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卧底-末日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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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害人刘芸从广州返回三江到刑警支队报案,小九近日回三江线索被专案组掌握。

    笑眯眯泡脚屋的两周,刘芸和四个三江女孩——蔡想、秀美、骄阳、小琴,在彭晓淫威下接客,她鼓励同伴,“我们寻找机会跳出火坑。”

    “逃走?”骄阳摇摇头,她现在同刚来广州时的想法不大一样。她正和一个在广州发展的某公司经理——湖北人打得火热。他答应她,不久带走她。

    刘芸说:“别傻啦,这种男人的情爱是把干草,得到你就烧完啦。遇到别的个女人,他又要燃烧。”

    “他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骄阳沉迷道。

    另三个女孩内心充满喜悦,她们不再想回到三江去。或许来时就想干这个。刘芸决心自己逃走。

    马仔看她很紧,不准她离开泡脚屋半步。她用身体和他套近乎,终于成功。她说:“我的内裤坏了,得去买几件。”

    马仔的确看见丝质裤头上的那个破洞。他说:“我陪你去!”

    刘芸盘算遇到警察寻机报案。当然不是见到警察就报案,要110什么的。在妇女儿童专卖店,挑选内裤时遇到初中同学程影,很惊讶:“是你,你在广州?”

    “老同学!”程影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发现跟在她身后的马仔,灵机一动,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朝卫生间走去。

    刘芸看明她的暗示,先若无其事地挑选。拿件丝质裤头,手伸进里面撑着亮在马仔面前,征求他的意见:“这件怎么样,你知道我皮肤很白吧!”

    马仔思绪偏离了看护她的轨道,想他曾见到的那块美丽地方。说:“好,穿它什么都看得见。”

    “要它啦,你喜欢。”刘芸选一件放在他手里,“帮拿一下。”

    丝软的东西捧在手上,他感觉像温暖的肉体,她又选两件放在他手上,并把坤包摘给他,说:“我去方便一下,等我哟!”

    刘芸走进卫生间,程影等在里面,她急忙问:“怎么回事,刘芸。”

    “没工夫细说,你快去报警吧,我们几个被骗干那个……记住,笑眯眯泡脚屋。”刘芸说完匆匆离开。

    程影去报警。警察在夜晚包围了笑眯眯泡脚屋……彭晓闻风逃走,被驱散的小姐各奔他乡。

    蔡想随三江的另两个女孩去了海南,骄阳坚持留在广州,漂泊在都市边缘。她说:“我过另类人的生活。”

    包俊海看一份劳务输出合同。他问刘芸:“你们都签了这样一份合同?”

    “我们五人都签了。骄阳后撵上的……红蜘蛛夜总会说我们到广州星级酒店、宾馆做服务员。”刘芸凄然泪下,“我们上当受骗,今早去医院检查,我染上了性病……第一期。”

    “押送你们的两个男人,”赵春玲问,“一个叫小九,那个呢?”

    刘芸回答:“鲁秋。”

    “姓鲁的去了缅甸?”赵春玲又问一遍,刘芸报案称鲁秋同秀美去了缅甸。

    “和他一起走的,秀美说的。”刘芸说,她含着悲愤叙述她们在笑眯眯泡脚屋第一夜的遭遇。她说,“小九领头轮奸了骄阳……”

    红蜘蛛夜总会的龌龊勾当,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他们以劳务输出为诱饵,骗美貌的女孩到广州或境外去卖淫。专案组掌握小九是贩毒团伙的人,现参与组织、胁迫妇女卖淫,犯罪嫌疑升级。

    “红蜘蛛干这种勾当,不是第一次。”佘凡晓说,“三江组织人,广州有人接,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据受害人刘芸讲,负责接人的是个没有左臂,名叫彭晓的人,听口音,是地道的三江人。”

    独臂青年,让杜大浩想起自己许多年前抓过的一个少年犯,他叫长贵。十六岁那年,强奸自己同父异母妹妹。少管所里,他干了件让世人震惊的事:弄到块玻璃碴子,将自己的左手像卸只猪蹄一样割掉从号子窗户扔出。由于感染,左胳膊从腋窝处锯掉了。劳教几年,出狱后消失。也许彭晓就是长贵,更名改姓。

    “明天张征、臧明杰动身去广州,寻找彭晓、小九、鲁秋。”佘凡晓说。他告诉杜大浩,福民小区查了,驼子去向不明。他问杜大浩,“尚俐莉近日有什么动静?”

    尚俐莉已几天未出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作为她的保镖、司机杜大浩寸步没离开红蜘蛛顶楼。马爽差人送饭到她房间,每餐吃得很少。今早干脆就没吃。

    “进房间看她。”杜大浩指使马爽了解尚俐莉在卧室的情况。每天夜总会营业款都交到她的手里。通常她在一天的结账前到收银台亲自去取。这两天,她没下楼,也没叫人送到她的卧室。马爽以副经理身份和送营业款为借口,到尚俐莉的卧室。

    “天呐,她卸了妆,像……”马爽不敢说出亲眼见到的尚俐莉。她进屋在白纱幔帐里找到她,头发两三天没梳理,很像笨鸟做的窝,没扑粉的脸纸似的刷白,壁灯在床头照耀,像盏照尸灯。她感慨,“化妆品虚假了多少女人。”

    能够击倒尚俐莉这样的女人,恐怕霹雳闪电不成,除非自己击倒自己。击倒自己是她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换个人,你该去安慰她一下。”马爽望着杜大浩,说,“女人在此时此刻,最需要爱,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关怀。”……

    “人性软弱的一面显现出来。”佘凡晓说,他是说尚俐莉,还是马爽,间或杜大浩。

    “我没被马爽说服。”杜大浩毫不犹豫地说。

    苦咖啡休闲屋音响放着崔健的歌碟,他们的心绪朝歌里涌,谈话暂停在歌声里: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却不知道我是谁:

    我有着双脚和双腿,

    我有着千山和万水,

    我要着所有的所有,

    但不要恨和悔。

    苦咖啡休闲屋的谈话持续着。佘凡晓说:“她还不知道刘芸回来报案,知道了雪上加霜……包组指示,防止她逃走。”

    “眼下没这迹象。”杜大浩说。

    “包组让我离你近一点。”佘凡晓说他和吕淼明天搬进红蜘蛛,以住宿的旅客身分包三层的一个客房,“那样我们联系就方便多了。”

    从苦咖啡出来,杜大浩驾皇冠轿车拐进一条街,遇到张征、臧明杰。他不认得臧明杰,同张征打招呼:“张征,忙啊!”

    “大浩,好久未见。”张征说,语气不如从前亲切。他还不知道杜大浩是卧底,仍然用看被开除的警察眼光看他。无话可说,各走各的路。

    “杜大浩过去是相当杰出的刑警。”张征对臧明杰说。

    臧明杰转身见杜大浩走进楼门,他崇敬包组长告诉他们的“鹞鹰”,被战友误解的情形,他真切地看到了。他觉得杜大浩内心的痛苦是不可言状的。

    67

    小九乘火车回三江时,腰包很鼓,几万元现金分散在身体各处,肿瘤似地从各部位突出,好在特快列车治安好,小偷没上眼。

    雾茫茫的初冬大地在一一后退,火车倒着走似的。他在软卧的上铺,另三位旅客有两个人的关系他看出来了,未婚先同居,最终结不结婚说不定的那种。女的显然比男的家庭条件要优越,她打了一路的手机,许多都是废话。有一次竟让家里小保姆把掉在地板上的一本书捡起来,过一会儿又问小保姆是不是放在书架上了。他下铺的是位大学的外语讲师,到某个地方去办班赚钱。这样的旅途环境中,小九放心大胆地睡一夜,中间醒了一次,是那个男孩爬上女孩上铺,疯狂做着爱,女孩浅浅地呻吟着。小九用枕头包裹住头,待对面铺平静后,他重新调整睡姿。再后来就睡着了。

    车窗外一片蓝色时他醒来,对铺的女孩涎丝牵得很长,她香甜地睡,昨夜劳作太辛苦的男孩也在睡,大学老师借着铺前小灯专心看外语书;静悄悄的早晨使小九想一件事,且很强烈。

    火车到达三江夜间二十二点零五分,心急火燎地走进金沙滩夜总会。一个女人嗅到他身上腥甜的钱味儿,陪他进了包厢。

    “我的身体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疯狂。”叫尨的女孩说。

    “尨”她叫这么个古怪名子。她脸上漾着迷人微笑,的确没夸口,小九疯狂啦。

    然后,按照尨的设计第二个女孩粉墨登场。尨介绍了她的名字,用了较亲密的字眼儿——小东西。她人很精制,五官小得不能再小。小东西的笑,铃儿似的好听,她说得他心旌摇荡:“我的和尨姐的不一样,不信你试试。”

    男女战争在床间发生。纵然是最美丽的战争,也需要停顿一下。他在端详小东西的时候,一个胭脂抹得很厚的女人,跌跌撞撞进包厢。

    他看清她的脸,一时不知所措。他觉得遇到天大麻烦。那个女人正是啊尔山的栎。她突然苍老不堪,完全失去往日风采,浓妆与老丑的面容极不协调,吸毒使她的身体在缩水,一股股腐烂气味在她身上散发。

    尨和小东西两个女孩一脸鄙夷的神色,乜斜栎。在她们眼里,这是一只赖皮狗,一堆发臭的垃圾。

    “小九啊!”栎突然跪下抱住他的腿,哀求道,“要我吧,小九……”

    小九望望两位小姐,她俩对栎睨而视之。

    “小九啊……”栎死死纠缠。

    小九试图甩掉她,她肆力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他恼羞成怒,一时失去理智,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朝她身上猛刺……

    啊呀!小东西惊呼一声。尨木头人一样坐得笔直,眼睛眨都不眨动地惊望杀戮的场面……

    小九确信栎已死,才从迷登中走回现实,甩几张百元大钞给两位小姐,他仓皇逃遁。

    110接警后迅速赶到案发现场。

    栎死时的样子很惨,鲜血模糊整个躯体,两只玉手像蜡制的,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包厢的灯光在她那只玻璃球一样眸子里幽幽闪烁。

    “个子不高……”尨向警察描述凶手。

    “他没说叫什么名字?”赵春玲问。

    “我们从来不问客人的名字。”尨说,她记得凶杀前,老女人呼他的名字,“她管他叫小九,央求要她。”

    小九?赵春玲立刻想到正全力追捕的小九。她取出带在身上的小九照片给尨看,问:“是他吗?”

    “是他!”尨指认出凶手。

    “没错!”小东西也证明,她特意多看小九照片一眼。

    勘查现场的警察发现死者栎的身份证,死者的身分得到确认。

    小九在三江突然出现,又是以杀人后逃离现场的方式出现,专案组决定全市大搜捕,封锁交通要道,机场、车站,防止他逃出三江。

    是夜,杜大浩离开三楼,回到顶楼。他不想开灯,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倒向床时却枕到肉乎的东西,他吓了一跳,惊讶道:

    “你是谁?”

    “是我。”尚俐莉拦腰抱住他,喃喃道,“街上警车不停地响,我害怕,你陪陪我吧!”

    杜大浩遇到难题,拒绝她恐怕惹恼她,对整个行动不利。奉迎她听她摆布吗?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他,他感到她的身体很温暖。她说:“我不是找你寻欢作乐,绝不是。我只希望你抱住我!”

    此时,搜捕小九的警察进入红蜘蛛夜总会。警察要见夜总会的总经理尚俐莉,把杜大浩房间里一件可能发生的事件扼杀在摇篮里。

    小九杀死栎,跑出金沙滩夜总会到一个旅馆躲藏,正巧给一个人看见,他当即报警,赵春玲同报案人有了如下对话:

    “你确定他是打劫高露雨的人。”

    “是他,没错。”

    “你仔细想想,是他吗?”

    “肯定是。”

    “那次你来指认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报案人——王姓的司机沉默片刻,像似下了决心,说:“我根本没看清……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两个月前,王姓司机到刑警队来说:“你们让我来指认凶手。”

    “唔,‘8·11劫案’组在三楼。”她吩咐女刑警小靳,“送他到胡局办公室。”

    指认罪犯在看守所进行,路上胡克艰说:“全供了,犯罪嫌疑人叫季闯,他供述抢了你,抢了高露雨,他臂膀上的确文匹狼,与你目击的同香烟盒图案一模一样。你能认出他来吧?”

    “应该没问题。”王姓司机说。

    辨认在隐蔽情况下进行,罪犯置在明晃的灯光下,一张疤疤癩癩的脸,臂膀那匹文的狼生动明显。

    “是他?”

    “抢劫我的人脸没疤,文身对。”王力伟无法将眼前这张恐怖脸与劫匪对比,能够肯定的是文身,个头、胖瘦也相似。

    “作案后,他醉倒郊外遭野狗啃破脸。”胡克艰说,“他还交待左腮有颗黑痣。”

    “对,是左腮上。”王姓司机想起劫匪左腮有颗玉米粒大小的黑痣,痣生三四棵棕色毛。

    野狗啃去黑痣无法核实。警方根据犯罪嫌疑人口供、王姓司机证词,“8·11劫案”罪犯确定季闯。

    警方逮小九有充分的理由,现在是罪上加罪了。

    68

    蓝狐养殖场的一些情况被赵春玲这一小组搞清楚。按专案组统一的部署,她和老陶监控“猎鸟”行动中A级目标——张经纶。

    他们基本弄清三江阳光集团老总张经纶的活动规律,他很少呆在阳光大厦,大部分时间在东郊蓝狐养殖场,晚上基本全在这里。

    进入蓝狐养殖场内十分困难。在此之前,专案组派吕淼、佘凡晓以寻找大黄峰蜂巢,对养殖场周边进行侦察,搞清了周边环境。终没法进入防守严密且挂多种保护牌子的蓝狐养殖场院内。

    三江市招商引资工作在全省、乃至全国都闻名。最突出的经验,对于外商独资企业,除按国家规定缴纳的税赋外,其他任何部门不准乱收费。市政府挂上重点保护企业的牌子,明确任何部门不得干扰企业生产经营。三江受特殊保护的外商独资、合资企业有几家,蓝狐养殖场便是其中一家。

    养狐狸,养蓝狐狸,三江有史以来没人尝试过。一个叫卫衡的缅甸人,投资巨款建立亚洲最大蓝狐养殖场。市招商办存有卫衡的个人档案资料,卫衡现年六十一岁,祖籍云南个旧。其父为当年入缅的中国远征军的团长,在密林里神秘失踪。若干年后,卫衡父亲活下来和部下数十人在掸帮一带闯天下,成为富翁。父亡后卫衡继承遗产。

    为调查卫衡,赵春玲、老陶密飞缅甸,得到缅甸警方的配合。当地富翁中没有卫衡这个人,后在与云南省耿马傣族自治县山水相连的果敢,查到个叫卫衡的竹器制造商,他从未到过中国内陆地区,更没投资养狐狸。

    卫衡投资养狐狸纯属子虚乌有。赵春玲、老陶深入调查投资人,找到一份卫衡授权阳光集团代为经营的委托书,并有柴副市长的签批:按外资企业登记对待,享受本市出台的招商引资各项优惠政策。

    终于弄清真正投资者为三江阳光集团。

    “显然委托书也是假造的。”赵春玲向包俊海、田丰汇报时说,“根据阳光集团的经济实力,打着外资的旗号,不是为免掉一些税费,而是营造个安全隐秘的小环境,‘蓝雀’团伙‘中枢神经’在这里。”

    “养殖场院内的小红楼,是张经纶的老巢。”老陶说,“小红楼里常传出敲打什么的丁丁笃笃的声音,说明在打很软的金属。我在市里一家银器手工制作坊,听到同样一种声音,小红楼里是打制银器。”

    “喔,原来如此!”田丰叹道。他拿出那几枚银徽章,说,“这都是张经纶亲手制作的。”他想起三江解放初那个叫张老亚的银器匠,“由此看来张经纶就是老银器匠之子。”

    沿着银徽章的思路深入下去,张经纶的手下豢养以动物命名的八大金刚,动物代表职务或级别、衔儿、名号。

    田丰接小靳电话,说于静茹能说话并要求见田丰局长。他站起身,说:“我到医院去,于静茹要求见我。”

    田丰动身去了医院,赵春玲和老陶提审小九。

    在广州的张征、臧明杰并不顺利,笑眯眯泡脚屋已被警方查封,彭晓潜逃。几经周折,找到泡脚屋当过小姐的骄阳,她对鲁秋去向一点都不知道。张征、臧明杰把希望放在家里人审讯小九上,他知道鲁秋线索。

    小九戴着沉重脚镣走进预审室,萎靡不振在椅子上。

    “小九,鲁秋在什么地方?”老陶问。

    “不知道。”小九认为杀了一个栎,就够枪毙一回,还谈什么鲁秋?什么也不谈。

    “你没想到立功?”赵春玲给他指出生路。

    小九惨然一笑,说:“立功也保不住命。立功干吗?”

    “要看你立功大小。”赵春玲觉得小九眼里充满强烈的求生愿望,有配合警方提供重大线索的可能,“你的命运就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我向你们写过举报信。”小九对先后审问他两次的赵春玲印象很好,对她的话句句往心里去,难道立功真的有保住性命的希望?他试探下什么叫立大功,说,“我去广州前,给田丰局长写过举报信。”

    “举报什么人?”老陶问。

    “杀刑警的凶手。”小九问,“这算不算立大功?我就是姿势。”

    田丰局长接到过一封署名姿势的举报信,赵春玲、老陶知道有此事,还亲眼见了那张纸条。老陶问:“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算不算立大功吧?”小九问。

    “如果得到证实,算。”赵春玲说,“必须得到证实。”

    小九在东大桥血案现场,目睹李婷、黄宁被杀的经过,但他没交代自己亲手杀了毒贩王娜。

    “鲁秋在逃,你的供词怎样能得到证实呢?”赵春玲说,“只有抓住他。”

    “他在云南孟定镇……”小九交待与鲁秋分手时的情况,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拿下小九的口供,专案组干警大为振奋。随即命广州的张征、臧明杰动身去云南耿马傣族自治县的孟定镇,到那里设伏,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待专案组的指令。这样做是基于鲁秋对小九说到孟定镇去找一个老朋友,朋友的名字没说。根据鲁秋的社会关系分析,他说的老朋友可能是毒贩子。鲁秋还流露出要偷渡到缅甸去,是否过去了还不清楚。

    专案组决定再次由赵春玲、老陶提审小九,深挖线索。

    未等询问,小九便主动交代个新情况:鲁秋带着个女孩,名叫秀美。

    “去广州送人谁安排、指使?”老陶问。

    这是此次提审小九的主题,高露雨的案子稍后再审。

    小九态度变得积极,他正为立功努力,知道什么就毫不保留地说什么。

    据他交待,红蜘蛛夜总会以组织劳务输出的名誉,骗些美貌女孩到广州去卖淫。

    “你怎么认识刘芸的?”赵春玲问。

    小九神情立刻黯暗下来,说:“四姐,不不,尚俐莉给我和鲁秋特殊任务,去勾引女人……我骗刘芸说到广州先到宾馆做服务员,然后做买卖……我对不起她。”

    “你们为什么管尚俐莉叫四姐?”

    “排的座次……”小九继续交待,“往广州送小姐这不是第一次,彭晓说沈放送过的,以为这次还是他,就特地为他准备了咸水妹……”

    提审结束带走小九,他猛然回过头来说:“带我去云南,我可以帮助你们抓住鲁秋。”

    专案组同意小九的请求,派几名刑警带他去云南。由老陶负责此次行动,到孟定镇与张征、臧明杰会合,抓捕小九。

    老陶他们出发后,包俊海、田丰、赵春玲三人坐下来,研究对尚俐莉采取哪种措施。

    研究决定稍后几天逮捕她。理由是:专案组手里没一丁点儿沈放的线索,不知他蛰伏何处。红蜘蛛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原因肯定在尚俐莉。如果逮了她,沈放更难出现。以后事实证明,不急于逮捕尚俐莉是正确的。

    “大象图案银徽章的确是胡克艰的。”田丰说,他分别看了包俊海、赵春玲一眼,讲了他去医院见于静茹得知的情况。

    于静茹能发出声音,是她要求见田丰局长的。护士挂上点滴出去,病室内只剩下田丰,她相当吃力地说:“他、他说,保——管好它,十年、后,有人会找、你,凭它,就可得、一百万元。”

    一枚银徽章可获一百万元?于静茹在几年前的一个下午表现出吃惊和不解。

    “它本身并非值百万。”胡克艰说明道,“这是领取一笔财富的凭证。同时获得财富还有七人,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枚徽章,正面图案相同,背面动物有区别。象的金额最高,狮是九十万,虎是八十万……”

    “谁来找我?”此刻她飞然到十年后,心急不是要兑现这笔钱,揭开事情神秘面纱那一刻令人激动,想象太累太累。

    “我们只能等待。” 胡克艰说。

    于静茹收藏起银徽章,夜晚房间便多了一种铿然声音:它像一块钟表发出岁月走远的脚步声。她倾听着,一年、二年、三年……现已过去七年,三年后,什么样子的人突然来敲门?

    医院里她对田丰说:“还有三年。”

    田丰看着病床上的于静茹,说:“七年前他大概就看到,他逍遥不到兑现巨款那一天。”

    她神情怆然地望着他,两颗眼泪滴出,一滴追赶另一滴,在洁白的枕头上汇合。

    他们的谈话中断些许时候,护士进屋巡视,她眼泪戛然而止。她不想让更多人看到眼泪。护士观察药液滴入速度,把输液管里的气泡朝瓶子里赶了赶,而后出去。

    “米警、官她……”于静茹问米莉为什不来看她,枪击她在现场,会不会受伤?田丰觉得还不到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编个理由,“她回省城了。”为使谈话不偏离轨道,他问,“胡克艰没再向你提起银徽章的事吗?”

    她皱下眉,等伤口痛觉过去,说:“大约在他调省公安厅去破案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扔掉那枚徽章。我说一百万元呐,他说让它见鬼去吧。”

    “你没扔掉。”

    “他哀求、的声音了,我、答应扔、掉。”她说得愈来愈吃力,一只手擦脸上流淌的东西。她说,“至今我也没弄清楚,他为什么让我扔掉它。”

    田丰让她叙述到此,停住。

    “或许,胡克艰看到了末日,才让她扔掉银徽章,消灭罪证。”包俊海分析道。

    胡克艰要扔掉银徽章的真正动机,恐怕要成为不解之谜,怎样说,都是猜测。综合几个月对胡克艰的秘密调查,得出了他是“蓝雀”团伙成员,而且是仅次于“蓝雀”大老板的二号人物。包俊海向倪厅长作了汇报……

    69

    蓝狐养殖场小红楼最先涌进早晨阳光是张经纶的房间。此时他闭目坐在宽大红木板台后面,高背椅子上他从昨晚一直坐到天明。

    天刚没杀掉于静茹,反倒被击毙。此事就等于自己剥光衣服让田丰看,一切都暴露无遗。公开的场合天刚是自己的司机,警方调查他,来询问自己乃属正常,可是刑警没一个人来调查,这反倒让他坐卧不宁。

    警方掌握了天刚什么?是杀姜雨田?还是……对于死去的人,任何东西都没意义,问题在于顺着天刚的线索深入到某个事件中去……于静茹落在警方手中,胡克艰这个情妇到底知道些什么,知道多少对我们不利的东西?本来他想与胡克艰联系,弄清一些事情,去省城后他们只通了一次话,是胡克艰打给他的,极简短的一句暗语:象齿焚身。

    “象齿焚身,象有了珍贵的牙齿而招致捕杀。”张经纶理解此暗语是胡克艰已受到警察的监视,故此不便与他联系。

    夜间起风了。咔嚓!山间某棵老树枝桠断折,像人骨头的碎断声,扎戳他的心。搬进小红楼多年,多少夜晚他就这样坐着,静坐。从来没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蓝狐狸常在黄昏时刻凄凄尖叫,都没夜晚风中山林的声响瘆人。

    咔嚓!物体的断碎声音,在他的血管中流淌多年,至今只要平心静气谛听,还能听得到——那是隆冬村边小河冰的冻炸声,他在粗腰女人身上,首次听见“咔嚓”,心惊肉跳,慌乱要逃走。女人箍紧他说:“别动!”他声音发颤:“我听见有人撅木棍,是不是他?”女人把握地说:“他在生产队打更……”第二声“咔嚓”响在场院谷草垛旁,月光中一个男人打断他的腿,后来那个男人背他到公社医院打石膏接骨。那个男人说:“你不能说出和我媳妇的事,我不戴绿帽子!”又一次“咔嚓”是穿开冰窟窿,将解肢的尸块投进去……咔嚓,咔嚓几十年里不断地响,每次他坦然倾听,像欣赏优美的音乐。

    今夜的咔嚓声让他毛骨悚然。十几年间都没这种感觉。刚刚初冬,让他感到寒冷刺骨。不是嘛,张克非、朱良、邱老六、天刚……四梁八柱訇然墙似地坍塌。驼子昨天带来更坏的消息:有人在他离开福民小区第二天找他,估计是警察。于静茹不知向警方说了什么,尚俐莉肯定也被盯上……所有这一切明白无误地提醒他: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如何摆脱眼前的厄运?他想了整整一夜。已经叫驼子、沈放上午到小红楼来,商讨对策。

    驼子进来,见张经纶闭目养神,悄悄坐下来等待。紧接着沈放进来,他和驼子相互对望,也坐下来。

    “你们都来了。”张经纶这才睁开眼睛。他离开板台,坐到一只单人沙发上。对沈放说,“说说吧!”

    “逃走的叫鲁秋,他是和小九一起去广州送人的帮手。鲁秋从广州直接走的,可能出去(出国)了。”沈放说他几天里了解到的全部情况,“小九回三江,杀死……”

    “红蜘蛛的事小九知道多少?”张经纶问。

    “多次都是由专案组的人提审,内情不详。”沈放凭揣测说,“专案组还没有查老四的迹象。”

    “查就晚了,”张经纶说,“亡羊补牢,必须提前动作。”他讲出了一夜思深熟虑的事情,“她得马上离开三江。”

    驼子担心说:“怕很难走脱。”

    “嗯?”张经纶疑惑。

    “没准儿警察早盯上她啦。因为于静茹还能张口说话……”驼子表现出对某个人的愤恨,他说,“走出三江,插翅也难!除非?”

    张经纶陷入沉思,驼子的话他一点也没听清,事实上他没听。驼子的想法与自己昨夜谋划的某个细节吻合,他说句驼子立刻就能明白的话。“老爷子那边恐怕通不过。”

    沈放稍作思忖这句话的意思,看他们两人的眼睛,他豁然明白了。老爷子——柴副市长对尚俐莉爱不释手,他向她许诺:等老伴死后,立即就娶她。

    “你说呢?”张经纶忽然问。

    沈放没想到张经纶会问自己。杀?放?他忖量。老爷子与尚俐莉的关系不能不考虑。现在,她是警察寻找我们的一条线索,掐断它对大家是安全的,特别是对自己和驼子——两个杀手——更是安全。他猜度驼子力主杀掉尚俐莉,有很多为自己安全着想的成分。他晓得张经纶的脾气,他让你说你就得说,不说他就不高兴。他说:“放她走,走得了走不了,是她的运气。真的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

    张经纶斟酌一下,说:“我们不能留下不仁不义的骂名。”

    “我们干事几次失手,都是让警察抢了先。”沈放疑心道,“我们身边始终有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张经纶警觉起来,问:“他是谁?”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沈放把他的怀疑说给他们俩听,并讲出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

    “可以一试。”张经纶同意道。

    马爽上午十点左右接到沈放电话,说挺想她的,约她一起吃午饭。他说:“你选地方。”

    “还是你定吧!”马爽没推辞,说。

    “湘香楼,你爱吃酸豆角,还有腊肉……中午十二点。”

    马爽急忙叫杜大浩到她办公室,把沈放约她吃午饭的事告诉他。

    “特意请你吃饭?”杜大浩觉得奇怪。沈放深居简出,近一个月未露面,突然出现,却请马爽吃什么酸豆角、腊肉西芹。

    “你别小心眼儿,不过吃顿饭么!”马爽见他一脸乌云,说,“哎,你没什么吩嘱,我得做做准备。”

    “爽,你别去。”杜大浩觉得此事雾得很,一时还思想不明白。

    马爽硬是要去。她现在已知道杀害黄宁的凶手是驼子,想通过接近沈放,从他嘴里套出驼子的下落。除此,她没想别的,说:“我去化化妆。”

    “你真的去香湘楼,我开车送你。”杜大浩去三楼,敲开吕淼、佘凡晓的房门。

    听完杜大浩的介绍,吕淼说:“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儿,一个东藏西躲数日的杀手,公开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湘香楼地处繁华大街,对过是110的报警点,他选这地方?除非脑袋长痘。”

    “请示包组。”佘凡晓主张道。

    杜大浩亲自向包俊海汇报,他说:“我觉得此事很蹊跷,他们会不会是一个阴谋,譬如探听虚实……”

    “我同意你的分析,躲避我们且深藏不露面的人,怎么会因请个女孩吃顿午饭而暴露自己呢?”包俊海稍作思考,说:“为保证马爽绝对安全,叫吕淼提前到达湘香楼,你们都不要跟去。”

    吕淼离开红蜘蛛,以顾客身分抢在马爽前面到湘香楼,选择有利于观察的一张桌子,点菜要酒,浅斟慢饮起来,等待目标出现。

    马爽化好妆,模特表演似地灿烂在杜大浩面前。她问:“美丽吗?”

    杜大浩点点头。他说:“一会儿你打车去吧,我有点急事要办。”

    马爽脸上的笑纹花似地渐渐枯萎,她望望杜大浩,嘟囔道:“人家还以为你去现场保护呢。”

    “的确很危险的。爽,”他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说,“注意保护好自己。”

    马爽迈出红蜘蛛第一步便落入监视者的视线。她站在马路边,招手要出租车,直接到湘香楼。在楼上楼下找一遍,不见沈放的影儿,就到楼外去等。

    躲藏暗中的监视者,见马爽始终是一个人,没有尾巴什么的。也没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大约在午后一点左右放弃监视。

    马爽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仍不见沈放的影子,愤然打车离开,回到红蜘蛛直接到顶楼去告诉杜大浩结果,推门进去,他人不在屋,她一屁股没趣味在床上。

    杜大浩提着几个方便盒进来,玩笑道:“毛主席爱吃的红烧肉块很香吧?”

    “别幸福我啦。”马爽差不多从他手里夺下饭盒,居然是纯正的湘菜。

    “咽了一肚子口水,打打牙祭吧!”

    “你事先就知道我要上当?”马爽愀然作色道。

    “喔唷,要大发雷霆。”杜大浩亲自夹块酸豆角送她嘴上,她吃了,很香,笑意虫子似的满脸爬。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去赴宴。”杜大浩在马爽香吞进饭菜后,劝她不要一意孤行而做出蠢事——寻找杀黄宁的凶手报仇,事实上身单力薄的女孩去惩罚一个全职杀手,无疑是以卵击石。直截了当地劝止,性格刚烈的马爽恐难接受,故而采取这种迂回的谈话方式,“怎么样,不信我能猜到?”

    “就给你一次机会显露才华。”

    “我可横溢喽!”他故意做些铺垫,“你怀着喜悦心情,乘坐的士朝约会的香湘楼驶去,满面春风……”

    “节省点儿你的语言吧,简捷。”

    “香湘楼菜香,可你心在菜外。”

    笑意逐渐从马爽脸庞消失,她误解了他,说“你不该那么小心眼儿,其实我和沈……”

    “爽,”他打断她的话,说:“你去见他为的是打探驼子情况,爽,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么危险吗?驼子是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一旦知道你找他报仇,他会放过你吗?”他坐近她的身边,说,“停止吧,警方早晚要逮住他的,相信我的话。”

    “可是到今天驼子还逍遥法外。”

    “还没完全掌握到他杀人证据。但是他最终难逃法网!”

    红蜘蛛三楼的一间客房里,吕淼吃着方便面。他说:“他果真没出现。”

    “设想一下,兴师动众地跟着她,暴露的不仅是马爽,而且我们一大串。”佘凡晓自己也泡了一盒方便面,他中午也没吃饭。

    “扶贫吧!凡晓。”吕淼端起佘凡晓的方便面狼吞起来。

    70

    漆黑的夜晚同胡克艰逃走的消息一起来到枣林街,专案组那时刚刚部署完对沈放、驼子的追踪,大家正走出小会议室,包俊海一边接电话,一边招手让他们全都回来。

    “是,我们马上研究……”包俊海瞧瞧重新坐下来的专案组成员,他说,“我们行动计划要改变。胡克艰跑了。”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胡克艰逃走消息传来,大家都为之愕然。

    田丰眉头紧锁。他打破沉静,说:“这个时候他跑了,给我们工作增添新的压力。”

    是啊,追踪“蓝雀”团伙两名干将的关头,出现胡克艰逃走的异常情况,形势变得异常严峻。

    “倪厅长提示我们,胡克艰可能要潜回三江。”包俊海说,他推想:逃脱不去外地而回三江,明摆着不是为藏身。那他要干什么呢?帮助‘蓝雀’做最后的挣扎?

    “垂死挣扎。”田丰看见一个凶悍的杀手飘飘走来,“破釜沉舟!”

    “当然,三江情况他熟悉,便于长期潜伏。”包俊海说,他望眼窗外,语调儿沉沉地说,“来者不善啊。”

    胡克艰今天从监视下逃脱。夜幕低垂时分,他乘坐一辆出租车驶进三江郊区,然后换乘市区出租车,直接去了一条他认为安全的街。在街上打了电话,很快沈放开车来接他,他们没有去蓝狐养殖场,而是去了沈放一直藏身的住宅。

    “这里是?”心虚的胡克艰进屋,掀开窗帘朝外看看,问。

    “三江最安全的地方。”沈放用脚尖点下地板,说,“楼下是市检察院批捕处一位副处长家。你们公安局没搜查过检察院家属楼吧?”

    胡克艰心里踏实了许多,坐在沙发上,说:“有吃的吗,一天没吃东西。”

    “一个月不出这屋子,渴饿不着。”沈放的给养充足:冰箱、冰柜塞满副食品,储藏室摞十几箱子方便面。他切盘火腿香肠端来,还有豆腐干之类下酒菜,拎过瓶高度数白酒,“给你接风洗尘。”

    胡克艰饿透了,狼吞虎咽,竟让香肠给噎了。说:“呃!呃!软禁的滋味太难受。”

    “自从你走后……”沈放把三江发生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三江的事情我猜到了。”胡克艰忧心忡忡,颓然地望着沈放,吟了一句古诗:“无可奈何花落去。”

    胡克艰眼前出现一种景象:阳光渐暗,天空突然阴沉,三江城市灰白一片,街树在阴沉中猝然死去,天空继续灰暗下去。这种感觉在三个月前省厅通知他报到起,始终没离开他。

    省厅组织侦破一起K市印刷厂厂长雇凶又杀凶的案子。胡克艰和同时抽调到专案组的雁滩市刑警支队岳副支队长住在一起。案情并不复杂,厂长对书记有仇,雇凶将书记杀掉,厂长又亲手杀掉杀手。但是,由于厂长又被书记的儿子杀死,书记儿子又自杀,这就使案子变得错综复杂。

    胡克艰离开三江那一刻心里就明白,这样一起凶杀案需要全省范围内调集干警侦破吗?即使需要这样做,省城内有数千名警察,刑侦精英云集,非舍近求远从外市抽人吗?明显田丰一手操纵,通过省厅调开自己,扫清障碍,重新调查冉江命案……几个月来,他忍,隐忍不言,寻找机会,逃回三江。

    岳副支队长表面客客气气,虚心向老刑警学习。胡克艰认为这是“表面文章”,他的真正任务,是监视自己的行动。甩掉这条尾巴,简直是小菜一碟。胡克艰寻找的不是从岳副支队长监视下逃走的机会,而是密切注视三江方面的情况。张克非被抓、邱老六死掉、朱良落入警方手中,天刚被击毙……三江形势的发展,他闻知如惊弓之鸟,依稀听见逮他的人的脚步声移近,然后听见自己所戴的镣铐声音摇来晃去。再呆下去,就等于束手待毙。逃走!他在若无其事的情形下若无其事地逃走,体现刑警一生的本领。他回三江对一个仇人的寻找,心里明白自己即将走上生命倾斜下去的路。他说:“给我弄支威力大点的枪。”

    沈放清楚他要杀谁。他策划的暗杀没有一次失败。有自己参加的两次都很成功。他说:“有一支半自动步枪,只是缺子弹。”

    “子弹好搞。”胡克艰说。

    枣树街专案组分析胡克艰可能藏身何处的会议仍然继续进行着。

    “蓝狐养殖场要设伏,他可能躲在那里。”包俊海说,“白天他不会出来,怕遇到熟人。夜晚……”

    赵春玲向窗外张扬一下目光,夜幕中回荡着杀手仇恨的脚步。她目光落在田丰脸上,一个想法急促走来,说:“他好像冲着你来的。”

    田丰赞同她的判断。既使不是胡克艰的枪口瞄准自己,也还有几支枪口暗中瞄着。他说:“我有思想准备。”

    包俊海向田丰投去崇敬的目光。他说:“我们大家都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谁也不能丧失警惕。”

    院内像有轿车陆续停下,或许是一楼派出所的车辆,因此专案组的人丝毫未受打扰。门被缓缓推开,顾书记和倪厅长出现在门口,身后还有几个人。

    “大家坐!”顾书记摆摆手,让站起来的干警坐下,他转向倪厅长道,“倪厅长你说吧!”

    “鉴于三江的形势,省纪检委工作组明天到三江……”倪厅长接下去宣布省厅党组决定:由倪厅长亲率八名刑警到三江,坐阵指挥“猎鸟”行动。

    小会议室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三江市委、市政府……”顾书记动情地讲番鼓舞士气的话,眼里含着泪水讲了五分钟。

    枣树街派出所夜里的变化,丝毫没影响逃回三江的胡克艰酒后大睡,他四肢舒展床上,鼾声如雷。

    沈放独自一人悄悄出去。一个月以来他深夜独自一人出去,在街道踽踽而行。今晚和往日心情迥然不同,沈放谨慎地行走。

    枣树街的一个共公汽车站牌,月光和路灯中真切眼前。他往前走去,便可看到近一个月来天天晚上见到的情景。枣树街派出所二楼小会议室的灯光亮着,巴西木像个直立的人形,映衬在窗玻璃上,一切如故,他转身要离开,开过来的五辆轿车从身旁驶过,他内心顿时充满惊愕。正像他判断的那样,五辆轿车停在派出所院里。他紧张起来,为那个睡在自己房间里的人紧张。心想:“冲他来的吧?”

    沈放进屋时,一双大睡猛醒的眼睛盯着他,问:“你到哪里去啦?”

    “我见到省里牌号的警车。”沈放说。

    他提心吊胆。问:“在哪儿?”

    “枣树街派出所专案组门前。”沈放今夜不准备睡了。他没脱掉软底布鞋。

    “他们怀疑我在三江!”胡克艰自己得出结论,他确信无疑这个结论。

    沈放关掉灯,将朝街的那扇窗帘拉开一点儿。坐在沙发扶手上,望着窗外,那是一条车流滚滚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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