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经手的很多诡物中,总难免会有一两件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其中的一件。
再收这件诡物前,我并不是奔着它去的,我是为了另一件诡物,无意中介入这一事件的。
那次是爷爷给我介绍了一笔生意,有一处叫莲花村的小山村的一户人家,他家腌菜的缸有问题,只要在水缸里注满了水,就能看到一支惨白的手在水波中荡来荡去。
可是如果将坛子里的水倒出来,其中却不会有任何杂质,更不用说人手了。
而莲花村距离我所在的城市有三百多公里,爷爷上了年纪不可能再去爬山,于是我开着车飞奔了一下午,终于在晚上八点之前到了莲花村。
这个村子建在莲花山上,所有村民保持着山民的作息,除了种地还打猎。
而莲花山是一座很广阔的山脉,绵延起伏几十公里,深山处有着大片的原始森林。在这里见到狗熊老虎的也是常事,所以村民到了晚上一般很少外出。
按道理我到的时间已经比较迟了,应该在山脚下的旅馆先住一晚上,天亮再上山。
但据我所知也有一个想要收坛子的买家到场,所以我耽搁不起,如果明天遇到这拨人,很可能会发生竞价,所以为了拿一个好价钱,我趁夜爬上莲花山。
虽然山里已经修路,但这个区域还是比较原始,我从山脚爬到了山上累得气喘吁吁,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往里进发。
山上的村民没通电话,手机也就不用说了,就算有信号他们也用不起,所以我是根据对方叙述的路线,寻找莲花村。
之所以敢冒这个险是因为我觉得村子不会在深山中,一定是距离山路口处不远。
可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麻烦大了,我非但没有看到丝毫人烟,树林却越来越浓密,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荒凉。
而黑暗的空间中,不停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这是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发出的响声,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食肉的猛兽,我身上也没有防身的武器,就算是遇到一条狼,我也是必死无疑。
心里害怕就更加认不出了,转来转去却始终转回到起点,难道我遇到鬼打墙了?
走到后来我浑身大汗,四肢发软,简直要瘫倒在地,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居然真的在一片灌木丛中看到了一对闪烁着诡异亮光的眼珠子。
我从小也是在山里长大的,知道拥有这对眼珠子肯定就是狼,这一下我顿时魂飞天外,撒腿就跑,慌乱之中也顾不上看脚下的路,跑着跑着就觉得一脚踏空,随后我才意识到身前是一道斜坡,想收拾已经来不及了,我失去平衡摔倒,一路向下滚落。
幸亏山道上落叶,泥土落了厚厚一层,避免我与土中石头直接的摩擦,所以虽然滚了老大一截,倒也没受到太严重的伤。
当我坐起来后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
随后我放眼望去,只见自己滚落入一处洼地中,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处水塘,但现在湖水都已经干涸了,河床中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其间犬牙交错的露出几块石头,如果当时我脑袋砸中其中一块石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我还活着。
或许是我的霉运已经过去了,当我支撑着站起来后,发现不远处居然亮着一丝火光。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我居然因为摔了一跤而找到了莲花村。
顿时精神头就来了,甚至身上都不感觉到疼痛,于是我大步朝亮光处走去。
靠得越近,我又闻到了一股油烟味,看来现在正是村子里吃饭的时候,而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于是我赶紧加快脚步,朝火光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村庄的迹象,只看到了一个山洞,洞口用竹竿和碎布搭成了一个类似于帐篷的遮挡物,在洞口摆放着一些锅碗瓢盆,座位生活用具,石头垒搭的灶台上摆放一口锅,锅里正烧着青菜。
这里并没有人烟,难道我遇到了一个孤身一人住在山洞里的人?
随后就见一道颤巍巍的身影,被烛火从山洞里投射而出。看人影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黑灯半夜的山洞中,住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场面想想就让人寒毛直竖,可我现在是亲眼所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想到了鬼故事里各种害人的老妖婆,都是住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山洞中。
难不成我找到了一处鬼洞。
我越想越害怕,赶紧躲到一块石头后面,随后只见一名穿着青灰色棉布旗袍,脚穿草鞋,挽着发髻的老太太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这老人虽然头发花白,但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看面容也十分的慈祥平和,虽然深山老林里,独居着一位穿着近似于民国时期的老人,确实十分诡异,但看她面相,却没有丝毫的妖异之气。
只见老人不慌不忙地翻炒着青菜,平静而专注。
我见过很多城市的老奶奶,就凭站姿这一项绝大部分便不如她端庄。
我一是肚子实在太饿,二则老人慈祥的外貌也与山精鬼怪半点不相符,我估计她很有可能就是生活在山里的莲花村人。
于是我壮着胆子,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走了出来,为了避免吓到老人,我特地远远地就打招呼道:“奶奶您好,我是迷路路人,没什么恶意的,想找您要碗水喝。“
老太太的眼神似乎很好,她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暖人心的笑容,道:“没事,给你一碗水和好人坏人没有关系,即便你是坏人也不让你渴着。”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我疑惑着的心终于变得平静下来,于是走到老人面前。
她道:“还没吃饭吧?正好赶上饭点,如果你不嫌饭菜粗糙,将就吃点吧。”
正合我意,当时我饿的都快要吃土了,到这份上也顾不上客气道:“真是谢谢您,要不是遇到您,我今晚上不是被饿死,就是被狼给吃了。”
老奶奶道:“也不至于这么严重,这片林子里的小狼小熊,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它们是不会伤人的,对吧?”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听身后发出树叶声响,转身望去只见一头灰色的成年公狼,悄无声息地从我身后一跃而出,跑到老人身边,围着老人转了一圈后便安安静静地趴在洞口。
我惊讶地望着那头狼道:“它跟着我最起码走了有一两公里的山路,真没想到一直跟到这里。”
老太太又笑了道:“可不是它跟着你,而是你跟着它。”
我这才反应过来道:“到这头狼是您养大的?”
听了我这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有些怜爱地望着狼道:“山里的生灵我都认识,小到松鼠,大到黑熊,这些生灵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和平相处,小灰的母亲是被猎人的夹子夹死的,当时它还很小,是我用肉汤把它一点点喂大的。
我们边说话边走进山洞里。
虽然是山洞,但里面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张木板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床垫和毛毯,桌子上摆着两个菜,一碗汤,更为难得的是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化妆镜,梳妆台上摆放着几个装饰精巧的小匣子。
老人住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心情梳妆打扮,真有闲情逸致。
不过看洞里洞外的摆设可知道老人虽然身处荒野,但却十分讲究,所以即便化妆也不奇怪。
讲究的人在哪都讲究,不讲究的人条件再好也会穿得邋里邋遢。
桌子上的菜和汤都是素的,老人道:“我出去一趟买菜不方便,所以平时吃的菜都是自己在林子里种的,上了年纪的人口味清淡,年轻人恐怕未必能习惯。”
我饿得连盘子都能吃下去,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菜,于是道:“能遇见您,在这荒山野岭中吃上一顿热饭,就是天下最幸运的事,不敢奢求有肉了。”
“那就快吃吧,别真把你饿到了。”老人慈爱地对我道。
我从小没见过奶奶,这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看见这位老人我忽然,就觉得他真的很像是我的奶奶,那种温馨的感觉,直到今天我也不能忘怀。
估计是担心饭菜不够,老人并没有怎么吃,只是喝了几口汤,便笑眯眯地望着狼吞虎咽的我。
当时我也是缺心眼,因为太饿,所以吃起来也没顾及旁人,直到把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我才意识到老人还没怎么动筷子,于是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奶奶,我真的是太失礼了。”
她则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我很多年没见过有人这样狼吞虎咽的吃饭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微微叹口气,眉宇之间似乎是显现出了一丝伤心的神情,总之表情有些古怪,不过只是转瞬即逝,随后又恢复如常道:“如果你要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包点饺子。”
我确实已经吃饱了道:“我不和您客气,真的吃饱了。”说罢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屋外的狼此时呜咽了一声,脑袋趴伏在前爪上,似乎是要睡觉。
我道:“难怪您住在深山老林的地方不害怕,有狼替您镇守门户呢。”
“为什么要怕?这个地方应该比外面要安全得多吧?”
我给她说得愣住了,随后转念一想,明白老人的意思,她肯定是指外面的世界人心复杂,不像动物那般纯净,从这个角度看,人类居住的世界确实比较危险。
我道:“您就是为了避免和人过多接触,所以才在山里独自生存的对吗?”
“确实,我不想和人交往太多,不过我看你穿的也挺干净,不像是从敌占区里逃出来的?”
我都给她说懵了道:“您说的敌占区,指的是哪块地方?”
老太太有些差异的道:“咱们国家有很多区域都沦陷了?被日本军人占领了,难道你不知道?”
我差点没晕过去,道:“奶奶,您是什么时候躲进山里的?”
“1943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道:“1945年的时候,抗日战争就结束了,日本侵略军,已经被我们打败了六十多年了,您不知道吗?”
老太太顿时露出了一脸迷茫的神色道:“日本人已经战败60多年了,你、你不是在骗我?”
“我骗您干什么?我这一身衣服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穿的款式,而且如果咱们这现在还是敌占区的话,我能那么轻易地进山吗?再说您看我的样子,像是从敌占区里走出来的中国人吗?”
她的表情越发的惊讶,足足打量了我很长时间,道:“抗日战争真的已经结束了?”
“真的已经结束了,您放心出去吧,不会再有日本鬼子耀武扬威的欺负咱了,中国现在是主权完全独立自主的超级大国,甭说没人敢欺负咱,就算是曾经的那些老牌帝国主义,也得客客气气地和咱们说话。”
听了我这番话,老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的神情,她的神情越发的黯淡,原本红润的面庞甚至变得蜡黄,在烛火的照耀下,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幽怨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浮现。
我等她的回复,但是老奶奶很长时间没说话,冷冷地望着前方,都出神了。
足足等了有十来分钟,她都没有从出神的状态中返回,我实在等不及了便问道:“奶奶,您想到什么了?”
她这才恍惚了一下,恢复意识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不过您在山里躲到今天,不会就是为了躲日本鬼子吧?”
老奶奶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果按你说的1945年抗日战争就结束了,以你的年纪应该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了?”
“是啊,我出生的时候,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受过一点磨难,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老一辈人遭的罪我们只有从影视作品和书上了解。”
老奶奶微微点点头道:“这样挺好,不要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磨难中。”
“现在甭说打仗,我们和日本人早就和解了,现在还天天在一起做生意呢,小鬼子在咱们这儿投资了很多工厂,赚了咱们好多钱,您可以出山了,对了您家里人有联系方式吗?我这次出去可以代为联络。”
老奶奶像听天书一般听着我的描述,虽然她根本不能理解“日本人赚中国人钱”这一说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道:“谢谢你小伙子,不过我可能不会出去了,毕竟在山里生活了六十多年,早就已经习惯,现在再让我去面对外人,我可能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您说的也是,现在人的思想,比您那个时候要复杂得多,要真能想得开我觉得还是在山里独居的好,每天过的平平安安,也没人给您添堵,就是世外桃源啊。”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我估计像她这样的年纪睡得早,尤其在山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吃过饭就是睡觉,于是我道:“您睡觉吧,我就不打搅了。”
“现在天太黑,你出去也不方便,明天早上我让小灰送你出山,今天晚上就委屈你在洞里休息一夜吧。”
我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本身瞌睡就短,再说洞外面还有躺椅,我在躺椅上对付一晚上就行了。”
“洞外露水重,天气凉,您在外面肯定会冻着的,还是我去吧。”
老太太笑道:“傻孩子,我在这都住了六十多年了,你以为我是城里长大的?这里的气候对我不会有任何的伤害。”
“那怎么好意思?我把您的饭给吃了,还把您的房间给占了,这太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这个孩子年纪轻轻的还这么见外,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出去。”
之后我把碗碟清洗干净,在铺床的时候,我看见山洞一侧挂着一幅很现代的水彩画,画中是一个裸女,对着一扇镶金边的古色古香的镜子,正回头打量镜子里自己的背影。
这幅画所用的油彩极好,无论是金色边框的金属质感,镜子流光四溢的感觉,还有人体的肤色,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而女人身体的每一点细节,包括脸和头发也都处理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刻意的在一些元素上表现出画的状态,整个一幅画几乎就像是照片。
我都看傻了,一则是因为画工过人的绘画技巧,二是因为图画中的女子美貌过人,她的五官清纯灵秀,仿佛就像是在水中盛开的水仙花那般纯洁感人,
看着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和动人的身体,观者却不会心生邪念,只会感叹这是一幅伟大的艺术作品,钦佩于对方的画工和对于美把控的能力。
老太太本来都要走出去,此时走了回来,站在画的面前道:“你觉得这幅画工笔如何?”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着头道:“我真不是一个懂画的人,所以这也不敢随便评论这幅画的好坏,但就我直观看,觉得这是一幅非常完美的艺术作品,色彩和人物表达的非常好,您在山洞里住着为什么会收藏这样一幅画呢?”
老太太望着这幅画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飘忽,随后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这幅画对我而言是无价之宝,所以即便是逃难,我也带在身上直到今天。”
说罢她伸手将这幅画摘了下来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我而言它的意义也不再相同,所以我就送给你,希望你能将它一直保存下去?”
我顿时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因为从这幅画的画质,包括画框所用的材质,我觉得这幅画价值不菲。
只见画幅的左下角,还有一副落款,上写着“李岛作于金秋硕果之日“。
我在古玩这行做了也有不少年,对于书画落款这块也是略懂一二。
书画落款简单来说是由作者姓名,赠予人姓名,以及作画年月三部分所构成,其中年月这一块用的是天干地支,并不是简单的阳历或阴历的字体。
但这幅画的落款却十分草草,与画的极致认真相比,落款人并没有清楚地留下作画日期,以及赠予人的姓名,而且也没有盖上印章。
从落款来看,这似乎又不太合格,我估计画对老太太而言可能有特殊的含义,或许这个价值指的是对她而言,而不是对收藏者,不过能在这荒山野岭中受到老人“一饭之缘”,对于她的嘱托我当然也要做到。
于是我道:“您放心吧,这幅画我一定会保存好的。”
听我这么说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便离开山洞,而我也疲劳至极,躺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后见洞口躺椅上空荡荡的,并没有老人的身影。
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去弄早饭,但随后我发现石灶上炖着一锅山芋稀饭,这是她做好的早饭,我等了一会儿,老人依旧没有露面,我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以山洞为半径绕了一圈寻找老人。
然而当我找到老人种的那片菜地,也没发现老人的身影,这让我不免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她不在山洞应该就在菜地,否则还能去哪儿呢?
于是我继续兜圈子,一路走到了山洞后方的区域,只见在山洞后方一处山坳中老人建了一片茅草棚。
于是我上前推开茅草棚的木板门,赫然只见里面摆放着两口棺材。
深山老林中见到这一幕,肯定是有些惊悚的,我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几步。
但当我镇定下来后想起昨晚与老人相处的每一幕,觉得即便她就是一个鬼魂,也是一个善良的鬼魂,所以我不应该害怕。
于是我壮着胆子走进了草棚之中,只见两口棺材并排摆放在草屋中央,棺材前摆放着两块墓碑,左手的墓碑上写着“李达之墓”,右手边的棺材上写着李文氏莲女之墓。
而右手边的棺材并没有合上,露出一条缝隙,我大着胆子走到缝隙边朝里望去。
只见昨晚为我做饭和我聊天的那位可亲的老人此时面色蜡黄,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中。
很显然这是一具尸体。
2、意外
这可把我吓得屁滚尿流,差点晕过去。
但很快我慌乱的神情便镇定下来,回想着昨晚和老人相处时她说的每一句话,就算她真的是鬼,也不是恶鬼,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善良的灵魂呢?
她的出现无非就是为了将这幅画托付于我。
虽然我不知道这副裸女画对老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以至于她死后还心神牵挂,念念不忘,但我既然答应了她照管这幅画就一定要做到承诺。
对于鬼魂的承诺绝不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如果答应不做到肯定会死得很惨。
想到这儿我跪在棺材前对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您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做好。”
看两人棺材前的墓碑,可以肯定这二人是夫妻关系,于是我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后便回到了山洞中。
说也奇怪,如果老人真是鬼魂的话,她怎么煮成的稀饭?
灵魂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和实物直接接触,更别说做一锅稀饭了,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于是我伸手摸摸锅沿,却清楚地感受到了稀饭的温度。
我盛了一碗稀饭,山芋的清香扑鼻,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我又盛了一碗摆放在另一侧,心中暗暗祈祷片刻后才开始吃面前的稀饭。
吃好之后我用布包好那幅画,道:“奶奶,我走了,谢谢您对我的照顾。”
说罢我转身朝洞外走去,走了没多远就见那头灰狼窜了出来,在我身前转了两圈后低头朝一侧小跑而去。
虽然我知道这头狼对人无害,但毕竟是头野兽,近距离相处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见它走了暗中松了口气,正打算朝相反的方向走,这头狼却转过头,低沉的呜咽了两声,接着晃动了两下脑袋。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这是要带我走出山的路吗?”
狼似乎是听懂我的话,转过头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我暗中称了一声奇,便跟在灰狼身后,一路向前,在幽暗的林子中穿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一道山路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不远处山烟袅袅,一处人群聚集的村落出现在我眼中。
我正打算对灰狼道谢,可发现这头狼已经消失无踪,我并没有听见它离开的声响,而且林子这么大,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到我视线无法触及之处。
或许这狼和老人一样,也是一个灵魂。
想到这儿我对莲花山充满了敬畏之情。
收拾了一下心情,我朝莲花村走去,进了村子后见有村民扛着一杆老式猎枪往外走,我迎上去道:“大叔,麻烦问一下刘阿三家在哪?”
“哦,你是来收坛子的吧?”
我笑道:“您也知道坛子?”
“当然,刘阿三家的坛子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你们城里人觉得是个古董,他一直用这东西腌菜,以前也没听说过有奇怪的现象,也就是这两年吧。”
“您见过他家这口坛子没有?”
“当然见过,很多人都见过,坛子里只要装水就能看到一只惨白的手,特别吓人,要我说那坛子十有八九真的是闹鬼,前两天我听刘阿三说有人要收坛子,就是你了?”
“是的。”
“我带你去他家。”村民倒是非常热情,我道了谢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刘阿三的家里,山里人盖房子大多用木头,刘阿三盖的却是草房,所以在莲花村留刘阿三家的房子也算是比较破旧的,感觉他应该不是一个勤劳的人,所以不愿意在房子上下功夫。
进了屋子后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只见刘阿三坐在床上听着广播正优哉游哉地喝酒。
我愣了一下,还真没见过大清早喝酒的。带我来的村民道:“收你坛子的老板来了,还不赶紧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看看。”
一听这话,刘阿三咕噜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放光道:“你就是要收俺东西的?”
刘阿三瘦得几乎都要脱了形,脸皮蜡黄无光,看着就像是个死人,我感觉他这副模样十有八九和诡物常年生活在一起有关。
诡物这东西最邪门之处就在于它确实会对人体造成影响,比如说让人的运势变差,比如说让人的运势变好,或者是像刘阿三这样,明明是个活人外表却毫无人气。
就凭他这副模样,我便能确定坛子确实是一个诡物。
刘阿三将酒瓶放在桌子上,随后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黑幽古朴的大肚瓮。
这瓦缸并不高,但很口很宽阔,所以里面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
缸里并没有水,刘阿三道:“等着啊,俺去弄点水来。”说吧他拿着水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你们城里人胆子真大,这种鬼气森森的东西也敢要?”
带我来的人见刘阿三离开后,好奇地问道。
“有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不好,但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可能还有好处,否则我收这东西也不是为了放在家里找倒霉的。”
他点了点头道:“刘阿三肯定要狠狠宰你一刀了。”
刘阿三家里穷的叮当山响,以他大清早就在喝酒的状态来看,这人一定是个懒汉,指望瓦缸大赚一笔也不为奇,当然我也有我的底线,如果他的叫价超出我的底线,东西我肯定是不要的。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因为忌妒刘阿三,所以故意在背后拆台。
只要是人聚集的地方,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存在,农村人未必就一定心地质朴,也有很多是嫉妒心泛滥,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的那一类?
过了一会儿,刘阿三领着一桶水,哼哧哼哧地跑了进来,道:“给你开开眼。”
说罢他拎起水桶正要往里倒水时,一件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或许是水桶沾上水后变滑,或许是刘阿三没有力气把持住水桶,总之就在倒水的时候,木桶突然脱手,砸在瓦缸上。
木桶本身就比较大,常年浸水分量也更加沉重,此时里面还装了有大半桶水,一下砸在瓦缸上,就听一声脆响,瓦缸碎成了八瓣,这下我们三个人顿时都傻眼了。
愣了一会儿刘阿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俺滴个娘勒,可要了命了,祖传了十几代的宝贝,就这么被毁了?”
他是越哭越伤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道:“这是意外事件,你也别难过了。”
他用力抹了把鼻涕道:“就是你,如果不是你,俺也不会把坛子拿出来,也就不会碎了。”
我知道他肯定会讹我,于是赶紧解脱责任道:“这么说可有些不讲道理,缸和桶我连碰都没有碰过,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如果不是你,俺也不会弄这些事儿,所以你要负全部责任,缸最少值20万,你现在就得把钱给我。”
我给他说的是啼笑皆非道:“凭哪点说你这缸值二十万?法制社会你想讹人呢?”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带我来的村民赶紧打圆场道:“老刘打碎的坛子肯定心疼,你就少说一句吧。”
“我也不想说啊,但讲道理这坛子被打碎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你再说坛子打碎和你没关系,俺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刘阿三气得满脸通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他那样子要说真一头撞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不敢再用言语刺激他,道:“凡事都得说个理,这口缸被打碎甭管是不是和我有关,出于人道考虑可以给你一些补偿,可你不能张口就要二十万,真不行咱就把派出所的同志叫来评个理,看他们让我赔多少钱。”
说罢我又补充一句道:“派出所上面还有法院呢?你可以起诉我,总有说理的地方,何必在这要死要活的?”
“要我说也别张口就20万,说个合理点的价格,让人家补偿你一点不就行了?”
“狗屁,不是你家的宝贝,你当然不心疼了。”刘阿三扯着脖子对乡邻吼道。
“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让人赔20万。”这人掉头就走了。
“老刘你理智些,这口缸即便是好的卖给我,也不可能给你开多少钱,毕竟这不是古董,诡物能有人要就算是谢天谢地了,现在是你自己失手把缸给砸了,让我承担全部损失,你自己觉得这说法说得过去?”
“这是家里唯一的宝贝,也是祖上传下来唯一的宝贝,不找你找谁,我不找你找谁?”
此时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亢奋,情绪也变得低落,喃喃自语道。
我倒是觉得他挺可怜的,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这里有1000块钱,算是对你的补偿说实话这次来收这口缸,我也没带多少钱,因为本来就不值钱。”
“1000块钱怎么可能?你做梦?”他突然怒吼一声,拿起一块碎裂的瓦缸瓷片,将尖头对着我威胁似的喊道。
此时他双眼通红,整个人已经显现出疯癫之相,我看他表情就暗道不好,赶紧道:“千万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赔钱,你必须赔钱,否则……俺、俺弄死你,大不了赔你一条命,反正俺的命也不值钱。”
他握着碎片的手剧烈抖动,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看他这副模样要说拿瓷片捅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尽量让自己音调显得平静道:“消消气儿,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这里有五千块钱,你先拿着成吗?”
他突然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道:“五千块钱,我要你五千块有什么用?是我混蛋,亲手砸了20万的宝贝啊!”说罢他突然调转瓷片的尖头狠狠一下戳进了自己的脖子。
我都看傻了,只见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他的动脉中喷涌而出,瞬间铺满我胸口的衣服,随后刘阿三跪倒在地,鲜血瞬间淌满地面。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出屋外狂喊救命,片刻之后在家务农的村民都围拢了过来,包括刚才带路那位,他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叹气道:“人没了。”
我转身望去,只见刘阿三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他出的鲜血量来看必死无疑,我没想到收东西收出了人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警察来到现场,随后一名民警将我拉倒边上去做笔录,我因为心里过于害怕,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完全,他递给我一杯糖水道:“你先把这水喝下去,平静一会儿,咱们在做笔录。”
补充了糖水之后,我慌乱至极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于是我将事发的整个过程告诉他,还好有人给我作证,否则今天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很快警方也根据屋里的环境判定死者是死于自杀,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刘阿三父母早已双亡,他也没结婚,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即便是死了也没人替他讨公道。
警察道:“这样,你先跟我们去市局一趟,把这个案子通报之后再放你走。”
我只能老老实实的跟人回去,不过警方既然断定我不负刑事责任对我客气了很多。
当我的情绪稳定下来后隐约觉得刘阿三的死和那个坛子似乎是有一定关系,换而言之他的命格很可能都被这个坛子消耗一空,所以才会在最后的销售过程中惨遭惊变,身死当场。
诡物并不是一个人人都可以随便碰触的东西,否则也就不是诡物了。
得到消息后父母和爷爷特意赶到了龙海市公安局,了解情况后也承诺愿意补助死者一定的经济补偿。
不过刘阿三在当地口碑极差,没有人愿意和他扯上关系,所以这笔钱想送都送不出去,市局的人只是让我们认了火化的费用后,别让我离开了。
3、大师之作
家人见我拿着一幅油画,便问我是从哪收的?
我也不想把这事说得太邪乎,就说是从一个村民家的柴房里看见后花低价购买的。
爷爷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字画古董,所以对于油画还是比我有研究,看过之后他道:“笔力老辣,调色完美,是一幅上乘之作,虽然不是名家,但这幅画的内容一点都不比他们逊色,是一幅好东西。”
我不知道这幅画是否为诡物,毕竟是从鬼魂哪儿得到的?贸然放在家里是否会有危险也说不准。
但我也不敢送去阳光小屋,毕竟是有人托付,答应了她就要把你东西保存好。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暂时先放回家,如果感觉有不对的地方再另行处理。不过我感觉这幅画应该没什么问题,以老太太的善良,我相信她是不会坑我。
一路受尽波折,这次受到的惊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多,而且我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如此残酷的场面。请让我第一次萌生了退出诡物这行的念头。
虽然说这行里的钱确实挺好赚,但我是真的不想再撞见一次如此残酷的场面了。
这些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做梦都会做到刘阿三拔出此片时鲜血喷涌的惨状,当我醒来后遍体冷汗。
之后几天我也没见人,独自在家疗养伤口,马家兄弟得知消息后便来我家看。
聊了一会儿马长珏道:“干咱们这行总难免遇到一些意外状况,收拾好心情再战江湖。”
“你说得简单,当时那个场面你没见过,如果见到了,现在你的状态还未由我好。”
“做这行的多多少少都见过些意外状况,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孱弱。”
“谈不上孱弱,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赚钱固然是好,可我不想再见到这些残酷的状况。”
“放心吧,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肯定不会再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马长珏笑着道。
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天,我阴霾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马长珏道:“你也别天天在家闷着了,心情不好就要出去散散心,晚上咱们出去happy下怎么样?”
“说真的,要不是你们今天来和我聊聊天,我真想退出这行了。”
“你得了吧,年轻轻的心理素质这么差。”
“倒不是我心理素质差,而我觉得他的死和我多少也有点关系,所以心里挺不是滋味。”
“别再给自己扣帽子了,他的死是死于贪婪,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世界上作死的人多了去了,那都是怪他们自己。”马长珏道。
马如龙接话道:“这件事你还真得看开些,他常年被诡物缠身,心智已经发生了变化,思考问题也不会往正常人的路子来,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惨剧,否则的话他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呢,所以确实不是你的错。”
“但愿不是。”我决定放下心情,晚上出去玩一趟,就这么傻坐在家里迟早会被闷坏。
换好衣服我们走到客厅正打算出门,马长珏无意中看到了墙对面挂着的裸女图,他走过去站在画前仔细地观看。
“这幅画笔功还是不错的吧,看过的人都说好。”
马长珏就像看外星人那样看了我一眼道:“什么叫不错?这个是大师作品?老爷子花多少钱拍来的?”
他以为这幅画是我爷爷从拍卖公司竞价得来的作品。
我道:“这幅画可不是我爷爷买的,是有人送给我的。”
其实送给我这幅画的是鬼魂,我故弄玄虚说成人。
马长珏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我道:“居然会有人送你这幅画,他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我笑道:“怎么送我画的人脑袋就坏了?难道我就是这么庸俗?”
“倒不是说你庸俗,而是这幅画的价值可是无价之宝,如果真是别人送的,那他要么是你的至亲,要么就是疯了。”
我略微惊讶道:“这幅画画得确实不错,但你说它具有多值钱我看也未必吧,说到底这画又不是什么名人创作的,能有多大价值?”
“李达还不是名人呢?难道你不知道李达?”
我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鲁达,李达是谁,我还真不清楚。”
马长珏叹了口气道:“亏你还是做古玩这行了,岳青松总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是我国著名的水墨画家,去年他那幅画不是拍了一点几个亿吗?创造纪录了。”
“李达就是岳青松本名啊,他早期画的作品落款都是李达,中年以后才改成岳青松的,只不过他的黄金创作期是在四十岁以后,所以本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资深藏家肯定是知道的。”
“我爷爷在九十年代的时候收藏了四幅岳青松的作品,落款全是李达,他现在是以水墨画为主,但油画的功力同样极其出色,不过他油画画的极少,所以市场价格更高,你有这样一幅画真的就发大财了。”
我给他说的云里雾里,道:“你的意思是这幅画是岳青松本人的真迹?”
“是不是真迹我不知道,毕竟我也不是鉴定师,但是他的伪造画都是以岳青松为名创造的,毕竟本名不是很出众,所以伪造者不会用李达为名的。”
我想想也是,老奶奶化为鬼混都念念不忘这幅画,特意显灵托付给我保管,肯定不会是一幅假画。
马长珏道:“这幅画如果是真迹,我保守估计,价格不会低于去年他拍卖的那幅画价格。”
我倒抽一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是,能值一个多亿?”
“保守估计一个多亿,因为这幅画是油画,而且又是他早期的作品,更具收藏价值,现在甚至李达自己都在收回他早期的作品,由此可见他对自己早期作品的重视程度,你手上有这么一幅画卖出去一辈子不愁吃喝。”
“一个多亿别说我这辈子,我儿子一辈子也搞定了。”顿时我心潮澎湃起来。
“你也别活得太没追求,一个多亿活两辈子,你还得考虑到通货膨胀。”
我默默地坐回沙发上,心里突然有些乱,我甚至当时就想把这幅画拿出去拍卖,换它一两个亿的现金,从此以后就能“归隐山林”了。
但随即我又想到了自己对老奶奶的承诺,我倒并不是怕鬼魂会对我怎么样,只是承诺了别人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我真的把这幅画卖了换钱,就算将来不遭报应,我良心上也过不去。
但一两个亿毕竟不是一两百万,说我一点不动心那是骗人的,所以我脑子混乱成一团。
“还出不出去啊?”马长珏不耐烦地道。
“走。”有些事情是根本想不明白的,不如先活好当下。
“你也别老想着这些事,等过两天我联系个鉴定专家帮你看看这幅画,真假不就知道了。”出门后马长珏道。
我则摇了摇头道:“没必要,这幅画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喜欢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打算卖钱。”
“没错,反正也不是花钱买的,何必计较真假呢?关键在于你是不是能看上你,不过说真的,画虽然真假我不知道,但是他那个边框就足以算是一件上等工艺品了。”
“你就别管这幅画了,赶紧走吧。”
马长珏注意力始终在这幅画上,于是我故意岔开了话题。
他之后倒也没再说这件事,晚上我们去唱了一场k,我靠着摇滚乐发泄了一晚上,嗓子都给唱哑了,不过连日来郁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
由于晚上回去的时间太晚,所以我一觉睡到中午,是被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就听爷爷道:“那就麻烦您帮我定个价了。”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穿着睡衣冲出卧室,只见爷爷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巨幅油画前,正在商量价格。
我:“爷爷,您不是打算卖这幅画吧?”
“哦,我找人来看看,这幅画是岳青松先生的真迹,岳先生的油画现在在市场上是极为紧俏的,这幅画保守估计拍卖价格能上亿,我想卖的话再收一些别的画作,一幅画换几幅画,肯定不会吃亏的。”
“爷爷,这幅画不能卖。”
“小宁,你别算账了,爷爷手上的东西将来不全部都是你的吗?”
白发老人和颜悦色地对我道:“小宁啊,我和你爷爷都是老交情,肯定不会让他吃亏的,而且你爷爷也是个老江湖了,想要骗他也不容易,这宗买卖就相当于是把一套值钱的房子卖了,然后分散投资,因为这套房子的价值已经涨到巅峰了,卖了后但你可以去买更有潜力的产品,多点升值,之后价值肯定高于只守一处,这才是让藏品升值的最佳手段。”
“这幅画我考虑的不是价值,就算你给再高的价格我也不会卖的。”
白发老人有些不满,扭头对爷爷道:“老宁,这幅画究竟是你的还是您孙子的?”
爷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我的就是他的,他的也就是我的。”
我道:“爷爷,别的东西你要都没问题,但这幅画我也只是替人保管,这可不是我私人的东西。”
“之前你不是说画是别人送的,怎么现在又改口说替人保管?你还玩起心眼了?”
我脑门出汗道:“真不是和您玩心眼,但这幅画确实不属于我私人的物品,不能卖是因为我没有权利私自出售这幅画。”
爷爷叹了口气,对白发老人道:“李老,惭愧啊,现在的孩子主意大,我劝不了他。”
老头用轻蔑的眼光看我一眼,仿佛看一个不肖子孙,我只能假装不知道,随后他道:“没必要为这事赔礼道歉,我能理解。”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我刚想和爷爷解释,老头气哼哼地扭头就出了屋子。
爷爷在家里属于绝对的领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管是我爸我妈还是我,从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当然爷爷对我也是足够信任,自从我接手了家族生意后,他就再也不管这摊子,而是完全交给我打理,有生意就给我介绍,所以我完全理解老爷子的怒。
我心里觉得十分对不住他,不免难受,但这件事上我没有退让的余地。
之后我在这幅画前呆了良久,觉得放在家里并不安全,倒不是说我担心爷爷会做什么,而是天长日久之后,我自己甚至都有可能对这幅画产生“歹念”。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我想尽办法而不得其解时,忽然间我脑洞大开,灵光一现,想到了李达。
马长珏说他本人在回收自己的旧画,那么我把这幅画交给他本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任何人保存这幅画,也不可能有李达自己保存更加合适,所以把画交给他我也没有违反老奶奶的约定,甚至李达给我的辛苦费我也能收着。
这么做可谓是一举多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方法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马长珏道:“你有渠道联系上李达吗?”
马长珏愣了一下道:“你准备把那幅画卖给他吗?”
“是的,你要有渠道帮我联系一下。”
“你别犯傻了,你手上那幅画不可能是真的。”
“不好意思,这幅画还真就是真的。”
马长军笑道:“你不会是因为这几天压力太大,神经有些错乱了?”
我懒得在真假的事上和他磨太多嘴皮,道你要有渠道就帮我介绍一下,至于是真是假,他本人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如果是假的大不了我再拿回来,反正路费是我自己出,也不要他报销。”
马长珏想了想道:“行啊,我就帮你问问,就当你是旅游散心了。”
4、神女画
之后我一直等到第二天的中午,马长珏给我打来电话道:“最好这幅画是真的,老头一听说是这幅画,急着要见你。”
“挺好啊,你把他地址给我,我这就去找他。”
“别啦,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亲自跑这儿来见你了,他应该是昨天晚上上的飞机,现在已经到市里了,老头92岁,国宝级的人物,你这话要是假的玩笑可就开大了,到时候我托的关系也没面子。”
“放心吧,这幅画肯定是真的,”
我没想到李达会亲自来这儿见我,由此可见他对于这幅画的重视程度,想到这儿我心里顿时激动,这老头要给我开个一两个亿的现金支票,那非把我震晕了不可。
于是我赶紧换了正式见客穿的衣服,随后将屋子里外收拾了一遍,老妈见状不解地道:“你女朋友要来吗?”
我笑道:“哪来的女朋友,待会要来个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
老妈说了一句和马长珏差不多意思的话,她不无担忧地说:“孩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您就别操那份心了,我没压力,不信的话过一会儿你看。”
之后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告诉他岳青松过一会儿要来。
老爷子气鼓鼓地道:“你就抽风吧!”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爷爷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会原谅我,但过了中午他肯定会转变对我的看法。
吃过中午饭,到了下午3点多钟,终于有人敲门,我赶紧去打开门,只见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名四十多岁穿着大方得体的女士。
老头鹤发童颜,山羊胡子一直垂到胸前,十分符合艺术家的气质,他还没有和我打招呼,眼睛就已经望向了挂在墙壁上的裸女画,随后老人冲我点了点头道:“您是宁水生先生吧?”
爷爷午觉起来正准备出去,看见门口的岳青松,他仔细打量片刻很诧异地道:“您真是岳先生?”
老头摆了摆手道:“您好,我是岳青松。”
爷爷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赶紧迎上去道:“没想到您真会来,请进,赶紧请进。”
我赶紧上前帮忙抬起轮椅,过了门槛将轮椅稳稳放下,岳青松道:“冒昧前来打搅,非常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爷爷激动地连连搓手道:“您是大画家,能赏光来这间小屋真是蓬荜生辉,上午我孙子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岳青松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很好,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是个七八十岁的样子,他底气十足地呵呵笑了一声道:“我们这种人平时也是东跑西跑收集素材,这些年就是腿脚不灵便,所以没怎么出门,否则的话我还真不大在家待着。”
“年纪大了,也应该多走动走动,适当锻炼身体。”爷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就是不走站在老头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看得出老头极其关注那幅画,说话时几次打量挂在墙上的裸女图。
我道:“爷爷,岳先生来就是为了这幅画,你去让他先看看画,然后咱们再聊。”
岳青松道:“昨天我得到消息,说宁先生手上收了我一幅老画,所以我心里着急,立刻就让孙女带我过来了。”
爷爷道:“去,把岳先生的那幅画拿来。”
我摘下花放在沙发前,中年女子推着岳青松到了画前,老头哆哆嗦嗦从身上拿出专用的放大镜,结果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掉在地上。
中年女子捡起放大镜交给岳青松道:“张主任可是千万嘱咐您不要过于激动,所以放松一点好吗?”
岳青松也没说话,他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完全在那幅画上,随后在孙女的帮助下,他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这一过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随后他似乎很是疲劳,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
我们也没人打搅他。等老头养精蓄锐,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以低沉的声音问:“宁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问下这幅画您是从哪里得到?”
我想了想道:“老爷子,你相信冥冥之中的,一些神秘事件吗?”
老头道:“你说吧,我都这把年纪了,没什么好计较的,只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于是我将那天晚上遇到老奶奶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这下家人才知道我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这幅画,所有人都震惊了。
老头对孙女道:“把护心丹给我一颗。”
中年女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丹药,喂进老人嘴里道:“都说过了,让您不要过于激动,这幅画再好也是您画出来的,何必激动成这样?”
老头摆了摆手道:“别再说了,这幅画,你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说罢老头对我道:“你是在莲花山上遇见她的?”
“是。”
“那个地方,应该还能找到?”
我想一会儿道:“那天晚上我遇见老奶奶的时候,走的路很奇怪,如果是凭记忆想要找到山洞,根本不可能,不过山洞里还有一头狼可以带路,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能预见那头狼。”
老头点了点头道:“宁李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您是要把这幅画要回去吧?没问题啊,这本来就是您的作品,我是受人之托交到您手上,这事儿不需要和我商量。”
岳青松道:“这幅画托您费心,辗转又到我这儿,您是有功劳的,我要拿这幅画自然也不会白拿。当然老头一生痴心艺术,对于钱看得并不重,所以我也拿不出多少钱来表示感谢。这样吧,我手上还有一副猛虎下山图,是一幅大画,论价值应该在这幅神女图之上,就算是我和你交换吧。”
说罢他孙女从轮椅后拿出一幅卷轴递给我道:“爷爷这幅画有很多人出重金求购,他都舍不得卖,但这次让我带来送给您,希望您能想对待神女图那样,好好地保护它。”
爷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我还从没有见过他能激动成这样,当然我心里也是非常激动的,因为我很清楚这幅画的经济价值,甚至我都忘记了客气,直接便接过了画道:“岳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老头望着这幅画的眼神变得悠长而深邃,他用近似于喃喃自语的声音道:“这幅画对于你们任何人来说,它的价值只在于我的名字,而非画本身,但对我来说这幅画却是无价之宝,所以真的感谢你能找到它,并将它交给我?”
“这就是缘分,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走错路,也见不到老奶奶,肯定也就没有这幅画了,应该是冥冥之中,她借我的手将这幅画送到您手上。”
对于我的说法,老人并没有回应,他长久的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这幅画,过了很长时间他孙女等不及了,道:“爷爷,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人家也要吃晚饭,咱们先走吧?”
“别,您两位远来是客,如果是平时咱们这样的人想请岳先生都没机会,今天来家里一定吃顿饭。”爷爷道。
岳青松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老兄弟,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爷爷乐呵呵的亲自去张罗这顿饭,要知道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爷爷下过厨,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几乎不进厨房,但我听妈妈说过他做菜的味道其实特别好,只是父亲成年之后,他就再也没做过家务事。
当天晚上爷爷亲自掌勺,老妈打下手,而我和父亲陪岳青松聊天,老头没任何架子,就是个普通人,而且精神头也蛮好,虽然腿脚不利索,但绝没有老年人那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晚上爷爷弄了一桌子的菜,但老头年纪太大,已经吃不了多少油腻的东西,所以只是简单的吃了一些,便放下筷子,等所有人都吃好后,老头道:“宁先生,我准备明天就去莲花山,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走一趟。”
“肯定要陪您去啊,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会改口。”
“好的,非常感谢。”老头面露感激之色。
等他离开后,爷爷展开《猛虎下山图》,看了又看后赞不绝口道:“大师就是大师,这幅画简直堪称完美。”
“您别说我小气,之前的画确实我做不了主,所以不能同意您拿出去卖,这幅画随您处理,想怎么办我都没意见。”
“这么好的画我可舍不得买,卖了就再也得不到了,收藏的目的是为什么?肯定不是为了赚钱,既然有机会得这么一幅极品宝画,我就好好传承。”
“您不是说把这幅画卖了,再去换更有升值潜力的画吗?”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神女图》,把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挂在家里的客厅上不合适,将来你要有小孩了,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还挂着东西吧?但这幅画就不一样,这是岳青松的巅峰之作,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所以我肯定不会卖的。”
看得出爷爷对这幅画是真心喜欢,这样也就不会再和我闹情绪,我也暗中松了口气。
5、一路徒劳
第二天岳青松准备了一辆奔驰车接我,上车之后我和司机说清楚方向,于是驱车朝莲花山方向驶去。
经过一番颠簸,我们到了莲花山的山脚下,说实话如果不是岳青松如此巨大的代价付出,我是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因为当我站在山脚下似乎就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原本已经差不多忘记的刘阿三死亡时的惨状,再一次出现的我的脑海中。
我尽量压制思想,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这时岳青松孙女找到我和我商量道:“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太长时间折腾,所以我想最好是咱们先找到路,然后再回来接他,否则的话我担心他吃不消。”
“这样最好,进林子的路确实不太好找,让老爷子跟着折腾不合适,那就咱们先进山看看情况再说。”
“真的麻烦您,要跑几趟。”
“大姐,你也别和我客气,说白了老爷子也没亏待我,而且他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那处山洞,肯定也是有重要原因的,所以我肯定会尽全力帮助老爷子达成心愿。”
这次来人比较多,除了我们岳青松还特意雇了四个“抬轿子”的,毕竟山路全是泥土,轮椅无法在上行走,只有靠抬轿的方式才能进入。
随后我们俩便率先进入了山林中,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特意带了指南针,GPS定位系统,还有适量的食物、水和一把气枪。
“我名叫岳林,你是叫宁水生吧?”她问道。
“是啊!我一边回答,一边观察着山林四周的地形,不过那天晚上天色实在太暗,加上当时我的情绪也比较慌张,所以丝毫不记得是通过哪一条山路找到山洞的。”
不过我估计莲花村的人应该是知道,虽然我实在不想和他们再打交道,可我知道没有他们的帮助,我绝不可能找到山里的山洞。
于是在山腰处绕了一圈后,我主动道:“山里有村落,咱们问问村子里的老人,或许他们知道进山的路。”
“那太好了,咱们赶紧去吧。”
我不知道这些村民对我会不会有抵触心理,毕竟刘阿三的死亡与我是有一定关联的,万一进村子被人一顿镐头打出来丢脸事小,受伤可就不划算。
所以重回莲花村,我其实心里有些紧张。
进村子时我甚至有些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真有点鬼子进村的感觉。
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这是我进村又遇到了上次给我带路的那名中年人,而且还是面对面,我想躲都来不及。
四目相对,我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副笑容,暗中准备随时“撤退”。
然而他看见我却没有丝毫愤怒的迹象,反而显得很热情,甚至笑着打了招呼。
这让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心里没有放松警惕,只见他走过来道:“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又要收古董了?”
“没有,我……”
说到这儿我想了想转口问道:“刘阿三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心里真的是特别难过。”
他却摆了摆手道:“刘阿三已经死了,按道理我不该再说他,但这些年村子里给他祸害的也是够呛。”
他说这话,语气带着明显的愤懑与不满。
我心念微微一动,看来刘阿三是真的不招莲花村人待见。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刘阿三这些年是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家里穷的叮当山响,没钱了就到处借钱,咱们一个小山村,家家户户收入都不高,你一次借个10块20块,就是有人家几天的口粮钱,借不到钱他就偷鸡偷鸭,报警抓过他几次,进派出所对他来说反而就是包盒饭,到后来再报警派出所都懒得抓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小时候不是这样,老婆孩子没了以后性情大变,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但就是始终走不出来,所以死对他来说,对整个莲花村来说,大家都解脱。”
听了这句话,我悬着的心终于放心,道:“进村之前,我还十分担心,真害怕被村里揍一顿。”
中年人呵呵笑了起来道:“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至于这么野蛮,哪会随便动手打人呢。”
“我来这儿是想问条山路怎么走。”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这山里住了四十多年。别的不敢说,莲花山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那真是太好了,这座山里有一处洞穴应该就在这附近,您知道吗?”
“莲花山洞穴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处呢?”
“那处洞穴闹鬼,我在里面见过一个很慈祥的老奶奶鬼魂。”
“闹鬼的山洞?”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不知道有山洞闹鬼,但我知道有一片林子闹鬼,从小家里人就不让去,说那个地方是黄泉入口,活人走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和月玲对视了一眼接着问他道:“您说的这个地方,距离莲花村大概多远的路?”
“走路的话其实也要不了多长时间,那片区域的入口是一片紫竹林。”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借着昏暗的月色,我确实看到了一片竹林,于是我道:“我确实走过一片竹林,但竹子应该是绿色的。”
“你说的没错,在白天它就是紫色。”
我诧异地道:“竹子还会变色呢?”
“怪就怪在这儿,所以说村里人才会觉得害怕。”
“您方便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他犹豫了会儿道:“别的地方都还好说,紫竹林我是真不敢去,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有些禁忌我是真的不能碰触。”
“这我绝对能理解,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画一幅地图给我,我们自己找过去。”
“当然可以,我回去拿纸,给你们画地图。”
虽然没有村里人直接带路,不过有了地图肯定就能找到那片区域。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将他画的简易地图给我们,路其实也不难找,走过两个山口拐个弯再向里走,大约两公里的山路就到了。
道谢之后我们顺着他给的路线进发了,走到大约中午时分,果然见到了一片茂密的紫竹林。
这片子竹林生长的茂密粗壮,应该是在此生长了多年,而当地村民觉得此地古怪也很少过来,没有遭到人为破坏自然生长极好。
但我记得那天晚上是路过这片竹林,而非穿过,所以我朝竹林旁边的山路望去,只见一共有两条道路可走,但我也记不得那天晚上走的是哪一条?
岳林有些担心道:“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像他们传说的那样邪门,我们进去的话会不会危险?”
我却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害怕,但本着对岳家人负责的态度,我道:“要不然就别进去,毕竟我不知道你们进去后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但就我而言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你见到的那个鬼魂是什么样的形态?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岳林显然有些担心,所以问的就更加仔细。
“没有任何特殊,就和我们一样,甚至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而且应该是有影子的。”
“如果是鬼魂的话,怎么会有影子?”
“这我就不好说了,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情况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凭印象说的细节未必在点子上,但老奶奶鬼魂的形态我记得清清楚楚,之所以敢再回来就是因为我不觉得鬼魂可怕,在我心里她就是人。”
或许是我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岳林道:“如果你真的不害怕,那咱们就一起进去看看情况,已经到了跟前又是大白天,我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如果有问题我肯定出不来了,可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话刚说到这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心里一阵紧张,循声望去,只见那头灰狼出现了。
岳林吓得一声尖叫,就往我身后躲。
她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胆子确实没多大。
我赶紧安慰她道:“你别怕,之前就是它带我出来。”
“狼会给人带路?”她惊讶地道。
“是啊,这次它出现了肯定是为了给我们带路的。”
果不其然,这头狼原地转了几圈后带着我们顺着一条山路往里走去。
顺着紫竹林一直往里走,树木越来越多,到后来土路完全消失,我们就是在树林中穿梭。
难怪我会记不住进出的路线,因为根本没有固定路线存在。
不过这次我是有了准备,行进每一段只要有松树,我就会在树干上刻上一道路标。
这次是毫无障碍的进入那晚我进入的区域,不远处的山洞白天看得清清楚楚,一切都和那天晚上一样,连我吃剩的稀饭,都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
这次重新返回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本不该忘记的事情。
就是山洞后的那出灵房里左边一口棺材墓碑上写的姓名是李达。
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将如此重要的线索,忘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一场可怕的自杀惨状,所以导致我记忆力出现了问题。
“就是这里了?”
“是的,那天晚上就是在这处山洞,老奶奶的鬼魂将那幅画托付给了我。”
只见阳光照射在洞口,这里的一切显得平静,优美,安详,没有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息。
岳林走到门洞口朝里观察了片刻后道:“这里很明显是有人生活过的,山洞打扫得这么干净,不可能是鬼魂所为。”
我道:“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带着岳林到了灵房前,打开屋门当她看见墓碑和棺材时,似乎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冷静的反应让我不能理解,我道:“你怎么看这里发生的事情?”
岳林出神地望着刻有岳青松本名的墓碑,道:“爷爷从不和我们小辈交流心事,所以他心里隐藏着很多秘密我不可能知道,但我认为这些秘密他从来没有忘记,而且这一生都在回忆。”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时他的行为会让我产生这样的联想,奶奶走了之后,我有一次收拾奶奶的遗物,在她的眼镜盒子里,我发现了一张黑白照片,是爷爷和另外一个女子的合影,当时两人都非常的年轻,而那个女子就是油画里模特。”
“这么说来这之前你就知道岳先生在寻找什么了?”
岳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刻有爷爷墓碑的棺材,道:“以前我恨过她,甚至把她想象成勾引我爷爷的狐狸精,奶奶是为了这个家庭付出忍辱负重默默忍受,但今天我知道事实并非我想象那样,爷爷没有背叛过家庭,但奶奶这一生也没得到过爷爷全部的爱。”
我点了点头道:“其实我见到岳先生,已经猜到这位奶奶很可能不是鬼魂,但我怕伤老人的心,所以我没有改口。”
“你是个善良的人,也替爷爷解了这个心结。”说罢她走到“李文氏”的棺材前道,“这位奶奶虽然我没有和见过,但她等了我爷爷一辈子,就凭这一点也是伟大的,值得我尊重,为爱奉献一生也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我叹了口气道:“咱们也别在这儿发表感慨,赶紧接老爷子进来和奶奶见上一面吧。”
说这话时我心里很不得劲,李文氏在荒山里躲了六十多年,她始终认为抗日战争没有结束,一直坚定地等着自己爱人来此寻找她,就这样青丝变白发,最终她只是和爱人的墓碑葬在了一起。
当然岳青松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毕竟在他的身上经历了太多的风霜雪雨,不身处那个年代根本无法想象那一代人所生存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之后我出了树林,见到岳青松时他以极度渴望的表情问望着我们道:“找到了吗?”
岳林点了点头。
老头脸上顿时充满了喜色,道:“赶紧带我进去,我要见她。”
“山里的路并不是特别好走,要不然您先休息一天,明天我们……”
“别废话了,赶紧上路。”
不等岳林说完话老头直接打断,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十分坚定,岳林知道这事儿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对四名扛轿的师傅道:“麻烦你们几位走得稳当点,我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费用这块我不会亏待大家的。”
“您放心,绝对稳稳当当。”
说罢四人扛起绑在两根竹竿中间的藤椅,我们扶着岳青松坐上了藤椅。
一行七人往山里走去,四名轿夫体格健壮,即便扛着一个人比我们走的还要轻松,但老爷子精神头我感觉并不是很好,可能连日来的奔波加上对李文氏的思念,他休息得并不是太好,坐在藤椅上时不时犯迷糊,有几次差点从藤椅上掉了下来。
于是我们只能用布条将老爷子固定在藤椅上,之后才继续往山里赶。
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紫竹林边,岳林道:“爷爷,山洞就在前方不远了。”
老头原本耷拉着的眼眉顿时就立了起来,他坐直身体道:“好,好,太好了!”
说罢他还下意识地用手捋了捋头发,虽然头发不多,但看得出岳青松想以最佳的状态去见李文氏。
看到这儿我暗中叹了口气,生逢乱世,身不由己,想和自己爱着的人长相厮守都不可以,也是一场天大的悲剧。
穿过竹林进入树林之后,我们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那就是无论怎么转,我们都会转回原地,而我之前明明在树上刻下的标志都不见了。
发生这一状况的原因有两种,第一是我们走错了路,但这几乎不可能,因为之前我们就是顺着紫竹林一路往下进入山洞区域的,并没有遇到岔路甚至绕路都没有。
那么只有第二种情况了,就是哪些标记自己消失了?
换而言之就是树身被刻下痕迹后很快便自动复原了。
因为其中有两三棵松树的形状十分奇特,所以做标记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但这几棵树上我用刀刻出来的痕迹都已消失不见。
树身表面完整,树皮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这可真是见了鬼,树怎么会有自动修复的功能?
我认定了是第二种情况,因为我们绝不可能走错路。
可是这次无论我们怎么走,也无法走出去,那头狼也再没有出现。
一直折腾到晚上九十点钟,轿夫走不动了道:“大姐,要在这么继续走,我们连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然你先确定好路线,像这样瞎撞不可能在山里找到路的。”
岳青松上了年纪后,一般这个点早就睡觉休息了。但今天她毫无睡意,而且十分坚定的要继续找路,并提议给这些人加钱。
轿夫道:“老爷子,不是我们不想赚钱,而是真的走不动了,您总不能一晚上不睡觉吧?”
岳林也劝他道:“不管您心情有多么急切,但也得休息好啊,这一晚上不睡觉,山里气候又冷,别感冒了。”
我也跟着劝道:“岳先生,咱们还是先下山休息,路就在这儿,明天来它也不会跑了的。”
老头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先下山。”
下山后结了工钱,我们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走了一天山路,即便是我这个年纪都觉得受不了,躺到床上后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睁眼一看时间都九点多了,赶紧起床估计老头肯定都等的急死了,刚出门正巧碰到岳婷来找我她道:“爷爷病了。”
我叹了口气道:“昨天一天的强度也确实太大,老爷子有点心急。”
“是啊,他毕竟这个年纪了,昨天奔波了一天,今天有点发低烧。”
“老年人一旦发了烧,还是有点麻烦的,最好先到医院里去吊点消炎水。”
“我刚刚把他送去医院已经住院了,他支气管不太好,所以一旦发烧就很麻烦。”
我差异地道:“老爷子能同意进医院,也算是不简单了。”
“其实我没怎么劝她,反而是他自己说出来要住院,我感觉爷爷今天好像不想再去莲花山了。”
难道老头这么快就向困难低头了?这可不是老一辈“革命工作者”应该有的态度。
我嘴里说道:“这也是对的,毕竟以他这把年纪能不折腾还是尽量少折腾?”
岳林点了点头道:“是啊,如果他自己不再要求,等烧退了以后我们就回去了。”
我道:“那我去看看老爷子。”
“爷爷说他要见你。我找你就是为了接你去医院的。”
6、一个承诺
到了当地医院,在干部病房我见到了岳青松,他的精神很萎靡,丝毫不像几天前那样精神矍铄。
干部病房独门独户,里面只有他一个病人,岳林也没有跟进来,我坐在老爷子的病床前道:“您也是太心急了,这次一定等养好了病咱再上路。”
老头只是呆呆望着天花板,也没有任何表示,过了一会儿他用颤巍巍的手拔掉输液管子。
我吓了一跳道:“老爷子,您这是?”
他摆摆手道:“你别担心,我这身体发点烧还死不了。”
说罢他指了指椅子上摆放着的文件夹道:“麻烦你把这个东西递给我。”
递给老人后他又让我把病床摇起来,坐稳之后老头道:“请你详细地形容一下那晚见到的老人外形,说得仔细点。”
我明白岳青松是要把老奶奶给画出来,可见他一片痴心,于是我仔细的形容老人的五官长相,岳青松则分别开始画,从眉毛到嘴一个接一个的画,只要我说有偏差他就会重新开始。
老头的素描功底还是非常深厚的,很快便将老奶奶的脸准确画了出来,除了色彩是灰白色,五官与真人完全一样,简直就是一张照片。
我在旁看着心服口服道:“岳先生,您绘画的功底我真的是太钦佩了。”
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可值得钦佩的,无非就是一个卖画的人而已。”
老人情绪明显很低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道:“岳先生,其实我也能猜到您和那位奶奶之间的关系,路肯定会找到的,所以您也别着急,毕竟这个年纪了,保护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老爷子也没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继续问道:“那一座灵房的外形也麻烦你叙述一下。”
于是在我的描述下,岳青松又将茅草搭成的灵房和两口棺材准确无误地画了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幅画很长时间,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陶瓷外壳的怀表。
打开怀表后,表壳背面镶嵌着两个人的照片,岳青松递给我道:“她叫文翠兰,是我的小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画,你看这是她十六岁时的照片。”
接过怀表只见照片里的文翠兰当时风华正茂,外表清纯可人,她身穿一件绣着水墨画的连体旗袍,将江南女子的秀美的特点,淋漓尽致表达出来。
而照片里的岳青松当时也同学年少,也是个外表儒雅俊秀的翩翩少年。
配着身后如画的风景,两人的合影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看着照片里文翠兰的面容,和我那晚见到的老奶奶完全就是两个人,但我却能看出,年轻时期的文翠兰就是那幅画中的裸女。
岳青松叹了一口气道:“岁月磨人,六十年的时光,六十年的苦难,我们甚至连外形都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当年她对我的承诺。”
“他说一定会等到我回来,到那时她会披上新娘的嫁衣做我的新娘。
回忆往事时,岳青松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沉思片刻老人道:“六十年前抗日战争已经爆发了五年,当时我是小有名气,所以有汉奸找到我,希望我能创作一些美化侵略者的宣传画册。”
“我当然不会同意,但知道留在当地就是死,我没有牺牲自己的大勇气,只能是逃了,不过当时我的作品太多,全部带在身上也不方便,但毁掉的话我也不忍心,翠兰就说由她来保存我的心血。”
“我们就找到了莲花山,她说会在这里等我,直到战争结束。”
我诧异地道:“这么说,那处山洞是您和奶奶一起选的?”
岳青松点头道:“是的,当初找到山洞只觉得那片地方特别幽静,就像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虽然翠兰独自一人居于山中可能也会有危险,但比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日本兵横行霸道的城市中肯定要安全得多。”
我不解地道:“既然您考虑到安全,为什么不带她一起离开?”
“我那时仓皇出逃,只能通过海路逃往香港,而海面完全被日本军舰封锁,渡海是有生命危险的,你觉得我带着她安全吗?”
“明白了,您二位时被迫分别的。”
“是的,不过当时我就有个坚定的信念,抗日战争一定会胜利,日本鬼子不可能长久地霸占我们家园,所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找到她,事实上我的预测也没有错,在我逃往香港不到三年后,日本鬼子就战败了,我立刻通过关系返回国内,到莲花山寻找翠兰。”
“但那一次虽然寻找的动静比这次要大得多,但我同样没有找到她。”
“您是对山里的地形不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当时我就在这山里转来转去,其实我手上还有当时画成的地图,回来后按照地图上面的标识无论如何找不到那座山洞,所以我以为是有人把洞给填了。”
听到这儿我叹了口气道:“您和奶奶是典型的有缘无分,擦肩而过却无缘相逢。”
“当时我以为肯定能找到她,就请了更多的人,包括当地人寻找洞穴,但翻来覆去找不到后便有人告诉我日本兵曾经扫荡过莲花山,或许翠兰见到日本兵后已经离开了。”
“我也发动关系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她,但这种事就是大海捞针了,后来希望越来越渺茫我就……”
说到这儿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意思我肯定是明白了,于是劝慰他道:“没有了缘分,自然也就无法相见,您选择的生活方式没错,我想文奶奶就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你。”
“她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姑娘,不会责怪任何人。”想了想岳青松又问我道,“你知道她最后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我很难接受文奶奶是在见我之后自杀的,但目前看来她只可能是自杀,绝不会是鬼魂作祟。
于是我道:“这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那天我没多嘴,说抗日战争已经结束六十年,文奶奶或许还认为您在外面躲避风头,迟早会回来接她,那么她也不会选择自杀。”
岳青松点点头道:“或许,但这对她而言更残酷,因为我意志不坚定,选择了新的生活。这些年我有妻子有孩子,什么都不缺,而她为了一句承诺,始终在山中苦等,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而她之所以会自杀原因很简单,就是知道我已经拥有了一切,她不想在打搅我的生活,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彻底了结我们之间曾经的一切。”
说到这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肯定万分难过,任何人在叙述这样一段往事时,就相当于是把曾经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地揭开在外人的双眼之下,除了需要极大的勇气,也要承担极度的痛苦。
“我为什么从来不对家人说这段往事?一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太太、二来是因为我甚至有些责怪翠兰,我以为她没有等我,没有兑现承诺,事实上背叛了诺言的懦夫恰恰是我。”
“倒也不能说是懦夫,只能说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这都是借口,如果说造化弄人,为什么家庭美满的那个是我,而她却孤老终身,相比较翠兰这一生所受到的磨难,我就是一个罪人。”
“老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是往前看。”
岳青松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收以李达为名创作的老画,因为这些画全部在她的手上,我想如果能收到一副,我就能有线索找到她,但假画看了无数张,只有你手上的是唯一一幅真画。”
这是因为画全在文奶奶手上,并没有流通出去,不过那天晚上文奶奶确实只给了我这张画,我也没有在山洞里发现别的画作。
岳青松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和我解释,如果你真的拿了那些画,是绝不会再联系我了。”
说罢他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收画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她,现在这些画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道:“老爷子你也别泄气,等你身体休养好之后咱们再继续找,我相信肯定是能找到那条路。”
“如果能找到,在我第二次进山专门找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之所以遍寻不到,就是因为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没有坚守信念的意志,我配不上这么优秀的女子。一朵莲花不需要被淤泥污染。”
文奶奶既然已经死了,是否能找到她,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她最终选择死亡的原因,是因为付出一生的等待最终成了一场空,那种极度的失望情绪,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绝望的情绪。
有时候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念想,或许很虚幻、或许很飘渺,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支撑一切的根本。
这个故事告诉任何人,只要听过的人都会说文奶奶无比坚强,为了坚守一份爱情,苦苦等待爱人六十年。
但她又是那样的脆弱,以至于一句话就彻底击溃了她。
文奶奶是如此的优雅,以至于产生了绝望情绪时没有丝毫失态,依旧是平静地接待我,以至于我看不出丁点她产生了自杀念头的状态。
那些画老太太一定保留在山洞中,但我知道那是属于她的一切,她没得到所爱的人,只是靠所爱人创作的作品撑了整整六十年,所以我压根不敢去想那些画的价值,虽然我知道只要找到我将几辈子不愁吃喝。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条路明明存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当她想让我们找到这条路时就可以顺利地找到,而当他不希望我们找到时即便是挖地三尺也无法找到。
我一直在想那条路究竟是否还能找到?如果用砍断所有的树的暴力方法是否能最终找到那处山洞?
当然这一切已毫无意义,但对于岳青松他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得到了两章情景高度还原的素描画。
分别时我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这两幅画应该是他的封笔之作,从此后他应该再也不会画画了。
因为画他名利双收。
因为画他失去了与最爱他的人长相厮守的缘分。
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这个答案只会深深埋藏在岳青松的心底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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