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楚天元的话惊醒了遐想的她。

    “如此关键时刻，你还在走神。”楚天元的脸上写满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设计出这等机关非人力所能，必定是天界诸神，天界封印三神兽于莱芜守护炽天，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

    倾歌担心楚天元看出她的端倪，他提起天城的建造者正好可以岔开话题，倾歌连忙接下话来，“天界见我们有难，应该会伸出援手啊。”

    “你以为这机关防的是谁？”楚天元说到，“天帝已下达法旨，此次事件他们不会插手。”

    “可您是炽天转世，说起来天帝大神不可能不管，再说了……”倾歌的声音轻了下去，“天界九公主不是很……很爱慕您的嘛……”

    楚天元一个目箭扫去，倾歌在他赤祼祼的威胁之下不得不从良，“弟子错了，我神通广大的师父才不需要九公主帮忙。”

    楚天元听后点点头，以示满意。

    墙体仍在增加，再后来他们的空间只有丈余，空间越小，他们生还的可能越低，倾歌再也端不出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急得眼泪直流，慌乱地说，“这样下去我们会死，师父您快说怎么办？弟子不想师父死，您快说有什么办法，只要能让您活着，弟子死而无憾。”

    楚天元和她的距离不过寸许，她仰着脸面，他只需要淡淡地垂眸，就能将她脸上的所有思绪收入眼底。这个向来被他“漠视”的徒弟依旧是一脸的单纯痴傻，哪怕知道他曾经的所做，不公的对待，她的初心仍未改变，是他太过敏感，怕她控制不了自己，总是把她往坏处想，冤枉她伤害她。

    他甚至不敢对她直视太久，怕她的天真对比出他多疑的丑陋。启蜃说过，将有新的变数发生，而在楚天元看来，新的变数已然发生，非人力与神力所能掌控。

    他默然不语，眼眸垂得渐深。他暂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无法打破墙壁带徒弟离开天城，为了大仁大义他以身殉道毫无可憾，遗憾的，是他为了所谓的大仁大义连累了徒弟。若说还有办法击破天城的机关逃出生天，恐怕，非要动用魔星的力量不可了，这也是他不愿说出口的原因。

    对视中，倾歌看懂了他的顾虑，他以无数种方法逼她压制魔星破体，又怎会允许她使用魔星的力量逃命？在他看来，纵然他们必死无疑，也不能让徒弟冒这个天大的危险。

    “师父，我知道了。”她咬咬牙，坚定地说，如果非要现出龙兽真身，才能帮楚天元躲过一劫，她愿用失去他的痛苦换他一命！

    眼看他们的事快要成功就这样被宣告夭折，她实在不甘，可是眼下除了唤出真身，用四神兽之首的神力冲破机关，他们已无路可走……

    “控制自己，死并不可怕。”楚天元凝视着她，眼中才现出了一抹担忧。

    又是一道墙体从她的手边穿过，他们所在的空间再次缩减。倾歌的主意已定，忍着泪说，“可弟子想师父活着。”

    楚天元一怔，心上的痛意缓缓滑过，“为师不许……”

    倾歌哽咽着，盯住楚天元墨潭一般的双眼，今天过后，也许她再也没有资格这样看他，他将属于下一个被推算出魔星身份的女子，她真的还有很多事没能实现，没能小鸟依人地牵着他的手，光明正大地抚过他的俊颜。

    “现在弟子强过师父，不再听师父的话了。”她咬破了嘴唇，踮起脚尖靠近他脸颊，“师父放心，弟子不会让您为难的，请师父闭上眼睛，成全弟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愿望好么？”

    “为师不许……”

    倾歌抢在他的话落音前吻在了他的脸上，吻得他猝不及防，他似乎被激怒了，徒然抓起她的手臂，“你怎么敢……”但他高耸的眉间其后却徐徐化开，不见了丝毫怒意，眼神变得柔和，溢出了怜爱。

    她盘算这么久，总算光明正大了一回，她终于当着楚天元的面亲到了他，不再被他一掌拍飞，他用温柔的眼神默认了她的求爱，或者他是自知无力反抗，而不得不从吧。

    她抽开了楚天元抓紧的手，一转身泪如雨下：师父，我以后再也没机会奢求你爱上我了，我不是魔星，我只是你的一头神兽，你是我的主人，不是爱人。师父，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好感，以后就把我封印在你心里的一个小小角落，我不贪心，不敢贪心，你心里，有我的存在就好……

    “倾歌，我用师父的身份命令你，哪怕是死也不许妥协！”楚天元几乎在嘶喊，他从不用如此高的音量与谁说话，他慌了，尽管他们生机渺茫，但这一刻他仍然怀有最后一丝希望。

    “对不起师父，请让弟子一试。”她坚强地抹去泪水，伏魔绫倏然脱离她的手臂挡在了楚天元面前将他们隔绝，她深吸了一口气：“太师祖，请保护好师父！”

    她把双掌放在墙壁上，肉掌能感受到墙壁的坚韧，这种韧性在一定范围内，所遇的力量越强反弹力越大，若用剧烈的内力轰散只怕楚天元会受到涉及，唯有使用强劲的真气在无形中将它们化解，才是万全之法。

    她屏气凝神，楚天元的话她充耳不闻，思想渐渐进入空境，她看到自己幼时跟伙伴们在无际的旷野追逐，看到禁地中赤着半身入定的楚天元，耳边响起了悦耳的轻鸣，那是微风的声音，听见了自己血脉的流动……

    胸膛中暖流四溢，精魄在主人的召唤中又一次苏醒，无穷无尽的能量抵达她的双掌，掌下的那堵墙体轰然而散。

    “成功了！”先前用伏魔绫打散墙体，她需要用到两年来所有的修为和潜能，加上伏魔绫全部的法力才能勉强打开几堵，而用龙兽的能量，竟易如反掌。这绝不仅仅是龙兽有罕见的修为，大概和她与天城缔造者之间，神力的相互通融有关。

    接连五堵墙体在她的掌力下散去，正当她准备击破第六堵墙时，忽觉身上发痒，悉悉索索的像有虫子在爬，奇痒的不适感迅速蔓延到手臂，她揭开袖管一看，顿时骇然失色，她的手臂上长满了拇指大小的白鳞！

    白鳞层层叠叠，隐隐地泛着白光，倾歌失神地自念到，“这……是我的龙鳞？”龙鳞一出，她马上就要现出龙身，而龙身一现，她和楚天元的缘分也将随之湮灭。

    她傻傻地注视着手臂上龙鳞，抽泣地像个离开母亲孩子，她的确要离开了，离开对楚天元的痴心妄想，离开宿命的祝福，从此在他的身边做一头誓死效忠的神兽，再眼睁睁看着他爱上别人……

    龙鳞仍在生长，从手臂到她的手背，从她的后背到她的脖颈，只要她还在使用龙兽的能量，龙鳞就不会停止侵入，直到长满她的全身。

    而她已没有退路。

    伏魔绫缠上楚天元，在他的周身极速旋绕，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倾歌在做什么，只能听见墙体散开的轻微声响。

    她的速度必须快，因为在她击散墙体的同时，新的墙仍在一道道增加，她有龙兽的力量自然可以应付，不知区区半仙之体的凌墨该如何是好，会不会，已经不幸死在了机关之中……

    刻不容缓，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机关！她又在掌中加了几分内力，一掌击破了数道墙体，但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遥远的那扇透着点点阳光的天城之门，而是凌墨。

    凌墨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双眼僵直，梗着脑袋，神情十分莫名甚至恐怖。

    倾歌这才注意到，金殿中的墙体全都不见了！眼前的金殿中也没有体形庞大的三神兽，六山掌门运用真气过度已有四位倒下，辛琪更不用说，成睿和赫肖尚能撑住，墙体消失的及时，否则六位掌门将全军覆没。

    “凌墨你怎么了？”倾歌试探性地走过去。

    凌墨喘着粗重的气息，像是劳累到了极点，眼瞳似被一层半透明体覆盖，使得他原本清澈的双眼变得浑浊，触目惊心。

    倾歌不再动用龙兽真气，身上的龙鳞开始慢慢褪去。

    凌墨不停地向后退避，防止倾歌接近，他操纵着僵硬的舌头，艰难地开口：“不要……不要靠近我……走……”

    “凌墨你怎么了！”倾歌心惊胆跳，天城太诡异，凌墨到底经历了什么，会使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倾……”凌墨攥紧的拳狠狠地抵住胸口，字字咬得生硬不堪，“快走……地王印，已经……”凌墨的话断断续续，几番狠皱的眉头告诉了倾歌他此时的痛苦，他没有能力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来解释他的遭遇，他不受控制地转身向出口处飞去，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凌墨！凌墨，不要有事……”倾歌良久才从怔忡中缓醒，一回身，楚天元就站在面前。

    他目中疑惑重重，面上却貌似平淡，把托在手中的伏魔绫递向了她，“师祖用魂魄炼成的兵器，你第一个拿来对付师父，也算物尽其用了。”

    “刚才……”倾歌接下伏魔绫顺便用它挡在眼前，避开楚天元那双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哈腰道歉双管齐下，“刚才情况危急，弟子一时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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