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雅却偏要去:“走吧,女孩。”他已经换好鞋子,看来他起码不会马上瘫倒,这是我一块心病。但是现在我也只是得过且过,有什么办法呢?我正在考虑换不换衣裳和他去看脱衣舞,炎樱却在外面大叫起来:“张爱,张爱——”炎樱来了,我赶紧上前打开门,她冲进来抱着我:“张爱,张爱,又见面了。亲一下,亲一下。”她像发神经似的叫着,然后说:“我还给你带来一位好好男人,他不肯见人的。我一定拖着他来,我说你不见我不要紧,但是你不能不见张爱。”
外面楼道黑洞洞的,炎樱回头大叫:“George,George?”George慢了半拍才从黑洞洞的楼道口出现,他个子不太高,比较瘦,脸色是淡红的,好像是刚刚掉了疤的伤口才长出的嫩肉,就是那种新鲜的淡红色,他也略显羞怯。炎樱将他往我面前一推:“看好了看好了,就是他了。再不会离婚了,决不会离。”George不好意思地向我和赖雅分别点头致意,我也向他点头,他看上去要比炎樱年轻好几岁。
这个下午基本是炎樱在唱独角戏,我们四个人围着沙发聊天。炎樱手舞足蹈地说着她这几年在美国的经历,原来我才发现她竟然有那么多的事瞒着我,比如几次堕胎,比如早在我来美国前很多年她就认识了George。但那个时候George还在读书,完全是个害羞的小男生,现在似乎也是。天知道这个从情海中趟过来的老女人是怎样骗了这个纯情的小男生。我也不便问她,只是给她往杯子里一遍一遍地续咖啡。等她嘴巴说到发木了,停下来喝水时,我看了赖雅一眼,赖雅破天荒地机灵起来,撑起他那庞大的身躯,说:“出去吃饭。”
一路上赖雅走得很慢,我在后面忧心忡忡,对未来我越来越担忧,经济上的压力永远让我恐慌。炎樱看不出我的心思,她没心没肺地唠叨了一下午,临分手时,她似乎心有不甘:“你不留我住宿吗,张爱?”我感到无话可说,现如今我和她都是有夫之妇,还能像当年那样同床共枕吗?我装作没有听到。她在背后用上海话说:“侬好狠心。”我想笑,却掩住嘴快步走开。她在后面追上来:“这个给你的,张爱,张爱——”我回头看她,她手里拿着一条鹅绒黑的围巾追上来,那是一条别致的围巾,既不是长的,也不是方的,而是不规则的形状,上面印着一排排字母。我很喜欢这条围巾,我有很多条围巾,却没有一条黑色的围巾。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炎樱能买到让我满意的围巾,换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包括爱丽斯或邝文美,炎樱是无法替代的。可能,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我们回到家,收到宋淇的一份电报,署名是“林以亮”这个名字,我很陌生。后来想了老半天才联系到电报内容,认出了是宋淇,林以亮才是他的本名。宋淇在电报中要我给他的公司再做两部电影,二十天以后就要。我正好有个《人财两得》的构思,当天晚上就开始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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