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启事
县城里新开了爿私人鱼行,老板原来是个养鱼专业户,名叫郑琦,今年三十岁。说起来郑琦虽有几十万家财,只因相貌丑陋,身材矮小,至今仍是光棍一条,他的酒肉朋友们笑他这武大郎的身材,日后准生不出儿子,万贯家财早晚流到外姓人家里去。郑琦听说后气得七窍冒烟,咬着牙下了狠心,一定要娶个包生儿子的婆娘来气气他们。
这一天,郑记鱼行门口贴了一张征婚启事,上面写着:
本行老板郑琦,男,30岁,欲觅25岁以下,身体健康,漂亮大方,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姑娘为伴。有意者先同居,怀了男孩举行婚礼,怀了女孩付给3万元青春损失补偿费。
消息顿时传遍全城,大家边看边骂:“成何体统?哼!现在的个体户,有了钱,什么歪点子都想得出。”有人干脆断言:“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没有一个姑娘会上钩的,让他捏鼻头做梦去吧!”郑琦才不顾这些人议论呢:我出钱,管你们屁事!可是一连三天,果真没一个人踏进门,他沉不住气了。
这天晚上,郑琦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借看武打录像片想驱赶心里的烦恼,只听见“叮咚——”门铃响,便趿着拖鞋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姑娘,乌黑的长头发披在肩头,上身穿件粉红色宽松羊毛衫,下身着一条黑色健美裤,右肩背一只乳白色月亮包,高高的鞋跟使修长的身材更显得亭亭玉立,浑身透出一股温柔馨香的女性魅力。郑琦顿时两眼放光:“你是来应婚的?”没等姑娘回答,他就忙说:“欢迎,欢迎,请进!”话音刚落,姑娘已迈着轻盈的步履跨进屋里。郑琦看着姑娘缓缓的步子,微微扭动的腰肢,觉得她既像演员,又像时装模特儿,他完全被姑娘的气质征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郑琦请姑娘在沙发上坐下来,故意装得很平静地问:“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姑娘对郑琦瞥了一眼,突然两颊绯红低下了头,羞涩地说:“我,我是来应婚的。”郑琦禁不住一阵狂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超标准的漂亮姑娘,即使不能生儿子,娶到她也心满意足了。郑琦心里暗暗得意,表面上仍不露声色,郑重其事地说:“我可是有条件的。”姑娘点点头说:“我愿意。”话音刚落,郑琦站起来,抓住她的手,姑娘却把手一缩,说:“来日方长,你还不了解我,想听听我的简历吗?”郑琦这才想到还没问过姑娘的姓名、家门,歉意地一笑,说:“对,对,洗耳恭听。”姑娘沉思片刻,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应婚的目的。
原来姑娘姓李,叫李茜,今年二十一岁,原是工厂的打字员,后被时装表演队招聘为模特儿。父母在外地工作,又无兄弟姐妹,只跟八十多岁的老祖母相依为命,因此想在当地找个实实惠惠的丈夫,今后也好有个依靠,听说郑琦择妻,正合自己心意,便不顾别人阻拦自荐来了。
郑琦哪有心思听李茜介绍,早被李茜的美貌吸引,还没等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心里像喝了蜜样的甜。他怕夜长梦多,当晚就把她留夜同居。从那夜后,李茜对郑琦体贴入微,除了上班,把家里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使郑琦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家庭的温暖和爱情的幸福。郑琦也越发地爱李茜了,两人就像正式夫妻一样相亲相爱。
没过多久,李茜就怀孕了,面色苍白,见了油锅就想吐。郑琦高兴得亲自做了饭菜,端到她面前,把鱼骨一根根剔干净,将鱼肉塞到她的嘴里,再三叮嘱说:“茜茜,为了咱们的大胖儿子,你要多吃。”李茜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着说:“琦琦,你真好,可我……”郑琦体贴地安慰说:“怀孕了,应该高兴,快吃,快吃啊!”说着,又将一块鱼肉送到了李茜的嘴里。
李茜怀孕以后整天神思恍惚,郑琦心痛了,这是妊娠反应所致,就干脆不再让她上班,在家休息。可是李茜好像有什么心事,常常一个人呆坐着,还暗自流泪。郑琦心里明白,一定是她怕自己怀了个女孩要离开这个家庭。郑琦怎么舍得这么一个美貌温柔的女郎离开自己的怀抱呢?为了消除李茜的顾虑,郑琦当机立断,马上办了结婚登记,几天后便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在酒桌上,郑琦的哥儿们轮番向李茜敬酒,这个说:“嫂子,你得争口气,生个胖儿子。”那个说:“妹子,可别给郑琦脸上抹黑啊!”本来一脸喜气的李茜,脸色又变得阴灰起来。
当天晚上,李茜躺在郑琦怀里柔情绵绵地说:“琦琦,你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想为你生个儿子,可我觉得我怀的是女孩,给你丢脸。”郑琦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说:“茜茜,你别听那些人胡扯,我早就想通了,男孩、女孩都是亲骨肉。”“不!我看了医学书,说吃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前几天我吃了不少药,也许孩子会是残废,或许是白痴,我想还是打掉算了,以后再怀一个健康的。”郑琦搂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感动地说:“茜茜,怀头胎就流产是最伤身子的,不管小孩是残废还是白痴,我都要,不要为了孩子而让你落下病根。”李茜浑身颤抖,泪水将郑琦的胸膛打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上午,郑琦做过早市回到家里,四处寻找就是找不到李茜。郑琦开始着急起来。突然,一种不祥之兆涌上他的心头,他连忙转身出门,骑上摩托车向县中心医院飞驰而去。
郑琦急急忙忙来到妇产科人流手术室,只见门外坐着不少候诊的妇女,就在那条长凳上,他一眼认出了李茜,不由热血上涌,一把将李茜拖出来,骂道:“你、你,我待你一片真情,你却要偷偷打掉我的骨肉,为什么,为什么啊?”李茜毫不反抗,听任推拉。周围人闻声围上来,纷纷指责郑琦粗暴无理。郑琦竭力为自己申辩说:“我们是夫妻,这是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是残废是白痴,我都要。再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偷汉子偷来的,你是我的妻子,也得听我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掉呢?”李茜听了郑琦的话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在郑琦脚下,抱住他的双腿痛哭着说:“琦琦,我对不起你。”这时,郑琦也感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粗野,便将李茜扶起来,说:“茜茜,我们回家吧。”
路上,李茜问郑琦:“你当时贴启事,就是为了有个儿子,现在又为何变成这样呢?”郑琦不假思索地回答:“这点你还不明白?我有的是钱,贴张启事又不碍事,可现在我爱上你了,即使现在生下的不是儿子,还可以再怀一个,我有的是钱,你今后再也不要上班了,靠着我享一辈子福。”说完,得意地对李茜大笑起来。
一晃产期已到,郑琦将妻子送进医院,包了一间病房,还再三对医生护士表白,如母子平安无事,他要重重酬谢。进产房的时候,李茜面色苍白,浑身打颤,不断地流眼泪,医生说她精神过分紧张。郑琦焦急不安地在产房外徘徊,心中暗暗祷告:保佑母子平安。
好不容易熬了三个小时,产房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郑琦兴奋地忙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听。这时,“嘎吱”一声产房门打开,出来一个护士,郑琦连忙向她打听是男孩还是女孩。那护士冲他一笑,说:“是男孩。”郑琦顿时惊喜如狂,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以前讲生男生女一个样,其实心里更盼望是个男孩,如今,他不仅出了口长气,而且万贯家产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时,产房门又打开了,李茜被推了出来,郑琦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俯在李茜的耳边激动地说:“茜茜,是男孩,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我要好好庆贺!”李茜的脸色像死过去一样难看,眼睛里噙着泪珠,听了郑琦的话,无力地点了点头。郑琦心疼地握着她发烫的手,说:“你给我郑家立下大功,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按常规,孩子出生两天后要抱回母亲怀里喂奶,可是过了三天,他们夫妻两个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郑琦一头冲进主任办公室,神色紧张地问道:“我儿子究竟怎么啦?你们快告诉我。”主任不急不忙地说:“请坐,我已经向有关方面汇报了你的事,今天本想找你谈谈,你来了正好。”郑琦急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任问:“请你坦率地告诉我,你们夫妻关系好吗?”郑琦点点头说:“很好。”主任又问:“你是否发现妻子有不忠行为?”“没有,绝对没有,结婚后她从未离开过我。”郑琦肯定地回答。
主任严肃地对郑琦说:“你妻子生的孩子不是你的,前几天考虑到你妻子的身体状况和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没告诉你们。”郑琦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竭力镇定自己的情绪,说:“你们说话可要负责!”主任说:“绝对负责,我把孩子领来让你认一下。”
说话间,护士将一个紫红色的襁褓举到他面前。郑琦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这个小囡浑身上下像煤球一般漆黑,塌鼻梁,厚嘴唇,乌黑的头发一鬈一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对着郑琦,骇得郑琦不由倒退两步。他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直冲脑门,恼羞成怒地大声喊叫:“这不是我的儿子,你们搞错了!”主任耐心地说:“他确实不是你的儿子,但确确实实是你妻子的儿子。”
郑琦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冲到李茜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吼着:“你这个婊子,从哪里怀了这个黑小子的?我、我揍死你——”说完挥起拳头就朝李茜打去,被周围的主任和护士挡住了。李茜蜷缩在床上痛哭,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说出了真情。
原来,李茜被招进时装表演队后,经理见她聪明漂亮,让她当公关小姐。不料在一次和外商洽谈生意时,她经不住小恩小惠的诱惑,投入到外商的怀里。不久她发觉自己怀孕了,十分害怕,正巧碰上郑琦贴启事征婚,于是就打算和郑琦同居后再将腹中的胎儿打掉。谁知两人同居后郑琦死活不肯将孩子打掉,没办法,她只得企望在遗传因子方面出点奇迹,长得像自己一样,便能侥幸过关。谁知天不如愿……
李茜说到这里,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包,递给郑琦,说:“琦琦,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这是一万元现金,就算我赔你的青春名誉损失费。”
郑琦拿起这叠钱,发疯地向四周撒去,痛苦地喊着:“钱,钱,都是钱害苦了我!青春和名誉能用钱换吗?”他长叹一声,恼恨地冲出了病房……
(沈云娟)
一见钟情
上海某厂有个青年姓金,名力,长得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神采奕奕。
小伙子人长得不错,可今年已三十岁了,为啥还没有找到对象?原因就在他那以貌取人的恋爱观上。他挑对象好比买年画,专拣长得漂亮的,做梦都想碰到个西施般的美女,再加上他从小就有个癫痫病,有的姑娘也就敬而远之。结果,当上得蛮多,钱花了不少,朋友谈了一个“加强班”,到如今还是光棍一人。
前些日子,金力出差到杭州,在西子湖边的一家照相馆里,发现开票处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只见她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晶莹乌黑的大眼睛,一头乌发松蓬蓬披到后肩,实在窈窕动人。金力看得如痴如呆,身不由己地走了过去,无事找事地问起话来:“同志,这儿能照相吗?”“可以啊,照一张一元二角。”金力一听姑娘那清脆悦耳的话音,更是中意,一时竟“哦,哦……”不知说什么好。姑娘见他呆笃笃站着,有些奇怪:“你照不照?”“我照,我照。”金力话音刚落,姑娘已“刷刷刷”开好了发票。
就在这几分钟之内,金力人虽站着没动,可脑子里像装了一台电风扇在飞转着。他想:难得遇上这天仙一样的美人,不能轻易放过,自己应该主动出击,或许炒豆发芽就在今天。金力主意一定,便趁着付钱的机会试探道:“同志,你能不能帮我照?”姑娘惊讶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她心里也不由得一动,声音更加温柔地说:“实在对不起,我只管开票。不过你愿意的话,照片印好后,我可以帮你寄去。哦,你是哪个单位的?”金力一听,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工作证递过去。姑娘仔细看了一下工作证,脸上立刻流露出非常羡慕的神色:“哟,大上海来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你一个人玩呀?”金力没想到这位姑娘比自己还要主动,便放开胆子讲话了:“唉,我是光棍一条,谁肯陪我呀。同志,你贵姓?”姑娘露齿一笑,说:“我叫方露,今年二十九岁,和你一样,也是……独身一人。”这真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对青年人,初次相遇便一见钟情,刚说了几句话,竟两厢情愿了。
金力是个在恋爱场上历尽沧桑的人物,他想趁热打铁,一气呵成,于是便彬彬有礼地邀请:“方露同志,我下午就要回上海了,现在你能陪我到湖边走走吗?”方露面孔红了,她委婉地推辞说:“不行啊,现在我在上班,不好随便离开。这样吧,我写信给你。”金力想方露说得不错,只好依恋地说:“好吧,那照片印好后,你留一张吧。”方露含笑点点头。
不几天,金力果然接到了方露的来信,信中还夹了一张方露的放大彩色照片。金力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读信,当读到“这些天,你的音容笑貌时时在我脑海中翻腾,我是多么想见到你呀!杭州、上海虽说相隔不远,可是单凭我这双脚是迈不过去的。我真恨爹妈给我的脚太短了,不然,我会一步飞到你的身旁……”时,金力更是眉飞色舞。金力看看照片,读读信,读读信,再看看照片,心里像抹了蜜糖,甜得心也颤抖了:想不到自己在而立之年竟天赐良缘,碰到了这样一位漂亮而又多情的姑娘。带这样的姑娘去兜马路,才出风头呢!金力越想越高兴,于是捏笔疾书,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
金力写情书是熟门熟路,一口气就写了五张信笺。写到结尾,他猛地想起自己的毛病,觉得多少应该暗示一下,以后结了婚,真要发起病来,也表明我没有欺瞒她。于是写道:“露!我实在太想念你了,这样下去,我真担心我的大脑会想出毛病来。因为现在我的神经系统实在太脆弱了,以致经不住过多的刺激,这点,我相信你是迟早会了解我的……”
就这样,一封封充满爱情的书信在沪杭两地飞来飞去。书信恋爱谈了一个月,方露干脆寄来了自己单位开的结婚证明,要金力办好手续,到杭州来结婚。
这下金力满腹忧虑一扫而光。这些天来,金力心急火燎,如坐针毡,他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夜长梦多,姑娘变心,又要落得个鸡飞蛋打一场空。现在方露如此主动,喜得他立即去单位开证明,向领导请了假,给方露拍了个电报,就跳上了南去的列车。
金力喜滋滋地刚走出杭州站,便听到有人问他:“请问,你是金力吗?”金力抬头一看,是一个漂亮姑娘,长得和方露很像,一问,才知道她是方露的妹妹方云。方云热情地说:“姐夫,我姐姐正在家里突击布置新房,一时走不开,她要我当代表,和你一起去区里登记。”金力一听发愣了:奇怪!结婚登记,怎么叫妹妹代替呢?“这,这行吗?”方云见金力有些犹豫,便把户口簿朝他手里一塞,说:“那你先上我家找姐姐去吧。不过,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耽误了你们的婚礼,可别怪我这个妹妹不帮忙啊。”金力想:是呀,这一来一去,总要半天工夫,现在反正手续齐备,让妹妹代替也未尝不可。于是赶紧说:“那咱们就先去登记吧。”
待金力和方云领出结婚证书,乘车来到方露家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只见女家张灯结彩,宾朋满座,一片喜气洋洋。大家见新郎倌一表人才,都很高兴,有上来祝贺的,有过来攀谈的,十分热情。金力一心念着方露,随便应酬了几句,便悄悄问方云:“你姐姐呢?”方云神秘地一笑,说:“我们家有规矩,新郎、新娘在宴席上才可以见面,你耐心等着吧,我姐姐飞不了。”金力没有办法,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喊入席,金力大步来到大厅,一看,嗬,里面坐着的那个姑娘正是方露。一个多月不见,加上今天一打扮,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宾朋们频频敬酒祝贺,金力已灌得有些昏昏然了。他看看方露,面带笑容坐在那里,显得特别文静。不一会,亲亲眷眷过来敬酒了,金力赶紧站起身来答谢,回头看看方露仍坐着不动,忙转过身轻轻说:“露,起来呀,这样像啥?”方露笑笑,仍旧坐着不动。金力急了,一把拉起方露。只听“啊呀”一声,方露摔倒在地。金力慌忙去搀,又听得“砰”的一声,方露又倒了下去。
金力眼睛眨巴眨巴,看到方露那一大一小的皮鞋脚,突然醒悟过来:“啊,啊,你是个瘸子……”方露却神色自若,话也强硬:“是的。对这一点,你难道忘了,我在第一封信上就说过,‘爹妈给我的脚太短了’,你可怨不得我呀!”金力一听这话,好似一盆冷水浇在火热的头上,他顿时感到眼前的一切在摇晃旋转,嘴里喃喃自语着:“这个,这个……”突然他一声尖叫,口吐白沫,瘫倒在地。金力的癫痫发作了。
一时间,大人叫,小孩哭,把个婚礼宴会搅得天翻地覆。这就是“火箭”式恋爱的教训,新郎、新娘各自尝到了只贪外貌、不讲真话的味道。
(吴伦 搜集整理)
一百个称心
这个故事发生在焦枝线上的一个小城市里。在西城居民住宅区内,有一家人家,主人是个有志气的寡妇,人称惠侠嫂,家里只有母子两人,日子过得很红火。可有一件事叫惠侠嫂放心不下,儿子夏宝宝二十六岁,在宇宙机械制造厂当工人,至今还打光棍呢。这一天,惠侠嫂终于耐不住了,就问儿子:“宝宝,你是咋弄的,谈了五六个了,还不成?”宝宝很有主见地说:“不慌不忙,选个漂亮。”“宝宝,选对象光挑漂亮可不行啊,最要紧的是人品要好。”“妈,这我懂,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那些猪不啃的南瓜。”“唉,儿大不由娘啊!”
事隔不久,好消息传来了。夏宝宝一次看电影交了个女朋友,叫柳曼曼,是东风商场的营业员,二十四岁,条子个,瓜子脸,长睫毛,杏子眼,简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两人一见钟情,谈得火热,逛公园,荡马路,看电影,下馆子,形影不离。
一天,柳曼曼突然来到夏宝宝家里,她是想来看看宝宝的家庭情况。夏宝宝的家境虽不算非常富裕,可住房宽敞,室内桌、椅、箱、柜齐全,而且都是照得见人影的漆货,另外还有收音机、缝纫机,新近还购买了一台电视机。柳曼曼一进门,夏宝宝立即泡上香茶,并把她介绍给母亲。
柳曼曼眉头一皱,坐了一会就走了,夏宝宝紧紧跟上,一直把她送到车站。分手时,他笑眯眯地问:“曼曼,你说咱这个家咋样?”“九十九个称心!”夏宝宝急忙追问:“你还有哪一个不称心?”柳曼曼显出非常丧气的样子,说:“说出来你也没办法。”夏宝宝真想掏出心来让她看看,连忙说:“曼曼,为叫你一百个称心,就是赴汤蹈火,我也毫不犹豫。”“那好,啥时候把你那个废物母亲处理掉,咱就一百个称心了!”夏宝宝听了,眉头一皱,心想:自己三岁时死了父亲,娘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如今要把老母亲当作废品推出门外,这对老人家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呀!一旦母亲因此寻了短见,那可是造了大孽!可是,再一想,不把母亲处理掉,那美满的婚姻就要化成泡影。哎呀,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呀!思来想去,夏宝宝竟答应了柳曼曼的要求。可想什么办法把母亲处理掉呢?夏宝宝一时又没了主意。
回家路上,只听有人叫他:“宝宝,你在想什么?”夏宝宝抬头一看,是李师傅,急忙说:“没什么。”李师傅是宇宙机械制造厂的老工人,为人忠厚,劳动积极,家里经济条件很好,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去年秋天,他老伴不幸突然病故,使他的生活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这时,夏宝宝嘴里说没什么,心里却盘算开了:让母亲跟着李师傅不是很好吗?既处理了母亲,又成全了自己。于是,他鼓足勇气说:“师傅,俺师娘下世,两个哥哥又不在家,你饮食起居多不方便。俺邻居有个寡妇,和你的岁数差不多,勤劳俭朴,很会体贴人,如果师傅愿意,我给你搭个鹊桥……”开始李师傅不答应,后来被夏宝宝说动了,就松了口:“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谁知道脾气合不合?”“哎,咱们一步一步来嘛,你看看再说,先别声张,不成就拉倒。”夏宝宝这么一说,李师傅就点头答应了。
吃晚饭时,夏宝宝对他母亲说:“妈,今晚上俺李师傅买了几张票,请咱们看电影去。”“你师傅我没见过,再说,你徒弟不请师傅看电影,倒让师傅请你,咋好意思哩!”“没关系,他今晚请咱,明晚咱请他嘛。”惠侠嫂说:“那你去,我不去。”“妈,师傅已经请了,你不去多对不起人。”惠侠嫂一想也对,就答应了。
这天晚上,星光影院上映的是《天仙配》。放映不到十分钟,坐在惠侠嫂和李师傅中间的夏宝宝就起身走了,直到电影结束,再也没进影院。电影结束后,李师傅和惠侠嫂也就各自走了。
第二天,夏宝宝问李师傅:“你看那人行不行?”李师傅郑重其事地说:“人是挺不错的,不过不大开口,看样子像是不大愿意。”夏宝宝说:“那人是不爱讲话,再加第一次见面,也不好意思开口,其实她对你可满意了。今晚上再见见,你们可好好谈谈。”
又是吃晚饭的时候,夏宝宝说:“妈,昨晚是李师傅请咱看电影,今晚咱请李师傅看电影。”
还是像第一次看电影一样,三人挨着坐。不到十分钟,夏宝宝借故又起身走了。这时,李师傅凑近惠侠嫂问:“那个事考虑得咋样了?”惠侠嫂侧过脸来,莫名其妙地问:“啥事?”李师傅觉得惊异:“怎么,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啊?我真的不知道。”李师傅暗暗埋怨夏宝宝,干吗不向人家说明呢!又一想,可能是她不同意,故意装糊涂,就说:“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惠侠嫂的确不知道这事,但已觉察出其中有什么蹊跷,急忙追问:“到底是啥事,你只管说。”
于是,李师傅将事情的根根由由说了出来。惠侠嫂听了,如同一声晴天霹雳:天哪,竟有这样的事情!顿时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然而惠侠嫂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她强压住内心的痛苦,平平静静地说:“李师傅,你提的那个事我现在明白了,让我考虑考虑,明天上午你去我家再作商议。”惠侠嫂的自重和有主见,使李师傅打心眼里佩服,觉得和她生活在一起一定不会错。李师傅正在这样想着,惠侠嫂推说身体不舒服走了。
这天夜里,惠侠嫂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刷刷”地流着泪:宝宝啊,你三岁上死了父亲,我吃尽千辛万苦守寡几十年,实指望把你养大有个靠山,谁知你的心肠这样狠!你为了那个娇滴滴的柳曼曼,竟忍心把母亲往外推,你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父亲,对得起你这白了头发的老娘吗?惠侠嫂越想越伤心,整整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又想:儿子靠不住,就靠自己,看来李师傅为人忠厚,嫁就嫁!主意已定,她倒觉得困倦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刚刚吃完早饭,李师傅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到了惠侠嫂家。惠侠嫂急忙让座、递烟、沏茶。李师傅办事爱干脆,茶还没呷一口,就开了腔:“那个事……”不等李师傅再往下说,惠侠嫂也爽快地说:“你是个忙人,干脆说了吧,那件事就算定了,可是你得依我三件事。”
嗬,新鲜,青年人结婚要讲讲条件,咱这几十岁的人了也来这个?李师傅不明白,因此就问她:“你具体说说哪三件事?”惠侠嫂扳着指头认真地说:“第一,你前边的孩子得喊我妈;第二,咱们要马上结婚;第三,结婚那天,你得开着汽车来我家里接,而且不要小汽车。”李师傅一听都答应了,两人商定这星期六就结婚。就在此时,李师傅从墙上的镜框里发现了秘密,吃惊地问:“啊呀,你是夏宝宝的母亲?这咋能使得?”惠侠嫂反问:“这有啥使不得?事情是咱俩商量着定的,与他无关。”李师傅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笑了。
星期六一大早,李师傅开上汽车来接惠侠嫂,惠侠嫂让人帮着把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车上装。李师傅要阻拦,惠侠嫂说:“这都是我用辛勤劳动换来的,我嫁人当然要带上自己的财产。”眼看家里快搬空了,李师傅又拦着说:“给宝宝留一点吧,他是你儿子啊!”“儿子?儿子心里没了娘,娘还要儿子?”东西全搬上了汽车,惠侠嫂坐上汽车去李师傅家了。
夏宝宝明知星期六上午母亲改嫁,但感到自己在家不好意思,躲到人民公园去了。近十一点时,他猜想母亲走了,才慢悠悠地走回去。心想:现在可让曼曼一百个称心了!可是一进屋,看到东西全搬完了,不觉大吃一惊,只好找李师傅求情。惠侠嫂说:“他心里没有我娘,我哪有他这个儿子!”
夏宝宝自知理亏,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恰在这时,柳曼曼也来了,夏宝宝急忙把经过情况一说,并要求和曼曼马上结婚。“结婚?”柳曼曼指着屋内仅剩的一张床和席,轻蔑地说,“就指望这些来跟我结婚吗?你睡到椿树下做春梦去吧!”说完,转身就走。夏宝宝仰天长叹,顿足落泪……
(周学忠 搜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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