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时孩子有一阵子的沉默，当他正要开口时，一个声音从牢顶传来，听着是明颉，“借他的力量，你可有想过该怎么还？”
明颉一问，就将她问得哑口无言，什么叫“还”？为什么要“还”？
“你这老骗子是什么意思？你这会儿出声，是怕我儿子打碎你们这破房子是么？”
明颉笑了几声，“傻丫头，你儿子一直在骗你，他鼓励你上天界，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母体，你就再也借不了他和天书的力，而他也将在至少十年的时间内失去地王的法力，即是说你只有在怀着他的时候才能有超强的力量，才有那么一点希望和天界抗衡。”
“所以呢？”倾歌不以为是，“我本来就知道在借他的力，那又怎么样？你说的‘还’，是什么意思？”
这时孩子终于不满地开口：“儿子借东西给娘亲用，还用还么？难道大神你要和你的父母这么计较，气得我都忘了，你几千年没爹娘了吧，曾一心为成仙，而忘了自己家中的老父老母了是么？”
明颉无视了孩子的话，只与倾歌说：“你有借无还，他的法力将越来越弱。天界不须动兵捉你，等你用完了他的力量，天书就不会再听你使唤，说的再明白一点，即是说你将只剩下龙兽的力量，如此情况下，怀有身孕的你如何能战？天界捉你易如反掌。”
“不可能！”倾歌一时激动，不想她的声音在空间内形成巨大的反弹，她下意识捂住了双耳，“你骗我，我怎么可能把他的法力用尽？”
“他在骗你懂么？”明颉哼嗤一笑，“如若不然，你也许还在纠结要不要在他尚在腹中的时候执意上天界，他不想你痛苦。等你用完他的力量，便是要透支他的生命，就算他有幸能活，出世二十年后地王都无法归位，你私心着见楚天元，想一家团聚，可有真正为你的孩子考虑过？可知你们的行为已经影响了大地复苏的进程？”
倾歌听后如遭当头棒喝，直把拳头握得作响，忍着眼泪问孩子，“他说的是真的么，我这么做是在透支你的生命？”
孩子默然良久才慢吞吞开口，“儿子不忍见娘亲相思成灾，不忍你再折磨自己，所以……娘亲别怪，就算大地重生推迟十年又有什么，一百年都等了，不管我肩负什么样的使命，首先我是娘亲的儿子，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帮娘亲见到爹爹。”
倾歌心痛如绞，低低呜咽，“我很想见你爹，想得要死，可是，如果我知道这么做是在拿你的命冒险……我，我大不了再等几年，对不起儿子，我一心想着你爹，都忽略了你……”
“你别对不起啊，我真的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有儿子给你撑腰……”
不等他的话落音，倾歌狠心打断，“你用你的命给我撑腰！混蛋，你这个不孝子！”
这时，明颉的声音又起，“在你责备儿子不惜命的时候，你是否该先自责，你又何曾惜命过？你的眼里只有楚天元，一个本不在你生命中的男人。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男人，你何时有拿自己的命当命？在你最该安稳下来养胎的时候，你却带着不到三个月的身孕闯入天界。他骗了你、他不惜命他有错，可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糊涂所致？为了楚天元，你丧失了最起码的思考能力，你被你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脑，却不知，楚天元从来都不属于你么？”
一番话，倾歌泪如雨下，自责、羞愧、忧虑，悲伤的心境在小小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拉长，在心头尚未平复的伤口上无情一击。
“娘亲别哭了，儿子知道错了还不行么，让你这么难过，真是当儿子的失职，不过你放心，等我撑不住的时候绝对不勉强，一定留着命爬出娘胎看你和爹爹。”仿佛有一只嫩嫩的小手挨在她冰冷的脸庞，给予她温暖和勇气，“娘亲，不要放弃希望，我们离爹爹很近了，也许再过一步我们就能见到他，这一步不踏出去，你怎么知道前面一定是深渊？也许是绿洲呢？”
“不要……”她的眼瞳失去了原有的明亮颜色，暗淡的目光带着绝望，“我们不见他了，我们回人间……我去求天帝原谅我的冲动，我认输了，再不要和天斗，不要幼稚地想扭转命运……”
“娘亲你好傻，已经走到现在，我们会有个好结果的，这时候放弃，你永远都没机会见爹爹了，没有人会帮你，真的会没人帮你。”孩子的话颤抖地厉害，到最后几乎说不出声来，“娘亲，你不知道，等我出世十年，归位地王，我归于大地人间，归于世间万物，但唯独不是爹娘的儿子，那时，我忘了所有前尘，不记得谁是我爹，谁是我娘……”
云海奇观，此刻拼凑着海市蜃楼的形状，在七彩光的照耀下瑰丽莫测。
除明颉之外，丹帝临辰和鏖战都在帝后左右陪伴，在天将看管下的楚天元也在当场。
倾歌来天界这么一搅和，天帝早没了看云的好兴致，转过身，巧见楚天元正向他这边看来。
楚天元避开了天帝的直视，谦卑地俯了俯首。
他愿用卑微到尘土的姿态来换天界不怒，饶过他的妻儿。
“你无心观赏？”天帝问到，眼神在楚天元身上轻轻游走，细查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
楚天元恭敬地回到，“天元承蒙公主看得起，应邀赏云，哪敢无心？只是云海变幻，让天元想到了人世无常，有些感触罢了。”
“即便说你在担心倾歌，又不会有人怨你。”天帝无端来了好心情，呵呵一笑，“本帝也觉得这么平淡地赏云很是无趣，那傻丫头一来，倒真是为赏云的无聊事添了些味儿。本帝早知她来，却真未料到她能这么快破界而入，她肚子里的好儿子，倒真是机灵地很呢。”
楚天元的心头如被刀割，天帝每打趣一字，便重重地伤其一次，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远万里而来，不顾一切地赌上两条性命，而他们赌的，或者本就是一场虚妄的未来。她是傻，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她是个傻到了骨子里的姑娘。
他隐忍不堪，胸中一股气息乱窜，终是苦苦忍下，朝天帝深深作揖，“天帝仁慈，天元别无他想，愿留在天界尽己所能为帝后效力，恳请天帝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她年纪尚幼，并不通情理。”
“你说，你甘心留在天界？”天后抢了天帝的话，暗中瞥了天帝。
“是，但求天帝息怒，不要与倾歌计较。”
天帝正要发话，天后再次抢了词：“本后想你还没清楚现在的处境，不是你甘心留在天界，而是你根本走不了。天帝不必与你交易什么，也没人敢和天帝谈条件。”
“天元自然不敢与帝后谈条件，天元只是护徒心切。”
若想找茬，满满的都是茬儿，天后听着又笑了，“你们已经有了孩子，还敢称她为徒？你大大方方承认她是你妻子，这又有何难？”
楚天元苦笑在心，身在囹圄受制于人真是说什么都错。若说是他妻子，只怕又会遭到天后更刻薄的嘲讽了。
“怎么，不敢说话了？”天后阴阳怪气，“本后就知道天下男子多薄情，本想你楚天元应当是个情种，可也不外如是。”
楚天元这一揖俯得更深，“天元本是始乱终弃的小人，谢天后曾经看得起。”
“本后当初的确想着当你成仙，便赐你与九公主，可中途竟出了种种变故，我天家的女儿，不会要一个与她人有染的男子。”天后说着，侧过的目光又回到了天帝那旁。
天帝不想看她及不想被她看，转头一避。
楚天元本该忧虑着倾歌和孩子的安危，担心地要死要活什么的，可一听天后说他们天家不要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暗地里勾了嘴角，“天元自惭形秽，不敢高攀。”
“算你识相。”天后面上浮起了笑意，“天帝以仁爱治理天下，念在倾歌怀着孩子本也没打算苛责。”
还没等楚天元释怀，天后复又说到：“但她竟无视这天大的恩惠，执意闯入天界，为示天规公允，自然要惩戒一番，她既然不愿呆在人间，便请她去无极界待产，毫不为过吧？”
将倾歌押入无极界同是天帝的意思，说到底天帝天后顾忌的也只是孩子，倾歌这么一头神兽，在他们的眼里命如草菅。
也许孩子出世的那一天，就是取她性命的时候。
“天帝陛下明鉴……”楚天元上前进言，却被鏖战横身拦下，他撩袍一跪，颀长高傲的身姿从未如此低贱，他的骄傲立于九天，可以比他的性命更高贵，但与她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
美目黯淡，哑然说到：“倾歌一时冲动，她必会知难而退，请念在她有孕有身，求帝后原谅她的过错，给她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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