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便要下山,那些银两和粮食你且留着,寨子里的老弱妇孺能安顿的都要好好安顿。”清晨的时候,凤雪衣在校场叫住了二当家的,交待道。
“这本就是我的责任,还需你劳心,实在羞愧。”就在前一夜,二人秉烛夜谈,听了她的计划后,真教他茅塞顿开。
“既是这样,我便放心了。”凤雪衣浅笑。
“妹子,你且等等。”自从听到凤雪衣在老妇人面前说出与黑熊结义的事,他是二当家的,年长她十四有余,自当唤她一声妹子。
他说完,便是朝房门左边走去。
凤雪衣双手负于背后,看那破旧的门庭,举头便看见匾额上有蛛网密布,那上书的字已斑驳,却依稀能看清当初笔者矫若惊龙的字型。想来是写好了之后镌刻的,匾额虽旧,那上面的字印却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浅薄几分。
有些远去的事,有些已离开的人,一旦留下的印记刻骨,留下的那个是否也会心存执念,从而万劫不复?
“娘……”
她忽然想起那个自自己在这异世睁开眼便看到的温婉女子,宽厚仁和的爹,想到他们曾经鹣鲽情深的画面,薄薄的雾气便是迷了眼。
北辰熙放出去的谎言,骗不过爹,也骗不过神机营的将士。
那,得知自己和娘都丧命的爹,该如何自处?
该如何?
“妹子,你怎么了?”
有关切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是熟悉的。
凤雪衣从思绪里回过神,转头轻笑,“今年的夏,分外的冷啊!”
冷到,连心,都是透着凉。
二当家的不知她的心思,却也是看出来她极力想要隐藏的哀伤,也忍不住心里有了一抹疼惜,虽她始终没有说出那‘以命相护’。是怎样一回事,但眼睁睁的看着在乎的人在身前惨死,又无能为力的痛,却足以让人负疚半生。
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小,却要承担这么多,真让人不忍。
“妹子,你下山了,会再回来么?”
明明不是想说这个,却是问了,只因,怜惜。
他,想看到她快乐的模样,不想看见,她的笑,比那黄连还苦。
明明是笑,却让人看着心酸,想要掉下眼泪。
“我会把这里当成我的第二个家,而你们是我新的家人,只要我不死,定让寨子里的兄弟活得堂堂正正。”
凤雪衣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通体发黑的令牌,“你且收着,三日后会有人到这里,你亮出令牌给他看,他会指点寨子里的一切。”
就是不留了。
二当家的苦涩一笑,是他痴心妄想了,这贫穷的小寨子,怎能留住凤凰?
“妹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下山是为什么事,但是妹子,日后有用得着二哥的地方,只要二哥还有一口气,一定为你做牛做马,死而后已!”
二当家的话有些重,却透着山里人特有的诚恳。
“关照好娘。”凤雪衣微微一笑,却是没有想到,在几年的以后,会有那么一条汉子追随自己于鞍前马后,用自己连同兄弟的性命以和黑熊一样的方式,护住了她,只为最初一个承诺。
“这是娘送你的,托你找一个人。”二当家的将手上一道用金黄色穗子打好的玉决递到了凤雪衣的手上,这正是他之前去取的东西。
“谁?”凤雪衣问。
“娘说,有那么一个人,看了就会明白。”
“但愿不负重托。”凤雪衣垂下眼翦,将之收到香囊。
“时日尚早,但这边简陋,妹子,娘说你现在走正合适。”二当家的将原话转告。
“来日再回时,再拜见娘。”凤雪衣听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抬手作揖,道一声‘再见’。,足尖点地,背后双翼舒展,杳渺如仙鹤隐没于天边的流云中。
透明火翼,日行千里,掠过那流云,往那记忆里地图的方向而去,不到三个时辰,便是到了目的地--东湖诚外的树林。
洪水泛滥,一并引发的还有瘟疫,自然还有鼠疫,城里局势尚且不清楚,采些药草备着也是好的。
九尾虽灵力尽失,但玄狐一族生于药林,天生亲近药草,凤雪衣又有火翼相助,再难采的药材也是手到擒来,且不费功夫。
“从前是药篓子,这下倒也是派上用场了。”
日落西山之时,凤雪衣拍着九尾肚皮下的小包裹,有些自嘲的笑了。
‘主子主子你身体里的剧毒虽然得到了压制但是筋脉是被强行修复的一旦再次受到重创一定是一发不可收拾你可要注意啊注意啊!’。九尾念念叨叨的,它其实一点都不想去东湖城,但是拗不过执拗的主子。
“死,不是解脱。”
凤雪衣抬眸望向天上的点点繁星,虽记忆被封印,却还是记得自己曾被一箭穿心,那种痛,每日梦醒,便是要承受一回。
她曾是不死不灭的神,一旦灵魂脱离这肉身的限制,那当诸神归位,记忆苏醒,又该面对怎样不堪回首的过去?
而在这人世的十丈软红经历的,又怎能轻易当作过眼烟云?
一世为神,两世为人,她要背负的又岂止是简单的‘责任’。?
‘主子主子你别说什么死呀死呀的九尾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能有事不能!’。就在那一刻,心有灵犀的媒介终于相通,九尾倾听到了她心头的苦,大惊失色,哧溜一下窜上她的肩膀,小爪子死死抱着她的脖子。
“若有一日我死,那便是你的重生。”
凤雪衣不再多言,蔽掉心念,莲步轻移,长长白袍曳地,逶迤若云,三千青丝迎风飘摇间,绝美似云端仙。
九尾静静抱紧凤雪衣的脖子,明明自己是不喜听禅语的,却忽然想起一句,‘一念成佛,一年成魔’。
日后,主子会怎样?
它如黑葡萄的大眼睛里突然有某种异样情绪升起,脑门子却是一闷,来不及叫出一声‘糟糕’。,却是灵台陷入屏蔽中。
“九尾,我已不是当年好捉弄人的我,但,我想,你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你。”
一声轻叹,疼痛内含,飘摇散于冷风中。
雪白的狐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明忽暗,有火光闪闪,却终于归于平静。
九天宫阙,亦是传来一声叹息,“冤孽啊!”
--狐狸只是普通狐狸的分界线--
只有在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才知道灾难带给人的,是怎样的痛苦。
小小的城内到处都是尸体,熏臭腐尸味和血腥味融合,震耳发聩的凄厉的哭喊声和不甘于死去的嘶吼声交汇,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肥硕的老鼠在尸山中乱窜,一旦死亡,便是又一场瘟疫的起源。
老人抱着稚嫩的孩子,伏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之痛,至殇。
有少妇,为夫君之病肝肠寸断,找不着能喝的水,竟用发簪划破手腕,扬腕搁喉,在夫君疼惜不忍的目光中,将滚烫的鲜血喂下。
尚且有力气的青壮年,有几人组成卫队,在亲朋含泪的目光下,拖走了活活饿死舍了性命的人,将之抬到城中央的校场,肢解分尸而食,分得而食者,无不泪流满面,却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泪吞下。
这就是东湖城,叛乱之起源。
凤雪衣足尖点在城门口,不等护卫队的人上前拦,直直落地,噗通一声跪下。
“对不起!”
一叩首,额头叩上青石板。
对不起,那些舍命换来大懿安宁的男儿,她却未能保护好他们的家人。
“对不起!”
二叩首,白皙的额头,有血流下。
对不起,没能实现诺言,不但未能亲手为他们刻下功德碑,却差点因为来迟,而导致这里遭受重灾的同时,还遭到杀戮。
“对不起!”
三叩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血多。
自即刻起,她就是舍了命,也绝对不会再让城内百姓再受苦难!
当她从青石板上爬起之时,护卫队的人皆是面露惊愕,那暗红色的血落地,地面腐蚀生烟,这代表什么,稍有见识的人都懂这是怎么回事。
毒体!
这个答案让护卫队的人骇然,却终有一人胆大,问道,“姑娘到城内,是要做什么?”
其实他们更想问的,是她三叩首的原因。
那双眸中的极力压制的疼痛,分明是失去至亲之人才拥有的,莫非这城内有她的亲人?
不,众人皆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子,若是生在城内,他们岂能不知?
那,她来是为了什么?
护卫队的人,皆是防备的盯着她。
“这里需要大夫,不是么?”凤雪衣抹去额头上的血,扯出丝绢系在伤口,朝城内走进去。
“不许动!”
那先前说话之人和护卫队的人手上的武器皆是指向了凤雪衣,只要她再行一步,他们手上的武器便是会贯穿她的胸膛。
“被你们拘禁的朝廷的人,在哪里?”
凤雪衣如他们所愿止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激起了他们更大的怒火。
“是朝廷派来的走狗!”
有人尖叫,愤怒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民愤起,老幼妇孺皆是抓起身边能丢的东西,朝凤雪衣狠狠砸去。
家门被毁之长恨,仅存亲人却惨遭杀戮之仇,熊熊复仇之火已燃,哪管对方是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
“白老将军亲手调教出的‘白骑’。,兵戈何曾挥向国民?”
凤雪衣不躲,目光灼灼向众民,清声冷喝。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