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福莱特悬疑经典-鹰翼行动(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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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声雷动。

    他想起了西蒙斯说过的话。“加斯尔就是我们的巴士底狱!”

    欢呼声更响亮了。

    拉西德转身跑进广场。

    他在监狱大铁门对面的街角隐蔽起来。他发现,广场上已经有一大群暴徒了,也许不用他出手,监狱在今天就会被攻陷。但重要的是帮助保罗和比尔。

    他举起枪,朝空中开了两枪。

    广场上的暴徒分散开,枪声大作。

    警卫的抵抗又是三心二意。几名警卫从高墙上的警戒塔以及靠近大门的窗户里还击。在拉西德看来,双方都不是认真的。战斗再次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警卫从墙上撤走了,枪击结束了。

    拉西德等了几分钟,以确认他们真的走了,然后他穿过广场,朝监狱大门跑去。大门是锁着的。

    暴徒们涌过来。有人朝门开枪,想把锁打烂。拉西德想:他一定是牛仔电影看多了。另一个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撬棍,但却怎么也撬不开门。我们得用炸药,拉西德想。

    大门旁的砖墙里,有一扇小铁栅窗,警卫可以透过窗户看谁在外面。拉西德用枪托敲碎窗玻璃,然后开始击打铁栅嵌入的墙体。拿撬棍的人上来帮忙,然后又上来三四个人,有的徒手摇晃铁栅,有的用枪管或别的上手的东西使劲撬。铁栅很快就松了,掉落在地上。

    拉西德从窗户里挤了进去。

    他进来了!

    事事皆有可能。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警卫室里。房间里没有警卫。他将头伸出门外,也看不到人。

    他不知道监狱的钥匙放在哪里。他走出警卫室,经过大门,前往另一头的另一个警卫室。他在那里发现了一大串钥匙。

    他返回大门。大门上有一个上了门闩的小门。

    拉西德抬起门闩,打开门。

    暴徒们蜂拥而入。

    拉西德往后退了几步。他将钥匙分发给众人,说:“打开每一间牢房——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他们四散开来。他充当革命领袖的任务完成了。他达成了他的目标。他,拉西德,领导了对加斯尔监狱的攻占!

    拉西德再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他必须在一万一千八百名囚犯中找到保罗和比尔。

    比尔六点起床。周围一片静谧。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得不错。他压根儿就没指望自己还能睡着。他记得入睡前,躺在床铺上,听见了外面传来激烈的战斗声。只要足够累,哪儿都能睡着吧,他想。士兵们在散兵坑里睡。你适应了环境,无论你有多么害怕,困意最终都会战胜恐惧。

    他念诵了一段经文。

    他洗脸,刷牙,剃胡子,穿好衣服,然后坐着往窗外看,等着吃早餐,猜想EDS公司的人今天打算干什么。

    保罗七点起床。他看着比尔说:“你睡不着?”

    “当然睡着了。”比尔说,“我已经醒了个把钟头了。”

    “我睡得不好。一晚上都听得到密集的枪声。”保罗翻下床铺去厕所。

    几分钟后,早餐送来了——面包和茶。比尔打开基恩·泰勒带来的一罐橙汁。

    八点左右,枪声又响了起来。

    囚犯们思考着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事,但没有人掌握确切信息。他们只能看见直升机在天际飞来飞去,显然是在攻击地面的反叛者阵地。每当有直升机从监狱上空飞过时,比尔就幻想有一条绳梯能从天而降,落入八号楼的院子里。这是他常做的白日梦。他还幻想过,一小队EDS公司的人,在科伯恩和一位老者的带领下,通过绳梯翻过监狱的高墙;或者,一大拨美军在最后一分钟到达,就像西部片中的骑兵一样,用炸药把墙炸出一条裂缝。

    他不光是幻想。他还假装随意地仔细调查了大楼和院子,评估出不同条件下最快的脱逃方式。他知道有多少警卫,他们有多少枪。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准备好了。

    看上去,今天很可能就是脱逃之日。

    警卫没有按制度行事。监狱里,一切都有章可循——无所事事的囚犯能通过观察很快熟悉这些制度。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警卫似乎非常紧张,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走起路来脚步匆忙。外面的战斗声越来越响亮。这一切是否说明,今天不会像往常那样结束?我们也许会逃出去,也许会被杀死,但我们绝不会像往常那样关掉电视躺到床上睡觉。

    大概十点半的时候,他看见许多军官朝监狱北面赶去,似乎要去开会。半个小时后,他们急匆匆地赶回来。负责八号楼的少校进入他的办公室,几分钟后竟然穿着平民的衣服出来了!他拿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裹走出了大楼,包裹里是制服吗?透过窗户,他看见少校将包裹放进停在院子栅栏外的宝马车的后备箱里,然后上车开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所有的军官都要走吗?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事?难道保罗和比尔径直走出去就行了?

    正午还没到,午餐就上来了。保罗用了餐,但比尔还不饿。枪声听起来就在附近,他们还能听见大街上传来的叫喊和唱诵。

    八号楼的三名警卫突然穿着平民的衣服现身。

    终于要结束了。

    保罗和比尔下楼进入院子里。底层的精神病人都在尖叫。警戒塔里的警卫正朝大街上开枪——监狱肯定正在遭到攻击。比尔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EDS公司的人知道这些事吗?这会是科伯恩营救计划的一部分吗?已经有两天没人来探访了。他们都回美国了吗?他们还活着吗?

    平常守卫院子大门的哨兵不见了,大门开着。

    门开着!

    难道警卫想让囚犯离开?

    其他牢房也肯定被打开了,因为现在囚犯和警卫一起在监狱里乱跑。子弹呼啸着穿过树丛,从墙体上弹开。

    一颗子弹射入保罗脚下。

    保罗和比尔盯着这枚子弹。

    警戒塔里的警卫开始朝监狱内射击了。

    保罗和比尔转身跑进八号楼。他们站在窗户旁,观察着监狱里愈发混乱的局面。这太讽刺了——几个星期里,他们朝思暮想何时才能自由,但现在他们可以离开的时候,却都犹豫了。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保罗说。

    “我不知道。是这儿危险还是外面危险?”

    保罗耸了耸肩。

    “嘿,是那个亿万富翁。”他们看到了八号楼里的富人囚犯——他有自己的房间,饭也是从外面送进来的——跟着两个心腹穿过监狱。他剃掉了茂密的八字胡,穿着衬衣和裤子,而不是貂皮衬里的骆驼绒大衣——之所以如此打扮,是为了行动方便。他在朝北走,与监狱大门的方向相反——这是否意味着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去呢?

    八号楼的警卫现在全都穿上了平民衣服,穿过小院子,朝门外逃去。

    大家都在逃,但保罗和比尔还在犹豫。

    “看到摩托了吗?”保罗问。

    “看到了。”

    “我们可以骑摩托走。我过去骑过。”

    “但骑摩托怎么翻过高墙呢?”

    “哦,是啊。”保罗也对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好笑。

    他们的狱友找来了两个大袋子,他开始收拾衣服。比尔感到必须立即行动,离开这里——不管这是不是EDS公司计划的一部分。自由近在咫尺。但外面枪林弹雨,攻击监狱的暴徒很可能是反美的。另一方面,如果政府重新掌控监狱,保罗和比尔将失去逃跑的机会……

    “他妈的,盖登跑哪儿去了?”保罗说,“我来伊朗就是拜他所赐。”

    比尔看着保罗,意识到他只是在开玩笑。

    底楼医院的病人涌入了院子——肯定有人打开了他们的门。比尔听到街对面的女囚区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喊声。越来越多的人逃了出来,朝监狱大门涌去。比尔看到大门的方向升起了浓烟。保罗也看见了。

    比尔说:“如果他们要放火烧了这个地方……”

    “我们最好还是离开。”

    火让他们下定了决心。

    比尔环顾牢房。他们没什么东西可拿。比尔想到了过去四十三天他认真书写的那本日记。保罗罗列了他回美国后将做的事,还在一页纸上计算了鲁丝购房的开支。保罗和比尔都有家人寄来的信,他们已经读过了无数遍。

    保罗说:“我们最好不要携带任何显示我们是美国人的东西。”

    比尔已经拿起了日记,但闻言放了下来。

    “你说得对。”他勉强承认。

    他们穿上外套——保罗穿的是蓝色“伦敦雾”雨衣,比尔穿的是毛领大衣。

    他们每人都有两千美元,那是基恩·泰勒带给他们的。保罗带了些烟。他们没有拿走别的东西。

    他们离开大楼,穿过小院子,在门口踌躇了片刻。街上人山人海,就像刚从大体育馆看完比赛一样,或走或跑,朝监狱大门涌去。

    保罗伸出手。“祝你好运,比尔。”

    比尔同他握了握手。“祝你好运。”

    也许几分钟后我们俩都会死,比尔想,多半死于流弹。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永远也看不见孩子长大成人了。一想到玛丽不得不独自抚养孩子,他就怒火中烧。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

    他们迈出小门后,就没时间细想了。

    他们被裹挟进了人群中,就像树枝掉进了湍流里。比尔紧跟保罗,挺直身子,避免被踩踏。枪声依旧。似乎有一名警卫在坚守岗位,从警戒塔中朝人群射击。两三个人倒下了——其中一个是他们之前见过的美国女人——但说不清他们是中弹了,还是仅仅摔了一跤。我还不想死,比尔想,我还想同家人做许多事,还想在工作上有所作为,现在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我不能死,我都拿了一手怎样烂的牌啊……

    他们再次经过军官俱乐部——三个星期前,他们才在这里同佩罗见过面,但此时却感觉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复仇的囚犯打烂了俱乐部,破坏了外面军官的车。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一瞬间,眼前的一幕不真实起来,就像是一个梦,一个噩梦。

    监狱大门附近更为混乱。

    保罗和比尔停下脚步,试图脱离人群,以免被挤成肉饼。比尔想起,有些囚犯已经在这里关押了二十五年。在被禁锢如此之久后,他们一闻到自由的味道,就都发狂了。

    监狱大门似乎仍锁着,因为许多人正试图翻越巨大的外墙。有些人站在被推到墙边的轿车和火车上。其他人爬上树,小心翼翼地在高悬的树枝上爬行。更多的人将木板搭在砖墙上,奋力攀登。少数人通过这种或那种方式抵达了围墙顶部,将绳索和床单往下放,但绳子不够长。

    保罗和比尔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做。八号楼的一些外国囚犯围在他们身边,其中一个被指控走私毒品的新西兰人笑开了花,仿佛他非常欣赏整件事一样。空气中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喜悦,比尔也渐渐被其感染。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他想。

    他环顾四周。大门右侧的建筑在燃烧。左侧稍远处,一个伊朗囚犯在招手,就像是在说:跟我来!那一带似乎在搞建设——围墙外侧即将修好一座建筑——墙上有一扇铁门,通过铁门可以进入建筑工地。再仔细一看,比尔看见挥手的伊朗人已经将铁门打开了。

    “嘿——瞧那边!”比尔说。

    “咱们走。”保罗说。

    他们跑过去。几个囚犯跟着他们跑。他们穿过门,发现自己被困在没有门窗的房间里。空气中飘荡着水泥的味道。建筑工具扔得到处都是。有人抓起一把镐头,朝墙上砸去。还没完全凝固的水泥掉落下来。两三个人加入进来,用能找到的任何物品猛砸。很快,墙上出现了一个足够大的洞——他们扔掉工具,爬出了洞。

    他们现在处在两面监狱墙壁之间。他们身后的内墙有二十五到三十英尺高,将他们与自由阻隔开的外墙只有十到十二英尺高。

    一个身手矫健的囚犯攀到了外墙顶部。另一个囚犯站在墙根边招手,第三个囚犯冲了上去,地上的人推他,墙上的人拉他,那人顺利地越过了墙头。

    眨眼之间,这一过程就完成了。

    保罗也朝墙冲去。

    比尔紧随其后。

    比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有人往上推了他一把,然后有人顺势一拉,他就到了墙顶,然后他跳了下去。

    他落到了路面上。

    他站起身。

    保罗就在他身边。

    他们自由了!比尔想。我们自由了!

    他简直想跳起舞来。

    科伯恩放下话筒,说:“是马吉德打来的。暴徒攻陷了监狱。”

    “好。”西蒙斯说。他那天一大早就告诉科伯恩,把马吉德派到加斯尔广场去。

    西蒙斯真冷静,科伯恩想。就是今天——今天就是越狱之日!他们终于可以离开公寓,开始行动,实施“逃出伊朗”计划。但西蒙斯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兴奋。

    “我们现在做什么?”科伯恩说。

    “什么也不做。马吉德在那里,拉西德也在。如果他们两个都照顾不了保罗和比尔,我们肯定也不行。如果天黑了保罗和比尔都没有出现,我们就去做之前商议好的事,你和马吉德骑摩托车出去找。”

    “还有呢?”

    “严格执行计划。按兵不动,耐心等待。”

    美国大使馆乱作一团。

    威廉·沙利文大使接到了美国军事援助顾问团长官加斯特将军的紧急求助电话。美国军事援助顾问团的总部被暴徒围攻。坦克被部署到大楼外,双方正在交火。加斯特和他的军官们,以及伊朗参谋部的大部分军官都躲到了大楼下的地堡里。

    沙利文让大使馆所有健壮的男人打电话寻找有能力命令暴徒撤退的革命领袖。沙利文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他在混乱中接到了华盛顿的副国务卿牛森的电话。

    电话是从白宫的战情室打来的,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正在主持一个关于伊朗的会议,他让沙利文提供对伊朗当前状况的分析。沙利文简单描述了几句,然后告诉他,自己正在全力以赴营救驻伊朗的美国高级军官。

    几分钟后,一名大使馆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沙利文,他找到了霍梅尼的密友易卜拉欣·雅兹迪,后者表示愿意帮忙。这时,牛森又打来了电话。

    牛森说:“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问你,伊朗军队是否有可能发动政变,从摇摇欲坠的巴赫提亚尔政府手中夺走权力?”

    这个荒谬透顶的问题让沙利文再也按捺不住。“让布热津斯基去死吧!”他说。

    “说这种话可没什么用。”牛森说。

    “你想我翻译成波兰文吗[24]?”沙利文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在布加勒斯特的楼顶,谈判组看见大火在郊区也蔓延开来。枪声也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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