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诡物就像人,你不可能彻底地拥有它,即便花高价收藏,端正地摆放在收藏鬼屋的房间里,你也只能拥有它的身体,而不可能得到它的心。”
马长珏若有所思地说下了以上这段话。
我笑道:“马哥,你今天怎么突然间感慨了?想起来这么一句?”
“没什么,只不过在诡物这行做的时间长,见识的东西多了,有感而发。”
“我觉得你这句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我认为这一类的鬼物不是有些,而是全部,诡物之所以称之为诡,必然是因为它有了思想,否则也不会作怪,所有的诡物都是得其身而不可得其心也。”
“我其实最想得到的还是那本书,就是价格太贵了。”马长珏叹了口气道。
他说的书是一本名为《魏碑》的字帖,也不知道是古代哪位大仙写的魏碑字帖。
马长珏不是有雅兴的人,毛笔字根本就不会写,他之所以想买一个字帖是因为字帖本身就是诡物。
这幅字帖最有意思的是当买回家后,家里的任何区域都有可能会出现魏碑字体,墙壁,被子,床,甚至连碗和人的身体都有可能出现帖子里的字。
而且无论怎么洗刷都无法冲刷掉,只有等三天之后字体慢慢消退。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诡物,第一次听到介绍我就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不过买家开的价格太高,咬死了一千万,而且绝不还价。
我们虽然手里有俩钱,但根本不可能凑出一千万,所以只能以欣赏为主了。
马如龙道:“上千万的诡物还是不要碰,万一砸在手里我们多少年的心血就完全白费了,咱们可不是有钱的大老板,买这些东西只为收藏。”
“你不用和我说道理,根本不可能去买,因为咱们没那么多钱。”
我道:“马哥,你好歹也是富三代,爷爷在香港这么有钱,你不回家族企业做事赚这些小钱有什么意思?”
“你听我的口音,说话方式有哪一点像香港人?我只是挂一个名声而已,家族生意根本轮不到我接手。”
“这对你不公平,好歹你也是有继承权的,就算是打官司也能获得自己的权益。”
“你别想当然了,老爷子并没有剥夺我的继承权,他百年之后肯定有我一份,但是不可能一把提现,而是以家庭信托的形式每个月给我发放一定的零花钱,以我们家占股的比例来算的话,轮到我头上一个月大概有8万港币左右。”
“我去,那这钱也不算少,躺家里什么事不干,一个月雷打不动8万块钱的收入,这算谈不上富豪,但也是有钱人了。”
“有什么意义?我顶着富豪家族的名头,其实压根就不是富豪,虽然看似每个月有一定的收入,但开销也大,每年的家族聚会都要花一笔钱,而且时不时还会有公益组织来索要捐款,你们可以说自己是穷人没钱捐,我能说吗?一年到头在我手里的钱也没几个。”
“是啊,大有大的难处,谁都不容易。”我补充道。
“你们说那幅魏碑有没有被人买走?”
马如龙很明显对那幅字帖还是念念不忘。
马如龙道:“兄弟,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徒增烦恼而已。”
马长珏露出一脸诡笑道:“其实想要收魏碑有一个简单的筹款办法。”
我道:“这年头一千万还好凑,不会是抢银行吧?”
“干嘛抢银行,咱们这儿现成就有一个大银行。”说罢他望向我。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们可别打那幅《猛虎下山图》的主意,那是我爷爷的命根子,绝没有可能卖掉。”
马长珏道:“你还是不会享福,把那幅图给卖了,换他一两个亿什么好东西咱买不来?”
马如龙道:“就算是卖了,那也是水生自己的东西,和咱俩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那幅魏碑脑子想坏了?”
“你说的还真对,我现在脑子确实有点短路了,早也想晚也想做梦都想。”
正聊着天我手机响了,接通后是一名中间人打来的,他告诉我道:“有个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什么东西?”
“一支笔。”
“哦,有什么特殊之处?”我问道。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也说不清楚。”
于是我们出门去了中间人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藏家的家里。
藏家名叫周树海,是比较出名的古董收藏爱好者,他其实钱并不多,但入行比较早,所以收了不少好东西,按这些器物的价值估算,他早已是亿万富翁,但宝贝他一件都舍不得买,所以现在日子过得那真叫一个穷困潦倒,至今住在一栋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式住宅楼里,吃点荤的都要减缩几天的口粮,才能攒出买肉的钱。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藏家,我从心底里是敬佩的,因为他们收藏古董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喜欢,并不是将古董看作赚钱的商品,而是将古董当作艺术品爱护。
所以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选择卖掉藏品,让日子更好过一些。
而这只这次他下决心要卖的是一只湖州出产的毛笔。
这支毛笔是明代的古董,大约小拇指的宽度,原竹色,毛笔保存完整没有丝毫划痕。
周树海道:“我也不瞒你,这支毛笔其实没花钱,我前些天收了一个古董柜子,在柜子里无意发现的,本来我以为捡了个便宜,但拿过来后没多长时间就出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问道。
“当你使用这支笔写字的时候,手指会在没有任何伤口的情况下往外渗血,出的也不多,大概一两滴左右,如果不擦干笔管里的血迹,到第二天鲜血就会完全消失,丝毫不见,所以这是一支吸血的毛笔。
我道:“这么说还真是诡物,不过除了会导致人出血外,还有没有别的邪门之处?”
“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但毛笔能吸血就已经够吓人,所以我想想还是卖了吧。”
“能让我看看那个柜子吗?”
随后他带我去看了柜子,那应该是用榆木做成的柜子,虽然是古董,但价值和用顶级木头做成的柜子,价值上有巨大差距,不过以他现在的财力收这种古董都是咬着牙买的,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舍不得卖更有价值的古董,只是拿出一个别人“附赠”的小物件对外销售。
我拿起那管毛笔。只觉得重量适中,手感十分的好,握在手中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到笔身中有暗红色的血迹闪现。
松开笔管后只见我的食指和中指一侧都有血迹,但量不大。
这支笔,确实有点意思。
我转而问周树海道:“这口柜子你是在哪看到的?为什么收藏?”
“这还真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有人找到我,把它转让给我,我现在为了收藏古董,家里已经是弹尽粮绝了,玩不起贵重的东西,这口柜子的价格是两万三,榆木制成的民用衣柜,品质品相都很一般,但两万三的价格还算是公道的。”
我拉着马家兄弟出了屋子:“你们看出问题了没有?”
马长珏道:“卖柜子的人想把这支毛笔转嫁给他。”
诡物一旦出现,很多人下意识反应就是丢弃。
其实这是最不安全的做法,正确的做法是转让给下家,不过除了诡物商人,一般人是不会买诡物的,所以有人会在古董中藏诡物销售给卖家,而卖家买走古董后就等于是买下了诡物,这是一种非常缺德的嫁祸手段。
2、玲珑宝境
我对周树海印象还是非常不错,所以决定帮他一把,但是否告诉他被人嫁祸的事情上我们产生了分歧,我觉得应该把对方的缺德手段告诉他。
但马家兄弟却觉得最好还是不说,原因就是我们不能把一个推测当成事实告诉对方,一支毛笔出现在柜子里的原因有多种可能,我们并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是因为对方嫁祸,所以漠然说出这样的结论,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讨论了半天,最终少数服从多数,我决定不说了。
回到房间里,周树海问道:“怎么样?决定要了没有?”
“一般而言只要是诡物我们都要,关键就在于价格,这支笔周先生打算卖多少钱?”
“你们开吧,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千万别这么说,价格还是由你来定,如果我们觉得不合适会杀价的。”
他呵呵笑一声道:“那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这支笔来得也比较特殊,所以开高价也不合适,这样吧三千块钱,你们觉得呢?”
这个价格是特别低了,于是我道:“凑个整数,给你五千,咱们交个朋友,将来如果有古董想对外出售也可以找我们。”
“好啊,你们也都是厚道人,如果有这方面的生意我会介绍给你们,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卖古董的可能性不太大。”
给过钱我们拿了笔正要走,周树海道:“我给你们介绍一笔生意,据我所知有一幅特别奇诡的画,藏家一直想出手但没人敢接,如果你们敢拿的话,我觉得这幅画应该是挺有意思的。”
我顿时就来了兴趣道:“是怎样一幅诡画?”
“这幅画我见过,但是否像他们说的那么神奇就得靠你们火眼金睛了,但人们说起来却是有鼻子有眼,所以我觉得十有八九应该是真的。”
“这幅画的名叫《玲珑宝镜》,直观地看,就是一幅很简单的素描作品,内容就是家居空间里的家具摆设,但这些家具都是从现实中吸入进去的。”
我愣了一下道:“什么叫吸入进去?”
“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摆放画的房间里有两张凳子,或许过几天后你会发现凳子不见了,但是那幅画里却出现了两张凳子的素描。”
我一听他这么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顿时就激动了道:“还有这么神奇的画作呢?”
我觉得这幅画并不是诡物,应该是十分罕见的“神物”。
奇诡和神奇是有本质区别的,有些古董可能会表现出特别神妙的特性,所以我觉得这幅画肯定不是诡物,不过相比于诡物,神物是极其罕见的,没有大的造化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碰到一件,所以我真是非常激动,恨不能立刻就去看这幅画。
马家兄弟对这幅画也非常感兴趣,周树海道:“据我所知这幅画的藏家一直在转手,没有人敢长时间的拥有这幅画,所以你们真的想收的话价格可能也不是很高。”
“行,那就麻烦您帮我们打听一下,我希望尽快能见到这幅画的藏家。”
周树海倒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第二天上午他就给我们信,说已经联系好了藏家,就等我们去看画了。
于是我赶紧联系马家兄弟,三人开车去了周树海家,带着他去了最终的目的地,《玲珑宝镜》的藏家家里。
这个人非常有钱,他家所在是一处档次极高的别墅区,
进了宽阔的别墅后只见里面雕梁画栋,装修极其奢华,只是在西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长三米,宽一米多的大幅画作。
我道:“您这有没有被收走家具?”
“目前暂且没有,因为我收到这幅画的时间很短,不过据说当时创作这幅画时作者至少画了一个茶几,其余的东西都是被吸入画里的。”
藏家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不知道是事业有成还是富二代,总之一副很有实力的样子。
我暗暗羡慕,这一套别墅就比我奋斗至今所得到的所有收益还要高出几倍。
我道:“可以近观吗?”
“没问题,你要不害怕贴着看我都没意见。”
从屋里的阳光气氛等各方面因素考虑,这幅画并没有任何阴森之感,所以我觉得要么这幅画是假的,要么就是神物,诡物的可能性不大。
于是我走到画前仔细地观察画里的每一处细节。
画作背景使用的是铅笔涂抹,所以整体的背景格调显得有些阴暗,这幅画描绘了房间景象,能看到窗户和房屋的大致轮廓,其次有两张板凳一张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果盘和红酒,茶几的对面则是电视机柜和一个挂在墙上的电视机。
画里的物品并不真实,完全是素描风,就是人用手画出来的。
如果画里所有家具都是收进去的,那么它就是一副神物,如果是人工画上去的,我收了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想到这儿我有些为难,道:“如果抛开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这幅画本身没有丝毫亮点可言。”
藏家道:“是,但这幅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们吸收现实中的家具,这是非常玄妙的,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幅画能与之相比,虽然画的情景十分简单。”
我也不好明说这有可能是假的,那就相当于是打脸,这可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但藏家对此似乎是深信不疑,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正打算和马家兄弟出去商量一下,藏家道:“画你们拿了吧,我免费赠送不要钱,总可以吧?”
我道:“这么好的东西免费就送给我们了?”
“东西好不好是对于人而言,当初买这幅画的时候我有些任性,光想到神奇的一面,冷静下来想很有可能会给我以后的生活带来一些问题,所以还是送出去比较好,毕竟我是做生意的人,诡物有可能会影响到我的运势。”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马的兄弟也没有什么表示,所以收画的事情肯定要商量,于是我道:“如果能要,我们就拿着,不过也得商量一下,毕竟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没问题,你今晚商量有结果了和我说一声就行。”
之后我们要走,藏家道:“既然来了就喝杯水再走,否则的话是我怠慢了客人。”
他泡茶时我们坐在沙发上,只觉得他家里的沙发又大又软,人坐进去后十分的舒适,我道:“家里的沙发还是不行,太硬,这个沙发坐着很舒服。”
“废话,人家买个沙发可能花十几万,你舍得吗?”马长珏小声道。
“这些东西没任何意义,我只有在看古董的时候才会觉得心情愉悦。”周树海道。
“你有没有动心思收了这幅画?”
周树海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考虑买画,这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稍微有名气一点的作者作品动辄几千万甚至上亿,我可没那么多的钱。”
之后送上茶水,藏家坐下后我问道:“您知道这幅画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吗?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能量?”
“不知道,这幅画在一个小众的圈子里面流传的比较广,是一个文艺沙龙,本市的小资青年没事就喜欢去那里聚会,讨论一些小众的话题,我也是在那种场合下听说了这幅画,见到后我就买下了。”
“你不担心自己上当受骗?”
他笑道:“总共才三百块钱,他能骗我什么呢?”
“一副宝画卖三百块钱,你相信它是真的?”我问道。
“如果价格卖得高,我还真无法判断是真是假,因为这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骗钱,如果不是为了钱,他为什么要骗一个陌生人呢?”
“你是以价值判断真假的。”
“是啊,我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相信世上肯定会有一些古怪的画作存在,或许这幅画确实像传说中的那样神奇也不一定。”
“如果真要是这样,你家里的家具应该就在这幅画里?”
藏家指着画作里茶几上的果盘道:“这个果盘可不是随着茶几一起进入玲珑宝境的,果盘是我家里的东西。”
说罢他点开手机里的一幅照片,只见是他拍摄的屋内内景,当时茶几上确实摆放着一盆水,和玲珑宝镜中那盆素描的果盘完全一样。
无论是水果品种,和摆放的方式都是完全一样的。
于是我拿着手机走到图画边对比画中的果盘,细节几乎完全相同。但却能感到略有差距。
于是我道:“好像不太一样。”
藏家似乎预料到会这么一问,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道:“肯定不一样,因为拍过照片后移动果盘过程中,里面的水果收到震动,位置是会发生偏移的,所以呈现在这幅画也是略有不同。”
“按你这么说确实挺有意思。”
藏家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如果发现是假的一把火烧了呗,也没有成本,假画也不会对人产生纠缠灵力,烧也没危险。”
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虽然是免费,但还是有必要商量一下,当时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我们告辞离开,晚上在火锅店吃火锅,边吃边聊。
最终商议的结果还是要这幅画,说来说去,免费的东西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有点矫情了。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说不定能赚不少钱。”马长珏道。
“也别太乐观,这幅画如果是真的,那就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妨碍,是否有藏家收藏也不一定。”
“没人收藏就送出去,总不能说送还没人要吧?”
“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得面对一个问题,如果短时间内无法销售出去这东西放哪?留在身边一旦把我们收的东西收过一两件进去,那可真是亏死了。”
听我这么说马长珏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马如龙道:“如果真是假的要了没意思。真的要了麻烦,那又何必要呢?”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干脆就算了。”我道。
确定不要之后我们便开始着手推荐那支吸血笔。
这东西价格不高,但“诡像明显”,所以应该是好卖的。
结果也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当消息传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买家找上门来想要收购。
其中有一人叫罗田青,大约65岁年纪,满头白发看样子,有些仙风道骨,一打听才知道这人是某著名电饭锅品牌的创始人,是一位很有财力的大老板。
中间人向我们介绍他的时候特意告诉我们一定要开高价,不要担心他会嫌东西贵,罗田青看上的东西价格不是问题。
于是我们商量了很长时间,决定给这根笔开60万的天价。
诡物这行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因为本身这东西的价值就没有定价标准,完全在于对方觉得是否值这个价,只要对方觉得值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二天我们在约定的茶楼里见了面,随后我将吸血笔展现在了罗田青面前,他对这东西的特性似乎非常了解,直接攥在手里,片刻之后果然只见笔管上出现了丝丝血迹,也不知道这些血是从哪来的。
罗田青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随后问我道:“这支笔你们准备卖我多少钱?”
“60万。”我很干脆的报出价格。
老头微微沉吟,应该是在考虑价格。
当然我们也有“B计划”,如果他觉得价位高我们可以让步,底线是三十万,毕竟以老头身份他不可能收次品,30万以下的价格开给他,只会让他掉头就走。
过了一会儿他道:“这个价格我认可,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我愣了一下,老头这么痛快答应说明这价格可能还是便宜了,但这行的规矩就是价格一旦出口,只能便宜绝不能反悔开高,否则的话只会留下很差的口碑。
难道这次我们壮着胆子开价,还是便宜了?
虽然不情愿,我们也只能拿出合同
罗田青是带律师来的,看过合同确定没问题后便签了名,他取出60万的现金,是一个密码箱,里面装满了百元大钞,放在我们面前道:“合作愉快。”
我道:“老爷子,按理说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但交易已经是完成了,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觉得是买贵了,还是买便宜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罗田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何必说得这么含蓄?你无非就是想知道60万的价格,究竟是卖赚了还是卖亏了对吗?”
对于这样一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人,我们在他面前还是别玩心眼了,于是我点了点头道:“或许是我的好奇心比较重吧,我确实想弄清楚这支笔的实际价格。”
老头倒也爽快道:“我一点不夸张的和你说,这支笔的价值只有对我而言才有,如果是别人收,能出五千块钱都算是你幸运。”
我愣住了,难道老头知道我说这支笔的价格?
罗田青继续道:“但这支笔对于我究竟值多少钱?也没定数,60万也好600万也罢,只要你敢开我就敢要。”
我倒吸一口冷气,过了好一会儿道:“这支笔值600万?”
老头表情很认真地点点头,道:“我可能会犹豫一段时间,但理论上我是会收的。”
或许是看出我们三个面如土色,老头呵呵笑了起来道:“年轻人也别太贪心,因为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会以超过五千块钱的价格买它,这支笔对于我值600万其实是伪命题,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买家,所以如果我今天跟你还价到1万你也得卖,即便是今天不卖,或是一年不卖,但最终你会发现还是我开的一万块钱价格最高。”
“所以最终你还是会买给我,所以现在拿了60万的现金你亏吗?我觉得你不亏。”
老头说的话我实在听不太明白,就道:“罗总,您说的这番话确实有点高深莫测,我到现在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老头道:“你也别晕,我今天来肯定就会把话说清楚。”
说罢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方镇纸,一口砚台,一个笔架。
只见颜色完全相同,似乎是一套用具,我顿时明白了道:“您这是收齐一套古董?”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东西不是诡物,叫汗血石,当汗水附在上面后会出现暗红颜色,道理没人知道,但很多人都因为汗血石特点,觉得这是不祥之物,所以汗血石在民间是一个非常小众的收藏圈,我得到前面几样东西花费极低,但我却很喜欢,所以我一直希望收到这支笔。”
“当我知道你手上有一支用汗血石做成的笔时,我就想以最快的时间收入囊中,想提速咱就要付出代价,否则的话你肯定拿不到这六十万。”
老头笑眯眯地道。
这就是古董收藏的一种逻辑关系,叫“有钱难买我愿意”,就像我之前说的,他觉得这东西好,花多少钱都觉得值得,否则就是一文不值。
明白这点后我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不吃亏那就是赚了。
随后我却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老头其实是知道我们收这支笔的价格范围,我们得到的利润实在有些“黑心”,但企业家还是有气魄的,他没有问我任何问题,解释清楚我的疑问后便和律师离开了。
这支笔在我们所有经历过的交易中价格不是最高的,但从单品利润而言却是最高的,五千块钱的本金卖出了60万的总价,要以后我们所经历的所有交易都是高利润低风险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中便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接通后只听对方以十分激动的口吻道:“收进去了,真的收进去了。”
我迷迷糊糊道:“什么时候进去了?”
“那个家具、不对,就是我家里的沙发,真的被那幅画给收进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噌的一下坐直身体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我刚刚起床后来到客厅,沙发不见了,但画里却多出了一副素描作品,我现在真的感觉有点可怕,你们有时间能过来看看吗?“
我顿时就来了兴趣,来不及联系马家兄弟,独自一人开车去了他家里。
进入客厅后只见失去了沙发的客厅显得有些空荡,而,墙壁上那幅玲珑宝境中确实多出了一尊沙发。
我惊讶道:“这幅画真的是太神奇了,可我想不明白,那么大的沙发怎么突然间就会进入到画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家里是有监控录像的,昨天晚上监控录像发生了故障,我找人来检修,说是被电磁脉冲损坏,不过那么大的沙发如果我是运出去的话,不可能毫无声息,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整个小区里只有小车进出,并没有拉货用的大车,所以不会是我造假,你可以随时调看物业的监控录像。”
3、又出变故
我倒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虽然对于这幅画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轻易作出判断,但我也不愿意怀疑藏家说的话。
毕竟他都要把这幅画送给我,如果是一幅假画他何必要编造这些谎言,直接丢了更省事。
所以以此为据分析,这幅画十有八九是像传说中的那么邪门。
于是我决定要了这幅画。
对于我这一决定,藏家道:“其实上次来了你们就该拿走,至少能替我省一套沙发的费用,我的沙发可不便宜啊,十几万块钱呢。”
我倒不会认为他这是暗示我让我补偿,这人确实太有钱了,但我也不能装糊涂,于是我道:“你的沙发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我也没钱赔您损失,不过了我肯定会意思意思的。”
他呵呵笑着摆了摆手道:“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没有让你意思的意思,只要把这幅画赶紧拿走,就算是帮我的忙了,别到时候又从我屋子里面吸走什么值钱的家具,那可真是欲哭无泪。”
我道:“估计还得等会儿,我得找一个地方专门放这幅画的场所,这幅画是遇什么东西收什么东西?我就是带它回去也得找一处合适的空间摆放。”
他点了点头道:“能够理解,希望你赶紧把找到存画的地方,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再见到它。”
出门后我联系马家兄弟,把情况告诉他们,马长珏道:“你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我道:“这点我没法确定,不过他骗你干吗呢?不为钱不为利的,动机何在?”
马长珏道:“也是,那咱们就打收了吧,万一卖个好价钱呢。”
我道:“收画问题,关键在于要有摆放的地方,肯定不能放在阳光小屋,那里我们所有的家当,万一被画收进去了,那真是欲哭无泪。”
“肯定不能放在阳光小屋,要不然咱们租一间毛坯房摆画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毛坯房还真不太好租,因为一般毛坯房都是投资用的,很少有人对外租赁,所以我们足足打听了两天,才找到一家愿意对外出租的毛坯房,于是我们交了定金和房租后,便联系对方。
可奇怪的是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从早到晚都没人接,我不免觉得奇怪,马如龙道:“会不会是这幅画他已经送给别人了?”
“要不然去他那看看?”
“他都不愿意给咱们了,看有什么意思?要我说干脆算了,咱们也不缺他那点东西。”马长珏有些不快地道。
“未必是他不想给咱们,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去他那看看吧,无非就是浪费点汽油而已,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于是我们三人驱车前往了他家里。
到他家门口就看到那间屋子里有警察进出,我当时就觉得不妙,走到一名警察面前道:“请问房主在家吗?”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用房主代替,警察打量了我一眼道:“你是谁啊?”
“我是买画的人,约好今天见面的。”
警察点了点头随后对屋里道:“郑总,有三位同志说找小郑买画,你方便见他们吗?”
只见一位气质高雅,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憔悴,精神很不好。
我们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中年女子点了点头道:“实在不好意思,小郑已经失踪超过36小时了,我们正在寻找他。”
一听这话我愣住了,随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寒毛直竖,随后我快步走进客厅,果然只见那幅画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从外形看是清清楚楚,就是要送画给我们的藏家。
看清楚后我由内而外的冒凉气,随后再看马家兄弟,他二人也是这副模样,马长珏面色甚至有些发白。
中年妇女走到我们身后小声问道:“这就是你们要买的画?”
我道:“是啊,当时我们谈的就是这幅画。”
我并没有贸然对她说这件事,因为我觉得在场众人未必能接受这个说法,现在说出来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中年女子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话的语气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挠了挠头道:“这我倒不是很在意,但就我的感觉而言应该没什么问题,否则的话我会觉察到的。”
“也就是说他的反应很正常的。”
“状态很正常,如果真要有什么事情的话,他还能有心思和我们谈画吗?”
中年女子叹了口气,望着这幅画发呆。
我道:“您儿子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我觉得应该是他有事离开了。”
她道:“这个可能性基本上不大,我儿子所有的朋友和业务单位都问过了,没人见到他,也没人有他的消息。”
当然不可能有消息,因为她儿子现在就在画里待着。
我越想越害怕,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情绪反常,中年女子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
我也不知道该编什么话骗她,想了一会儿,我说道:“您儿子出事之前确实对我说过一些状况,但我不知道您是否能接受?”
“你说,没什么事我不能接受。”
我指着画里的男子道:“这是您的儿子,对吗?”
“是的。”
“您想过没有?这是一幅您儿子的自画像,也是一副很普通的素描作品,为什么我会购买?”
“这……”
“您看这幅画,有一点艺术价值或是收藏价值吗?我买它的目的何在?”
“我还真没想过事,你为什么要买这幅看似很普通的画呢?”
“因为我怀疑,您儿子或许就在这幅画里。”
4、黑帮大佬
她没有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迟疑了很长时间之后才道:“你说他在这幅画里?指的是他的影像对吗?”
“可能这么说会让您觉得我脑子有病,但我认为这幅画里的影像,其实就是您儿子本人。”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活人怎么能进画里,你……”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眼神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她觉得我有精神病。
这在我意料之中,于是我对她解释了自己的工作和关于这幅画的传说,听罢,中年女子突然身子一晃,往后栽倒。
我们赶紧扶住她,警察也赶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实在没有勇气对警察解释这件事,道:“你还是问她吧?”
“问她归问她,但我现在是问你。”警察皱着眉头道。
“或许是她得到了儿子的下落,所以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失踪人员有消息了?”
“所以你还是要问她,我只是猜测。”
警察看我们眼神有些疑惑,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叫人扶中年女子坐到椅子上休息,又安排人给我们做了笔录,记录下我们身份证的信息。
中年女子醒了之后面色蜡黄,能看得出她心里是非常悲伤的,但表面上却强装无事,她示意我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道:“你的消息来源确实是准确的?”
“我消息来源绝大部分是听您儿子说的,比如说这尊沙发进入画里,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只要您儿子没说谎,那就是真的。”
她点点头,情绪上没有太大的波动,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我叫郑剑飞,我儿子叫郑玉,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从小担心孩子受委屈我没有再婚,幸运的是我父母的事业做得比较大,所以我衣食无忧,这些年父母年纪大了生意由我接手,本来我是想把小郑培养成接班人,但是现在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您别想的太坏了,这些天和小郑我们在一起交流了多次,从精神状况看我觉得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孩子对我还是非常依赖,如果没有出事他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
说罢她下意识地朝那幅画望了一眼。
我希望这事不是真的,否则太颠覆我对世界的认知了。
我暗中想到。
郑剑飞却看着这幅画久久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如果这幅画是真的,像我儿子说的那样邪门,我也会想办法,把他从中解救出来。”
“可问题是咱们对这幅画都没有了解,也没有渠道去证实他说的到底是真的或是假?”
“我可以找人研究,如果这幅画真像小郑说的那样古怪,肯定能查出结果的。”
这倒也是个办法,与其大家束手无策地坐在这屋子里发呆,不如找科学机构鉴定一下这幅画,是否具有特殊元素,如果郑玉说的是真的,那这也算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了。
郑剑飞不再有任何迟疑,她立刻通过关系联系了纸张生产,鉴定方面的专家。
送画的人是我们,因为郑剑飞要等警方的消息不能离开,说实话,拿着这幅画上路数,我们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这幅画“一个神威”,就把我们全部收入其中。
不过在路上倒也没有“闹妖”,太太平平的一路到了市科研所。
见到了纸张化工方面的专家后,他也没有问话,拿着画直接进了实验室,经过两个小时分解反应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纸张本身没有任何特殊材料,就是一般的艺术纸。
另外他也顺便对画上的铅笔粉做了研究,同样没有任何问题,和市场上专用的素描铅笔芯的成分完全相同。
那么问题就来了,纸和素描用的铅笔材料都只是“大路货”,这幅画又能具备怎样的神奇?
最关键的一点是纸张上的素描画像全是真实存在的碳素笔原料构成,也就是说这些画都是画上去,而非被收入的。
很难想象这幅画将沙发、玻璃、木柜、人转换成了碳素元素,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扯了。
总之想搞清楚这件事并不是很容易,郑剑飞得到消息后问我道:“除了能对纸张研究,还有哪些方面可以入手调查的?”
我道:“警方负责痕迹的侦查人员你有认识没?我觉得他们应该能分辨出这幅画究竟是自然形成还是人工描摹的?”
郑剑飞道:“我托关系问问吧,要不然麻烦你再跑一趟?”
我之所以愿意帮她跑腿,也不是出于热心助人的角度,根本原因是我想弄清楚这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如龙道:“我觉得警察未必能在这幅画里看出问题吧,尤其这种事情和警察说,简直是自找麻烦。”
“现在只能是把能用到的关系都用一遍,看是否能查出一些端倪,总比干坐着看有意义。”
马长珏道:“郑玉失踪入画是明明白白存在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调查的?这幅画肯定有问题。”
“我也知道,但这件事确实是太吊诡了,我真是不能接受。”
“你好歹也是做诡物这行的,别人不信也就算了,你怎么能不信?”
“凡事都要讲科学,就算是诡物也不尽然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觉得如果这幅画真的具有能把任何物体吸入画中的能力,那么其中肯定存在不常见的元素。”
“或许有,只是没有检查出来而已,那里不过就是一个地方的小实验室,你指望仪器设备能有多先进?”
“话不是这么说,反正我就是没有任何道理的怀疑这幅画,或许我是错了,不过小心一点总没坏处。”
马如龙道:“水生说得对,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定要弄清楚,出道以来我还真没见过比这东西更奇怪的物件,你说害死人的诡物不足为奇,但能把人吸进去变成素描作品的诡物,以我的思想是无法接受的。”
“现在二比一,只有我一个人坚信这话是真的。”
“恐怕是这样。”
马长珏摇了摇头道:“真是想不明白,既然你们都认定这幅画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来这拿画?”
“道理并不复杂,不要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呗,万一是真的那咱不就赚大了?”
“所以说你们的思想还是没我单纯,当我认为这东西是真的,就不会轻易做出改变,而你们却是嘴里说真的,心里却怀疑是假的。”
我给他逗笑了道:“马哥,谁都能说自己单纯,但唯独你不能说,因为咱们三个人里如果要评选一个老狐狸,那肯定是你当选。”
“对我是极度的不公平,其实我这个人思想真的不复杂,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多赚点钱,多收点好东西。”
“其实咱们做的也不矛盾,我们想要弄清楚这幅画的真假,也是为了能卖一个好价钱,因为即便是真的,也需要有证据。”
这时郑剑飞的电话打进来,她道:“你们把画送去市局吧,我联系的人现在就在那儿等着呢!”
于是我们又把画送去了市局,经过“痕迹”高手的分析后,得出结论是:这幅画为人素描作品。
他作出判断最重要的依据就是在物品的边角结合处,笔法“补缺”痕迹存在。
换而言之就是在一些画像的边角结合点上,他第一次处理并不到位,所以在上面做了二次处理,可如果这些画像是被画收入进去,自然变成,就绝对不会存在补缺的痕迹。
“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传言都不可信,你们也都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去相信这种毫无常识的说法。”
警察批评了我们一句,便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糊涂了,也不知道究竟该信谁的话,不过如果郑玉说的是假话,他现在人去哪了?
“警察说的话很牵强,他凭什么说这幅画一定是人画出来的?”马长珏不服气地道。
“警察的理论是建立在严谨分析的基础上,他说的很清楚,一些边角处理有明显人为的痕迹,我觉得挺有道理。”
“但诡物这东西能以常理度之?我觉得那所谓的人工痕迹根本就不成立,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世上有诡物的存在,所以就一口咬定是人为的。”
马长珏的观点十分坚定,他相信这幅画一定是诡物。
马如龙道:“现在咱们也下不了定论,要我说先找个地方把这幅画放起来。”
“放起来之后呢,又该怎么处理?”
“现在是商量不出结果的,过段时间再说吧,我觉得这幅画想要卖出一个好价格的可能性不大,有当无呗,反正也不指望这幅画赚钱。”马如龙道。
我们将这幅画送去了租住的毛坯房,他俩回去后我又去了郑玉家,把情况告诉郑剑飞,她听过之后抑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这两天她的心理压力是非常巨大的,此时情感宣泄我也没有打扰,让她哭了个痛快。
哭过之后她道:“真不好意思,我一身的心血都耗在儿子身上,真没想到现在居然悄无声息的就这么没了,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老公死得早,儿子现在又离开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意义?”
郑建飞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
“您可得挺住啊,儿子还没找到,别您先垮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有什么指望?这辈子无非也就是这样过了。”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后来有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女子到了现场,我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之前郑剑飞道:“小伙子,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将来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人帮一把,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也没多想,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第二天本来不想出去,却又接到了马长珏的电话,他告诉我一个朋友投资的酒吧今天开业,晚上带我们去“happy”。
我个人并不是太喜欢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但朋友的场子总归是要捧的,我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到了晚上穿戴好之后,马家兄弟开车来接我,随后我们又去了步行街那家新装修的酒吧。
酒吧名叫漫步者,装修的风格是外太空风,酒吧内就像是月球空间灰扑扑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大量喝酒,跳舞的青年。
我们三个人比较奇葩的一点是都没有女朋友,虽然这些年陆陆续续都谈过,但没有一个能成功,三个光棍在里面未免显得有些无聊,尤其是互相之间的聊天听得还不是很清楚,过了没一会儿我就有些不耐烦了,道:“什么时候能走?”
“也别急了,来都来了就好好玩会儿,回家你不也是睡觉?”
“睡觉还是种享受,我在这里被音乐吵的头疼。”
“所以说你就是个土八路,咱们是年轻人,也该过过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马哥,我说自己是年轻人还算是贴切,你应该算是中年人了。”
“狗屁,我今年才37岁,怎么就是中年人?以现在人的寿命到六十岁才算是中年,我现在正是豆蔻年华。”
“马哥,你真是不谦虚,就凭你一脸老褶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豆蔻年华呢?”
我们嘻嘻哈哈正说得高兴,就听砰的一声脆响,酒吧门被人以非常粗暴的方式一脚踹开,虽然踢的是木板,但嵌在门上的玻璃碎裂一地。
靠近门口的男女吓得赶紧往里退去,随后震耳欲聋音乐声戛然而止,幽暗的舞厅里亮起了灯光。
只见十几名横鼻子竖眼的年轻人昂首挺胸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不高,脸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十分显眼。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矮胖子眼也不看人,大声吼了一嗓子。
老板就坐在我们身边,便站了起来赔笑脸走上前道:“王哥,这玩笑可开大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怎么在兄弟开业的时候,带这么多人过来?”
王哥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冷冰冰地道:“那是因为你不守规矩,在我们酒吧的边上开酒吧,你不是摆明了抢生意?”
“这怎么能是抢生意?门面房我也是从正常渠道租赁下来的,为什么你能开我就不能开了?”
马长珏的朋友也是有背景的,面对着气势汹汹上门来的竞争对手,他也不怂,说话时身后已经不断有人站队这些应该都是在他这儿看场的人。
就听一个声音道:“没想到能在今天见到王总,真是巧了。”
只见一个身材强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从酒吧深处走了出来,矮胖子见到他表情有些诧异道:“老怪,你怎么在这儿?”
外号叫老怪的男子呵呵干笑了一声道:“我就在这上班啊,否则这个点我在这干吗呢?”
王总满脸嚣张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他思忖片刻后道:“看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王总怂了,看来这个老怪比他要混得好的多。
不过两人应该也都是熟人,老怪也没让他难堪,道:“我就在这儿上班,以后没事常来玩,有什么事情咱们私底下商量,都是兄弟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年代了还玩儿过去那一套,肯定行不通,弄不好都得折进去。咱们这把年纪的人再去坐牢,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
王总点了点头道:“说的是,不过今天我来也不是为自己,是受人之托,不过你老哥在这儿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说罢他又对马长珏的朋友道:“许老板,我过一会就走,不过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人过来,咱们之间没有私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老板并没有说话,他看了老怪一眼,老怪着打了个哈哈,搂着王总肩膀出了酒吧,随后灯光暗下,音乐再度响起。
经过这一番小风波,并没有影响来这玩的人的情绪,大家还是很嗨。
许老板坐下后马长珏道:“这年头还有人装黑社会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许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开业之前我早就托关系把话递过去了,当时对方亲口说不会为难我,谁知道今天开业就出了这个事情,社会上玩的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就和放屁一样,真是操蛋。”
“哪方的佛爷这么牛逼,要不然找找关系给他个警告,别一天到晚没事就在这儿瞎胡弄。”
“这人我要是惹得起,也不敢来我这闹事儿,说到底还是底子不如别人。”
“和气生财,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我看你请的人也有些力度,估计他们不敢随便乱来了。”
“谁知道呢,那个寡妇本来心理就有问题,这两天儿子又是死活不知,估计心情不好都发泄在我身上,你说我是不是倒霉?”
我们暗中对视了一眼,随后我问道:“你说的寡妇是不是叫郑剑飞?”
“你们也知道?一个女人名字取得跟男人一样,她爹妈脑子就有病。”许老板愤愤不平地道。
5、失控的母亲
我和郑剑飞接触的时间很短,总共也没有半天时间,见面时她也是一片愁云惨雾,语气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和表现出动作不自禁地透露出,她性格中有强硬的一面。
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的错觉,不过通过许老板的描述我大概猜到郑剑飞做的是什么生意,以及她有怎样的家庭背景,所以也就不奇怪她偶尔透露出强势了。
于是我道:“她也挺可怜,家里接连出现大的变故,不过这件事我估计应该不是她的意思,今天白天我们还在一起处理事情,她现在找儿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安排人到你这保护费?”
“什么?你们白天和她在一起?”许老板惊讶地道。
马长珏点了点头道:“她儿子本来是要卖一幅画给我们,但突然间失踪我们也不知道,今天去收画的时候遇到了郑剑飞还帮她跑了一天的腿。”
我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要不然我明天去找郑剑飞和她说一下,看能不能把这其中的误会消解。”
许老板顿时喜上眉梢,端起酒杯道:“兄弟,你要真能在她那儿递上话就算帮我大忙了,这一家人真是魔头,难缠的很,我也不想找麻烦,只要她来我这闹事,哪怕就是每年意思意思我也愿意。”
听了许老板的话,我不免觉得好奇道:“这年头应该没人收保护费吧?”
“是不收保护费啊,但想要从你这捞钱有的是办法,比如说舞厅里的小姐都由她带,就这一块你说能赚多少钱?还有给你提供酒水,其实她卖的都是假酒,一瓶成本能要十块钱都不错,给我们最低五十,这笔开销每个月也不在少数,真是头疼。”
“这不就是黑社会所为吗?”马长珏道。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郑家从他们太爷爷那辈开始就是开舞厅的,十里洋场最大的歌舞厅就是他们郑家的产业,后来整个上海滩最大的黑帮头子都倒台了,他们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躲避制裁,一直在做这行,在酒吧夜店这行里就属她家势力最大。”
我咋舌道:“按你这么说,她真要是瞄上你了,以后的生意也不好做?”
“谁说不是呢,所以开酒吧之前我们谈得很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来闹事。”
“你也别为这事闹心,明天我们去找,看,能不能帮你化解了这场矛盾。”
之后我们又喝了一顿大酒,醉醺醺的各自回家休息不提。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郑玉家,但郑剑飞不在,别墅里只是安排了一个助理处理相关事情?我们得到了她公司所在的地址后,又去了她的公司。
公司名倒是高端大气,叫天沐娱乐有限责任公司。
不过经过马长珏的讲解“天沐”可能是天天洗澡的意思,这么一想格调立马就下来了。
再见到郑剑飞,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心情,此时她说话的腔调语气十分干练,稍一接触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强大的气场,绝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家庭妇女。
“那幅画有没有发现问题?”
“我们一直监控,如果有发现会立刻告诉你的。”
存放玲珑宝境的屋子里,我们摆了几张旧板凳,看什么时候会被收入画中。
“昨天辛苦你们了,当时我的情绪也不太好,怠慢了三位,今天一定赏光吃顿饭,我做东。”
我道:“郑总,您别客气,我们来这儿是有些事情想请您帮忙的。”
“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就绝不推辞。”
“许飞您认识吧?”
她想了想道:“不认识,我应该认识这个人吗?”
“西城区新开的夜总就是他的产业。”
郑剑飞便明白了,点点头道:“你们今天是来给人当说客的?”
我赶紧道:“您别误会,我们可没资格给别人当说客,只是我们许飞的关系确实不错,他对郑总也十分的尊重,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郑总能给他个方便。”
郑剑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我明白了,你告诉他一声,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人去找他,但他也必须做出承诺,无论如何绝不能坏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这是我的底线,只要他不坏规矩,我绝对不会再找他麻烦。”
我们赶紧道谢,之后中午在一起吃饭,郑剑飞是忙人,一顿饭的工夫电话响个不停,其中有两个电话引起我们的注意,因为郑剑飞给出的指令极其明确,总结一下就是一个字,打!
她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场,话说的非常直白。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根本轮不到我来问,甚至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郑总,这年头靠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打架的,这不奇怪,我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或许对你们而言这种行为很可怕,很极端,但就是我生活的精髓所在。”
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是看出了气氛有点尴尬,郑剑飞端起酒杯道:“来,我敬大家一杯,不愉快的事情都把忘了吧。”
回去的路上,我道:“你们发现没有?郑剑飞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其实她做的这行也未必算是黑道,应该是介于白道和黑道之间的灰色地带,但是以她现在做事的方法,我感觉她已经开始往纯黑道发展了。”
“或许是吧,任何人到他这份上或许都会走这条路的,生活没有希望,只能是放纵自己。”
“所以人还是要有理想,有盼头,否则人生真的会变得很可怕。”
我有感而发。
之后马长珏给打了许飞给许飞,把我们今天谈判的结果告诉他,并叮嘱道:“你一定要遵守之前两家的约定,昨天姓王的来找你,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违反约定的事情?”
两人聊了几句后马长珏挂断电话对我们道:“这下我知道姓王的为什么会去找许飞麻烦了。”
“肯定是他违背了之前的约定”
“没错,郑剑飞垄断了这片区夜总会酒水供应的渠道,但是许飞绕过她到外面去拿了一批货,这事儿肯定犯了大忌。”
“这事也不合理,她凭什么垄断洋酒渠道,如今国家的市场都放开了,她反而还搞起了垄断,简直可笑。”
“这就是丛林法则,这片林子里她最牛逼,那就是她说了算,你如果觉得不公平,就别来这片林子找食”。
解决了许飞的麻烦,我们暗中松了口气于是去出租屋里看画的情况。
进了出租屋,只见两个板凳依旧摆放在原地,根本没有挪动丝毫。
我道:“估计时间还是太早,过段时间再来。”
回去的路上马长珏道:“你们说如果郑剑飞供养一件诡物,对她的性格会不会有再造的可能?”
“你就别再想着做她的生意了,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我可不想去招惹一个黑道大姐大。”
马如龙道:“从她起的名字就能看出家族人对她寄予的厚望,或许在早期也不是她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这样的人供养诡物也没用。”
“是啊,其实以她对郑玉的感情,我感觉她骨子里还是希望能做一个好母亲的,只是因为家族的生意,所以也没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当晚许飞非要请吃饭,不去都不行,我是真想早点睡觉,因为昨天也没睡好,但他亲自开车来接我,也不能不给面子。
吃饭的地方是一处高档的海鲜酒楼,我们在包厢刚吃到一半,就听到嘈杂的声音传来,透过包厢的窗户,只见隔壁饭店打成一团,十几个黑衣青年手持棍棒正在疯狂打砸。
被砸的是一家西餐馆,档次也很高,随后只见又冲出一帮黑衣人,两方人瞬间打成一团,混战的人群中居然有人开了枪,这可把我们吓得不敢再看热闹,赶紧躲到墙壁后免得被流弹击中。
“我敢说这家店十有八九就是郑剑飞让人来砸的。”许飞道。
“没那么巧吧?我这两天晚上在外面就见到了两起由郑剑飞主导的打砸抢事件,我们是不是和这人太有缘了?”我道。
“说真的,自从他儿子没了之后这女人肯定是疯了,做事情走入极端,只要别人不听她的,就采取暴力手段解决问题,这咖啡店估计也是不从她那儿进洋酒,所以才被砸了,但这老板据我所知背景也挺厚,所以跟她对着干。”
许飞说的也有可能,老公死了儿子没了,任何一个女人肯定都会陷入深深的绝望中,以郑剑飞这样的性格,一旦没了牵挂很容易往极端的路上走,不过敢在闹市区开枪,确实搞得动静太大了。
我们还是得和这人保持距离,敢在闹市区开枪,除了疯子正常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
很快警笛大作,现场至少来了五六辆警车,其中有持枪特警,而这群打架的人已经一哄而散,整个咖啡馆被砸得不成样。
除了饭店我们看着一片狼藉的咖啡馆和站在门口愤怒叫嚣着的老板,心里也颇为感慨,文明社会这些人却非要把自己搞得如此野蛮,为了赚点钱至于吗?。
之后几天我们一直在忙生意,也没时间出去休闲了,就这么过了大约有一个礼拜,我们下午去租房处查看情况,开门之后就看到了一幕令人心碎的场景。
只见整个屋子的墙壁都被水给浸了,而我们贴在墙上面的画也被水泡了,烂的和腐皮一样,找到物业一问才知道是楼上的水管爆了,由于楼上没人住所以过了三四天才发现,墙壁的水就是从楼上渗下来的。
板凳是一个不少的摆放在原地,但这幅画却根本不能动弹,即便是在上吹口气都会将纸张弄破,就算是干了肯定也是一塌糊涂。
我无奈道:“这事要是让郑剑飞知道了,她会不会找人办了我们?”
这也不是我瞎想,毕竟郑玉理论上有可能封印在画中,如果纸张完好还有可能把郑玉解救出来,可现在整张画作全被泡了,也就是判了郑玉的死刑。
我们默不作声的在屋子里静坐良久,马长珏道:“叫我说,干脆找人按这幅画重新画一张,绝不能让郑剑飞发现,否则的话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这么做也行,毕竟这幅画是真是假没人确切知道,用这种手段只要画本身不出现明显的漏洞,郑剑飞是不可能发现问题的。
而我认为她看出破绽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观察这张画无非就是草草一眼,不可能记住细节,所以找人假冒一副玲珑宝境是稳妥的做法。
于是我们联系了一位画家,让他照着玲珑宝境仿画,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能交差就行了,而对于画家来说,这就是一个考验基本功的低端作品,只要是美术行业的从业人员,都有能力画出这幅画。
他也没让我们失望,很快便还原出了一副高度相似的画作,这让我们我们松了一口气,马长珏道:“也别纠结玲珑宝境是真是假了,从今天开始它百分之百是一幅假画。”
我道:“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幅画给销毁,否则将来万一让这个画家知道了内情,说不定他会讹我们也有可能。”
马长珏道:“你放心吧,人是我从外地找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
搞定了这些事之后没多久,我们就接到了郑剑飞的电话,她问我有没有发现问题。
我道:“这幅画可能比咱们想的要简单,应该是不具备任何特殊性质的普通画作。”
电话那头的郑剑飞微一沉吟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在我摆放的房间,过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一样物件被这幅画收走,所以基本上也能肯定了吧?”
“如果没有作用,那郑玉去哪儿了?这幅画里为什么会有他本人图像存在?”郑剑飞问我道。
我没办法向她解释,所以只能咬死了说这幅画没任何作用,让她不要再浪费精力在那幅画上。
晚上回去后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消息,景山公园出了人命,两个流氓团伙在当地火拼,结果导致两人死亡。
我估计这起死亡案件十有八九和郑剑飞有关,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做事情的手段变得越发狠毒极端。
又过了几天郑剑飞打来电话请我们过去商议事情,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也不敢拒绝她,只能和马家兄弟硬着头皮前往赴约。
再见到她时,郑剑飞整个人的外形都有了变化,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暴瘦了一圈,甚至已经是皮包骨的程度,要知道在这之前她还算是一个体态偏胖的中年妇女。
而她的两个眼圈布满了乌黑的眼圈,就像是用墨笔画的。
甚至她看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鬼鬼祟祟,不像之前见到她时最起码还有一个强大的气场。
我很惊诧,一个人,居然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从外形到状态,都像是两个人。
就算是做了整容的人,都未必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儿子从那幅画里弄下来?”
我们三人暗中对视了一眼,我小心翼翼地道:”之前我应该和您说过那幅画没什么作用,您没听清楚吗?“
“我听见了,但是我觉得应该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或是能力将您儿子从画里弄出来,如果有的话我们早就做过了。”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那幅画上的人像剪下来?”
我诧异地道:“就算剪下来还是一张画啊?”
“未必,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变回我儿子的。”说这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到郑剑飞已经有些疯癫状态。
和这样状态的人不可能讲道理,于是我道:“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我这就回去剪画。”
“好,麻烦你们快点,我等着。”
出去后我道:“你们看郑剑飞的状态,我感觉很有可能精神出问题了。”
“不是很有可能,他是肯定已经出问题了。”马长珏道。
“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正好有借口把那幅画给毁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回到租房的地方,我们将画中的郑玉用剪刀给剪了下来,随后送去了郑剑飞那里。
见到儿子画像,郑剑飞露出神经质般的笑容道:“儿子你放心,妈妈会永远陪伴你,直到你有一天从画里走出来。”
我暗中叹了口气,不管这女人手段有多狠毒,但她体内还是有母性存在的。
我道:“我觉得这事一天没有定论,郑玉就存在回来的希望,您也别过于伤怀。”
郑剑飞摇摇头道:“如果他还在的,不可能这么久还不来见我,过去这么长时间,希望越来越渺茫。”
说罢她问我们道:“你们知道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她道:“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我没有女人那种柔肠百结的性格,我知道孩子不可能再回来,我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在什么样的家庭成掌,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性格,郑剑飞所表现出的气质确实和女人不太相符,用强硬已经无法形容,只有用强悍形容才比较贴切,所以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甚至比男人还要决绝。
我道:“您能看开那最好,不过我觉得您也没必要放弃希望,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但愿吧。”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满脸疲态道:“在我组建家庭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妻子是个母亲,我也很期待能转变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也许是家族发展的这个重担只能落在我身上,所以我爱的人一个个离去,而我的生活注定还要回归原处。”
“这是我的使命,无法逃脱。”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想了一会儿道:“难道你家里就没有别人可以接手家族生意的?”
她摇了摇头道:“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我们的性格应该是搞错了,他们两个更像个女人,而我却像是男人。”
“这个家既然要你支撑,那相对而言你的付出肯定就比别人多得多。”
想了想,我忽然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郑玉是被人给绑架了?”
她并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很冷静地点点头道:“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所有和我结了仇怨的人我都把话带到,其实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能收东西的画。”
我诧异地道:“既然你不相信,为什么让我们研究这幅画?”
“是因为我需要转移警方的视线,如果我上来就和这些人大打出手,警方会在第一时间找我的,我任何计划都无法开展了。”
“明白了,只是您把这些打算都告诉我们,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我相信你们三位不是管闲事的人,这些天你们替我做挡箭牌很成功,所以我不会亏待大家的!”
说罢她从抽屉里拿出三个鼓囊囊的信封,摆在我面前道:“一人2万块钱跑腿费,一点小意思,你们也别推辞。”
“这,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只是跑腿也没办成什么事情,无功不受禄,您这钱我们可不敢要。”
郑剑飞道:“既然给你们,就说明我认可你们办的事情,所以不要和我客气,你们拿的是辛苦钱。”
听她这么说我没客气,揣好了钱之后便离开了。
出门后马长珏道:“其实郑剑飞找许飞麻烦根本不是为了酒水,就是为了郑玉,如果是这样,我感觉她迟早要搞出大事情。”
“是啊,你还是提醒许飞一下,让他这段时间低调,别被郑剑飞找到了什么把柄,将矛头对准他,那这小子真是惨了。”马如龙道。
“我还真得提醒他一下,这段时间必须和郑剑飞好好相处,否则的话说不定便惹祸上身了。”
说罢他给许飞打去了电话,大白天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异常嘈杂,估计应该是一场酒局,许飞喝得醉醺醺的,连说了几句话他都没听清楚,最后马长珏喊得嗓子都哑了,他还是在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大爷。”马长珏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道,“这小子现在是不是赚钱了,大白天喝酒能喝成这样?”
“他本来就是开酒吧的,他不喝酒生意还怎么做?”
“现在也不是喝酒时候,估计他这段时间没人骚扰,生意可能做得不错,赚点钱又烧包了。”
之后几天我们又开了一单,小赚一笔,事业蒸蒸日上,钱越挣越多。
就在我们准备庆祝一桩生意圆满结束时,接到了许飞的电话,电话里他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兄弟们,你们真得帮我我了,否则我就死定了。”
马长珏道:“出什么事情了?”
“郑剑飞是下江湖追杀令要买我的命,我现在被她逼得没办法都躲起来了。”
“什么?郑剑飞在追杀你?”马长珏惊讶地道。
“已经整整一天了,从我家到我的店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在她面前求个情?”
“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让你不要再去别家进酒,你为什么不能从她那儿进呢,花点钱买个安生不行吗?”
“根本就不是酒的原因,我的酒全部都是从她家拿的。”
“那还能为什么事情?”
“我哪知道,这女人突然疯了一样找了几个杀手,高价悬赏我的头,如果不是其中一个动作仓促,我看出破绽,已经是没命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任何征兆,任何原因她突然就追杀你了?”
“是啊,我就是个生意人,开酒吧为了赚钱,不可能得罪郑剑飞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上次你们把话带到之后我就已经跟孙子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我想的很明白,就算赚不了钱大不了把门一关,再做别的生意呗,怎么可能去招惹她呢?”
马长珏皱着眉头道:“你先躲好了,我们再去找郑剑飞问问情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麻烦你一定帮帮忙,否则我真实死得太冤枉了。”
“不会让你死的,别在那胡思乱想。”
挂了电话之后马长珏道:“郑剑飞是不是疯了?居然买凶杀人。”
“会不会是许飞又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情?”我道。
“他说没有,而且我觉得他也不是瞎说,许飞不是傻子,郑剑飞的身份背景他都知道,为什么要去得罪这样的人?”
随后马长珏就将车子停在马路边上道:”你们说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去找郑剑飞?
“以她现在的心态,我们去找她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可如果不找她,许飞就死定了。”马长珏道。
我拿出手机道:“要不然我给郑剑飞打电话,问问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是我们摆不平的事儿,那也别强出头了,就让许飞报警,我就不信她找的杀手敢去警察局杀人。”
马长珏道:“只能说这小子想钱想疯了,怎么想起来在郑剑飞的酒吧边上开酒吧,不能为了赚点钱去摸老虎屁股。”
拨通了郑剑飞号码后我按在免提状态,过了一会儿她接通电话寒暄了几句后,我听郑剑飞的口音也没有变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郑总,有个事情想找您了解下,刚才我接到了许飞的电话,他说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郑总,现在已经被人追杀,他现在是走投无路,但发誓赌咒说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郑总的事,所以我就想问问他和您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郑剑飞冷笑了一声道:“你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我就算是再不讲道理也不会拿无辜的人开刀。”
6、摧毁一切
“这我当然知道,但许飞在电话里面是赌咒发誓的,说绝对没有做任何得罪您的事情,希望郑总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何等身份,像许飞这样的人在您的眼里算什么呢?”
郑剑飞道:“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做人,要么就被人欺负,要么就欺负人。当初我和所有人交好,以此换取和平大家开开心心的做生意,结果呢?他们居然对我的儿子下手。”
“郑玉哪里得罪他们了?如果对我不满尽管朝我来,但这些人怎么做的?居然对我儿子下手,所以我不会再去原谅任何一个人,只要与我有过节就必须死。”
她说的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我叹口气道:“这件事并没有落实,你和这么多人为敌,也会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郑剑飞冷笑了一声道:“我现在还怕麻烦吗?值得我留恋牵挂的人都已经不在,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语气虽然听是霸气,但其实充满了绝望,对于一个内心毫无生存气息的人而言,还能和她如何沟通?
我只能道:“郑总,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毕竟也是条人命,我想以许飞的胆量,绑架您儿子的事他肯定做不出来,所以请您慎重考虑一下。”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管这件事,我们之间相处得还算愉快,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惹火上身。”
这话就是在警告我,听得我是心头一紧。
挂了电话后,我道:“这件事我管不了。”
他们俩也听到郑剑飞说的话,马长珏皱着眉头道:“还能怎么办,我们也没辙了。”
“只有一个办法,你劝许飞投案自首,否则的话他死定了。”
“唉,这小子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那张嘴太碎,背后说了郑剑飞坏话,这对于他来说可能不是事,无非也就是几句话而已,但以郑剑飞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有人把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那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嗯,我觉得有可能,那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少咒郑剑飞,一个大男人嘴和女人一样碎。”马长珏无奈地道。
“这是人天生的性格,和性别其实没太大关系,喜欢八卦的男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们假装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马如龙道:“我觉得人还是不能贪杯,许飞祸从口出这事儿跟喝酒是有绝对关系的。”
我道:“如果咱们让许飞报警的话,会不会惹上麻烦?”
“应该不会,任何人走投无路的话都会报警,这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马如龙沉吟片刻后道:“你这个朋友除了找麻烦真没别的好处,郑剑飞已经明确警告我们别再管这件事,咱们最好是不要再插手其中,如果许飞不是傻瓜,他应该会报警。”
“可是他求到我了,我又该怎么回复他呢?”
“很简单,你给他发个短信就说我们劝不了就行,如果他报警之后郑剑飞为这事找到我们,把短信给她一看我们没有说任何别的话,报警就是许飞个人的行为。如果他傻到连报警都用我们来提醒,那也不是死在郑剑飞的手中,而是笨死的。”
马长珏无奈地道:“也只能是这么来了。”
发过短信之后许飞也没有回复,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件事我们是没必要再过问了。
我回去后没多久就接到了马长珏打来的电话,他道:“我看见许飞这小子在我家楼底下等着呢,该怎么办?”
我道:“马哥,不是我心肠硬,如果你收留了他,一旦被郑剑飞知道了我们都要倒大霉的,咱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诡物商人,也没有你爷爷那样的势力,你不会想惹祸上身吧?”
“我肯定不想看着这小子送死,又于心不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马哥呢?他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主意,现在就是进退两难,也是倒霉想起来收这幅油画,惹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麻烦。”
马长珏抱怨的话刚说完突然语气就变了道:“坏了!郑剑飞的人在我这儿有埋伏,把许飞给抓走了。”
我吓了一跳道:“你是亲眼看到的?”
“是啊,我和马如龙都看见了,他们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抓的人。”
我倒抽一口冷气,顿时也没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马长珏道:“你们说该怎么办?如果不管这事的话许飞真的死定了。”
“事到如今想躲也躲不了了,这样吧,咱们三个见面之后再商量对策。”
见面之后马家兄弟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许飞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谁知道呢,但愿他活着吧。”马长珏无奈地道。
“咱们该怎么办?也就剩下报警一条路了?”我道。
“肯定不能报警,警察找上门去那百分之百就是我们通报的,郑剑飞还能放过我们吗?”
“要么我们找找关系,看能不能给郑剑飞施加点压力?”
“她在咱们这儿算是非常有实力的一方黑道人物了,你上哪儿去找关系给她施加压力?”
我想想这点子也确实不怎么高明,道:“那怎么办?我们能装糊涂不知道这些事吗?”
马长珏想了又想道:“如果我们不管,许飞必然死定了,以郑剑飞现在的做事方法,她肯定会杀死许飞。”
“可问题是我们怎么管?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还能怎么办?”
马长珏叹了口气道:“要不然我去找郑建飞当面谈,让她放人。”
“可万一她要是不让你走,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我也知道,可总不能看着朋友就这样被人杀死不管不问吧?”
我没想到马长珏还真是个讲义气的人,回头想想看做生意这么些年,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凶险的事情,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一次大考验。
于是我道:“如果你真的想明白,那我们就陪你一起去,三个人谈总归比一个人要保险点。”
“你们还是别去了,我的家庭背景比较特殊,郑剑飞未必敢动我。”
马如龙道:“要么就一起去,要么就都别去,郑剑飞现在就是个疯子,已经不能用常理度之,我们还是共同进退,万一有事情多少还有照应。”
“就怕到时候咱们都走不了。”
“也别犹豫了,赶紧去吧,拖的时间长了说不定许飞都死了。郑剑飞对我们毕竟没有恶感,只要言语上把握得当,她应该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商量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去郑剑飞的公司,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让马如龙留在外面,一旦超过约定的时间不给出信号,那么他就会报警。
所以三人中留下他是因为许飞是马长珏的好朋友,所以马长珏必须在场,而和郑剑飞的交往一直是我,所以我必须去。
之后我们进了办公大楼,见到了郑剑飞。
此时再见,她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管闲事了?”
我道:“郑总,真不是我们管闲事,许飞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你们没有报警?”
我道:“我们来是找您谈事情,为什么要报警?”
郑剑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们道:“这可不是一个明智做法。”
她的表情和声音让我心里一阵发毛,但此时也没有退路,我只能硬着头皮道:“相信您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辈。”
“我确实很讲道理,对你们也一直很有耐心,但并不代表我会有无限的耐心。”
“我们能体会您现在的心情,也希望你们顺利地度过这次难关,不过许飞真是无辜的,如果您非要杀了他就是滥杀无辜了。”
到这份上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客气话可说,只能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尽量说服她不要做错事。
谁知郑剑飞一听就发出了凄厉的笑声,道:“滥杀无辜?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是无辜的?每个人都是罪人,都应该被惩罚,所以就算死也是他罪有应得。”
我简直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想出了这么个念头,简直是偏激到了极点。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人用力推开,六七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进了屋子。这些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拔拳相向。
我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完蛋了。”
这下是想跑都跑不了,郑剑飞道:“真搞不懂你俩为什么非要管这闲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我道:“咱们有话好说,我们来您这儿也不是为了砸场子,只是想把许飞带走,您多伤害一个人,就要多承担一份法律责任,这又何必呢?”
“你觉得我还会担心法律方面的问题吗?死一个少一个,只要我儿子有人陪葬就行。”
从她说话时的表情看郑剑飞已经疯了,我脑袋上的汗一股一股往外涌,马长珏也和我差不多。
我们都属于那种没过过刺激日子的老实人,如今一帮黑社会青年如狼似虎地瞪着我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剑飞道:“看在你们帮我跑腿的份上,有什么话想说就留下来,我会给你们办了。”
“郑总,你千万要想明白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们与其有时间说废话,不如干脆把遗言说清楚。”
她的语气越发冷峻。
“你因为儿子不在了就乱杀无辜,不怕报应?”马长珏愤怒地道。
“真是可笑,我现在最不害怕的就是遭报应。”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见郑总是需要预约的。”
“我是市局的,郑剑飞办公室在哪?现在就带我们去。”
一听这话我顿时松了口气,眼泪水差点都流下来,说实话以前也发过警察不少牢骚,但真到陷入绝境或危险中还是只有依靠警察。
郑剑飞面色大变道:“你们一个个站着和木杆一样,还不赶紧动手?”
这下可没人敢动手了,毕竟警察已经逼到了门口,如果敢伤害我们,会被警察抓个现行,这些人只是为虎作伥,不像郑剑飞那样丧失理智。
“让你们动手没听见吗?我给你钱是干什么用的?”
郑剑飞怒道。
但还是没有人动手。
就在我以为警察将成功解救我们时,只见郑剑飞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把手枪对准我。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被人一脚踢开,两名特警持枪出现了,另有人高声叫道:“立刻放下枪。”
郑剑飞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从她寒光四射的双眼中,我似乎看到了死神已经展开双翼。
我们必死无疑。
正当我陷入绝望中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妈,千万不要开枪。”
一听这句话,郑剑飞原本冷酷无情的面容瞬间就多了一层人气。
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讶地朝外望去。
我们也循声望去,只见郑玉好端端地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此刻满是后悔的神情。
“小玉,你真的是小玉?”郑剑飞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真的是我,你把枪放下,不要伤害无辜的人,都是我错,我不应该欺骗你。”
啪嗒一声,枪掉落在地
郑剑飞随后就晕了。
郑玉立刻朝他母亲冲去,而我因为惊吓过度,两腿软得连路都走不动。
马如龙也走了进来道:“幸亏我报警早,要再迟一分钟,你们恐怕就……”
“哪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迟一秒钟就够呛了。”马长珏哆哆嗦嗦道。
“你们跟我回去做笔录,现场的情况一定要说清楚,包括控制你们的人,到时候要把他们认出来。”
一名警察走到我面前道。
随后现场乱成一团,警方安排人员将屋子里所有的年轻人押解出去,安排医院来车接走了郑剑飞,离开办公室时郑玉特意对我们道:“真的是非常对不起,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罢他陪着郑剑飞先去医院了。
我们跟着警察返回公安局后做了笔录,并指认了现场控制我们人身自由的那些年轻人了,警方便让我们离开。
后来我们又得到消息许飞安然无恙,但毕竟挨了一顿揍,所以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了。
回到家里终于能踏踏实实松口气歇一歇了。
过了两天之后,郑玉打电话约我见面,他说要亲自向我们赔礼道歉。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当面问他,于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见面地点。
这次他并没有安排饭店或者茶楼,而是选了一处特殊之地。
市儿童乐园。
当然并不是说儿童乐园特殊,而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挑选这种地方。
当天又是礼拜天,儿童乐园里的人很多,许多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在儿童乐园里嬉笑打闹,愉快地玩耍。
我们四个人坐在两张石凳上,郑玉道:“你们看这些孩子整天无忧无虑,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好玩好,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而成年人无论赚了多少钱,得了多少东西,就是开心不起来,不像孩子给他一颗糖都能高兴半天。”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此感慨,道:“其实并不是说我们不快乐,只是我们年纪大了,眼界开阔多了,所以能让我们开心的事情肯定越来越少,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郑玉道:“你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你的生活过得相对简单,没有体会过痛苦,所以自然就不会有遗憾。”
我道:“你的意思是你经历了很多痛苦?”
他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我的童年锦衣玉食,家里的父母,祖辈都很殷实,所以物质上我什么都不缺,但我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孩子的幸福,即便是在我童年的时候。从我记事时开始,生活就过得非常压抑,每天都有许多人保护我,所以我没法快乐和别的小孩子玩耍。也不可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因为母亲怕我被人绑架,所以像游乐园这种地方我从没有进去过。”
“在我家乡下有一处很大的庄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家人为了我建了一座游乐场,可当我进入那座游乐场会有一种坐牢的感觉,尤其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电马,画有人偶的火车头在我眼里个个都像是妖怪。”
我道:“你确实很难感觉到快乐,因为你总想不好的,对于自己的便利条件却视而不见,你确实是没有自由,但是你也不需要像很多人那样为生活挣扎努力,你生下来注定会成功,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呢?”
他则苦笑道:“你觉得我父母所做的事业能称之为成功吗?他们确实能赚到很多钱,但从根本上说他们就是犯罪分子,而我不管有多少人捧,在他的心里我就是个罪犯的儿子,天生的坏种。”
“我知道母亲身边那些俯首帖耳的人,他们并不是尊重母亲,而是害怕,所以每当看到那些人对我母亲的态度,我从心里感到羞愧。”
“所以你想逃避,就想出了玲珑宝境这场骗局了对吧?”
他点了一支烟,出神很久后道:“其实我并不想逃避现实,也从没想过回避这样的生活,在很早的时候我甚至下过决心。将来接手家族企业后会改变这一现状,将整个家族带入正轨,不做犯罪的生意。真正让我心态产生变化的原因是父亲的死。”
“我的父亲并不是意外死亡,他是被我两位亲舅舅杀死的,因为他们一直想要掌控全局,所以和我母亲之间发生了很大的矛盾,因为这件事他们最终杀死父亲,但却不能报警,因为一旦警方介入整个家族就会土崩瓦解。”
“所以舅舅和我母亲达成的协议,他们放弃家族的继承权,而母亲也不再追查这件事。”
说罢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父亲是我的偶像,亲眼看着他被人杀死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和凶手做交易,装作没事的样子,这样的生活有多么可怕你们是无法理解的。”
我没想到他曾经遭遇过如此复杂的变故,道:“难怪你会对生活感觉到不满,不光是你父亲被害,而是因为受到了所有至亲的伤害,那些包庇你舅舅的亲人包括你母亲在内,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害死你父亲,但等于是出卖了他。”
“说的对,所以从那之后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相信谁,大概在七八年前我就有了逃避的心思,但我也知道想彻底断绝联系很难,但我不想只是和他们分开住,我要的是彻底断绝来往,再也不要有任何的联系。巧的是两年前我看过一个类似于玲珑宝境的故事,所以就想到了这样一场骗局。”
“按照我的想法,悄无声息地消失之后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家族的生意转到别人的手上我再回来,那时候母亲年纪大了,我也好照顾,可没想到走了没几天,母亲就因为我的失踪而大开杀戒。”
说到这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难怪姥爷要找我的母亲接手家族生意,她的性格确实比舅舅更加残忍。”
“你是被郑总给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又再度现身了?”
“是,我知道如果继续逃避,母亲肯定会对两个舅舅下手,虽然我恨他们恨得要死,但家族一旦内讧,就会彻底失控,所以我还是回来了。”
“你已经能够原谅你的舅舅了?”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道:“我当然不可能原谅这些罪人,但我也不会选择杀戮,他们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我个人的制裁。昨天我已经将家族的犯罪信息全部上交给警方了,无论是谁,只要做过凶手,就不可能逃脱惩罚。”
话说到这儿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郑玉,道:“我以为你是个懦夫,但没想到你真挺有勇气。”
“我曾经想做一个委曲求全的懦夫,过了这么多年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委屈自己并不能让生活更好,只会毁了自己,而我的家族赚了那么多的不义之财,非但没有丝毫收手的迹象,反而越来越过分。”
“所以是时候站出来为父亲讨一个公道了,我也没有那么高觉悟,我不是为了深明大义,只是觉得父亲不应该白白的死去,利益不能替代正义。”
应该说玲珑宝境这幅所谓的“诡画”是我所有经手的生意中最为特殊的一件诡物。它让我记住了人性中的两个重要节点,那就是疯狂与正气。
胆子大到极端的人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做出极其可怕的行为,而胆小懦弱之辈,也未必不能做出正气凛然之事,人生在世总能见证很多奇迹的发生,所以不用觉得惊讶,人性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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