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事人从来不提的事,暗里说不定便有隐情,如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也太不识时务了。
纠结到最后只能用石头剪刀布一决胜负,四个家伙参与其中,最后输出一个弋之来。
晚上,弋之扭扭捏捏来到小崂山面前,在后面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长,你不是本地人吗?为什么从不回家?你受伤了,我们也没见过你的家人。”
小崂山本来正在吃西瓜球,被弋之问的差点将牙签插到冰块上,“我家?”
他又看了眼边上看似各自忙碌实则都竖着耳朵的家伙,眉毛微挑,冲弋之招手,“既然你问了,来来来,你坐过来,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举着臂力棒的官长铭不高兴了,“老道!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是谁在住院期间给你把屎把尿的?”
小崂山嘿嘿笑道:“就知道是你这小兔崽子撺掇弋之来探我的底细!哼!”
官长铭放下臂力棒,也嘿嘿笑着坐到小崂山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兜住他脖子一阵晃,“知我者莫若小崂山也!”
小崂山拍开他的手,笑骂,“小崂山这名字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官长铭笑着又去揽他脖子,小崂山没辙,掐着官长铭满是精肉的胳膊,投降道:“好好好!明天我就带你们去我家!满足你们的好奇心!真是一群小鬼!”
第二天一早,官长铭早早起床做准备,买了一袋零食一袋水果存进房车冰柜,又给弋之炽雨分别置办了两顶遮阳帽,还想让言二和自己去推个头,就差集体焚香沐浴斋戒三日。
最好气的是他不知从哪弄来只尖叫鸡,握在手里噢一声,他便哈哈哈笑一阵,也不知道笑点贡献给谁了,似乎能一直反复笑下去。
睡在客厅沙发的小崂山被闹了一早上,气地直蹬腿,“官长铭!你是小学生吗?咱们又不是去秋游,你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了!”
官长铭见他醒了,更高兴,不由分说抓去洗漱换衣服,最后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两块草莓酱吐司,扛着就往车上扔。
这一扔,小崂山彻底醒了。
他嚼两下吐司喝一口奶,问官长铭,“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要去你家做客啊。”
“去我家做客有什么好开心的?”
“因为那是你家嘛。”
“所以我家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是你家当然就开心啦。”
“……”
弋之目睹他们的聊天经过,为他们的周而复始和自得其乐深感迷茫。
按照小崂山的指示,言二在绕过几条街后终于停下车子,他说:“这里面的路太窄,车子进不去,我们步行吧。”
官长铭从冰柜里提出早上买好的水果,率先走出去。
小崂山的家住在一条深巷里,他们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一处院墙前,言二左右张望,发现周围静悄悄没什么烟火气,他退到人后,低声对弋之说:“这儿不太对劲。”
弋之也疑惑,“对啊,好像附近没什么人。”
小崂山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从道袍里掏出一把陈旧的钥匙,用来打开院门上同样陈旧的老锁,咔哒,锁开了,小崂山说:“别想了,这周围确实没住什么人。”
言二问:“为什么?”
小崂山推开铁门,老门发出嘎吱嘎吱连声响,“因为这儿曾经是一座鬼屋。”
“哈?”官长铭吃惊地张大嘴。
铁门里是一方小小露天院落,墙脚搁着几把已经长出绿苔的腐朽凳子,紧挨着墙身的地方有一株歪七扭八的桂花树,枝干枯瘦,枝叶勉强撑出一小片绿荫。
院子后是一栋老式的两层自建房,窗外都没有装防盗网,有一两扇窗玻璃还是空的。房子大门是敞开的,昏暗的客厅里只有几张老桌椅,墙上也贴着几张旧图画和旧奖状,此外空无一物。
至此,谁都看得出这是间久不居人的空屋。
“老道,”言二指着墙上小学阶段的旧奖状,哭笑不得,“这是你的真名?你也不怕欺师灭祖?”
官长铭等闻言就要凑过来看名字,小崂山快他们一步,一把摘下墙上奖状,折起来塞进袍子,谁也不让看。
唯一知道真相的言二笑得一脸诡谲。
小崂山忙又是作揖又是告饶,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许久,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协定。
“老道,你不会是为了隐瞒自己真实信息,带我们闯空门了吧?这谁家房子?”官长铭瞎逛间又看到几间空屋,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这真是你家?那你家人呢?都去哪儿了?”
“我父母早逝,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小崂山边说边往各房里踱,神情坦然,没什么拘谨和在意的,“我也没什么亲戚,离家后更少回来,这儿就荒废了。”
官长铭提着那袋登门做客用的水果,有一秒觉得累得要死,下一刻又挽起袖子问:“那这儿的水还供应吗?既然来了,咱们就坐坐,喂,厨房在哪儿?我去把水果洗了,咱们分分吃了吧。”
小崂山给他指了厨房位置,自己捡块破布擦擦桌子,邀请弋之和言二入座,“将就坐会儿吧。”他又转向炽雨,笑道,“没多余的椅子了,要劳累你站着了。”
炽雨摇头,“我没形体,飘着就行。”
言二想起小崂山说这儿是鬼屋,问起缘由。
弋之也问:“是不是因为这栋房子的缘故,所以你才走上道士的路?”
“倒不是因为这栋房子。”小崂山说,“是因为一个孩子。”
“孩子?”弋之奇怪。
小崂山深吸一口气,回想自己过往,忍不住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当时具体几岁已经记不起来了,可能还没上小学。有一年,我父母带我去乡下,当地正好有个亲戚的孩子夭折,在办葬礼。那孩子先天体弱,从出生开始就没少吃药打针上医院,即使悉心照顾,也没能活过四岁。”
官长铭拿着几个苹果回来了,一边分给大家,一边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遇见他了呀。”小崂山啃下块苹果,咔嚓咔嚓咬几口,“那孩子很安静很腼腆,一直喊我哥哥,求我带他玩,我见他可怜,那几天就带他上山采桑果下溪摸小鱼,他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言二已经听明白了,“你被那孩子的鬼魂缠上了。”
“可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小崂山苦笑道,“只觉得既然对方把我当哥哥,我就应该照顾他。”
“后来他就和你一起回来,住进了这栋房子?”弋之问。
“嗯。”小崂山点头,“我和他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开始的时候都挺好,我是独子,父母工作辛苦,与其说是我陪他,不如说是他陪我,我们一起看书聊天做游戏,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好。”小崂山说,“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身体渐渐不行了,常常生病,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问题根源,只能一直拖着。”
这回没人打断他,大家都静静听他讲述下文。
“小孩嘛,身体难免虚弱,容易被很多东西趁虚而入。”小崂山说,“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让我落下病根,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尽人意不是吗?等到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时,他为了救我,自己离开了。那些年我一直在长大,可他永远只有离世时的四岁模样,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我玩。”
“所以你后来就做了道士?”官长铭问。
小崂山说:“是啊,那孩子在我身上种下了因,我便结出这样的果,顺其自然。况且,我也在尝试寻找那个孩子投胎后的现世,如果有机会,我想再好好看看他。”
“你在找他的转世?”弋之眼前亮起,像是寻到知音,“我也在找我父母的转世。”
“哦?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弋之无奈苦笑,“我先前被关了一千年,这不是刚放出来吗?等我完成和言二的约定后,我就会启程继续寻找他们!我要完成他们前世未尽的姻缘,让他们幸福!”
弋之踌躇满志,小崂山却偷偷瞥言二一眼,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心里暗叹年轻人最容易被情感羁绊,便对弋之说:“我们活在现世,比起过去的人,还是要更加珍惜眼前的人啊。”
弋之却不明所以,单纯地点头附和,“那是当然的啊。”
小崂山心里啼笑皆非,面上却摆出街边出摊时糊弄群众的高深莫测脸,“至于轮回转世的人,若有姻缘,他们自己便会重逢,若没有姻缘,就不要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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