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带着花花出来，跟我去里头回话。”
“去里头回话？”花花手里的木盆差点脱手。
丑丫接了木盆放在椅子上，心里快速的将这一整天的所有事都盘算一遍：“咱们没做错什么，用不着怕，问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
姐妹俩并肩出门。
门外不光是翠雨，丑丫本想细问缘由的打算，只能放下。
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居所出来，绕过两个小院，便到了只与客院一墙之隔的小杂院。
一进门，满屋子妇人婆子，芳姑姑居中坐着，身边坐着芝姑姑。
黑妈妈孤零零站在人堆里，一见丑丫进来，淡淡道：“就是这两个丫头了。”
“才来进来头一天，就能搅出这么大的乱子，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芝姑姑一样怪气的说了这么两句，随后招手叫丑丫姐妹俩上前，要她将鸡蛋饼的用料和做法，一一细说。
芳姑姑身后，有个提笔记录的青衣女子，丑丫说一句，她记一句，很是郑重。
“就这样？”芝姑姑问。
丑丫搜肠刮肚的将做饼的过程又想一遍：“是。”
“还是到你们那里，让她再做一次。”芳姑姑轻声与芝姑姑说。
从打丑丫和花花进门，芳姑姑便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与她们相识，便多看多说。
芝姑姑还是不阴不阳的态度：“走吧。”
重回大后厨，丑丫和花花被推进大厨房。
一个烧火，一个摊饼，微有些慌乱，但整个制作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在家做惯了的。
芳姑姑抱着青衣女子给她的小册，丑丫每做一步，她便在小册上看一眼。
说的，与做的，丝毫不差。
做出来的饼，还是一分为二。
端到芳姑姑面前时，被翠雨接了过去。
两半，被改切成六段，分别装进小碗，送到两位姑姑，以及其他四位婆子手上。
“太辣！”
“太油！”
“口感还行。”
“行什么呀，软趴趴的，根本不到火候。”
破婆子们浅尝细品，随后被咬过的饼，又被传到其他人手上。
丑丫低眉顺眼的站着，想不通，自己不过是做了个饼，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多人来批评。
芳姑姑嚼着丑丫做的蛋饼，细细咀嚼，仿佛根本听不见身边闹哄哄的议论。
“这就是山村里家常的吃食，今儿的事怪不得她们。”芝姑姑放下小碗，扭头询问芳姑姑的意见。
“翠雨，回去看着炖一盅菊花羹，小火备着。明儿的老鸭汤换鲜菇豆腐羹。”芳姑姑的话刚说完，翠雨便与两个婆子扭头离去。
芳姑姑这才对芝姑姑点点头，将那鸡蛋饼端到鼻子底下闻闻，复又放下：“……都散了吧！”
忽的，人群散开，芝姑姑看也不看黑妈妈或者丑丫姐妹，独自提了灯笼离开。
几个婆子围上芳姑姑：“这两个丫头倒是伶俐，要不姑姑将她们调到里头去？”
芳姑姑越过问话的婆子，朝丑丫扫了一眼：“里头不缺砍柴挑水的丫头，难道要她们做野菜团子疙瘩汤伺候主子吗？”
这话似乎有几分歧意，但那语气眼神，分明又是欣赏。
芳姑姑带着婆子们走了，并没再跟丑丫姐妹俩多说什么。
闹哄哄的院子，很快只剩低眉顺眼的老幼三人。
“吓着了吧？”黑妈妈问。
丑丫自觉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抹，才知道那是眼泪：“就是想不通。”
黑妈妈在这里守了半辈子的厨房，早看遍了后厨之中的潮起潮落：“别灰心，会有出头之日的。”
“我们从没想过出头不出头的，我们只想安稳度日……”
“那就更没什么可难受的了。”黑妈妈拉住丑丫的手，见她手背带伤，掌心又全是血痕水泡，不禁心疼皱眉：“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等你在这里待久了，自然就明白姑姑们不是为难你们了。”
“不就是一张饼，那人翻墙来索要的，又不是我故意……”
“那人，拿的是大小姐的玉牌，你做的饼，被送到客院主子的餐桌上。那主子身份尊贵，且肠胃娇弱口味刁钻，连着好些天，里头送上的饭菜，都只是各尝一口就被撤下。为这事，那芳姑姑本就焦头烂额，谁知夜里出了咱们这里的事，而那主子，对着你的饼忽然胃口大开，这怎能不叫她谨慎？”
“谨慎？那客院里嘴刁的主子能胃口大开，姑姑们知道了，不该高兴吗？用得着这么防下毒似得盘问人吗？妈妈是亲眼看了的，我们真是饿了一天想做些吃食填饱肚子，哪里就碍着谁了？难道她们还觉得我们是故意做吃食，想要借着主子开胃飞上枝头吗？”
委屈了一整天的花花，再耐不住心性，一股脑说了许多。
黑妈妈没再说话，将灶洞里的火用灰压死。
默默的看着黑妈妈去灶台便做事，丑丫将花花冰凉的小手拉着：“不早了，妈妈也早些歇着吧。”
走出大后厨的院门，花花哭了。
哈欠连连的领路小子，没精打采的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
“这才哪到哪啊？就委屈得不行了？”小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再回居所，院门敞开着，那小子朝里头喊了声：“陈花花与丑丫平安回了。”
西厢房里的大姐快不出来，远远瞅见花花在掉眼泪，上前一把拉住：“这是怎么了？”
“平安回了！听不懂吗？”领路小子怨了一句，扭头跑了。
“姐姐，我们没事。”丑丫推花花进门。
“唉，你们刚来，很多东西都要适应……”那大姐姐说着送她们回到厢房门口，看着她们进门口，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椅子上的木盆，还好好的摆在那里。
原本还因翠雨的照顾而暖心，此刻却觉得这水比冬日寒冰还要冷。
胡乱梳洗睡下，身心疲倦。
“别哭了，明儿眼睛该肿了。”丑丫朝内侧卧着，两眼瞪得老大，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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