是我。”话筒里传来的是墨市长低沉的声音。

    “爸爸?”墨池疑惑。

    “墨池,你马上带思存回家,今天,现在,买最快的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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