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雅亲抚着我，忽然坐直了身子，看我愁容满面，他说：“女孩，没事的，别操心，会有办法的。没有钱也会有办法，这都是上帝的旨意。我当年在哈佛，和一个漂亮极了的女孩相见，当天我身无分文。”看到我脸上流露出不快，他说：“女孩放心，我和她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去洛杉矶的一家高档餐厅吃了顿饭。女孩点的单，那一桌起码几百美元，可我当时身无分文，真的，身无分文。眼看着要结束了，侍者等候在一旁，我这才装作去洗手间，然后找到老板，告诉他我是个作家，没想到这一桌吃了这么多，我会来付这笔钱，但是今天没有钱。如果相信我，请高抬贵手在美女面前给我一个面子。”“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我刚出版的小说送给他。也许是文学的力量打动了他，也许他也曾经是个文学爱好者，他很大度地挥手放行，还对我说他从前也有过类似的难堪，他相信一个作家的承诺。可是后来我一直没钱，欠餐馆的那笔钱再没有还过，几次去洛杉矶，宁愿绕道也不从餐馆门前经过。”赖雅说着，得意地哈哈大笑，我也感到很好笑，有可能，他连我的堕胎的钱也要赊欠吧，我这样想。
第二天回到了文艺营，我收到了他的求爱信。尽管他已口头向我求婚，但是收到他这封求爱信我仍然十分感动。那一刻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真的，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一点我从来不加掩饰。但是面对赖雅，我的爱算得上伟大而无私。我愿意倾其所有来帮助他，以身相许当然更不算什么，所有的一切付出，都是源自于我爱他。和他在一起，我是个最幸福的女人，生活上的困扰根本不算什么。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他给我的快乐，也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伊琳夫人看到我，说我的延期申请被婉拒，因为早已安排好别的艺术家入住，一年后我可以再次向他们提出申请。这也是我意料中的结局，我谢过了她，准备到期就搬离文艺营。我已经够幸福的了，在这里幸遇赖雅，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一边写着我的小说，一边收拾行李。而赖雅的另一封信也到了，他告诉我，他申请的位于纽约州北部的耶多文艺营的请求得到批准，但是时间上只有短短的六个礼拜，而且马上就要前往，否则，申请作废。他的计划是我如果能在这里续住，那他到时会来接我。如果我马上就要离开文艺营，那就到彼得堡租一个假期分时公寓，然后等他结束耶多文艺营的创作后，我们在彼得堡相聚。我虽然觉得这样一来，时间拖得太长了点，但是也没有办法。我看得到他的犹豫，因为在信的末尾他说：“要是生个小赖雅倒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可惜，我们真是相见恨晚，我已进入晚年，太晚了些，太晚了些。”他是这样认为，我也是这样认为。但这只是一瞬间糊涂的想法，这样的事不可能成为现实，因为我们面对的现实实在残酷，容不得我们半点浪漫。
我没有给他写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萨拉托加小镇，又不知道耶多文艺营的地址。离开这里后我搭乘灰狗巴士来到彼得堡，先在汽车旅馆住下，然后联系到了炎樱。炎樱已经离开了维克多，目前正在单身。当然，她和George相处得挺好。得知我怀孕了，她难以置信，然后她专程从纽约过来看我。看着我的腰身，她说：“根本看不出来，一点也看不出来。”其实我让她看时是吸了一口气的，如果放松身体，很明显可以看到腹部有微微的隆起，只是微微的隆起。
炎樱陪我吃了饭后就离开了，好在这时候我对美国比较熟悉，我并不急，因为赖雅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何况汽车旅馆并不贵。我笃定地整理着我的东西，然后在赖雅快结束在耶多文艺营的创作时，我通过中介租了一个季节公寓。那时候是八月，正是彼得堡最美的季节，许多主人外出度假，他们把房间稍稍整理一下用来出租，我和赖雅就住进了这样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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