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听到王仲的这种言论,夫子钱穆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看着他那种似乎就要气急败坏的模样,王仲不由得一笑说道。
“这就是你一直在京师,没哟出去到各地走走,不明白如今的官场的表现,如果这一次我出去查案,你也一起去的话,恐怕比我还要笃定这是一次可以计入史册的风潮,只要参与其中的人,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属于痴人说梦。唯一可以给这次风潮定性,并且结束他的人,不是臣子,而是皇帝。”
“只不过出去走了一趟,你就会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夫子钱穆表示自己不信。
“那我就给你详细说说。你就知道了。”
“正要洗耳恭听高论。”
夫子钱穆气鼓鼓的说道。
“我这次出京,你也知道的,为的是户部发生的诈骗案子,其中出头的煮饭是一位号称自己是前朝举人的姓马的家伙,事实证明他不过是冒名而已,但是当时我们并不知晓,所以,也就需要渠道他的路引之上的原籍去查勘一番。他的路引在五城兵马司有过记录,说是在湖广承宣布政司的德安府云梦县,可他有着举人功名,所以,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湖广学政衙门,到了之后,才发现,他属于贵州承宣布政司寄籍于湖广德安府云梦县,就是他的举人功名也是在贵州承宣布政司获取的,可如今贵州那里的镇远府确实正在叛乱之中,即便去了,也是绝对的无功而返,不说路途遥远,他已经寄籍湖广,贵州那里,根本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我们直奔云梦,到了之后,才发觉云梦知县已经自缢身亡,代替他的是德安府的一名推官。“
“呵呵,有意思吧,我们不说是兵贵神速,最起码耽误不多,而对方居然掐着脉络,直接来个绝户计,让你无从下手,只不过既然来到云梦一趟,不得不去看看他的籍贯所在,谁知道,就在一年以前,那个地方遭了盗贼,鸡犬不留,根本没有剩下一个活人,当然也不是没有,马举人就由于在外经商,未曾遇害,还回到这里给族人收尸建坟,树立的墓碑,也有着一年之久的痕迹,不会有假。只不过,跟随我一同前往的銮仪卫都是军中精锐斥候出身,看出灭门屠村的痕迹中有着军中器械的遗存。”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一些东西已经浮现在我们眼前,寄籍冒籍,没有官府协助可能么?灭门屠村大案更是如此,武昌府承宣布政司衙门都没有一丝的风声,以为马家庄依旧存在,但是在德安府当地,确实已经结案,盗贼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被考到问斩,大案结案。想想看,湖广承宣布政司都不知道的案子会有刑部复核么?可明明大景规制,杀人重案没有刑部复核,那个敢于私设法场?可德安府就是这么做了。”
“回转德安府,取得当时案卷之后,在已经死亡的直接证人的关系中,找到了和他关系密切的在当地被叫做张四爷的混混那里,不用太多的手段,就牵出了他的叔叔德安府巡检司的巡检张守业,在他那里得知,当时屠村灭门大案发生之时,有着漕运使衙门的书办,找到他寻求通融,运军损失了漕粮,需要补充,就在德安府云梦县。这个时候,不用我说,你也会觉得漕运使衙门的书办就是关键。”
“可是等我们再一次到了武昌府,那个书办居然已经失踪,在他的同僚那里得知他和一个半掩门走得相当的密切,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两名杀手不但杀了那个半掩门一家几口,就连马家车行的掌柜的尸体也在其中,不顾当场的痕迹表明,还有一人估计就是马举人跟着杀手离开了。”
“到了这个地步,牵扯其中的,就有了两个布政司,一处漕运使,学政等衙门,如果算上间接地存在,户部掌管户籍黄册,礼部那里有着功名案底,这位马举人是如何堂而皇之的有打贵州中转一番,成为一位举人的?细细想来,惊恐若思。”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查勘破案的事情了,之哈回京师面君请求。幸好的是,天子也知道没有霹雳手段,极难查清这一团乱麻,所以,就开恩让我交卸了差事,有拱卫司接手。但在我离开皇宫之后,没有几天,就感觉有人跟踪与我,所以才有了以身作饵,钓出杀手侥幸破了如此大案。”
“既然破案,我又有伤在身,自然清闲许多。清闲之时,回想这般经历,遇着一个明悟所得,前朝败亡,真的之时一位胡作非为的皇帝所导致的?就没有那些在朝中为官的家伙的责任?文恬武嬉,贪腐遍地,恐怕才是那位不得不发动北伐,树立威信,回身过来,携带威严重整朝廷的想法路数。但不过他的设想虽好,确实不能实现,毕竟他的手下,北伐只是所用的也都是一班贪官污吏,一个个只是看中自己的利益,没有一丝一毫的公心社稷。所以,他才大败而回,都输他要是能够继续振作起来,未必没有回天之力,而他却躲在深宫,寻欢作乐,不问朝事,以至于朝局败坏,无以复加,该酿成一场乱世,改朝换代。“
“但是,仔细一想,天子不问朝事,岂不是朝中重臣得以一展抱负之时?不但无人掣肘,也算是大权在握。可你们看看,那些所谓的重臣们做了什么?终日里长吁短叹,无所事事,推诿与人,不思己过,就连自己职责分内的事情也撂在一边,只管尸位素餐,高谈阔论,臧否他人得失。岂不知这等无耻之人,才是前朝亡国的罪魁祸根。“
“如今大景建立,人才凋零,不得已之下,大肆使用前朝旧人,他们依旧如故,故态复萌,贪污腐化,上下勾结,把偌大一个朝廷当做自己菜地,予求予取,胆子之大,无以复加。在他们之中,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归根结底一个字,私。都是自私,没有公义。而且一个个急功近利,根本是肆无忌惮,都在认为,天子又如何?法不责众。”
“这才是他们在前朝逼得滑腻不得不行险一搏的有力法宝。不过,由于乱世刚过,所以,他们感觉自己的实力不够雄厚,不足以对抗皇帝,所以采集于扩充实力。这次恩科,本来天子降下恩德,普天同庆,却被他们当做扩充自己实力的手段,但是,要知道,他们自以为强大,但却忘记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即便是都是前朝旧官吏,一样也有南北分歧,除此以外,同年,同乡,座师,这是官场三大关联纽带,你要扩充实力,战局座师,同乡,同年三样,不留他人一丝余地,独食不肥,看似甘美,却如同毒药一般,没有他人幕后指使,真的以为举人们会有着如此有效,正中要害的风潮么?我估计,这会的刘三省一定在家中自省,懊悔不已。但是,他还忘记了一点,注定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这把米的大小,就看天子的心思了。“
“那些举人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而是已经有了做官资格的存在,说得实际一些,明白一些,这场风潮,就是官员之间的纷争搏斗而已,除了地位超然崇高的天子,会有这什么人可以作为裁决者?可笑许多人还尤自不知,懵懵懂懂的往里冲,德不配位必有大祸,我是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和德行,还是在家闭门养病比较好。冲上去的人,祝愿他们求仁得仁,一路顺风。阿弥陀福。”
说道最后,王仲居然破天荒的口中念诵一声佛号,不知道死慈悲还是悲哀,反正他的一番话,到是震惊了夫子钱穆。
他本就会前朝旧官吏,许多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没有想到而已,今天听到王仲的解说,自然明白,虽然不是全然都是在理,但是最起码许多地方和他的经历相吻合。
前朝贪腐,这不用说,都市公认的存在,而今大景使用的太多前朝旧官吏,就会因为换了皇帝而让他们换了心肠?这样说来,鬼都不信。在前朝,皇帝万事不管,大权在握,你都做的改朝换代,天下大乱,到了这个时候,前朝重臣的名号值得炫耀?
至于说,天子用你,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得不而已,否则不能安众多旧官吏的心,真要把自己当做必不可缺的存在,那就是猪油蒙了心,痴心妄想了。而且居然会在千秋万寿节的前夕,搞出如此的风潮,满目疮痍,看来那位三省大人,过往的三省都白活了不是么?
这是第一次钱穆这样看刘三省,但却悲哀的觉得,这位过去他尊敬大儒恐怕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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