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牙!跟照妖镜似的!”他推了把官长铭,“去,把老道叫来!”
弋之扑哧一笑。
已经偷听许久的小崂山从车上探出头,嘿嘿笑,“找我?”
言二往背后一挠,拎出小乞丐,“你是行家,给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小崂山漫不经心扫过去,“就是一普通小鬼啊。”
小乞丐悄悄抬头,迅速瞟了小崂山一眼,这眼神却被小崂山捕捉到,他呵地一笑,“眼睛挺亮。”
他又问:“小姑娘,你家住哪儿?为何而死?怎么不去地府报道?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他每提出一个问题,小乞丐都用力摇头,到最后,她可怜兮兮一捂脸,哽咽道:“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乞丐的声音是个清亮悦耳的女声,很干净,哭起来既委屈又惶恐,两三小步又重新退到言二身后,揪着他衣服再也不松手。
官长铭悄悄挪到弋之身旁,压低声笑道:“你管管言二的桃花,招完人类招妖怪,现在又招女鬼,这是要上天入地啊。”
弋之憋着笑踩他一脚,“你不也招女鬼吗?”
“我和炽雨不一样。”官长铭拿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个爱心,得意道,“我们那是心心相印。”
炽雨悄无声息飘在他身后,冷不丁冒了句,“我是鬼,没有心,你那充其量只能叫心相印。”
正闲聊,江淙雁提着一袋面包跑回来,把小乞丐拉进车里桌旁,笑道:“挑你喜欢的吃!”
小乞丐直勾勾盯住那袋摊开的新鲜面包,垂涎三尺却不敢造次。
江淙雁见状,直接塞了个面包到她手上,“我知道你能拿也能吃,这都是自己人,你别怕!”
小乞丐瞪圆眼睛看了江淙雁几秒,再也顾不得许多,低头剥开包装纸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车门口,言二问弋之,“鬼也会饿成她那样吗?”
他们和炽雨一起生活这么久,炽雨从没喊过饿,一日三餐除了感兴趣的食物会动两筷子,也基本没张过口。
弋之说:“饿成这样,八成刚死不久,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生和死的界限。”
小崂山点头赞同,“她这样的,可能连头七都还没过。就不知道是谁家孩子,年纪这么小去世,父母该多伤心。”
“那等会儿怎么办?”官长铭问,“江淙雁演完偶像剧男主角可就拍拍屁股回家了,女主角怎么办?”
“最好是找到她的家,完成头七仪式,顺顺畅畅送她进地府,有名有姓不做孤魂野鬼,对她才好。”小崂山提议,“要不就好人做到底,留她两天,查查她的身世。”
言二皱眉,却没说什么。
弋之并无异议。
这事便被敲定下来。
晚上回到家,言二进门第一件事便要求小乞丐把自己洗干净,弋之想拿自己衣服给她换,可尺码小了,她正郁闷,背后小乞丐唯唯诺诺地告诉言二,说自己可以穿他的旧衣服。
弋之回头,本来挺坦荡无谓的心开始不乐意了。
言二则一脸漠然,“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说完,他脱掉自己的外套,直接塞进洗衣机,坚决不借。
气氛有些尴尬,官长铭赶紧把小乞丐推进卫生间,“你等会儿就穿我的吧,我没洁癖。你好好洗,洗干净了再出来!”
卫生间门合上,官长铭跑到言二面前,啼笑皆非道:“祖宗,今天那些高中生妹妹还夸你彬彬有礼是个绅士呢。”
言二冷哼,“她们是我顾客,她又不是。”
“你这是种族歧视啊。”官长铭揽过弋之,指着她头顶振振有词,“弋之以前也不是你上帝,你怎么没这么对她?”
言二拍掉官长铭搭在弋之肩膀上的手,将她搂到自己身边,“别拿弋之瞎比,没可比性。”
“哎哟!就是搞特殊!”官长铭嗤之以鼻,却又忍不住笑,还踢踢弋之的脚,冲她挤眉弄眼。
弋之边笑边往言二身后躲,官长铭追着要笑话她,言二便替她拦截,三个人闹成一团,像群没长大的孩子。
卫生间的门在足足四十分钟后才打开,小乞丐穿着炽雨给她递进去的干净衣服,披散着一头半湿的黑发,腼腆步入客厅。
沙发上的小崂山抬眼一看,笑道:“不错,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
官长铭偷偷和炽雨说:“比眉清目秀还好看啊。”炽雨瞪他一眼,他立即改口,“姿色平庸,小江都比她好看。”
家里就两个房间,客厅还有小崂山,小乞丐理所当然睡进了弋之那屋,和她共用一张床。
熄灯后,炽雨钻进衣柜,没了踪影。小乞丐小心翼翼碰碰弋之指头,轻声问:“你是不是很厉害?”
弋之侧身面朝小乞丐,发现即便在黑暗中,这女孩的瞳孔也亮得惊人。“怎么了吗?”她问。
小乞丐犹豫稍许,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生前的记忆吗?道长说正常人不会这样。”
弋之想了想,坦诚道:“灵体没有病患,你会失忆,可能是生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让你不愿想起自己在世时的一切。”
小乞丐若有所思,“只要有不愿想起的事,就会失忆吗?”
“也不能这么绝对。”弋之为难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那你呢?你记得过去所有事情吗?”
“我……”弋之苦笑,想起自己刚化妖时那百年混乱的记忆,“我也有不记得的事。”
小崂山之所以留下来,是为了调查火烧万妖冢的真相,对此,弋之也一直四处调查,想找出那天在山火里见到的熟悉身影,可惜当时事态紧急,妖怪们多忙于逃命,都没留意火起的经过。
“你上次怀疑的是那位堕落的河神吧?”第二天早上,言二和官长铭照例去花市进鲜花,家里只剩他们几个,小崂山问弋之,“有没有什么证据指向他?”
“没有。”弋之说,“他原先是河神,地位能力都远远超出我们,他如果有心隐瞒,是能瞒得住所有妖怪的。”
提起这位堕落河神,炽雨的印象只有他托人送给弋之的那把油纸伞,“要说他对万妖冢心存怨恨,也解释得通,毕竟正是万妖冢害得他和心爱之人分隔千年吧。”
弋之点头,纠结道:“如果说我是闹乌龙进的万妖冢,河神又是为什么呢?他都能从神堕妖了,怎么也不像是会答应人类契约的性格啊,那他又是为什么被关进万妖冢?他喜欢的是女鬼,又不像灰狼喜欢人类女子,想不明白……”
“我们之中就你认识他,连你都想不明白,我们更别指望了。”小崂山以手托腮,无奈道,“我本来以为万妖冢的妖怪们已经不会酿成大患,这才想走的,结果这位河神大人又不甘寂寞来闹事了,愁啊。”
弋之也捧住自己的脸,沮丧道:“这位河神大人性格捉摸不定,什么正邪黑白都不在乎,完全就是走火入魔。以前在万妖冢,大家对他都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我偶尔能和他说几句话,也算君子之交淡如水吧。一想到要和他为敌,我就头疼。”
她和小崂山异口同声叹气,炽雨飘到他们身边入座,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卧室门突然打开,还不习惯自己灵体的小乞丐女鬼蹑手蹑脚走出来,见到弋之,眼里顿时亮起希望,“太好了,你们还在。”
炽雨不喜欢这小乞丐,见她来了,径直飘入天花板,消失不见。
弋之问小乞丐,“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肚子饿吗?给你留了两个肉包。”
小乞丐走到弋之身边,紧紧挨着她坐下,惶惶凄声道:“我做了个噩梦,醒来见你不在,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弋之轻笑,摸摸小乞丐的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会走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小乞丐认真问。
小崂山为这用词笑出声。
言二和官长铭进货回来后,一家子便张罗着去广场营业,小乞丐不能独自留在家里,就只能随他们一起出发。临走前,弋之进卧室找小乞丐,却见她从角落里拿出那柄油纸伞,好奇地上下抚摸。
看到弋之,小乞丐受惊似的放下伞,慌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好奇……我保证再也不乱动你东西了,你别生气。”
弋之瞥了油纸伞一眼,微笑道:“我没生气,出来吧,该走了。”
去到广场,早晨的生意最为清淡,只有附近商店里的女老板打招呼似的买了几支花。中午时江淙雁特意赶过来,见到洗干净换了身衣服的小乞丐,惊得以为自己认错人。
“这是她?”江淙雁不敢上前,扯扯官长铭,悄声问。
官长铭笑道:“是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对人了?”
江淙雁撇嘴,不屑道:“她要是一开始就这模样,再跟我十条街我都懒得理她,更不可能把她往你们这儿带。”
官长铭哟呵一声,奇怪道:“为什么呀?”
江淙雁嗤笑,“红颜祸水啊!”
小崂山啃着个煎饼溜达过来,对江淙雁说:“我昨晚在县城一带问过了,没有什么年轻姑娘早逝的人家,估计范围得扩大,往附近乡镇再找找,但我和弋之还有万妖冢的火灾要查,要不这事就交给你,你捡回来的人,总得亲手送走吧。”
江淙雁不假思索答应,随后又问:“你们确定她刚死不久吗?鬼一死就停止生长了,只要不入轮回千百万年都长那样,万一她已经死了很久呢,那不是大海捞针?”
小崂山抿抿嘴,“这我哪知道,老鬼和新鬼差就差在气质和能耐上,气质可以遮掩,能耐更可以不显露,不像妖怪物种分明,妖力悬殊,基本瞒不住。”
江淙雁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看驾驶顶床上睡得人畜无害的弋之,好奇道:“那你们说,两千年的妖和两千年的鬼,谁厉害?”
官长铭被挑起好奇心,“弋之吧,只要对手不是人,我还没见过比弋之厉害的。”
江淙雁看向小崂山,更期待他的答案。
小崂山沉思道:“妖和鬼不一样,妖是活着的,鬼是死了的,两千年都不肯入轮回的鬼,这得心存多大执念啊?碰上这种鬼,不宜正面冲突。”
结果还是没比出个所以然,江淙雁摆摆手,就回家吃午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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