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 阿里-我的兄弟在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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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高原有一头著名的牛,荣立过三等功,开创了“老黑牛精神”。

    黑牛于1982年在波林边防连服役,因为连队吃水困难,每次全靠人背马驮,往返于连队和距连队600米远的泉眼,给连队的生活带来了巨大不便。为此,连队战士开始调教黑牛,黑牛很通人性,独立承担起为全连官兵运水的任务。战士装好水后,只要在牛背上轻轻一拍,黑牛就把水送到各个班排。战士不从它身上取下水,它就不走。黑牛每天驮水往返十多趟甚至二十趟,直到完成任务方才吃草休息。连队为了美化营区,在院子里种了草,黑牛也从不啃食毁坏。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老兵复员之时,离队的战士总是依依不舍与黑牛合影留念。战士换了一茬又一茬,小黑牛变成了老黑牛,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不息,驮水不止。战士们为黑牛请功,南疆军区于1986年11月,授予老黑牛三等功一次。2002年元月,与官兵朝夕相处20多年的老黑牛,终因年老体衰去世。为了缅怀这位编外战士,连队为老黑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修坟立碑,并掀起向老黑牛学习的活动。

    武警交通部队八支队的一名推土机手,连续数日与狼为伴。狼在荒原上闲逛,他在驾驶室开车推土,用喷灯煮方便面的时候,狼会慢慢走近。扔给狼一截火腿肠,狼不吃,卧在地上看他。时间一久,他发现狼能分辨男女,只攻击女人,不攻击男人。旷野中的狼,看似无精打采,眼睛却很亮,不管从哪个方向,眼睛一直盯着猎物看。狼奔跑起来,尾巴翘起,不跑的时候,夹着尾巴。施工地点转移以后,没有狼陪伴,他还时常想起那狼。

    一位藏族司机告诉我,阿里不但有珍贵的金丝野牦牛,还有红狼。车出行的时候,狼在左边,就吉利,欢欢喜喜出发。如果狼在车的右侧,觉得晦气,干脆打道回府,次日再出行。有的停下车,念一会儿经,再走。

    普兰一位巡逻兵从马背上摔到河里,马蹄踩在身上,危急之下,战友拼命掀翻烈马,救出巡逻兵。

    阿里军分区装备部的鲁忠辉,在阿里当兵20多年,眼睛像患了红眼病,每时每刻红灯笼一般。而他到内地出差或回兰州探亲时,眼睛不治而愈。医生说,这是高原病的一种,并不影响视力。

    武装部一位干部,每次上下阿里,每一趟巡逻出征,都先写上一张纸条装进口袋,把要办的事,要交代的话全写在上面。安全归来后,再把纸条烧掉。

    一位曾经的汽车兵对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认识的一个老兵,到很远的地方送物资,大雪封山,阻隔了老兵的归程。妻子领着三岁的女儿来高原探亲,在路上颠簸的半个月里,无法与丈夫取得联系,赶到丈夫连队的时候,女儿因为患高原病,已经咽气。

    妻子把女儿放在丈夫的床上,把从老家带来的旱烟叶子放在女儿旁边,对着女儿的尸体,语无伦次。孩子,自从你出生以后,爸爸一直想见你,都没有见到,这一次,就让爸爸好好看看你吧……

    战士们齐刷刷地跪在军嫂面前,对她说:嫂子,我们没有什么报答你,请接受我们一跪。

    老兵回到连队后,妻子已经远去,他把女儿葬在雪莲花盛开的地方,头朝妻子离去的方向。

    从此以后,老兵每年照样收到寄自家乡的烟叶,却不再回到家乡。他常去的地方,自然是连队旁边的高地。高地上没有绿树,没有青草,只有新净的积雪和鹅绿色的雪莲花。

    小高,是陕西省延安市人。1991年6月出生,2010年11月入伍。当时有三个地方可以选择,阿里、福州、牡丹江。在网上搜了一遍,发现阿里很高很远,觉得当兵就应该到这种地方,便选择了阿里。新兵先在叶城集训,2011年4月底,来到阿里一个边防连,连队前面有一个湖泊,非常漂亮。湖边有草,但没有树,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到连队没多久,大腿内侧疼痛,被战友送来检查,医生说患的是精索静脉曲张。每周给父母打两次电话,报个平安。但不告诉父母自己生病的事。

    小高说,当兵几个月,最高兴的事,是参加与印度军人的会晤。第一次看见印度人,很新奇。会晤时,会互送礼物,咱们送给对方的有白酒和圣湖矿泉水。会晤结束,双方军人一起会餐,气氛融洽。最难受的是,部队不让用手机,只能用固定电话,只能上军网,不能上互联网。邮件和报纸半个月送一次,不方便与同学朋友联系。

    复员以后,希望当一名警察,这是他七八岁时就有的梦想。

    小杨,青海平安县人。1991年出生,2009年来阿里当兵。从阿里军分区步兵营借调到扎西岗边防连,2011年5月的一天,在一个边防哨所食堂滑倒,左侧脸划破。女护士说,里外缝了三层,共100多针,一块肉掉落。

    小杨躺在靠门位置的床上,脸部、头部被白色的纱布包裹,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我不敢与他对视,怕他看出我的慌张和忧伤。

    才旦,阿里地区革吉县人。1991年8月出生,弟妹五个,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是老大,最小的弟弟两岁。家里有125只羊、22头牦牛,在牧区算不上富裕,也不算最穷。他很羡慕有700只羊、60多头牦牛的一个同学家。

    半年前初中毕业,就来当兵。最大的理想是上军校,但不想上内地军校,怕汉语说不好,被人笑话,只想上西藏的军校。如果考不上军校,复员回家放牧。

    当兵以前,不小心吸进肚子一枚自行车气门芯,到了连队,咳嗽不止,才来这里住院。

    日土县民兵训练基地,是河北省援助的项目,几年来,为日土培训了许多民兵。

    在这里,我见证了一句话,培养一个会说汉话的人,跟上大学一样困难。

    五月的日土,寒风刺骨,二十多位身穿迷彩服的民兵正在院子里训练。正步走、跑步、格斗、单双杠等。训练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再训练。一位年龄偏大的民兵总是转错方向,分不清左右。稍不注意,就跟前后人脸对脸,鼻子碰鼻子,引起一阵哄笑。

    我问他们训练多长时间了,被告知二十多天,马上就结束了。

    一位穿着绿色藏袍,裹着红色头巾,围着红绿相间邦典的女子,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大一点的孩子,走近操场。一位民兵迎过去,把地上的孩子背起来。向教官请了假,到县城给生病的孩子看病。

    望着一家四口渐行渐远的背影,生出许多甜蜜。

    有一位汉子,是土生土长的阿里人,当兵后曾到新疆上过军校。对自己的职业非常满意,充满自豪,希望当一辈子军人。他说,自己熟悉阿里的地形地貌,懂汉语会藏语,本身又是一位藏族人。特殊时期,穿一身藏袍,赶一群羊,充当商人,获取信息,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问他,边境上,是不是很多有钱人?他说咱们的边贸商人都很富裕,看不上他们的一点小钱。然后哈哈大笑,没有下文。

    杜文凯,我亲爱的兄弟,也是一名边防军人,他没有在青藏高原,而是在云南边防线上。

    1998年清明节的前一天,父亲杜均安走完了六十八岁的生命历程。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枕头下面有一封慰问信。在他病重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不让我们告诉远在云南某边防连执行扫雷任务的文凯,怕干扰了儿子的特殊工作。慰问信是边防部队春节期间,寄给军属的彩色扫雷图片和文字。

    入殓父亲的时候,我们把文凯探亲时送给父亲的手杖放进棺材。手杖闪着金色的光芒,是文凯在部队用子弹壳亲手焊接的。

    父亲去世前后,很长一段时间,文凯感到心慌不安。电话追问回来,我们都遮遮掩掩,没有告诉父亲离世的消息。直到夏日的一天,扫雷工作基本结束,才不得已告诉了他实情。他在南国的山头一直坐着,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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