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箱外国嫁妆
强生是钢铁厂的转炉炼钢工,仪表不俗,又有婚房,照理像他这样的条件,找对象是不成问题的,但强生今年已经年过三十,还是光棍一条。为啥?他一直梦想找一位海外姑娘当老婆,借此出国。当医生的母亲菊芬经常劝他,这事情不能强求,可他就是听不进。
这天傍晚,强生下班路过音乐喷泉广场,忽见前面石凳上有个大约是海外来的三十来岁的女人,在向他招手。强生吓了一跳,走过去一问,那女人指了指自己脚上一只断了搭攀的高跟鞋,又从手提包中掏出几张钞票,说:“先生,对不起,能帮我买双鞋吗?随便什么式样,只要穿了能回宾馆就行。”强生觉得这事情有点好笑,接过钱,片刻就回来了。女人见他买了一双元宝雨鞋,不由笑了。强生解释说,店里昂贵的鞋子多的是,他怕买的她不喜欢,损失就重了;听说海外旅游喜欢轻装,近期多雨,估计她这次来沪也不会带雨具,正好广场对面小店在售处理雨鞋,售价只有三元八角,买一双,不但能摆脱眼前困境,而且雨天还能使用,既经济又实惠,即使不喜欢,扔了也不可惜。
“OK,先生,您真诚实!”那女人感激地说,“不瞒先生讲,我叫爱妮爱珊,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在您之前碰到过三位先生,但是他们接了我的钱,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有先生您,而且考虑周到,胜如家人,所以我想邀请先生到我的住处作客,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强生乐得差点叫出了声,欣然答应。
车到宾馆,爱妮爱珊领着强生来到自己客房。寒暄过后,爱妮爱珊轻声说道:“先生是位诚实的人,我也不必掩饰。此次回国,我是为我女儿择婿来的……”“你女儿?”强生似乎不相信。爱妮爱珊笑了:“我已经四十有余了。”“哦——”强生点了点头。爱妮爱珊接着说:“先生若还没有成家,没有女朋友的话,是否可以听听我女儿的一些情况,当然,我不会强先生所难。”
爱妮爱珊是香港一家美容院经理的夫人,她的女儿叫梦格,今年二十五岁,模样周正,一心想求得一位内心善良、诚实的人为终身伴侣。现在大陆实行开放政策,梦格几次向父母要求,与其在香港找朋友,倒不如去内地找找,也许那儿的小伙子更靠得住。这次爱妮爱珊来上海办事,顺便也想将女儿的事了了。
爱妮爱珊一边说一边就放起了录像,一位体态轻盈、风姿绰约的姑娘,由远向近推出,背景是一个花影摇曳、千枝竞放的场面。姑娘虽说谈不上美丽,但她特有的高贵气质早已把强生吸引住了。爱妮爱珊介绍说:“这就是小女梦格,这是她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家里举行舞会的片断,喜欢吗?”强生竟忘记了回答,未等录像结束,早把爱妮爱珊认作了岳母。
强生回到家后,把事情告诉母亲。菊芬哪里肯信:“强生,我闻听海外姑娘多风流,把婚姻大事视同儿戏。”强生闻听哈哈大笑:“娘,儿子不是傻瓜。梦格的妈咪是认真的。而且她不但不要我们一分聘礼,还连连向我打招呼说,他们的家境已不如从前,本来女儿出嫁应该多出点嫁妆,现在只能尽力而为,先送五皮箱嫁妆,略表心意。”“真的?”“千真万确!”菊芬沉默了。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儿子说:“强生,妈是医生,那姑娘会不会有什么暗毛病,这种暗毛病你在录像中怎能看得清?”强生火了,他返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砰”地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菊芬的顾虑是多余的。
一个月以后,当爱妮爱珊带着女儿梦格回来同强生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的时候,菊芬亲眼见到了梦格,不但贤淑,而且还十分稳重,一点有钱人家女儿的架子都没有。做母亲的心总算落了地。强生与梦格的婚礼是在国庆节晚上举行的,宾客十分踊跃,甚至连菊芬医院白发苍苍的老院长,也为强生的离奇姻缘赶来祝贺了。
强生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相比之下,倒还是新娘子穿着比较朴素,一件合身的长袖白色真丝连衣裙,白色无跟软底鞋,处处流露出她那高雅、洁静、自然的美。与一般新娘子不同的是,她手里不是拿着鲜花,而是一只非常精致的翠绿色的小篮子。众人有些不理解,心想,这也许是香港的风俗。
婚宴上,新娘新郎为每一个客人敬酒,强生的小兄弟们嚷着要新娘为他们点烟,不料话音刚落,新娘就对新郎道:“我讨厌烟味!”新郎很尴尬,众人也不好胡来。正僵持着,新娘忽见地上不知谁扔了一只烟蒂,急忙蹲下身把烟蒂捡起来,放进了那只小篮子里。爱妮爱珊忙解释说:“请太太先生小姐们原谅,在香港是禁止在公共场合吸烟的,新娘初到上海还不习惯,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连声的“对不起”,把来宾中吸烟的人说得脸都红了,忙自觉地捡起地上的烟蒂。新娘一见,不由又笑了,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大家!”这正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婚礼。
婚宴以后,传统节目是闹新房,菊芬关心老院长的身体,劝他别跟着年轻人去轧闹猛了,但是老院长兴致勃勃,执意要去。
新房设在强生家,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闹新房的人想尽花招,强生和梦格都一一照办了。末了,有人提出想瞧一瞧那五皮箱的嫁妆,这也正是强生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那五大箱嫁妆从进门以后,新娘子一直高度警惕地看着,强生连箱盖都没摸过一下,现在既然有客人提出,强生当然想趁机借东风出一下风头了。谁知新娘子就像没听见似的。强生一个小兄弟不买账,新婚三天无大小,客人出点格,全在情理之中,所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找来一根铅丝,仗着自己懂点开箱术,想动手开箱子。这下新娘突然沉下脸来,要闹新房的来宾立刻就走。来宾们怏怏地退出了新房,强生一看叫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老院长临走时低声地同强生母亲耳语了一阵,菊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待老院长一走,菊芬将儿子拉过一边,低声说:“强生,娘求你一件事行不行?”强生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心烦,不由道:“什么事,你快讲。”“强生,娘想借你的新娘子先睡一夜,你……”“什么?”没等菊芬把话说完,强生就叫了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菊芬忙解释说:“我只是想和梦格谈谈,也许会谈到很晚,不过,娘养你一场,你连这点委屈都不能接受吗?”强生见娘眼眶发红,只得让步说:“不过尽量长话短说!”
强生走出新房,呆在母亲房间里,越呆越不是味,听听隔壁屋里声息全无,连灯都熄了。他想过去叫门让母亲出来,忽然听到新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强生大惊失色,冲过去用力撞开门,开灯一看,屋里的景象把他吓呆了:只见梦格穿了一件睡袍,头发散乱,正用一根束腰的细皮带,狠命地在勒菊芬的脖颈。菊芬已经被勒得眼睛翻白,四肢胡乱扑腾。强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气又急,急忙上前拉开梦格。菊芬终于喘过气来,对儿子说:“强生,你明天就去宾馆找梦格的母亲。今晚的事你对谁也不要说。”说完这话,人已瘫软在椅子上。
但是第二天一早,当强生和母亲安顿好梦格,赶到天鹅宾馆,谁知服务员说:“爱妮爱珊太太昨晚就已离开上海回香港了。”“什么?”菊芬闻听,身子差点倒下去。强生一把扶住,连声问道:“娘,这是怎么啦?”菊芬眼泪一把,说明了原委。
原来昨天婚宴上,老院长就瞧出了蹊跷,但又不能肯定,因此来到新房。当新娘对来宾下逐客令时,老院长有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告诉菊芬:“你儿子可能娶了一个精神障碍症患者,那五个皮箱就是她的病根!”强生闻听至此,不觉失声道:“就是那五皮箱嫁妆?”“儿呀,”菊芬长叹一口气,“什么嫁妆噢,昨晚我趁她睡去,去打开了皮箱,第一箱是满满的烟屁股,第二箱还是。当我开第三箱的时候,她从后面扑上来,一下就勒住了我的脖子。”五皮箱香烟屁股?强生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以为全是洋货的嫁妆竟然是一钱不值的烟屁股。弄了半天,爱妮爱珊将一个神经病女儿甩给了自己。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梦格在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郊游,因为一只没有揿灭的烟蒂引起车内一场大火,当场就烧死了四个人。梦格虽然只受了轻伤,但那副惨相使她受到了极度的刺激,她失常了。以后,凡是见到地上的烟蒂,她都会不顾一切地捡起来,并把它们锁进箱子。日积月累,已经积了五大箱。后来,梦格的父亲去世,母亲爱妮爱珊另嫁了人,后父视梦格为包袱,经过合计,利用国内青年盲目崇外的心理,精心编导了这出闹剧。强生只落得哭笑不得,后悔莫及。这正是:
出国未成行,包袱已背进,
奉劝出洋迷,脑子拎拎清。
(夏元寿)
万元活鞭打鸳鸯
临河镇上有对小夫妻,男的叫田信儿,女的叫黄彩芹,他们结婚五年整,可到现在仍没个“接班人”。俗话说:女人不开怀,出门头难抬。夫妻俩为此顾不上害羞,上大医院做了次检查。医生断定信儿患有“阳痿”,以后尽管吃药打针,可信儿那“阳物”始终精神不起来。
谁曾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阴。最近,信儿得了件能治“阳痿”的宝贝!啥宝贝?说来话长……
黄彩芹有个在外面跑了一辈子穷腿的远房大伯,姓“田”。一年前,田大伯叶落归根回到了临河镇。彩芹见老人无儿无女,没人照料,就把他接回家,管吃管喝,还腾出间房子给他住下。
谁知过了端午,田大伯不幸得了绝症,病得起不了炕,彩芹送汤送水,端屎倒尿,像服侍亲爹一般。信儿既心疼那几个钱,又怕人死在家里不吉利,就放出话来要赶老人走。彩芹比今论古好说歹说,总算捏着鼻子留下了田大伯。
有一天,田大伯忽然又吃又喝,脸色红润光泽。彩芹听人说过,这叫“回光返照”,就忙让信儿照看着,自己一路小跑去请医生。这时,田大伯强打起精神,在炕头席片子下面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个大铜钥匙,指着一个破皮箱,让信儿帮他打开,拨开上面破旧衣服,从里面抱出个二尺多长的小皮匣子……
信儿见他摸摸索索,心里有些发急,便想上前帮忙,田大伯摇摇头,又从腰带上解下个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个小钥匙,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个红布包,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层棉纸,撕开棉纸,里面是一层油纸,打开油纸,里面露出一个一尺半长,有大拇指粗,盘了一个弯,暗红色的,形似长虫的东西。
田大伯挣扎着指着这东西说:“我年轻时,走南闯北,一年路经长白山,救了一个猎人的命,猎人为感谢我救命之恩,把这稀有之物送给我了。这东西叫虎鞭,就是雄老虎的生殖器,是一味名贵药材。据说,吃了它能返老还童,特别专治男子的阳痿早泄,阳事不举……这可是个稀有之物,我再穷也没舍得卖呀。”说完,把东西给了信儿。
信儿把那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有点不相信,田大伯也不多解释,从腰带上取下小刀,从虎鞭头上削下一小片,用火柴烧成灰,再用一只玻璃杯盛满清水,把灰放在水面上,顿时只见一条鲜红的血线,直坠杯底,扬起一股血丝,像蛇头一样一颤一抖。做完这一切,田大伯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看清楚了,这可是条活鞭,它价值万元呀……”
待彩芹喊来医生,田大伯已经两脚一蹬断了气。
第二天,信儿两口子马不停蹄地忙了一天丧事,天刚黑便躺进了被窝。信儿想起那事,兴奋得睡不着,他推醒彩芹,说:“我发财了!”说着,把田大伯送虎鞭的事说了一遍。
彩芹听了,一滚钻进信儿的被窝:“阿弥陀佛,这下你的病可该治好了!”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宿话,彩芹心细,她嘱咐信儿明早去中医院问问老中医,别鸭吃砻糠弄个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一早,信儿把虎鞭放进黑提包里,高高兴兴地推车出门。彩芹知道信儿脾气,不放心地追出来告诫道:“记着,那东西再贵咱也不卖!”
没到吃午饭光景,信儿满面红光地回来了,彩芹正在揉面,听到铃声,手也没洗,便迎了出来。她未曾开口先红脸:“问了吗?”“问了!”“真不真?”“真!”“咋个用法?”“唉,在药材公司遇见个‘缠磨头’,非缠着要买,结果没顾上问。”
彩芹一听这话,惊出一身冷汗,声音都变了:“怎么,你卖了?”“没和你商量,我咋敢。”彩芹这才放了心,这些年,背转人她可没少抹眼泪,跟了个半男不女的汉子,老觉得在人前矮了半截,见人家抱着娃娃走娘家,眼睛红得滴出血来。所以如今得了虎鞭,就像见了命根一样,她见信儿没问医生怎么服法,一时火起,把手一洗,骑车出门上了县城。
傍晚,彩芹回来了,兴冲冲地对信儿嚷道:“我问了一位老中医,他说用虎鞭泡酒,百日之后每日饭后饮三杯,不消半个月,准好!”说到这里,她看了信儿一眼,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信儿低着个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上去推了一巴掌:“怎么啦?”信儿低声说:“上午那个‘缠磨头’又找上门来,非买不可。”“你,你卖了?”信儿没敢看彩芹,从抽屉里拿出两叠崭新的“大团结”,摆到桌上。彩芹如同晴天炸响一个霹雳,顿时脸色煞白。她用手一拨拉,钱撒了一地:“说,那人现在住哪儿啦?”信儿从没见彩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老实回答:“住在东风旅社,姓甘……”彩芹听到这里,大步迈出了门。信儿看她神色不对,怕出什么意外,忙追出来喊,可彩芹头也不回,骑上车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公路上。
天慢慢黑了下来,信儿在镇子路口上站得双腿发酸,自行车在大路上一辆辆闪过,可单单不见彩芹的身影。他实在忍不住了,顶着星星朝城里赶。
信儿赶到东风旅社,见了服务员就问:“二楼的老甘在吗?”服务员说:“他已经走了。”信儿大吃一惊,忙又问:“你可见到有个青年妇女来找他?”服务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你是她什么人?”信儿一阵心慌,随口撒了个谎:“我,我是她哥哥。”“噢,”服务员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那个妇女留下的,说有人找她,让转交……”服务员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她还留下一辆自行车,放在存车处。”
信儿接过信与钥匙,浑身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他好不容易使自己镇定下来,把信封撕开,上面这样写着:
信儿:
我跟姓甘的走了,你守着那叠钱做“万元户”吧!
别怨我无情无义,都怨你把钱看得太重。人家姓甘的也有“那种病”,因此30岁了没寻下媳妇,他舍得花一万五千元买……你呢?我咬牙狠心断了五年夫妻情分,别再找我!
彩芹
信儿看完信,人一下子瘫在地上。
(李光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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