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一周仍没消息,也没电话找赵春玲,音信皆无令她坐卧不安。父子两个人同时失踪,事情更加错综复杂。
张征同小靳在市自来水公司经理室找到女经理。他们说明来意。她没遮遮掩掩,说:“七天前的上午我们还在一起。”
七天前正是喆突然被什么人电话叫走的那个周末。
那天,王平安打电话叫她到他住所去。她正和另一位独身女友在家看电视。十点钟她们要一起上街购物,逛商场超市是两人共同的兴趣,然后到一家餐馆吃一种菜——丝线肉炒蕨菜。王平安的电话,打乱了计划,对方不容迟疑地叫她过去。她编造公司有事必须出去,稍一失神就会弄出错,好在女友凝神专注外国的一部间谍片子,女友只说:“中午不回来打电话。”
她一路思考他为什么冒绯闻危险邀自己出来,有约在先,双休日必须呆在各自的家里,其余时间,哪怕夜不归宿,人们都不会在意他们的往来,自来水公司杂事太多,跑冒滴漏,哪个楼上不去水……她忙工作早出晚归已成习惯。公用事业局还有认识自己的人与王平安同住一楼,有可能碰到,总得掩人耳目一点好。因此,到了王平安的楼下,她以去救火的步伐,快速上楼。
“昨天我们……怎么又……”她理解为找自己,还是平常自己来此做的事,“我应该明天过来。”
“不是,不是那事。”奇怪他今天做事极小心似的,失去了局长的风度,他急忙去撂窗帘。屋子暗了下来,他拉她到沙发上。
她继续误解:“我不习惯沙发上,真的。”
“你就别说那个啦。”他纠正她,说,“找你有件重要的事……”他又不放心地去掖严卷起的窗帘一角,掏出一串钥匙,“一周后交给我前妻,拜托啦。”
“我快让你给弄糊涂啦。”她把解开的裙带重新系好,问:
“为什么?”
“这很重要,你必须答应我。”他双手抱紧她。
情人身体软在他的怀里,她问:“见她我怎么说?”
他没回答,却说了另一句话:“你抖得厉害。”
“打开窗帘吧!”她央求说,“你弄紧张我了。”
他摇摇头,说:“不行!”
她神色有些迷惘,轻声问:“你今天怎么啦?”
他对她的话的反应,就是更紧地拥抱她。他们像黑暗中两个恐惧的孩子,相偎相依。许久,他的嘴唇找到她的嘴唇,轻轻地摩擦……后来,她问:“还回来吗?”
“也许吧!”……
自来水公司女经理朝后移动椅子,身体浸在明亮的阳光之中。这是位让人感觉敢做敢当、敢恨敢爱的女人,她对张征、小靳说:“中午前他赶走我。我要求多陪陪他,他坚决拒绝。”
“他提到他的儿子没?”张征问。
“没有。”
“到哪里去,他透点口风没有?”张征问。
“也没有。”她将钥匙递给张征,“请交给她吧!”
张征、小靳带那串钥匙回到枣树街,向专案组做了汇报。
田丰问赵春玲住宅钥匙交给你,是什么意思呢?她瞧那串钥匙,她很熟悉它,自己亲手磨制的桃核小筐还挂在环圈上,用久了它变成深褐色并油光发亮。他把钥匙留给她,让她迷惑。总不能简单地说他离开了三江,把财产赠与自己。她说:“他想告诉我什么?”
专案组的刑警们围绕赵春玲说的王平安要告诉她什么的思路进行分析,最终没有一个大家公认的正确结论。
钥匙问题暂且放下,张征、小靳找到王平安的司机,被称为领导耳目的司机,提供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个周末傍晚,他陪新婚妻子做头发。他坐在离第一中学很近的黑加仑发廊等妻子,消闲的目光往窗外飘荡,见到局长王平安在天地人小餐馆门前徘徊,他想过去问问,妻子不让他动,他就没动。后来,局长带他儿子喆上一辆出租车。
“看清楚出租车号没?是什么车?”张征把希望放在查出租车上。
司机对车特征的记忆要比常人深刻。他对刑警说:“黄色捷达,车号没看清,顶灯好像是明珠出租车公司。”
这座城市的出租车主色调是红色,黄色捷达很少见。在明珠出租车公司,张征、小靳没太费事便查出八辆黄色捷达中的一辆。司机年龄很大,他说:“是在天地人小餐馆前上的车,然后去了机场。他们坐在后排,那个孩子朝年纪大的男人叫爸爸,并问‘我妈知道吗?’,当爸爸的始终没回答。”
查清王平安带喆乘飞机离开三江,专案组的人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赵春玲皱了几天的眉头松开了。她把几天里对钥匙的思索,向专案组讲了,她推断王平安一定留下了什么,让她去取。赵春玲提议道:“搜查他的住宅。”
赵春玲带刑警来到王平安的住宅,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他的防盗门有明显撬开的痕迹,室内零乱,多处被翻动过。
“挪开书柜。”赵春玲吩咐,几个刑警移开书柜,露出地板,她指着其中一块对张征说,“撬开它!”
这是装修房间时,王平安特意留下的。他差不多两年后,才告诉她书柜下面的地板有个秘密藏东西的地方。
“赵队,你看。”张征撬开那块活动的木板,手伸进去,拽出个塑料缠裹的信封,交给赵春玲。
她打开信封,取出里边写满字的多页稿纸,迅速浏览一遍。一脸的惊喜道:“找到了。收队!”
那封信放在专案组的桌子上。调查多次未果的劣质阀门事件真相大白,王平安写明了;先是邱老六恐吓,后柴副市长打电话指令用那批阀门,还有自来水场建设的内幕,全部真相了然。信中他还专门写给赵春玲一段文字,说明自己出于无奈只好同她离婚,他怕邱老六下毒手……现在他带儿子到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一种新生活,希望不要找他。
“此事牵涉市级领导人,我去向顾书记汇报。”田丰带上这封信,赶到市委一号楼。
市委顾书记同田丰谈了很久。
是夜,顾书记向省委领导做了汇报……
62
提审眉凝在三江市第一看守所进行。
“眉凝,你总不至于想长期坐牢吧?”
灯光下眉凝面色苍白,她望着提问的赵春玲,淡然一笑,说:“其实说了反倒增加了我的罪行,邱老六对我说过。”
在某个时候,邱老六的确说过,警察说坦白、立功,目的让你说出他们不掌握的犯罪事实;到头来一点儿都减轻不了。他例举了他的一个狱友,只是同人打仗,轻伤害最多也就判二、三年,可他却说出了若干年自己犯的抢劫案,结果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就是说你很相信邱老六的话,而不肯说出他的案底。”赵春玲单刀直入道。
眉凝点点头。
“我提醒你,我们不是在和亮眼睛婚纱影楼的眉凝经理聊天。”赵春玲表情变得严肃,她说,“我们在提审嫌疑犯,你配合不配合,其结果不一样。你要想清楚。”
眉凝做好了守口如瓶的心理准备,她不是有意对抗,而是不想说出警方不掌握的事,而增加自己的罪状。然而她错了,赵春玲这次提审不是挖她的罪证,是想通过她开口,讲出邱老六对她说的其它线索。
“眉凝,我们安排你见一个人。”赵春玲说。
“什么人?”
“你日夜想见,又怕见到的人。”
“你们诓我。”
“他从山里来……”
“我老爸?”眉凝惊喜交集道。
“你不想见他是吧,那好,明天就让他回去。”赵春玲说,她向身旁的老陶使个眼色。
老陶站起身,将一包东西递到眉凝面前,说:“你父母特为你带来的开口栗子,说你顶爱吃。”
眉凝眼盯着警察打开布包,硕大的开口栗子展现在她的面前,咽下口水,轻声呼唤声:“爸!”
“呆会栗子你可拿回号子里去吃。”赵春玲说,“眉凝,你家在大山深处。”
“嗯,要先步行翻过五座大山,再乘长途汽车到火车站,再坐火车。”眉凝声音发潮,她说,“我老爸腿脚不好,翻山越岭的……他在哪儿?我要见他。警官求你们啦。”
“今晚你就可以见到他。”
“今晚?”
“就今晚。”赵春玲见她十分激动,说,“给你们二十分钟会见时间,然后你还要回到这里来。”
眉凝在会见室见到父亲,他们彼此落泪。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父亲劝女儿。他讲了来三江的经过……“猎鸟”专案组在掌握了眉凝是邱老六最宠爱的一个女孩线索后,分析她大概知道一些邱老六及团伙内幕。如何能得到眉凝配合呢?专案组在调查中得知她十分爱自己的父亲,外出挣钱就是想为父亲盖一幢新房子。经赵春玲提议,专案组派人到眉凝老家接来他的父亲,让他来劝说女儿配合警方……
二十分钟谈话,眉凝思想来个大转变,她答应父亲的要求,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妮儿,爸等你早日回家。”父亲临走出会见室,期盼的目光再次被泪水模糊。
重新回到审讯室,眉凝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向警方提供了姜雨田被杀的重大线索,她说:“邱老六对我说,是叫天刚的人杀了姜雨田。”
“天刚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邱老六说天刚是我小姑李惠兰的情人。”眉凝说。
天刚杀死红星阀门厂姜雨田厂长,这是一条极其重大的线索。赵春玲立即回专案组,连夜向田丰、包俊海做了汇报。
枣树街派出所二楼的灯光彻夜长明。专案组连夜开会。黑社会团伙老大“蓝雀”尚未完全确定,幕后这条大鱼并非因缺氧而浮出水面,是王平安的信揭秘,黑恶势力操纵三江经济的轮廓基本勾勒出来。
“现在还没有查到小九的下落,沈放也在同我们捉迷藏。”包俊海说,“吕淼正在监视叫二黑子的人,红蜘蛛尚俐莉和他在苦咖啡做笔什么交易?吕淼分析二黑子在向她提供什么重要情报,黑塑料袋中装的是钱。有一点我提醒大家注意,二黑子曾是于静茹的面首,他十分可能把于静茹知道尚俐莉与胡克艰有染的情报出卖给尚俐莉。如果是这样,于静茹便处在相当危险之中。”
会议围绕是不是立即逮捕尚俐莉问题展开讨论,也产生了分歧。一种意见认为应马上逮捕尚俐莉;一种意见认为逮捕尚俐莉为时尚早,还没清楚她的犯罪事实,留在网外,通过她或许能找到“蓝雀”。
最后由包俊海决定,他是专案组组长。他说:“暂不逮捕尚俐莉。密捕二黑子,突审他,弄清他向尚俐莉提供了什么情报;由春玲去提审李惠兰,查清天刚其人。为防止发生意外,米莉和娄扬二十四小时保护于静茹……”
就在枣树街专案组的会议进行中,杜大浩发现尚俐莉夜里独自出去,她没让他开车。他朝在夜总会大堂蹲坑守候的佘凡晓做个特殊手势。
尚俐莉亲自驾别克轿车离开,朝东郊开去。这次她事先经请示同意,开车到蓝狐养殖场去见张经纶。今天张经纶没在银器制作间劳作,闭目养神似的半躺在椅子上。
一刻钟前,沈放刚走出小红楼。
沈放盯着王平安数日。期间他发现王平安除和情人在一起没接触任何人,他就放松了些。周末那天,他确定王平安在家,便暗中监视。上午九点左右,自来水公司女经理到来,进楼不久,王平安卧室窗帘就放下,他继续观察。窗帘一角没放好,有人重新放好它。他决定离开,白天王平安和情人共度周末,晚上再来监视他。华灯初上,他返回来,窗帘仍然撂着,灯光一丝丝从缝隙透出来,他坐在汽车里,盯梢两个小时后,见没异常情况,便回到秘密住所。第二天,窗帘还撂着,他起了疑心,耐心静候半个上午,仍不见王平安下楼,一个局长整日不上班和部下厮守宅中?他编个理由到公用事业局找他,办公室的人回答局长没来上班。他问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办公室的人拨打局长家的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机。沈放发觉目标已丢失,窗帘欺骗了他。
他来蓝狐养殖场,向张经纶报告,做好了挨骂的思想准备。因此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他说:“我进入了他的住宅……”
张经纶身体动了动,沈放以为他要说话,停顿下来。他坐稳后,对沈放道:“继续说,说你的。”
“宅里没找到什么,我打算找他的情人……”
“跑就跑了吧,”这次张经纶真的不让他说下去了,他干咳几声,说,“没必要再找他。我们找不到,公安照样找不到他。”他切块苹果给沈放,问,“有谁知道你的住址吗?”
“没有。”沈放故意将那块苹果吃得很香。
张经纶沉默一会儿,他紧张思考,王平安宁愿丢掉乌纱帽逃走是福是祸?
天刚进来,说:“张总,四姐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听声音很急。”
张经纶想了想,对天刚说:“让她一个人过来吧!”
天刚转身离去。沈放站起身,请示道:
“张总没什么事……”
张经纶扬扬手,沈放走出去。
尚俐莉听到胡克艰有个情妇在三江,而且还知道自己和胡克艰的关系,真的有点吓坏啦。她专程向张经纶报告这一消息。
此消息令张经纶大为震惊,专案组调查紧锣密鼓阶段天上掉下个胡克艰的情妇来,如果让他们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尚俐莉的惊慌不难理解,鬼知道胡克艰他的情妇还知道些什么?张经纶扫了尚俐莉一眼,装出安然的样子,问:“胡克艰没向你提过她?”
“一字都没提。”尚俐莉回想一下。某天她问他在三江还有没有其他女人,他说除了老婆自己是纯粹无产者。
“他不告诉你,也不会告诉别人。”张经纶认为胡克艰老谋深算,他不会像社会上的闲乱杂人,露富似地说自己有几个几个情妇情人。他说,“于静茹还向什么人说起这桩密事我们不得知。还有二黑子弄到十万元后,是不是像他对你许诺的那样离开了三江?”
“那怎么办?”她一脸的茫然。
“我会安排的。”张经纶说,他给她吃定心丸,待她平静下来,他问,“小九回来没?”
“他要在广州耍几天。”
“通知那面的人转告小九,他暂时别回三江……”张经纶觉得风声愈来愈紧,小九嫩得很,一旦落入警方手中,他什么都得招供出来,他吩咐尚俐莉安排好此事。
尚俐莉走后,张经纶对天刚说:“叫老二来!”
蓝狐养殖场今夜走马灯似的,沈放走了,来了尚俐莉,尚俐莉走后,又来了驼子。躲藏山林间暗中监视的佘凡晓将这一反常情况报告给专案组。
包俊海接到佘凡晓的报告,会议稍稍停了停。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揣度半夜打给专案组长的电话……包俊海放下手机,感慨道:“三江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他们也在部署、谋划。”田丰理解他话里的含意。
“米莉,”包俊海叫她,“今晚你能同于静茹联系上吗?”
“今晚?”米莉瞧眼墙上石英钟,时针指向二十三点四十分。
“今晚!”包俊海坚决的口气。
米莉拨打于静茹的手机,对面声音很杂,可辩出打麻将的声音。她说:“茹姐,你们在香格里拉……我挺想你的……牛奶浴我不感兴趣。哦……”她征询的目光看包俊海,他朝窗外望了望,她晓得包组长的意思,说,“好,我们这就过去。”
“从现在起,寸步不离她。”包俊海向米莉和娄扬说。
“走吧!娄司机!”米莉风趣道。
娄扬起身说句港台影视中的话:“MADAM!”
会议在米莉、娄扬走后,转入研究对二黑子的抓捕行动上。赵春玲赞同连夜抓捕,防止他逃跑或被“蓝雀”团伙杀人灭口。
“跑?他是跑不掉的,吕淼盯着他呢。”田丰仍然支持当夜抓捕的意见,最后讨论决定:立刻逮二黑子。
“同二黑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怎么办?”老陶问。
“一起收来。”包俊海说,“至少她是敲诈的参与者。”
赵春玲带刑警到达青柳出租屋前,吕淼从街边的一个烧烤摊走过来。他说:“都在屋子里,像似睡啦。”
出租屋是四合院里的两间,靠近大院门左侧。张征翻墙进去,打开铁门,围住青柳的出租屋。
二黑子在刑警面前装出很冤的样子,说:“搞错了,我没干什么坏事。”
“你从苦咖啡休闲屋拎回的那只黑色的塑料袋子呢?”吕淼严厉道。
二黑子瞧他一愣,这不是牵狗的人吗?他是公安?这么说自己早让便衣盯上了。和警察对抗可不是闹着玩的,抵赖不过去。他说:“我交待……”
赵春玲把二黑子、青柳带回枣树街,连夜突审。
二黑子交待将于静茹的照片交给了尚俐莉。
“是她要的吗?”臧明杰问。
“拿不到照片,尚俐莉说只给五万。”二黑子说,“我有一张于静茹的泳装照。”
尚俐莉手里有于静茹的照片,暴露了杀人灭口的动机。专案组感到于静茹处在极度危险之中,增派了老陶、张征赶赴情缘酒店,如果可能劝她离开,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63
赵春玲没想到那么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李惠兰的口供,她向警方毫不保留地说出她与天刚的关系:她是他的情人。他们成为情人似乎很简单,邱老六不喜欢她时,她很寂寞,于是他们相遇,于是就上床……她说:“姜雨田是他用带消音器的枪……”
“他亲口对你说的?”赵春玲问。
“不!我亲眼见到的。”李惠兰详说那晚的情景。“他到我的住处是傍晚,进屋便回手闩上门,一股气味刺鼻子。我问是什么味,他很不耐烦的说,‘别问啦,给我拿淋浴帽。’我说昨晚我们不是刚洗完鸳鸯浴,又做了日式按摩嘛。’他火啦,吼道:‘你皮子紧了不是,要松一松。’我没敢怠慢,给他找出淋浴帽,见到他扔到床上的带消音器的枪,怪味从枪筒里发出的,我就什么都明白啦。他杀人啦,他杀人后都要彻底清洗,说是去掉晦气。”
洗完澡的天刚恢复往日对她的柔软,什么都告诉了她:“我杀了姜雨田一家。”
李惠兰说我问为什么,他说你不准问,我就没再敢问。
“天刚是干什么的?他真名叫什么?住在哪里?”赵春玲一连串提问,可惜,李惠兰对天刚除和她上床外,其它情况一无所知。
“你有他的照片吗?”赵春玲问。
“没有!”
尽管尚未弄清天刚杀姜雨田的真实目的,但案情已清楚,眼下最紧迫的是抓到凶手天刚。
“天刚?是不是‘鹞鹰’说过的同他一起去外地杀朱良的那个天刚呢?”田丰打算找杜大浩核实。就在他驱车驶向约杜大浩见面的地方时,杀手天刚正往于静茹的别墅紫藤花园赶。
阳光下女佣衣妈为金琥球喷水,她发现不速之客天刚出现在紫藤花园门前。
“衣妈!”天刚举着手里的一篮子水果,“我来看茹姐,也看看你。”
女佣衣妈放下浇花的喷壶,去给他开大门。天刚在给于静茹当面首的日子里,同衣妈相处得很好,帮她干些杂活儿,浇花、剪草坪什么的。
“不巧,小姐不在家。”衣妈接过水果篮子说,习惯称于静茹为小姐。
“哦,”天刚一如既往,拿起喷壶,“我先帮你浇花吧!”
“小姐知道你到访吗?”佣人衣妈停住脚,把果篮放在青藤的阴影下,帮天刚往喷壶里灌水。
“我今天早晨才下的飞机,乌鲁木齐离这很远呐。”天刚浇花,没有什么事的样子,说,“金琥长大啦,我和茹姐从花市买来时,它才碗口大小。”
女佣衣妈说:“小姐说你走啦,没说你到哪儿去,有二三年了吧。”
“是啊!衣妈你还不见老。”天刚关心的口吻说,“手指还疼?”
“生孩子做下的病根哟……”
浇过水的花卉鲜艳的阳光下,天刚坐在女佣衣妈为他搬来的矬凳上,他们聊天。
“茹姐近日忙些什么?”
“玩麻将。”女佣衣妈说,“出去两天了,今天准回来。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我等吧!”天刚说。
因为天刚在于静茹家呆过,又是女主人的客人,女佣衣妈热情地招待了他一顿丰盛的午饭。
饭后,天刚便在女佣衣妈回客厅时露出狰狞面孔。他说:“我绝不伤害你。”
“小姐对你很好,你不该伤害她。”被捆在椅子上的女佣衣妈,向杀手求情。
“那是另一码事。”天刚不否认于静茹对他好。女佣衣妈的话唤起天刚十分遥远的记忆,他始终对她想念。后来他与李惠兰等几个女人偷欢,都没品尝到同她肉体欢愉感觉好上天的滋味。打心眼里珍爱他们那段日子。
得知胡克艰有个情人在三江,且知道胡克艰和尚俐莉的关系。张经纶感到无比震惊,胡克艰从没向他提起此人。他的心要比尚俐莉慌,专案组一旦获此线索,将是……他不能让不利他的东西悄然成长。叫来驼子,商量铲除于静茹的办法。
“天刚给她当过面首。”驼子道出张经纶所不知道的一段秘闻。
“哦?”张经纶怪讶。
“富婆养的面首。”驼子耸下他背部高凸的东西。
张经纶听见水在驼峰里哗哗响动。
“我早就查清楚啦。”驼子接着说,成竹在胸的样子。
张经纶决定派天刚去结果于静茹,他们相识,又有那层关系。他必须问清天刚一、两件事情。于是他问:“分手后你们可曾见过面?”
“从没见过。”
“她对你说过和胡克艰的关系?”
“从没说过。”
张经纶先注视天刚的脸,后问他:“派你去杀她,下得了手吧?”
“张总吩咐的……”天刚表示出耿耿忠心,“没问题。”
张经纶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他说:“把那瓶马爹利拿来。”
天刚从柜里取出瓶洋酒,摆一只杯子在张经纶面前,准备倒酒时,张经纶拿过酒瓶,亲手斟杯酒给天刚。他说:“天刚,要干净利索。”
天刚受宠若惊,端杯的手有些抖,他干尽洋酒。
“做完这活后先离开三江,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我派人找你回来。”张经纶做一番交代……
“必须做好这件事。”天刚看眼客厅中捆绑的女佣衣妈,她正用舌头舔干裂的嘴唇。他想到中饭那碗很咸的鱼汤,便启一瓶矿泉水,走到她的面前,直接送到她嘴边,说,“喝吧,鱼汤是有点咸。”
女佣衣妈一口气喝下半瓶水,喝得急,有些喘吁。
天刚说:“到你房里去歇息吧!”
于是,女佣衣妈被送进间耳房,拴牢在床头上,并用胶条封了嘴。他说:“委屈你啦衣妈。”
暮色渐浓。紫藤花园里有一、两声秋虫鸣叫。
天刚照旧时的样子开了几盏灯。客厅灯部分地开几盏,于静茹不喜欢夜晚坐在太明亮的地方。然后他选择有利射杀从门进来人的最佳位置,找出于静茹的一本相册,边翻看边等待目标出现。
一只小松鼠跳过花架子,爬上窗台,锃亮的眼睛找谁似地往室内望。天刚从相册上抬起头,那位他寂寞中忽然造访的朋友,朝他晃晃脑袋,发出吱吱的叫声。他举起相册,要与它共同欣赏女人的生活照。
突然,松鼠受到惊吓,慌慌逃走。他警觉起来,手下意识地抓起放在腿旁的手枪。
半小时前,豪赌两天一夜散场,于静茹坚持回家。
米莉说:“坐我们的车。”
于静茹没反对,上了娄扬开的车,同米莉坐在后座上。警察寸步不离她感到别扭,就像谁剥光了自己的衣裳,没点神秘色彩的生活她一天都过不了。她说:“别小题大做啦。”
“我们在执行任务。”米莉耐心地向她解释。并许诺,到别墅后,她和娄扬呆在一楼的耳房里,决不干涉她的私生活。
“我可要约小弟弟……”于静茹故意说得肉麻。
“只要不引狼入室……”米莉说。她们两人在后座捧腹大笑,轿车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轿车停在别墅大门前,娄扬按喇叭。佣人衣妈没前来开门,于静茹便下车,开开大门,轿车驶向车库。
“咱们先进去。”米莉拽下等娄扬的于静茹,她们俩先踏上台阶。
砰!骤然一声枪响,于静茹身体摇晃一下,棉花包似的滚下台阶。米莉拔枪射击,一颗子弹击中她……
听到枪响,娄扬第一个反应是出事了,他飞快赶过来,看清耳房的杀手,抬手一枪,天刚高大身躯墙似地然倒下。
娄扬冲进去,确定天刚已死,跑回台阶,米莉已阖上双眼,他撕裂一样喊:“米莉!”
警车、救护车呼啸赶到,于静茹还有呼吸,立即送医院抢救。
当晚,三江市电视台播出一则新闻:今天晚上,紫藤花园二号别墅发生警匪枪战,一名女刑警中弹牺牲,匪徒被当场击毙,别墅女主人受重伤正在医院抢救之中……
枣树街专案组办公室,包俊海拨通省厅电话,语调沉痛地说:“倪厅长,包俊海向您报告,在今天的一次行动中,米莉为保护证人中弹牺牲……”
倪厅长慢慢放下电话,沉默不语,泪水从眼角泫然滴落。
米莉不仅是省厅派出的刑警,她还是倪厅长的儿媳,这个秘密只包俊海一人知道。
“老包,”田丰来到包俊海的身边,“小米的追悼会,厅里的意见呢?”
“倪厅长嘱我,把她留在三江,”包俊海哽咽了,他说,“米莉是倪厅长的儿媳妇。”
“啊!”田丰惊诧。他不无遗憾地说,“我们知道杀手情况晚了一步,米莉才……”
“倪厅长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说出她是厅长的儿媳妇。”包俊海很愧疚地说,“我答应厅长,一定保护好她……”
“为保人民群众平安,为了中国大地的稳定和繁荣,我们牺牲了多少干警啊!”田丰很动情地说。
64
雪山啤酒屋屋檐乒乒滴水声不断。
杜大浩朝窗外望望,雨点在街灯中如无数小虫飞舞。
“这就是那个被击毙的杀手。”佘凡晓将一张死者的照片拿给杜大浩看。他说,“包组让你仔细辨认一下是不是天刚。赵春玲去看守所也让李惠兰辨认。”
“天刚!就是他。”杜大浩抬眼便认出:杀手天刚。他说,“我最后在蓝狐养殖场见到他,大约是一个月以前。”
“这么说李惠兰的情人、和你一起去的、刺杀于静茹的同是一个人。”
“没错儿。”
“派杀手去杀于静茹,暴露尚俐莉胆虚。专案组令你盯死她。再想办法找到沈放的落脚点。”佘凡晓端起黄色的啤酒,朝杜大浩盛黑色的啤酒杯子碰一下,喝一小口。说,“杀手身上带有大量现金,现在无法解释。”
“是啊,去杀人带大量现金?”杜大浩思考片刻,说,“是否杀人后逃走?”
“也许。”佘凡晓喝干杯中的啤酒,问:“来杯绿色的怎么样?”
“随便你,我还是来黑色的。”
雪山啤酒屋最大特色是自己酿造啤酒,颜色分黄、绿、黑、红四种颜色。颜色不同口味也不相同,黑色是咖啡味,杜大浩喜欢咖啡味啤酒。今天到嘴里便不是味儿,喝药似的难咽。
为接头选择雪山啤酒屋,怎么说也有些目光注视,必须真的品尝啤酒似的。但一开始他们两人就心里发沉,一直沉沉的。
“小九忽然不见踪影,至今是个谜。”杜大浩说,“同他一起不见踪影的还有鲁秋,我想他们俩在一起呢,干同一件事。”
“那个驼子呢?”
“神秘消失,他常呆的西山锁头把门。”杜大浩说。他曾经借口为朋友弄点白粉去邱老六的别墅,见到驼子说什么也想好啦。可是,别墅院门紧锁着,几盆花卉因久日不浇水而枯萎。净月度假村的保安说:已没人住在这里。
两个藏匿毒品的窝点——邱老六别墅和川椒豆花村,现在全空了。驼子他们肯定隐藏在什么地方,毒品交易也不会停止,三江几千名瘾君子无法远离毒品。
杜大浩到处寻找小九,专案组即使不逮他,他也要找到他。小九知道毒品交易内幕。
雪山啤酒屋到了营业高峰,人客渐多,人多眼杂,该离开了。佘凡晓说:“明晚见不见面,我听你电话。”
“好吧。”杜大浩递给佘凡晓外衣,衣帽挂在他身后。“米莉的追悼会什么时候开?”
“明天。公安大厦礼堂。”佘凡晓穿好外衣。
杜大浩将两朵白色绢纱小花递给佘凡晓,说:“我去不了,请把花带去吧。”
“怎么两朵?”
“还有她的。”
佘凡晓立刻明白“她”是谁了。他把两朵小白花放进皮包里,疾步走出雪山啤酒屋。
杜大浩回到红蜘蛛。
“你可回来啦,”马爽像似等待他很久了,见面便说,“到我办公室来。”
“嗯。”杜大浩答应,他巡视一遍大厅,然后到大堂经理值班室。
马爽有两个办公室,另一个在三楼。营业高峰时,她在一楼,白天清淡时,她在三楼。
“安丽今晚来时,又看见那个罗锅。”
驼子?飘在视线之外的驼子出现,令杜大浩为之兴奋。
安丽坐公共汽车往红蜘蛛赶,发现那天在街口等沈放的罗锅,瞧准他走进福民小区,还有一个男青年跟着他。
福民小区,是国家建设部命名的花园式住宅小区,物业管理相当规范、出色,二十四小时保安巡逻。驼子选择这样的地方隐藏,真有点不可思议。
“今晚你去哪儿?”马爽轻声问。
他望着她的眼睛,猜出她在想什么。说:“听你的。”
“三楼我宿舍。”马爽仰脸瞧瞧棚顶。
杜大浩起身走了,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手机向专案组报告驼子出现。然后,他拎上搓澡巾、洗发水、香皂什么的。红蜘蛛夜总会设有淋浴室,二十四小时开放,他去洗洗。
马爽的宿舍其实是她三楼副经理办公室的内间。隔断安装得很巧妙,飞天图案的落地浮雕壁画移动一下,便是露出摆着双人床的小卧室。
嘟——嘟——嘟!
电话铃声在他们准备上床前突然响起。
“咦?”马爽惊异地望着电话,迟迟疑疑。谁会深更夜半打来电话?
嘟——嘟——嘟!电话铃声仍然响着。
顶楼的尚俐莉此刻横卧床上,睡眠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从于静茹被救活的消息传来,她需强迫睡眠。但是,辗转反侧终没睡着。接近子夜,她迷迷糊糊真的瞌睡一会儿,然而梦比瞌睡还长,因为迷迷糊糊时梦就已开始了:一警察说:你杀人啦,巨大的手铐便铐住她……她被吓醒,一身淋漓大汗,体下成为积水潭一般。
那时窗帘撂着,她竟感觉无数双窥视的目光从缝隙间穿越,尤其窗帘日光拥挤发生争吵。她企图用毯子、床单、被罩什么的加堵一层窗户。某年某月一个下午,用被罩堵严窗户后与一个人上床的,记得行进半途中,被罩突然掉下来,她一腿踹掉身上那人,自己脸朝下趴卧,惊呼快把被罩放上去……隔断目光最有效的办法,制造漆黑世界。她关掉所有的灯,置身黑暗中烦躁不安。找一个贴身保镖的计划在黑暗中完成。
很久以来她一直注视杜大浩,让他成自己的司机时,设想用他当保镖,一身武艺早有所闻。红蜘蛛近期一个地癞子闹事,他们听说杜大浩负责看场子后,便耗子见猫似的害怕。他当刑警,逮过拿过他们吧?迟迟未启用他做保镖,胡克艰离开三江前提醒过她,杜大浩底细没弄清楚;沈放说得更直白:他不可靠。除此原因,她更喜欢浑身透着霸气的男人,而杜大浩大概缺的就是一股豪横霸气。
向保卫科打电话没人接,她一下子就想到他和谁在什么地方,她拨打电话。
嘟——嘟——嘟!马爽的宿舍里,杜大浩说:“接吧!”
她接电话,是尚俐莉的电话。
“马爽,”尚俐莉问,“杜大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对!”马爽说,“在一起。”
“让他到顶楼会客室见我。”
“她让你上楼。”马爽放下听筒,说。
他们相互对望片刻。她的眼睛在说话:“你去吧!”
顶楼会客室只开两盏黄颜色壁灯,显得有些昏暗。尚俐莉把自己小在很暄的沙发中,衣服也很随便,介乎于睡衣和公开场合着装中间。她说:“坐,随便坐吧!”
杜大浩坐下,有点迷惑地望着她。
“我需要一个贴身保镖。”她抬眼看他,“你愿意吗?”
他有些出乎意料,略显吃惊的模样。他说:“倘若觉得我合适,我……”
“不敢说百分之百。我还是很了解你。”尚俐莉说,“月薪五千元,你看?”
“很高了。”他说,故作满足状。
尚俐莉充分表现文静、内向。她脸油然而生微笑,沉静一会儿,她说:“你住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
杜大浩早注意到了顶楼共五个房间,一大一小两个会客室,尚俐莉一大间卧室,一间经理办公室,另间就是她说的第一个房间,紧靠楼梯口,几任保镖都在此间起居。
尚俐莉注意到杜大浩眼里闪烁瞩望,那是什么呢?她突然想到一个女孩,很快清楚了他的瞩望。她说:“马爽可搬过来住,但只在晚上。”
吃惊她知道自己的愿望,他为她善解人意表现出激动道:“谢谢尚总!”
“现在就搬过来吧!”尚俐莉说。
夜半招聘,当即上班,又让马爽陪住。杜大浩又是一个没想到。他下楼去叫马爽,带上睡衣什么的。他说:“搬家,上楼!”
第一个房间很宽敞,除了板台、沙发,就是张宽大的双人床。虽然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她辞掉最后一个贴身保镖在四年前的春天——但仍看出天天有人打扫,干干净净。
“贴身保镖。”马爽躺在床上威武出保镖风采,手指做成的枪,朝某处射击,样子顽皮可笑。
“击中目标没?”
“叭、叭!”她手指对着他的胸口,连发射击。
他装出中弹的样子,四肢抽搐后僵直在床上,学舌某部影视剧中正面人物的台词:“同志们,永别了!”
她抱住他说:“我可不能让你永别。”
65
于静茹苏醒过来堪称奇迹。她眼睛吃力地睁开,嘴唇抖动着,像要说什么。现在她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赵春玲将耳朵凑到她嘴前,除牙齿偶尔叩嗑声外,没听清楚一个字。
于静茹努力要表达出她要表达的东西。她一只胳膊挂吊针,另一只手虽然还能举起来,却软骨症似的无力。于是赵春玲觉得有只软体虫子爬在自己的胳膊上,它在她警察臂章处挣扎。她再看于静茹发声嘴形,领悟到她打听一个人。
“米莉是吧?”赵春玲问。
于静茹眸子闪亮一下,眼睛用力地眨了眨。
米莉追悼会上午举行的。一个省城的年轻女刑警牺牲在异乡的土地上,她才二十六岁。赵春玲站在这间病房的窗前,心情像外边天气一样阴沉,几幢高楼墙壁面孔冰冷,她内心出现追悼会庄严肃穆的场面,哀乐声声……青松翠柏中她的遗像宁静单纯,生命的故事结束在年轻的时候。
于静茹看着赵春玲,焦急等待她的回答。
赵春玲瞧眼在场的医生、护士,他们用眼睛告诉她;患者需要安慰,需要听到好消息。她善意地隐瞒,说:“她很好。”
于静茹苍白的脸上漾起微笑,酷像平静的水面被蜻蜓轻轻点皱。疼痛、虚弱使她眼皮很难睁开。
“患者需要休息。”医生的驱逐使用极标准的医疗辞令。
赵春玲穿过走廊,持枪的武警战士向她微微点下头。她和老陶拐出医院安静的角落,远离消毒药水气味。
在晚秋的一棵缀着红叶的树下,赵春玲说:“她还不知米莉牺牲。”
老陶上午参加了米莉的追悼会。
“米莉父亲坐轮椅参加的。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倪厅长也来了。”他说。
一片红叶飘落,她伸手接到,然后捏着叶柄。她说:“厅长是来参加他儿媳的追悼会。”
“米莉是倪厅长的儿媳妇?”老陶惊大眼睛。
“倪厅长决定将儿媳妇遗骨葬在三江,以表明省厅打掉三江黑恶势力的决心。”赵春玲朝一楼带铁防护罩的窗子望一眼,于静茹治伤在那间病室。这所武警部队医院在警方严密保护之下。她说,“女佣衣妈说,凶手天刚曾是于静茹的面首,所以很顺利进入别墅。”
“米莉基本查清于静茹是胡克艰的情妇,十几年中却无人知晓。于静茹答应再对米莉谈些尚俐莉情况的,可惜……”老陶十分遗憾,他说,“但愿于静茹早日康复……”
“昨天医生说她的伤势不容乐观。即便保住性命,喉反神经受损,发音相当困难,除非出现奇迹。我们指望她手不残废,可以写字,”赵春玲说,“她用力捏了我的胳膊。”
“赵队!”小靳乐颠颠地跑来,手里飘扬一张纸。
赵春玲心里觉得纳罕,难道真的出现了奇迹。她想:“莫非于……”
“她能写字。”小靳喜冲冲,她把纸摊铺地上,说,“她写的。”
赵春玲、老陶蹲下来,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不通顺的句子:我家白柜有胡。
“她写到这儿又昏迷了。”小靳有点恨医生,“老凶啦大夫,轰我出来。”
赵春玲立即打电话给专案组,包俊海令她带人速去紫藤花园,搜查那个白柜。
于静茹的别墅有警察看守着。此刻相当宁静,看不出几天前这里曾发生过枪战。佣人衣妈特准留在别墅,鱼和花草需要人照料。
“白柜在什么地方?”赵春玲在第一层没见到有一样家具是白色的。她上二楼,卧室也没有白柜。
“里边那个房间。”女佣衣妈指着走廊尽头,她说,“她不允许我们进那个房间,连卫生她都自己打扫。大概白柜在……”
“哦?”赵春玲感到女佣衣妈十分忠诚,她朝那房间走去,推开门,眼前景象令她惊异:清一白色,白得让人浑身发冷。此景象易使人想起灵堂。
一只大白柜摆设极显眼的地方,阳光正水似地在上面流淌。她逐个柜门开启,更让她奇怪,空空如也,没装一件东西。明屉暗匣一一拉开。希望只在最后一个抽屉中,她心情有些紧张,猜想什么突然出现。抽屉里真的有件东西,是一枚银徽章样的东西,背面图案是象。
象图案银徽章出现,赵春玲立即将它送到专案组。
“这是重大发现。”田丰说。他在记事板上列一表:鼠——朱良;猫——张克非;狗——邱老六;狼——沈放;豹——尚俐莉;虎——?狮——?象——胡克艰。他说,“‘蓝雀’团伙的八大金刚,基本如图。”
专案组干警的目光落在记事板上,最后聚焦虎、狮的问号上。
田丰说:“大家议一议,发表一下意见。”
赵春玲是最早发现张克非猫图案银徽章的,鼠图案徽章也是她发现的。因此,她对徽章思考较多。她走到记事板前,指着虎、狮说:“驼子,那个叫驼子的人,不是虎就是狮。”
“被击毙的天刚,还有小九,他们是否也有徽章呢?”臧明杰说出自己的看法,“也许他们分别是虎、狮。”
老陶把杯子里的水喝得很彻底,落在杯底的茶叶间没一点水分,他仍一口一口地喝,准确地说是吮吸。
“老陶,专案再穷,纯净水供应得起。”田丰玩笑道,他常和老陶开玩笑,“喂,白尾巴尖的说说。”
白尾巴尖,是老陶的自诩。老陶说自己是只老黄鼠狼,尾巴尖毛都白啦。田丰局长点他的将,他说:“天刚应是虎。”
田丰望望包俊海,胡克艰是象的推测他们两人很久就做出了。专案组成员中或许还有人这么想,但直接说出来的老陶是第一人。
“还有尚俐莉,加紧查她。”田丰说。他分析道:目前不能逮她,我们掌握她是胡克艰的情妇,并没有找到她犯罪的有力证据。凶手天刚在她去蓝狐养殖场的第二天动手,我们也只能推断与她有关,怎样的关系,尚不清楚。沈放仍未露面,必须找到他。驼子倒出现了,有人看见他,应抓住这条线索,查到他的落脚点。小九仍不知去向。我们可以肯定,他不在三江,但对他不能放弃查找,发现立即逮捕。
“明天赵队和老陶你们原来任务不变。”包俊海做出下一步行动安排:臧明杰、张征去第一看守所,提审眉凝、李惠兰,查找其他毒贩线索,特别要弄清楚驼子转移走藏在川椒豆花村密室毒品的品种、数量;娄扬和小靳留在医院,看护于静茹;吕淼、佘凡晓仍然暗中配合“鹞鹰”。
驼子历来相信预感。入夜后,他心里长草似的慌乱。
“表舅,您?”学军感到驼子今晚有些不对劲儿。
每天夜里驼子早早关门、关灯睡觉,电视也不准看。今晚他一反常态,不准关灯,把学军从床上拉起来,开开电视机,没看几眼就关掉,过几分钟又打开。
“我右眼直跳,要出什么事。”驼子内心纷扰,他说,“我的感觉不会错,警察盯住我们了。”
学军让驼子说得忐忑不安,跑到窗前,想揭开窗帘朝外看。
“别动!”驼子制止他,责备道,“你怕警察看不清你的脸?”
学军蔫在一旁。
驼子凭预感两次成功地逃脱。五年前在另座百万人口城市,受雇一个房产开发公司经理杀妻,得手后他隐藏在一个极简陋的小旅店里,睡至半夜,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他感到这是不吉利的征兆。走,立马就走。店老板极不情愿地打开门,唠唠叨叨,深更半夜退什么宿走什么人。他出了小旅店打车逃走。后来晓得,警方后半夜搜查了小旅店。那次如果不走,他的假身份证很可能使他暴露,逮捕坐牢杀头,何谈能落脚三江。
最近一次便是毒品转移。张经纶给他安排福民小区的秘密地点,道理是一切稳定后,再转移川椒豆花村密室里的毒品。到新地方——福民小区的当天,大约中午时分,雷打不动睡午觉的他怎么也不能成寐。右眼突突跳起来,他按老办法,弄块纸抿上唾沫粘在眼皮上压一压,仍不顶事,跳得愈加厉害。他想想,问题在藏着的“货”上。“不行,”他叫学军,两人动身去川椒豆花村。“大白天的?”李惠兰怪讶,做事滴水不露的驼子,怎么干这般粗糙事,众目睽睽的白天转移毒品?她说:“是不是晚上?”他决定的事经过深思熟虑,轻易不能更改。数包毒品大摇大摆地搬下楼。经过许多顾客正吃饭的大厅,其中还有三个保安吃火锅,他背的半塑料袋子东西走过就餐的保安身旁忽然滚下脊背,他竟喊保安帮忙。保安给他提上驼峰似的背,并说:“这样身体状况,还背背扛扛的。”走在他身后的学军,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保安发现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打车拉进保安严密的福民小区,社区的一居民,热心帮助残疾人,帮他们把东西送上楼。当日,李惠兰被抓,警察找到暗室,可是里边空空荡荡,哪有半点毒品。
两次凭预感逃脱,驼子更加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令学军收拾东西就走。好在,几天前已将“货”转移至另一安全地方藏匿,提上些必需品轻便离开。
预感这次又帮了驼子的忙,使他又一次逃脱。张征、臧明杰次日来到福民小区,社区警务室的警长翻阅本社区七百多个住户,记录在册的驼背者共计三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一位刚上学的男孩、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张征说:“就是他!就是这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人在吗?”
“昨天夜里出去,一直没回来。”警长回忆说。
昨夜驼子和学军拎着包经过警务室,他向警长打声招呼,说到海南旅游去。溜啦!就这样溜啦。
“他回来时我告诉你们。”警长倒热情,他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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