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生活在外省的少女们总是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她们习惯于早早起床,欧也妮也毫不例外。她一大早便起床了,先是去做了真诚的祈祷,然后去房里梳洗打扮自己,只不过从今以后的装扮已经具有了另一种重大的意义了。她专心致志地把头发梳到后面,而且抿得光光滑滑的,接着用灵巧的双手将它们编成粗粗的发辫,很对称地盘在头上,还非常谨慎地不让一根头发散下来,整个发型简洁大方,她的整张脸庞看上去布满了娇羞的红晕,显得纯真而迷人。她在头上只是简单地点缀了点发饰,这与简洁的发型对应起来更显得优雅而大方。她的双手由于平时经常洗衣劳作而显得发红而粗糙,她于是很细心地洗了一遍又一遍。她看着自己略微发胖但仍漂亮光洁的双臂就在那里很奇怪地想,堂弟的手是怎么保养得那么柔软而细腻的呢,而且他的指甲也是那样的整洁而有型,看上去漂亮极了。她找出自己崭新的袜子和最漂亮的鞋子,仔细地把它们穿上,接着又把自己的胸衣一扣一扣地仔细扣紧,让自己身材看上去更挺拔些。总的来说,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精心打扮自己,希望自己能显得美丽迷人,当然此时的她也明白了款式漂亮而且剪裁合身的连衣裙是能给人带来多么大的变化和惊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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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得”、“编成”、“谨慎”等词语充分显示出欧也妮对自己的精心打扮,也暗示出她内心已经对堂弟产生了爱情。【用词准确】
打扮整齐、梳洗妥当,这时候教区的钟声才刚刚敲了七下,她为自己起得如此之早感到惊讶。看来她实在是太兴奋了,为了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打扮自己,她实在是起得够早的。她还不懂得把一个发卷做上十来次是什么样子,并且多做几次可以研究这其中的效果有什么变化。于是剩下的时间里,她就干脆双臂抱在胸前,出神地坐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前面的院子里狭小的开着几朵小花的花园,还有花园里那个高高隆起的平台。眼前的景色真是有些寂寥而荒凉,视野狭窄,不过这也让这块地方增添了一些凄清、荒僻之地所具有的那种特别的神秘魅力。
紧挨着厨房的地方有一口水井,外面有栅栏围着,汲水的辘轳就拴在旁边一个弯弯曲曲的铁条上。一根被霜打了的葡萄藤还缠绕在上面,只是已经枯萎,颜色变成暗红色。这些藤枝辗转盘旋,蜿蜒攀附,一直到了旁边的墙头上,又顺着墙头延续到房子上,最终爬过了柴草堆。那些木柴码放得整整齐齐,简直就像是拥有丰富藏书的藏书家那样把书排列得整齐有序。院子的路面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行人走动了,路面上生出了一层毛茸茸的青苔,其间夹杂着一些别的小草,远远看去显得黑乎乎的。坚实厚硬的墙面上披着一层绿色的外衣,那全都是长在墙边上的藤蔓植物的藤条和叶子,藤蔓如波浪一般起伏翻滚。通向小花园门口的是八级台阶,它们就在这个院子的尽头。但是都已经残破不堪了,被那些杂生其中的荒草所掩盖,看上去就像是坟墓,十字军时代那些未亡人埋葬骑士丈夫的坟墓大概就是如此。前面一片石砌的台基已经有些风化,上面有一排木栅栏,因为已有些年头了,木质腐朽脆弱,栅栏整个东倒西歪的,不过上面仍然被一些藤状植物缠绕着,比如常春藤之类的藤条。这一排栅栏所留门口的两边,有两棵长势不旺的苹果树,它们的枝桠弯曲地伸展过来。有三条小路并排在院子之间,路面上密密地铺着细沙,路之间是几处花坛,花坛边上种着一排黄杨树,它们是用来防止泥土流失的。花园尽头的平台下面有一片树荫,那是种在旁边的菩提树遮蔽形成的。绿荫的一头有几棵杨梅树,另一头有一株核桃树,树冠宽大,主干高高矗立着,茂密的枝叶一直扩展到葛朗台先生的工作室。处在卢瓦尔河两岸的这大片地区,秋天的时候,天气总是让人神清气爽,天空晴朗无云,阳光明媚煦暖,头一天晚上凝结在那些美丽的花草树木、墙壁上和花园里的浓霜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开始慢慢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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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动细致的景物描写把葛朗台府邸院子里的景致完整真实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同时营造出一种荒凉凄楚的气氛。【环境描写】
这些东西年复一年地出现在这里,可是欧也妮以前从没仔细注意过它们,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而如今这一切在欧也妮看来是那么富有魅力。看着眼前的美丽景色,她的内心如潮涌般翻腾不息,外面耀眼的阳光似乎让她逐渐清醒起来。总之,她的脑海里充满着一种朦朦胧胧、无法言明的喜悦,就像是多彩的云霞一样闪现着独特的光彩。此时的她整个身心已经完全与周围自然界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融为一体了,她的心灵也与和谐的大自然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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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修辞把欧也妮心中的喜悦比作“云霞”,生动地表现了这种喜悦在欧也妮内心产生的影响,也暗示出这种情感的独特魅力。【比喻修辞】
“挪到”一词生动刻画出了时光的流转速度缓慢,充满了形象的拟人色彩。【用词准确】
前面有一丛茂密的凤尾草从一堵墙上垂落下来,叶子的颜色真可谓是多姿多彩,就如同鸽子脖颈上那色彩变幻的羽毛一样。随着太阳的脚步,当阳光挪到这堵墙上的时候,欧也妮的脸庞浸润在这早晨的霞光里,她的前途也似乎被希望的天光笼罩了起来。自从那以后,欧也妮几乎总是带着迷恋之情呆呆地看着这堵墙,她喜欢这墙上那些苍白的花朵、天蓝色的吊钟花,甚至是那些枯死的野草,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因为这里有着她童年一样甜蜜的回忆。在这个静寂的充满回音的院落里,哪怕是从树上落下一片树叶也能听得到声响,声音虽小,但却好像是在回答这位迷茫的少女最私密的问题似的。她有时会一整天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在她的世界里是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的。当她思绪翻涌,她又会突然地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影,就像是一位挑剔的艺术家一样,非常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作品,评评这里,品品那里,然后又对自己痛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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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站起”、“走到”、“打量”、“凝视”等一系列动词,细腻地刻画出欧也妮当时沉浸在自己思想世界里的精神状态,也从侧面反映出爱情对她的深刻影响。【动作描写】
“他不会看上我的,我没有漂亮的外表。”欧也妮就是这样内心充满痛苦的自责,感觉自己就像是灰头土脸的村姑一样,这样羞愧的想法一直折磨着她。这可怜的少女对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但是,这种谦逊或者说是担忧也正是爱情来临时人们所具有的最起码的美德。欧也妮身体结实健壮,美丽中有点儿小小的俗气,就是那些小资产阶级女子所拥有的那种美。虽然她的身形有点像米洛斯的维纳斯那样丰腴,但是她身上的那种虔诚基督徒的温驯气质能使女人的心灵得到净化,而且使她的形态显出超凡脱俗的韵味来,在这一点上,那些古代的雕塑家是从没领略过的。欧也妮的脑袋显得有些大,她的额头显示着菲迪亚斯的朱庇特的那种刚毅和秀美;灰色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纯真的光辉,显示出她生活的单纯和平和;脸蛋圆圆的,露出健康的红晕,只是后来因为出过天花,皮肤略显粗糙,不再那么富有光泽,所幸没有留下疤痕,不过仍然比较细嫩,在她的母亲亲吻之后仍然会留下红色印痕。她的鼻子看起来有些大,不过这倒和她的红唇相匹配,丰厚的嘴唇上布满了细细的纹路,那些细纹里装载着甜蜜的爱情和温柔的善意。她的脖子圆润挺直,胸部饱满,即使它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仍能给人留下幻想的空间。由于整个装扮缺少特色,使她看上去风韵不足,但是在真正的审美家眼里,她那修长只是不够灵活的身材也自有它独特的魅力。因此,欧也妮的高大健壮不是普通人所要欣赏的那种女人的阴柔之美,但却有着只有审美艺术家们才能慧眼识别的内在风韵。假如有哪位画家想要寻找一位像圣母玛利亚那样圣洁的原型,还要拥有矜持自谦的眼神,就如同拉斐尔刻画的那种迷人女性一样,这种内在素质还要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现实生活中恐怕只有虔诚的基督徒在圣洁的生活中才能养成吧。他进行创作要选用这样难得一见的模特儿的话,他便会发现欧也妮是多么不同寻常,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连她本人也从未察觉的高贵神情,她看似一如平静的额头下隐蔽着整整一个爱情的天堂,她眼睛的形状似乎让人觉得里面隐藏着某种风情,眼皮一眨一眨的,流露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特殊意蕴。她脸上的线条是那么自然,头部的轮廓浑然天成,从没被人世间那些贪婪和猥琐的欲望所扭曲,或是憔悴疲倦,她的神情就像是平滑如镜的湖面那样让人心情沉静。安详而富有红润光泽的脸庞就像是一朵娇羞的刚刚展开花瓣的鲜花一样,让人身心愉悦,反射出来的心灵的光辉更是让人深深迷恋。欧也妮此刻就仿佛刚刚迈进自己的人生,心里还充满着纯真的幻想,正像摘一把雏菊花来占卜爱情一样,内心的喜悦不可遏止。她还并没有真正了解爱情到底是什么,就只是对镜自怜,幽幽叹息道:“哦,我真是配不上他,我太丑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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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的手法把欧也妮的脸比作“鲜花”,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她内心的纯净与外貌的娇美。【比喻修辞】
这时,她又跑过去把对着楼梯间的房门打开,悄悄探出头去,仔细倾听外面有什么动静。只听见早起的拿侬一阵阵的咳嗽声,还不时地来回走动,一会儿打扫大厅,一会儿去给壁炉生火,一会儿又去拴狗、对着牛圈和牲口说话。欧也妮心想:“看来他还没起床呢。”于是便轻手轻脚地走下楼,飞快地向拿侬跑去此时拿侬正忙着挤奶。
用排比的手法明写拿侬,实质写出了欧也妮对堂弟全心全意的关注和照顾,也证明了爱情在她身上产生的力量。【排比修辞】
“拿侬,我亲爱的好拿侬,你给我的堂弟做点儿可以喝咖啡的奶油吧。”
“可是,小姐,您难道昏了头了,现在做是来不及了,那东西得昨天就提前做好才行。”拿侬嗓门极大地笑着说道,“您的堂弟真是帅极了,他可真是个棒小伙儿。要是您看见他穿的那件睡衣一定会啧啧称赞的,那可是丝质绣金的睡衣呢,我看见了,昨晚我看见的。还有他的衬衫呀,那料子简直就和本堂神甫先生的祭袍一样细腻柔滑。”
“拿侬,没有奶油那就给我们烘点儿饼吧。”
“那烤炉用的木柴到哪里弄呢?而且还需要面粉和黄油呢。”作为葛朗台府上的大管家,拿侬在欧也妮母女二人眼里,可是个很有分量的人物呢。拿侬接着说,“难不成要我去偷老爷的东西吗,好去款待您亲爱的堂弟,这恐怕不太像话吧。还是您去问老爷要吧,就说要点黄油、面粉和木柴,您是他的女儿,他会答应您的。快看,老爷下楼来查看准备的吃食来了……”
欧也妮轻快地溜进花园,听见她父亲下楼的脚步声给楼梯带来的颤动,心里顿生恐惧。她的内心深处产生一种羞愧感。而且,总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在感到幸福和愉悦的时候,就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内心的想法已经很明显地刻在我们的脸上了,别人只要往那里一看就会明白,欧也妮如今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心思缜密的姑娘注意到父亲的房子是那么凄凉、简陋,简直没办法和堂弟那耀眼的华丽衣着相协调。她心里不安极了。她极热切地渴望为他做点儿什么事情,可是到底应该做什么,她心里也没有谱。她是那么的纯真可爱,内心充满热忱,天使般的善良天性不自觉地显露出来,她也根本不去在乎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了。堂弟的到来把她内心沉睡这么多年的女性意识突然唤醒了,而且这种意识强烈得无人可阻,犹如波涛汹涌般气势磅礴,毕竟她已经二十三岁了,是个成年姑娘了,对事物的理解力和对人的情感和欲望都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了。在父亲面前她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恐惧,如今她知道父亲主宰着她的一切,如果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向他说明或解释,负罪感就会油然而生,让她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心中惴惴不安。她飞快地迈着步子,甚至对呼吸的空气都感到特别惊讶,它们如今是那么的清新甜美,清晨的阳光让她看起来更加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温暖或是热情,这一切仿佛给她带来了生命的再次勃发。她正在努力地动着脑筋,想着如何才能做烘饼,那边传来了大个子拿侬和主人争吵的声音。这是稀罕事,就如冬天的燕子一样难得一见。原来是葛朗台老头一大早就拿着钥匙和秤,斤斤计较地在分配每天全家人所需要的伙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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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的手法把拿侬和主人争吵的现象比作在冬天看见燕子,充分说明了这种事情的难得一见,也暗示出拿侬平时对葛朗台的完全服从。【比喻修辞】
“昨天的面包就一点儿也没有剩下吗?”他问拿侬。
“怎么可能呢,都是您算好了的,连个渣儿也没剩下呀,老爷。”拿侬大声地回答说。
葛朗台拿起一个大大的粘满面包粉的圆面包——它就盛放在安茹地区专门用来烤面包的大筐子里,刚要动手切开,拿侬给他提醒说:“老爷,您别忘了,我们今天可是多了一张嘴吃饭,是五个人了。”
“我心里有数,”葛朗台回答道,“那也不用增加口粮,你烘烤的面包一个就有六磅重,一定会有剩余的。况且,你等着瞧,巴黎来的这些年轻人是不吃面包的。”
“不吃面包?难道只吃抹料?”拿侬瞪着眼睛问道。
安茹地区的老百姓习惯使用“抹料”这个词语,就是指吃面包时抹在面包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是最普通的黄油,也可以是最高级的桃子酱,只要能用来抹面包吃,什么都可以。对于拿侬的这句话,那些儿时偷偷舔掉抹料而留下面包的人都会明白其中包含的意义的。
“当然不,”葛朗台老头回答道,“他们不吃面包,但也不吃抹料,他们个个都像是等待出嫁的黄花闺女一样。”
在尽量节俭、非常细心地制定好当天的食谱后,老家伙总是不忘把储藏室的柜子一一关好,当他准备去拿水果的时候,拿侬来到他的面前说:“老爷,孩子们想要吃点儿烘饼,给我弄点面粉和黄油吧。”
“我的侄子上了门,难不成你为了他要把我们家败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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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充满气愤的话语写出了他对家人照顾侄子的不满情绪,同时也证明了他的吝啬、小气。【语言描写】
“我不光为您的侄儿着想,也整天为您的狗费心,更何况我也不比您更关心您的侄子。瞧,我需要八块糖,人口增加了,您是知道的,而刚才您只给我拿了六块。”
“看看你,拿侬,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我还从来没看见过你这样呢。你想要在这里当家做主吗?糖就只给你六块。”
“那么,您侄儿喝咖啡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放吗?”
“把我的那两块糖给他,我,我就暂时不要了。”
“您都这把年纪了,喝咖啡还不放糖,天呀!我宁愿掏自己的腰包去给您买!”
“你不用啰嗦了,就这样!”
虽然如今糖的价格已经回落了,但是在这个老吝啬鬼的眼里,糖可是一直都是比较金贵的东西,那可都是从殖民地大老远运过来的。对他来说,糖的价格总是六法郎一磅。帝国时期就必须要省着点儿用,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雷打不动的习惯呢。
只要是女人,总会想出一些小计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这个女人是最愚蠢的,她也一样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拿侬也不例外,此时她就先把糖的问题抛开不说,正想办法弄点儿面粉和黄油来制作烘饼呢。
“小姐,我亲爱的小姐,”她隔着窗子大声地嚷道,“您不是想着吃烘饼吗?”
“我不吃了,拿侬。”欧也妮急忙答道。
“嗯,那好吧,拿侬,”葛朗台听见女儿那脆生生的嗓音,说道:“拿去吧。”他打开盛放面粉的柜子,亲自给拿侬舀了一勺,又切了几盎司的黄油放在早已切好的那块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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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亲自舀”等词语显示出葛朗台平时对家人口粮的严格控制,也暗示出他对家人的吝啬与严苛。【动作描写】
“烤烘饼还需要木柴呢,老爷。”拿侬紧接着追问道。
“好,好,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好了,这回管够你。”葛朗台被逼无奈地回答,“那你可得再给我们做个水果馅饼,趁着炉子里烤烘饼的火,晚饭你也要在炉子上烤制吧,这样的话就可以少生一次火了。”
“这个自然,我都已经替您想到了,”拿侬胜利似的高声说道,“不用您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葛朗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这个管家,就如同是长辈看晚辈的那种眼光似的。
“嗨,小姐,”厨娘得意地喊道,“你该高兴了,这回咱们有烘饼吃了。”葛朗台拿了一堆水果又转身走了回来,把水果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子里,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以便让拿侬做水果馅饼的时候用。此时拿侬又开口对他说:“老爷,您侄子的那双漂亮的靴子该怎么弄呀,皮子那么好,还往外飘着香味呢。得用什么来擦呢,可以用您的鸡蛋清调制的鞋油吗?”
“拿侬,我觉得鸡蛋对这种皮子没什么帮助。你就对他说,你没见过这样的摩洛哥山羊皮靴子,这样的话,他便会自己出去买鞋油,他买的鞋油一定会把这种靴子擦得油光锃亮的。我还听说糖可以掺在鞋油里,这样就能把鞋子擦得发光,有人曾经这样干过呢。”
“那这样的话,鞋油岂不是可以吃了吗?”拿侬拿着靴子边闻边说道,“咦,这上面的气味还真像是太太的科隆水的香味呢。噢,这真是有趣。”
“有趣?”她的老主人说道,“你竟然觉得有趣,你可知道这些人花在靴子上的钱比穿靴子的人的身价还要贵呢。”
葛朗台把存放水果的柜子仔细关好又回转身来,拿侬又趁机说道:“老爷,您不愿意每星期来上一两次火锅吗?既然您的……”
“可以。”
“那我就得准备买些肉了。”
“根本不用去买。佃户们总会送来一些禽鸟之类的野味的,你就等着给我们做美味的野禽汤吧。不过我还要叮嘱科努瓦耶多给我打几只乌鸦。你知道吗,用乌鸦做汤再美味不过了。”
“可是,老爷,乌鸦专吃死人肉,这是不是真的?”
“你这个蠢货,拿侬!乌鸦和人一样有什么吃什么。难道我们就不是靠死人吃饭吗?要不遗产算什么,这你还不清楚吗?”葛朗台老头说完掏出怀表看了看,发现离吃饭还有大半个时辰呢,他便拿起了帽子,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女儿,并对她说:“亲爱的孩子,你愿意陪陪我吗?到卢瓦尔河边我的草地上转转,怎么样正好我在那边有点儿事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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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刻薄寡情的话语刻画出了葛朗台丑恶的内心和对遗产的认识,也是当时资产阶级财富增长的一个现实因素。【语言描写】
欧也妮听了赶紧跑去戴上那顶草帽,上面系着粉红色的缎带,然后她就挽着父亲的胳膊来到了弯曲蜿蜒的大街,一直迈步到广场上。
“一大清早您这是去哪儿啊?”克罗旭公证人在街上遇见了葛朗台,便笑容满面地问他。
“有点儿事。”老家伙含糊地回答道,他很明白他的这位朋友大清早出来散步是为了什么。
根据以往的经验,公证人很清楚,葛朗台说有事的时候,跟他一起走肯定能捞点儿好处。于是他很自觉地来到葛朗台的身边,和他并肩走了起来。
“您快来,克罗旭先生。”葛朗台对公证人说,“我的朋友,您过来我要指给您看,为什么我说在好地上种白杨是件蠢事……”
“可是,卢瓦尔河河畔草地上那些白杨树可给您赚了六万法郎,这六万法郎就不算钱了吗?”克罗旭听了葛朗台关于种白杨树的一番论断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他瞪着眼睛问道,“您已经是运气太好了……在南特白木紧缺的时候,您砍下了那么多树木,还把价格提高到了三十法郎一棵!这足以让您狠狠赚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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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夸张的手法形象地写出了克罗旭对葛朗台话语的震惊程度,也反映出葛朗台的贪得无厌。【夸张修辞】
欧也妮在旁边默默听着他俩的谈话,对于自己命运重大时刻的来临还浑然不觉,她对于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毫无察觉。公证人接着就要迫使她父亲对她的终身大事做出选择,而且一旦确定了选择就将绝不更改。葛朗台和克罗旭边交谈着边漫步来到了卢瓦尔河边一大片辽阔美丽的草原,这大片草原可都是葛朗台老头名下的财产。那里正有三十个工人在平整土地,那个地方以前就种着白杨树。
葛朗台老头指着眼前的大片土地对公证人说:“您看那里,克罗旭先生,您估摸着多大的地方才能种下一棵白杨树并让其正常生长呢?”接着,他又对着一个工人高声地喊道,“约翰,快拿……拿尺子好好量……量一下,四……四面都量一下。”
“每边长八尺。”工人很利落地量完回答道。
“瞧吧,整整三十二尺地,这么大的地方才种一棵白杨树。”葛朗台语气里充满了吃亏上当的意味,对克罗旭说,“你记得吧,以前我就在这里种了成排的白杨树,总共三百棵,对吧。你算一下,三……三百乘以三十……十二尺,就这样,我整整亏了五百捆干草,还有两边的那些地方,那就是一千五百捆呀。再加上中间的那几排白杨树占的地方,再怎么算也得一……一千捆干草吧。”
“这不难估算,”克罗旭在这方面可算是行家了,就帮他的朋友把账一笔一笔算起来,慢慢说道:“就像这样的干草,一捆大约可卖到六百法郎。”
“还是算……算……算一千二百吧,毕竟收割之后还会再长一茬的,再长的草还能卖三四百法郎呢,四十年的时间里,按这样来算的话,就是每年都算……算一千二,一千二百法郎的话,另外,还要再……再加上利息,这是应该算上的,您最清楚这点了,如此一来,您替我好好算算吧。”
“这样的话,大概有六万法郎吧。”公证人反应很快地回答道。
“的确如此,对吧!就只有……有六万法郎。可是,您想过没有,”这个精明的葡萄园主此时说话也不再结结巴巴了,“如果是种白杨树的话,两千棵生长了四十年的树却卖不到五万法郎呢,这岂不是太折本了。这可是我精心比较之后计算出来的。”葛朗台此时脸上又显出得意洋洋的神色说道。紧接着他又对工人喊道:“约翰,快把那些树坑都填上吧,但河边的那一溜坑留着,在那里种上我买的白杨树苗子。河边的地是公家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用公家的地来把这些树苗养大成材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转头瞥了一眼公证人,长在鼻子上的那颗肉瘤也随之微微颤了颤,脸上的微笑掺杂着莫大的嘲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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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鼻子上的肉瘤的颤动真实细致地刻画出葛朗台当时的神态,表现他内心的狡诈。【细节描写】
“这是显然的事,白杨树就最适合在荒地上种植了。”葛朗台的算盘打得如此精细,克罗旭听了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如此附和着他说。
“太对……对了,您也想明白了吧,先生。”箍桶匠满含挖苦的味道回答道。
此时的欧也妮正被卢瓦尔河美丽迷人的风光深深吸引着,对于父亲的精打细算根本没有听见,不过下面克罗旭和父亲的对话却一下子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嗨,老头,全索漠城的人都把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集中到您的侄子身上了,您这个从巴黎来的未来女婿如今可是焦点人物了。老头子,我是否很快就要受您所托为他们订立婚约了呢?”
“一大清早的,您……您……您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个。”葛朗台说话的时候,鼻子上的肉瘤又颤动了一下,“那好,我来给你明说吧!老朋友,我是个爽快的人,从不藏着掖着,既然您那么想……想了解这件事,那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说法。她的堂弟,我未来的女婿?简直开玩笑!我就是把女……女儿扔到……到这条卢瓦尔河也不会让他做我的女婿的。您……您就这样向那些长舌的人们宣布吧。不过,还是算了吧,就……就让那些无聊的人们去猜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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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对女儿的冷酷无情充分显示出在他心中毫无亲情可言,也反映出他对侄子的厌恶之情。【语言描写】
运用比喻的手法把葛朗台的话比作“冷水”,生动形象地写出了这些话语对欧也妮的打击,以及在她内心产生的影响。【比喻修辞】
父亲的话犹如一盆冰冷的河水把欧也妮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她顿时脸色苍白,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她内心深处那朦朦胧胧的希望刚刚要变得清晰,她正满怀热切期盼地等着它成长、开花,并集结成一大束散发甜美芬芳的鲜花的时候,就这样被无情地连根拔起,甚至撕碎,希望的花瓣零落得满地都是。从前一天开始,欧也妮早已把心中涌起的千般柔情蜜意完全寄托在夏尔的身上,而如今以后的日子,她只能学会承受苦难,并从这苦难中获取强大的支持力量了。自古红颜多薄命,人生的多姿多彩从不光顾她的生活,这些不正是女人要承受的所谓崇高的命运吗?父亲的心里怎么会对女儿一点也不存有慈爱之情呢?夏尔到底有哪一点让父亲如此厌恶?欧也妮心里简直是迷雾重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爱情的涌现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谜题,而如今的情形更是让它显得神秘莫测。她头脑一片空白地往回走着,两腿还在不停地抖着,仿佛已不能支撑她的身体,走到了那片晦暗的有些年代的大街上,刚才来时路上的那些欢乐气氛仿佛还在眼前,可一转眼的功夫却变得悲凉而凄清了,如今她真切地体会到了这条大街带给人的那种忧伤和压抑的感觉,这种气氛正是时光和世事的变迁所赋予的。爱情似乎就这么瞬息万变,她品尝到了这种教训所带来的痛苦,甚至是所有的苦涩她全都品尝到了。快到家了,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欧也妮快走几步,抢在了父亲前面去敲门,她就在门口默默地等着父亲。葛朗台一转头时,一眼就发现了公证人手里的报纸,那报纸还一直折叠着没有打开,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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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古老街道的描述来烘托渲染欧也妮心中的凄凉与悲伤。【烘托】
“如今公债的行情有什么新消息吗?”
“哎,当时您不听劝,葛朗台,”克罗旭似乎很替他感到惋惜地回答道,“现在赶紧买点吧,现在买的话,两年之内会让你有两成的利润可赚,而且利率相当高,如果投资八万法郎的话就可以有五千法郎的收益。现在公债的行情已经是八十五法郎五十生丁了。”
“等等吧,我还没想好。”葛朗台抬手反复摩挲着下巴,回答道。
“哦,我的天哪!”公证人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葛朗台吃了一惊,大声问道,克罗旭赶紧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他,并且语气急切地说道:“这儿有一篇文章,您赶紧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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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急切”两个词语充分显示出克罗旭公证人看到葛朗台弟弟死讯时的震惊程度,这也和下文葛朗台的毫不在意形成了鲜明对比。【用词准确】
巴黎受人尊敬的商业巨头葛朗台先生昨天按照常例去了股票交易所,可是在他回到寓所之后竟然开枪自杀了。在这之前,他曾写了辞职信递交给众议院和商务法庭,以便辞去他所担任的众议院院长和商务法庭庭长的职务。据说他在商业上的失败是受了他的经纪人苏舍及公证人罗甘破产的牵累。然而实际上,凭借他在巴黎的身份和平时的信誉,要想出补救的策略来渡过难关是能办到的,只可惜他把葛朗台家族的信誉和尊严看得重于泰山,在他遭受如此打击之后身心备受摧残,绝望至极,于是觉得了无生趣,无颜苟活,就开枪寻了短见。这一事件的发生,实在让人们感慨颇多。
“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我早就得知了。”老葡萄园主很轻描淡写地对公证人说。
葛朗台的语言和轻描淡写的神态照应了上文克罗旭看到报纸上的消息震惊无比的心理,反衬出葛朗台的冷酷无情。【前后照应】
葛朗台这句毫无情感的话让克罗旭的脊背一阵阵发凉。虽然他身为公证人,一向做事镇定,不会轻易动感情,可是一想到眼前的这位身价不菲的葛朗台很可能在得知巴黎的兄弟向他伸出求救之手的时候无动于衷,他后背的冷气就禁不住地嗖嗖往上冒。
“那他的儿子是怎么回事,昨天看起来他是那么兴高采烈……”
“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葛朗台依然语气平静。
“那,再会吧,葛朗台先生。”克罗旭已经对整个事情了然于胸了,他想要马上通知德·蓬风庭长,好让他心中有数。
回到家里,葛朗台看见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葛朗台太太还是像平时那样坐在她的那把把腿垫高了的椅子上,安静地编织着毛线套袖,准备冬天的时候用。欧也妮一下子跑过去,和母亲热烈地拥抱,情绪很激动,看起来就和我们满腹心事的时候想要急于倾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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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过去”、“拥抱”等词语充分刻画出欧也妮当时内心的压抑与情绪的激动,也体现出她感情上遭受的打击,急需有人安慰。【动作描写】
“你们准备开饭吧,不用等那孩子了。”拿侬听见主人回来赶忙从楼上跑了下来,说道,“他还在熟睡呢!简直和一个婴儿似的,紧闭着两眼,睡得那么香,样子可爱极了!我进去喊过他了,他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就让他接着睡吧,”葛朗台不动声色地说,“今天就让他安稳地睡个够吧,坏消息晚点知道总应该是好事吧。”
“出什么事情了,父亲?”欧也妮很关切地问道。此时,她正往咖啡里放两小块糖,小得不知道有几克重,这些都是葛朗台老头在空闲的时候一点一点切好的。葛朗台太太只是用眼盯着丈夫,一声不敢吭,希望能得到答案。
“他的父亲饮弹自尽了。”
“自杀?我叔叔……”欧也妮很震惊地问道。
“天呀,夏尔这个可怜的孩子!”葛朗台太太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是呀,太可怜了,这孩子,”葛朗台又紧接着补充道,“如今的他可是穷得叮当响了。”
“可看他睡觉的样子,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呢。”拿侬语调中充满了同情,温柔地说了一句。欧也妮心中充满了酸楚,觉得这顿饭简直是难以下咽。她内心悲痛极了,正如第一次遭遇心上人所遇到的悲惨境地而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这可怜的姑娘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悲伤地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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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动细腻的语言真实刻画出了欧也妮心中的巨大悲痛,体现出她对堂弟的同情,以及堂弟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心理描写】
“你哭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个叔叔,你又没见过,你瞎哭什么!”她父亲不明所以地问她,同时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他的这种目光平时只有在面对成堆的金币时才会流露出来。
“可是,您怎么能责怪她呢,老爷,”女佣人也满是同情地说道,“如今这个小伙子这么可怜,怎么能不让人同情他呢?他现在还蒙头大睡,不知道天大的灾祸已经在等着他了。”
“拿侬!你最好少说话,别管这些不该你管的事。”
此时的欧也妮已经对事情有了清楚的认识,像她这样内心产生爱情的女人只有把这份爱严严实实地埋在心底,永远不张扬出来。她呆呆地沉默着。
“夫人,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我没回来之前不能向他透露任何风声。”老头子不管别人的反应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去找人好好整理一下那些处在草原路边的水沟。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我会回来的,那时我再和我的侄子好好谈谈他的事。还有你,欧也妮,我的小姐,如果你的眼泪是为了这个花花公子而流,那么你就省省吧,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他不久就会前往大印度了……”
说着,他拿起习惯于放在帽檐上的手套,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地穿戴完毕,活动了一下手指,以便让手套戴得更紧些,接着走出门去了。
当屋子里就只剩下欧也妮和她母亲的时候,欧也妮再也憋不住内心的痛苦,奔向母亲大声地说道:“哦,我的上帝呀,我的心要裂开了,妈妈!”欧也妮此时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葛朗台太太发现后赶紧打开窗户,好让新鲜的空气进来,欧也妮稍微喘息了一会儿,很虚弱地对母亲说:“哎,这样我就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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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脸色等角度写了欧也妮听到噩耗时的强烈反应,表明了夏尔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神态描写】
葛朗台太太没有想到,欧也妮一向很温柔冷静,今天竟然如此伤心难过。欧也妮的这种表现让葛朗台太太很是关心,凭着母亲对女儿的了解,她猜到了女儿内心的秘密。她们母女俩的亲密关系比匈牙利的那两个连体孪生的姐妹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时她们总是呆在一起,倚靠在窗户边上,一起做手工活一起去教堂做弥撒说得夸张些她们连睡觉呼吸的空气都是一样的。
“噢,别再难过了,可怜的孩子!”葛朗台太太把欧也妮的头抱在胸前安慰道。
听见母亲的安慰,欧也妮缓缓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母亲,她渴望知道母亲内心的想法是怎样的。于是,姑娘抬起头,询问地看着母亲,想知道她私下的想法。她问母亲道:“他已经这么可怜了,父亲竟然还要他到印度去?这是为什么呀,他不是夏尔的伯父吗?不是我们的至亲吗?夏尔为什么不可以留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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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充满疑问和关切的话语体现出她对父亲做法的不理解,以及对夏尔前途的担忧。【语言描写】
“是呀,我可怜的孩子,我也觉得应该如此。不过,也许你父亲这样做有其他的道理,他的想法我们只能尊重不是吗?”
母女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彼此默默无言地坐在那里,母亲坐在那把垫高了腿儿的椅子上,女儿坐在旁边的小扶手椅里。彼此出了一会儿神,她们又都拿起了自己的针线活。欧也妮对母亲心怀感激,她觉得如今只有母亲真正理解自己,她俯下来轻轻地吻了吻母亲的手,很感激地说:“妈妈,您真是对我太好了,要是没有您我该怎么办呢?”欧也妮发自内心的这句话让她的母亲倍感欣慰,她脸上稍微露出了一点光彩,平时她的脸总是平静得没有什么表情,而且总是带着长年的辛苦劳累所导致的那种暗黄和憔悴。“您觉得他怎么样,妈妈?”欧也妮略带羞涩地问道。
葛朗台太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一阵沉默过后,她才轻声细语地问:“你对他动了感情,对吗,我的孩子?要是真的是这样,那可太不好了。”
“您说这样不好,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欧也妮瞪着眼睛反问了一句,“可是,您不是也觉得他很好吗,拿侬也很喜欢他,我喜欢他就不可以吗?噢,对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准备好饭菜,让他下来吃饭吧。”她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计,母亲看见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也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针线活,但是她的嘴里却说:“这个丫头简直是疯了!”可不是吗,难道她自己没有疯吗,她的做法似乎是在暗示女儿的做法是正确的。欧也妮大声地喊来拿侬。
“哦,干什么呀,我的小姐?”
“亲爱的拿侬,中午能把奶油做好吗?”
“哦,中午,当然可以。”老佣人爽快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那就给他准备香浓的咖啡吧,巴黎人都是喝很浓的咖啡的,所以你多放点吧这可是德格拉桑先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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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的话体现出她对堂弟考虑周到,关怀备至。【语言描写】
“可是我到哪里去弄这么多的咖啡呀?”
“当然是去买了。”
“要是让老爷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现在他不在家,他不是到草原去了吗?”
“那好吧,我赶紧去。不过,我可得告诉你,上次你让我买白蜡烛的时候,费萨尔先生就已经很奇怪了,询问咱们家是不是有贵客来访呢。像现在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的。”
“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会揍我们一顿呢。”葛朗台太太也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要揍我们就揍吧,我们就跪在地上,任凭他使劲揍!”欧也妮毫不在乎地说。
葛朗台太太沉默不语,只是抬眼瞅了瞅天。拿侬也赶忙出去了,还不忘系上她的头巾。欧也妮也自己忙活起来,给餐桌铺上洁白的桌布,又轻轻跑上阁楼拿了几串葡萄,那些葡萄都是她用绳子吊在那里的。她经过走廊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唯恐把堂弟给吵醒了,但又总是忍不住想要听听堂弟屋里的动静,于是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着他均匀沉静的呼吸声,欧也妮心里想:“就要得知那可怕的噩耗了,如今还能在床上睡得安然自得。”她又选了几片最翠绿的叶子来装扮葡萄,让它看上去更诱人,然后就很满意地摆在了桌子上。她摆弄的葡萄漂亮极了,要是那些开饭店的行家里手看了也会自愧弗如的。她还跑去厨房,拿了几个梨来,也用叶子衬托着摆放在盘子里,整个形状和金字塔差不多。那些梨可是她父亲亲自数过的。她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跑着,似乎想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奉献给堂弟。只是可惜,父亲整天随身带着家里所有的钥匙。这时候,拿侬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新鲜鸡蛋。欧也妮看了高兴极了,几乎想跑过去给拿侬一个大大的拥抱,再好好亲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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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桌布、拿葡萄等动作写出了欧也妮心中的兴奋,为堂弟的早餐做了尽心尽力的准备。【动作描写】
“贴”字形象准确地写出了欧也妮对夏尔的关注程度,表明夏尔对她产生的强烈的吸引力。【用词准确】
“我看见朗德的佃户篮子放着鸡蛋,就开口向他要了,没想到那个好家伙为了不得罪我还真给我了。”
这顿饭的准备真可谓精心,足足花费了两个小时呢。在这两个小时里,欧也妮不停地去看咖啡煮好了没有,看堂弟起床了没有,来回有二十次之多呢。就这样一顿简单的午饭终于准备好了。这顿饭看起来简单,而且花钱不多,可是以前家里的那些老规定都被破坏殆尽了。老规矩是午饭都站着吃,每个人分一点面包、一个水果或一小点黄油,而如今,壁炉旁边已经摆好了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前面放着给堂弟使用的刀叉、两大盘子的水果、吃鸡蛋要用的小杯子、一瓶白葡萄酒、面包、堆放着糖块的小碟子。看着桌子上从来没有过的丰盛午餐,欧也妮心想要是父亲这时候回来发现了的话该是怎样的生气呀,想到这里她的腿都忍不住地颤抖了。于是,她不停地望着墙上的挂钟,希望堂弟能在父亲回家之前把这顿午饭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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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夸张手法形象地刻画出了欧也妮内心的恐惧程度,也从侧面表现了葛朗台平时的可怕。【夸张修辞】
葛朗台太太看着女儿心神不宁的样子就劝慰她说:“欧也妮,不用担心了,你父亲回来要是责怪的话,就让她责怪我好了,我会替你担着的。”
欧也妮听了母亲的话,真是感激得要哭了。
“啊!您真是我的好妈妈,”她带着眼泪大声说道,“您总是这么了解我,我该怎么回报您呢!”
夏尔不知道在房间里到底转了多久,现在才唱着歌儿下楼来了。倒是还不错,不过才刚刚十一点。瞧吧,这个巴黎人!他打扮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看上去就好像是要去拜访那正在苏格兰旅行的贵妇人似的。他浑身上下朝气蓬勃,真是人见人爱啊,所以当他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时,欧也妮是既高兴又心酸。眼见踏入伯父家的豪门大宅已没有了希望,可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只顾高兴地对伯母说:
“亲爱的伯母,您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吗?还有您呢,堂姐?”
“我非常不错,侄少爷,您睡得怎样呢?”葛朗台太太说道。
“说我啊?非常好呢。”
“我说堂弟,您恐怕早就饿坏了,请赶紧吃饭吧。”欧也妮说道。
“不过,我不习惯在中午以前就吃什么,因为往常那时候我刚起床。但是,一路上也没吃到合适舒服的东西,如今还是勉强吃些吧。更何况……”这时,他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哦,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块精美绝伦、漂亮至极的平底怀表。“嗨,这才十一点啊,我今儿个是起早了。”
“啊,什么,这还起早了……”葛朗台太太说道。
“是啊,我本打算拾掇拾掇行李的。那好,我还是先好歹吃些吧,不过只吃一点啊,吃什么呢?嗯,就来点家禽、鹧鸪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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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随意的语言体现出他的少不更事,单纯幼稚,也暗示出他从前的奢华生活习惯。【语言描写】
欧也妮想实现堂弟愿望的心理表明她对堂弟的关心在意,也体现出夏尔在她心中的影响力。【心理描写】
“圣母玛利亚!”拿侬听他这样说,不觉喊出了声。
“啊,是一只鹧鸪。”欧也妮心想,不过,此时的她还真恨不得赶紧就去买一只鹧鸪,哪怕花光她全部的积蓄。
“你还是过来坐吧。”他伯母说道。
只见那公子哥儿坐在扶手椅上的样子啊,懒洋洋地,像极了体态婀娜地倚在长沙发上的妙龄女郎。欧也妮母女俩也各自搬过一张椅子,一起坐在了壁炉的前面,她们就在他的身旁。
“哎哟,你们已经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吗?”现在虽然是白天,不过,这白天的屋子夏尔感觉还不如夜里点着灯的时候好看,所以就问她们道。
“是的,我们一直就住在这里的。”欧也妮眼睛看着他回答道,“当然,葡萄收获的季节除外。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是住在诺阿伊哀修道院的,那样方便帮助拿侬。”
“那,你们就没出去散散心吗?”
“哦,倒是有时候,比如周末,我们如果做完了晚上的祷告,当然还得天好的话。”葛朗台太太回答道,“我们就会去那边的大桥上面,不然的话,就去瞧瞧人家是怎么割草的。”
“这样啊,那有剧院吗,你们这儿?”
“天哪,你要去剧院?”葛朗台太太几乎叫了起来,“去看戏!侄少爷啊,那可是严重的罪过啊,怎么您不知道吗?”
“就来了,侄少爷,”这时候拿侬端来了鸡蛋,说道,“请您快品尝一下这带壳的鸡子儿吧。”
“噢!好的,还是鲜蛋呢。”夏尔说。他现在早已忘却了要吃的鹧鸪了,就好像他早已吃腻了那些大鱼大肉似的。“非常好,好极了,您还有黄油吗?啊?我的好大嫂。”
“什么,黄油!您不知道,那样的话,或许您就吃不了烘饼了。”女佣人听他问赶紧说。
“拿侬,说什么呢,赶快把黄油拿来吧。”女佣人话音未落,欧也妮立即大声说道。
一切都到位后,欧也妮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位堂兄弟是怎样把面包切成小块的,就像是巴黎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士们在瞧着那美满的大团圆,又或是好人有好报的戏剧一样。不过,说句实话,夏尔并没有接受什么优雅有教养的母亲的调教,反而倒是被一个时髦女子所熏陶,使得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有些娇媚、高雅和细腻,真真就像是个金屋藏娇的情妇呢。妙龄女子的温柔和体贴大概是最有磁石般的力量了,所以说,欧也妮和葛朗台太太非常细心体贴地照顾着夏尔,使得他都无法抵挡她们那汹涌而来的感情。他有意看了一眼欧也妮,眼神里满是善意和爱怜,还有点似笑非笑的味道。通过仔细观察,他发现欧也妮的面部线条还是非常柔和的,表情也尤其天真,还有就是那双大眼睛,清澈而有魅力,里面全是年轻人对爱情的憧憬,她的心十分纯洁,里面装的尽是爱意,根本没有所谓的肉欲。
“天哪,亲爱的堂姐,假如您能好好打扮打扮,再穿些华丽的服装在歌剧院宽敞的包厢里出现的话,我相信结果就像是伯母说过的,您必定是让所有的人,不论男女都会犯天大的罪过的,男人们会被您的美貌所倾倒,女人们则会因为你而产生嫉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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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夏尔对欧也妮的评价,侧面描写出欧也妮的天生丽质,以及她所具有的自然淳朴之美。【侧面描写】
夏尔所说的这番话,固然都是恭维之辞,欧也妮即使不会太放在心上,但也是怦然心动,满心欢喜的。
“啊,堂弟,您这是在笑话我,欺负我是个让人怜悯的外省姑娘吧。”
“当然不是,我的好堂姐,假若您清楚我的个性,您就会明白,我是最厌恶嘲笑了,因为嘲笑能让人的心变得冰冷,它能伤害到所有的情感……”边说着,那一小块抹着黄油的鸡蛋,边被他吞了下去。“不,或者说是我没有嘲笑人的天赋,这应该也是一种欠缺,它这种缺欠让我吃了不少亏。在我们巴黎,‘此人心地善良’这句话是能把人置于死地的,因为它的意思就好像是说:‘此人蠢如鹿豕’。只不过我还算非常富有,并且人人都了解我的枪法:不论是什么型号的手枪,也不论是否是在野地里,只要是在三十步以外,我都能够做到百发百中。因此也不会有人胆敢和我开玩笑。”
“亲爱的侄儿,从您的这番话里,我听明白了,你心地非常好。”
“啊,您手上的戒指真好看!”欧也妮由衷地赞叹道,“拿给我瞧瞧应该可以吧?”
夏尔听她这样说便伸出手,把戒指摘下来递给了他的堂姐,欧也妮的指尖在接戒指的过程中无意碰到了堂弟那粉红色的指甲,她非常害羞以致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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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通红”生动而真实地再现了当时欧也妮的羞怯神态,刻画出欧也妮单纯、可爱的少女情怀。【神态描写】
“您瞧啊,妈妈,做工多么细致啊。”
“嗯,金子的分量可不低呢。”拿侬边说边端上了咖啡。
“哎哟,瞧这是什么东西啊?”夏尔不禁大笑着问道。
顺着他的手指,她们看到了他所说的一个高筒的陶制的赭色茶缸,外面还涂了釉彩,边上呢竟然还有一圈灰,瞧那煮开的咖啡翻上来后,很快就又沉了下去。
“什么,不就是刚刚煮开的咖啡吗?”拿侬嘟囔道。
“啊,我亲爱的伯母,我此行一定要做些好事作个纪念也好,不然我真的是枉来了一趟。我说你们也太跟不上时代了啊!现在我马上就教你们如何使用双层的咖啡壶,以及如何才能煮出上等的咖啡。”
然后,他寻求到合适的方法给她们说明了双层咖啡壶的使用方法。
“我看还是算了吧,假若那么费事,猴年马月才能煮好呀,”拿侬说道,“我才不会学您这样煮咖啡哩。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我像您这样煮咖啡的时候,咱们的母牛谁给喂草啊?”
“那好办,就由我来喂吧。”欧也妮答道。
“欧也妮!”葛朗台太太看着女儿不禁喊了一句。
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大家,小伙子很快就要有灾祸降临了,因此那三个女人立即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瞧着他。这不禁让夏尔大吃一惊。
“您这是怎么了啊,堂姐?”
“嘘!不要说话,”欧也妮刚要张嘴,葛朗台太太就阻止了她,“女儿,你明白,你父亲打算亲自和先生谈……”
“还是喊我夏尔吧。”年轻的葛朗台说道。“噢!您叫夏尔?名字真好听。”欧也妮大叫起来。
如果直觉感应到将要倒霉就一定会倒霉。拿侬、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她们只要一想到老箍桶匠回来,就会不停地发抖,不过事情竟如所料,门槌果真敲了一下,那声音听起来再熟悉不过了。
“是父亲,是他回来了。”欧也妮说。
于是,她赶紧把放糖的碟子拿走了,只是在桌布上留了几粒糖块而已。拿侬也立即收走了盛鸡蛋的盘子。葛朗台太太则像一头受到惊吓的母鹿,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到大家都如此的惊慌失措,夏尔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莫名其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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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拿侬、葛朗台太太三个人的一连串动作形象地刻画出了她们当时内心的惊慌,也体现出葛朗台平时对她们的严苛与残酷。【动作描写】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他问道。
“您不知道,是父亲回来了。”欧也妮说道。
“哦,对啊,那又会怎样……”
这时候,葛朗台走了进来,只见他先用锐利的目光快速地扫遍了桌子,又看看那边的夏尔,心里应该是都清楚了。
“哈,哈,你们在设宴,好好地招待侄儿吧,好,好,那很好啊!”此刻的他说话也不结巴了。“猫儿上了房,耗子就在地板上跳舞了。”
葛朗台指桑骂槐般的话语写出了他对家人设宴招待夏尔的强烈不满,充满讽刺意味。【语言描写】
“什么啊,还设宴呢……”夏尔心里想,真有点搞不懂他们这家人的作派和习惯。“拿侬,快给我一杯酒。”老头子说道。
欧也妮赶紧端来了老头子要的酒。葛朗台看到酒来了,就立即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一把宽刃的牛角刀来,然后切好一片面包,又在面包上抹了些黄油,没来得及坐下就吃了起来。而此刻的夏尔正在把糖放进咖啡里。葛朗台老头一眼就瞧见了糖块,不觉地盯紧了他老婆。那个女人也是被他的样子给吓得脸色发白,没有了一丝血色。葛朗台老头仍不罢休赶快凑了过来,靠近了他那可怜巴巴的老婆子的耳边问:“说,这是从哪里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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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靠近”等词语写出了葛朗台穷根究底的追问,体现出他的令人恐惧的性格特征。【动作描写】
“嗯,嗯,是我让拿侬去费萨尔铺子买的,我们家里早就没有糖了。”
这段时间对这三个女人来说真是漫长啊,她们那紧张的心情绝非一般人能想象得出的。拿侬也从厨房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屋里四处张望着,很想知道事情究竟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夏尔放好了糖,便喝了点品尝一下,但是依然感觉有些太苦了,想着再加些糖的,不过他再也没能找到,因为糖早就被葛朗台给藏起来了。
“我的好侄儿,快说,你需要什么?”老头子问他。
“糖啊。”
“不用糖的,只要放些牛奶,咖啡应该就不苦了。”葛朗台回答。
欧也妮这时候不声不响地把葛朗台藏起来的糖又拿了出来,安静地放在桌子上,瞧着她的父亲,竟然没有一丝的慌乱。是的,一定的,就是一个巴黎女子为了能让情人逃走,用自己那柔嫩的双臂拽着那垂到楼下的情人逃跑用的丝绳时,恐怕也没有此刻欧也妮把糖放回桌上时所具有的勇气大。更不用说,巴黎女子还算是有所图的,所以可以自豪地把自己受伤的玉臂给情人看,情人也会流下心疼的泪水,并亲吻着她那受伤的手臂上的每一处伤痕,还有情人的快乐似乎同样也能清洗和治疗她的伤痕。不过夏尔应该永远不会明白,当时他的堂姐经受了怎样心神不定的煎熬啊,在老箍桶匠那雷霆般的目光的逼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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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把葛朗台的目光比作“雷霆”,生动地刻画出了葛朗台当时眼神的可怕,以及欧也妮内心的恐惧。【比喻修辞】
可怜的女奴赶紧走过来,惊慌失措地切了一块面包,然后又拿了一个梨。欧也妮鼓了很大的勇气,大着胆子把葡萄捧给了父亲说:“爸爸,请尝尝这葡萄吧,是我晾的呢!你也吃些吧,堂弟?我专门给你挑了些好吃的葡萄。”
“你不用吃什么了?老伴。”
“哎呀!假若我再不去阻止她们的话,她们应该能够帮你把整个索漠城拿下来呢。侄儿,快过来,我们吃完饭之后,赶紧一块去花园吧,到时候,我会给你说些事,不过你应该不着急哦。”
欧也妮母女俩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夏尔。但是,一看那表情,夏尔就知道了。
“伯父,您怎么这样说话啊,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我那可怜的母亲都已经去世了,我感觉从那以后……(一说到母亲两个字,他声音变得非常柔和)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灾难发生了……”
“也并非那样啊,侄儿,谁会想到上帝还能用怎么样的痛苦艰难来检验我们的毅力呢?”他伯母这样说道。
“得!得!得!得!你别说了!”葛朗台说道,“说什么呢,又来胡说八道了。侄儿,瞧你的手,怎么能够如此漂亮白皙啊,我看着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夏尔那双羊脂白玉般的手。“手是干什么的啊,得靠它们来挣钱啊!不过你呢,却让什么人教的竟然把我们用来做钱袋、票据夹的那种皮,穿在了你的脚上。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呀!不合适的呀!”
“伯父,您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我就是用我的性命作赌注,我也不会说我都听明白了,我真的是连一句都没听懂。”
“哦,那么你跟我来。”葛朗台说道。
只见守财奴叭一声有力地合上刀,并喝完了剩下的白葡萄酒,接着打开门出去了。
“堂弟,一定要鼓起勇气来!”
不过,姑娘说这话的语气倒让夏尔心都凉了。他满怀焦虑,忐忑不安地跟着令他恐惧的伯父走了。欧也妮、她母亲和拿侬这三个人此刻都非常好奇,他们进去到底干啥呢?这样想着她们便一齐奔进了厨房,打算偷窥那两位演员,他们就要在潮湿的小花园上演一场戏。视线内的伯父起先并没说一句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和侄儿走着。老头儿觉得告诉夏尔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并不感觉非常困难;不过,他非常同情现在已经一分钱都没有的夏尔,所以他要和夏尔谈谈,以便能让这个事实有所改观。“你知道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句话意义简单,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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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忐忑不安”等词语生动地刻画出了夏尔当时心中的恐惧不安,不知即将面对什么事。【心理描写】
父亲走在孩子前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你也随之没有了一点家产!”这句话却比较确切地概括了世界上所有的苦难。花园中间的那条沙径,踩上去会发出格格的响声,老头子已经在上面来回走了三次了。生活中每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我们的思想都会紧紧围绕着喜怒哀乐向我们袭来的地方。现在能进入夏尔视线的都是些别具特色的地方:尤其是小花园中的黄杨、枯萎的落叶、坍塌的围墙以及奇形怪状的果树,所有这一切都将在他的记忆之中永远挥之不去,也会一直和这一重要的时刻相联系,原因是情绪异常激烈波动的时刻,尤其让人难以忘却。
“天气十分暖和舒服,非常好啊。”葛朗台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说。
“对啊,伯父,怎么了……”
“嗯,好吧,孩子,”葛朗台说道,“我得让你知道些不好的消息。目前,你的父亲状况十分不好……”
“那我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呢?”夏尔大声喊道,接着就叫:“拿侬,你快些去驿站帮我雇马来。这里应该可以找到车子吧。”说着他回头看着伯父的脸,本想从中找到答案,结果伯父没有一丝的表示。
“你不要抱有希望了,车马现在都没有价值了。”葛朗台边回答边望着夏尔。夏尔双眼直勾勾的,没再言语。“是的,让人同情的孩子,你应该想到了。他已经去世了。但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还有更严重的,他是开枪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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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的眼神真切地反映出他内心所受到的打击之大,让他难以接受。【神态描写】
“什么,我父亲吗……”
“是啊。这些还不够。现在报纸却在胡乱评论。给你,瞧瞧吧。”
葛朗台曾在克罗旭那里借了一张报纸,现在把它拿了出来,并指给夏尔看那篇恐怖的文章。可怜的年轻人现在依然是个大孩子,他还处于那种天真烂漫最易有情绪波动的阶段,所以看了那篇文章后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嗨,现在好了。”葛朗台心里想,“刚才我都被他那直直的眼神吓着了,不过他哭出来了,应该就好了。”然后,他又提高嗓门大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紧,逐渐就会好起来的,不过……”说这些的时候,他也没管夏尔是否在听着。
“永远不可以啊!永远不可以啊!爸爸,爸爸!”
“你的财产都被他给弄没了,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财产了,哪怕是一分钱。”
“这又怎么样呢!我的爸爸呢?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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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尔听到噩耗后的真情流露,可以看出当时亲情对他的重要性是金钱所无法比拟的。【感情真挚】
他先是抽泣,继而嚎啕大哭着,声音非常大,以致在围墙内激起了阵阵的回声。三个女人受他的感染也跟着一起抽搭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哭和笑都是能传染人的。此时的夏尔再也不想听他的伯父说什么了,他先是跑到院子里,接着奔上楼梯,以很快的速度冲进他的房间,随便往床上一躺,并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他不想当着亲人的面哭泣,如今在这里,他可以尽情大哭了。
“跑”、“奔”、“冲”、“躺”等一连串的动词刻画出了夏尔听到噩耗后情绪的激动以及内心压抑的悲伤。【动作描写】
“哭吧,就让这第一场暴雨赶紧过去吧。”葛朗台说着重新回到屋子里。欧也妮母女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用那擦过眼泪的、现在仍有些颤抖的手继续干起了针线活。“真是个不能成大器的年轻人,这样哭哭啼啼,难道死人比钱还重要吗?”
欧也妮听见父亲在堂弟遭受丧亲之痛的情况下还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忍不住心头一阵阵冒冷气。从这之后,她便对父亲有了另一种认识。夏尔在自己的房间里痛哭着,虽然他竭力抑制自己的声音,可是他的呜咽之声在这个容易产生回音的房子里仍可以清楚地听见。这种悲痛至极的呜咽就如同从地底下传来的,渐渐地持续到傍晚的时候才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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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夸张手法形象地描绘出了欧也妮当时的内心感受,此时葛朗台无疑是冷血无情的,让欧也妮感到震惊。【夸张修辞】
“不幸的孩子呀!”葛朗台太太很是无奈地叹道。
没想到这样的叹息声也给她招惹了祸端!葛朗台听见妻子的叹气声,就抬眼看了看她,同时又看了看欧也妮还有桌子上放糖的碟子,他一下子想起了这娘俩为夏尔这样的人所准备的丰盛午餐就忍不住心中冒火,但他只是往大厅的中间一站,仍表情镇定地说到:
“请您好好听着,我亲爱的夫人,以后这样胡乱挥霍钱财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我给你的钱可不是用来给那个可怜虫买糖吃的。”
“这和母亲无关,”欧也妮赶紧替母亲辩解道,“是我……”
“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是吧,都敢和我这样说话了,还敢顶撞我!”葛朗台生气地打断女儿的话,说道,“欧也妮,你好好想想……”
“父亲,您的亲侄子到咱家里总不能……”欧也妮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得,得,得,得,”箍桶匠缓慢地拉长音调说道,“又是我的好侄子,又是我的这个侄子呀。夏尔和咱们究竟有什么关系,他如今可是个连乞丐都不如的可怜虫,他一贫如洗!他的父亲破产了。等这个小混蛋哭完了,就赶紧让他收拾东西滚蛋,我可不愿意他呆在这里把咱的家也弄得鸡飞狗跳的。”
“破产?亲爱的父亲,破产是怎么回事?”欧也妮很好奇地问道。
“破产就是做了天底下最让人感到羞耻的事,没有比破产这种事更丢人现眼的了。”葛朗台咬牙切齿地说。
“那看来是罪孽很深的事情了,”葛朗台太太插了一句说道,“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的兄弟会下地狱吧。”
“哼,好了,又是你那一套唠叨。”葛朗台对妻子的话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接着又说,“欧也妮,我跟你说,破产就和盗窃一样,不同的是,这种盗窃受法律的保护。人们认为纪尧姆·葛朗台名声好,做人很清白,于是很放心地把一切货物交给他保管,结果他把人家的一切全部吞噬了,让别人一无所有,只能哭天抢地。破产的人比起拦路的抢劫犯更心肠狠毒。因为要是劫匪去抢你,你还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与之搏斗,毕竟劫匪也是用自己的性命来做事的。但破产的人……总之一句话,夏尔的脸面算是丢到家了。”葛朗台的一席话就如针扎一样刺痛姑娘的心,此时的她心中如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她太单纯了,和那些生长在树林丛中的鲜花一样娇嫩脆弱。对于这社会上的事还有那些不明对错的诡辩和狡猾骗人的道理,她全都不懂。她父亲随口刻意歪曲地解释破产,有意地把无可奈何的破产和有计划的破产混淆起来,对此不明就里的欧也妮对他父亲的话没有一丝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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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手法把欧也妮比作“鲜花”,形象地描绘出她内心的单纯与脆弱,没有经过任何侵袭与考验。【比喻修辞】
“如果这样的话,父亲,这样的事情您就不能阻止吗?”
“我那亲爱的兄弟可没跟我商量这件事,何况,听说他欠了一屁股债,高达四百万法郎呢!”
“父亲,那么一百万法郎会是多少?”她天真地问道,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一样,以为自己随便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呢。
“噢,一百万,”葛朗台说道,“就是二十个苏的钱币需要一百万个,你想想,五个二十苏的钱币才是五法郎呢。”
“我的老天呀!我的老天!”欧也妮几乎要跳起来似的惊叫着说,“我叔叔一个人有四百万,这怎么可能呢?在法国还有我叔叔这样的人家吗,家产都有几百万这样的?(葛朗台老头满脸笑意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鼻子上的那个肉瘤此时仿佛鼓了起来。)那我可怜的堂弟要怎么办呢?”
“按照他父亲的遗愿,让他到印度去,他应该在那里想办法发大财。”
“可是他如今身无分文,怎么能到那里去呢?”
“没办法,这路费当然只好由我给了,我会一直把送到……到,想起来了,一直到南特。”
欧也妮听了高兴地跳起来拥抱着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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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拥抱”贴切地刻画出欧也妮内心的激动与兴奋,表明了她可爱、单纯的孩子气。【动作描写】
“啊!真的?您真是太好了,他会感激您的!”
她拥抱父亲的那种真诚的热情让葛朗台差一点就对自己的做法产生愧疚之心,甚至那点良心都有点不自在了。
“挣一百万需要很久很久吗?”她很认真地问道。
“噢,这可是真的,的确需要很长时间!”箍桶匠接着给她打了个比方说道,“一个拿破仑金币是多少,这你是知道的吧,一百万就得攒五万个金币呢。”
“噢,妈妈,那我们为他祈祷,给他念‘九日经’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做母亲的很同意地回答。
“又是这样……就知道花钱,”做父亲的很生气地吼道,“好啊,在你们眼里,咱们家的钱都成堆是吧,永远花不完是吗?”
这时,一声很凄厉的哭号声从阁楼上传了下来,欧也妮母女听了简直都要吓呆了,她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快,拿侬,到楼上去看看,可别让他自杀了。”本来就受到惊吓的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更是被这句话吓得脸上毫无血色。葛朗台转过头来没有对这母女俩有任何安慰,反而说道:“嗨,你们俩可不要干什么糊涂事,我要出门了,今天,那几位荷兰的客商要回去了,我得去送送他们,顺便还得去克罗旭那里,还有很多事要跟他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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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血色”形象地描绘出欧也妮母女当时内心的恐惧程度。【神态描写】
他说完就这样走了。随着葛朗台的关门声响起,欧也妮母女似乎一下子能够呼吸通畅,不再那么压抑了。那天早上之前,欧也妮在父亲面前一直觉得无拘无束,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的思想感情却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妈妈,一桶酒能卖多少钱?”
“价格不是很确定的,你父亲一般每桶酒卖一百至一百五十法郎不等,不过偶尔会卖到两百法郎。”
“这样的话,如果我们的葡萄可以酿一千四百桶酒……”
“这么多,我的孩子,那我可算不出来能卖多少钱了,你父亲从没跟我说过生意上的事。”
“照这样算的话,父亲不是很有钱吗?”
“可能吧。不过,克罗旭曾提起过,说你父亲在两年前买了弗鲁瓦丰那块地后,我们家就不再那样宽松了。”
欧也妮那单纯的头脑也只能想到这里了,她实在没办法弄明白父亲到底有多少钱。
“那个帅小伙连一眼都不肯看我,”拿侬从楼上下来说道,“他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跟个小牛犊似的,眼泪不停地流,都快成泪人了,老天爷呀,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怎么能如此痛哭流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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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比喻的手法把夏尔比作“小牛犊”,既符合拿侬的身份,又体现出夏尔的年轻可爱。【比喻修辞】
“妈妈,那咱们赶紧去劝劝他吧,如果有人敲门的话,咱们就赶紧下来。”
女儿的话总是那样无法让人拒绝,葛朗台太太只能顺从她。欧也妮如今已经很会体贴人了,她已经成熟了。这两个人忐忑不安地走上楼去,发现夏尔的房门没有关,那个可怜的孩子没有发现她们,也没有听见她们的脚步声,他还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着,看起来悲伤到了极点。
“看得出来,他对父亲的感情是多么深厚呀!”欧也妮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
欧也妮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的真情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希望的种子在她的心里萌芽了。葛朗台太太听着女儿的话,充满慈爱地看了看女儿,并在她的耳边轻声提醒她说:“小心些,这样的话,爱情的种子会在你心里萌芽的。”
“爱上他?”欧也妮忧伤地说,“如果您知道父亲曾经说过什么,那您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夏尔在床上转身换了一个姿势,刚好看见了伯母和堂姐。
“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我可怜的父亲呀!如果他能把不幸告诉我,那么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也许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天呀!我的好父亲!我以为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因此临走时我给他的拥抱都没有赋予太多的热情……”
一说起这些,他的眼泪又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我们都为他祈祷吧。”葛朗台太太很无奈地对他说,“你必须服从上帝的旨意,就不要太难过了。”
“亲爱的堂弟,坚强起来吧,”欧也妮也跟着悲伤地说道,“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没办法挽回了,如今你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恢复你的名誉,挽回你的尊严……”
女人天生有一副聪明的头脑,遇到任何事情都愿意开动脑筋,安慰别人的时候更是如此。欧也妮正是这样想尽办法来开导他的堂弟的,希望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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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议论的表达方式写出了女人所具有的天生的聪慧头脑,引出下文欧也妮劝慰堂弟时所想出的巧妙的话语。【议论】
“我的名声,还有尊严……”年轻人听了大叫一声,使劲甩了甩头,仿佛弹簧似的从。
运用比喻,把夏尔比作“弹簧”,形象生动地刻画出夏尔当时敏捷的动作以及内心所受到的刺激。【比喻修辞】
“对,伯父跟我说,我父亲破产了。”他肝胆俱裂般地痛苦号叫着,用双手紧紧蒙住脸,真的像是无颜见人一样。“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的上帝呀,您就宽恕我可怜的父亲吧,他已经痛苦不堪了,否则不会轻生的。”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心待人,毫无城府,从不自私,那真诚的感情自然流露,如今他痛不欲生,这样的情景怎么能不让人动容呢。夏尔使劲地摆着手让她们俩离开,这两个女人那纯粹的心都很理解夏尔,知道他现在的痛苦是无人可以分担的,也无人可以缓解。于是她们俩叹着气来到了楼下,默默无声地回到窗子旁边坐下,下意识地重新拿起了针线活,就这样沉默地坐在那里,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刚才在楼上的时候,欧也妮瞥见了堂弟的各种用具,那些梳洗用具、镀金的剪子和剃刀,在主人如此痛苦的时候仍然毫不掩饰地闪现着耀眼的光彩,可能正是这种强烈对比下的反差让欧也妮觉得夏尔应该得到更多的关心。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活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孤单寂寞的,还从没有这样严重的事情发生过呢,这样重大的事情刺激着她们的神经,让她们心潮起伏不定。
“妈妈,”欧也妮说道,“咱们该为叔叔穿起孝衣吧。”
“你父亲会安排这件事的。”葛朗台太太回答。
说完这两句话,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欧也妮动作机械地一针针缝着东西,动作看起来很有规律,但是细心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心此时根本不在活计上,而是另有心事。如今这个惹人怜爱的姑娘满心都是如何同堂弟一起来守孝,来和堂弟一起承担痛苦。差不多四点钟的时候,门上的槌子很洪亮地响了一下,这一声仿佛是敲在了葛朗台太太的心上,让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到底怎么了?”她问女儿。
葛朗台兴高采烈地走进来。脱下手套,然后用力地来回搓着双手,似乎要把手上的皮都搓下来似的,幸亏他手上的皮肤就和俄罗斯皮革一样鞣过,只是没有皮革上那种松香和乳香的味道。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抬头看了看时钟,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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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反复搓手的动作富有特色,写出了他当时难以抑制的喜悦,以及他玩弄了其他葡萄园主后洋洋自得的心理。【动作描写】
“夫人,”此时,他语言连贯地说道,“我瞒住了所有人。我把咱们的葡萄酒全部卖光了!今天早上,那些荷兰人和比利时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在广场逛来逛去,就在他们居住的客栈前,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有一个家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家伙终于忍不住找我来了。那些拥有上等葡萄的人都压着货不卖,都想等等再说,我当然不会去阻拦他们。于是,那个比利时人开始惊慌了,我看得很明白。最后他买走了我们所有的葡萄酒,而且每桶加价到了二百法郎,一半用金币支付。合同都已经签好了,看,这里是他给你的六个路易,是佣金。再过三个月,酒价肯定会大跌。”
末了的这句话,葛朗台说的时候充满了自信以及对那些被他蒙蔽的人的讽刺。而此时索漠城的居民们早已在广场上集结起来,对于葛朗台背信弃义卖掉自己所有酒的事实感到愤怒和憎恨。如果此时他们要是再听到葛朗台上述的一番言论一定会气得发疯的。只要大家一着慌,酒的价格就可能下跌一半。
“父亲,您今年有一千桶可卖,对吧?”欧也妮问道。
“对极了,我亲爱的宝贝。”
“这么多酒那你就可以有二十万法郎的收入了。”
“你算得太对了,我的孩子。”
“那这样的话,父亲,帮助您的侄子就不难了。”
古代巴比伦王伯沙撒在看见一只无形的手在墙上写下预言其王国灭亡的算、量、分三个大字时,内心的那种震惊、愤恨和发呆的程度也是无法与眼前的葛朗台的怒火相比的。他的侄儿早就让他忘诸脑后了,可如今他却发现这可恶的侄子的影子至今仍在女儿的心里萦绕着,他牢牢占据了女儿的心,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女儿都愿意为他细心考虑。
“你们竟然都这样了。自从这个巴黎的花花公子进了咱家的门,家里的一切就都乱糟糟的。你们还学会了讲排场,买糖这样的奢侈品,还敢趁我不在家就大摆筵席,胡吃海喝。你们这样胡作非为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下去。我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我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人吗?我可用不着我的女儿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来教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关于那个小伙子,我自有我的安排,你们谁也不准再插手此事。”“至于你,欧也妮,”他又气呼呼地转过身来,对女儿说,“以后再也别让我听到你说他的名字,如若不然,你就会受到该有的惩罚,我会把你和拿侬都送到诺阿伊哀修道院去,你要是不信,那就等着瞧吧!你要是敢哼哼一句,我明天就让你离开这个家。那个倒霉的小子呢下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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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讽刺意味的语言写出了葛朗台的吝啬小气,竟然把一顿简单的饭菜说成是“大摆筵席”。【语言描写】
“还没有,老爷。”葛朗台太太颤着音回答道。
“他还呆在上面干什么呢?”
“当然是为他父亲的遭遇痛哭呢。”欧也妮大着胆子说。
葛朗台怒视着女儿,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毕竟他也身为父亲啊。他听了之后就在大厅里踱过来踱过去,转了好几圈,然后脚步匆匆地上楼了,钻到他的密室里仔细研究公债的事去了。他那一千三四百公顷的森林,树木全被他齐刷刷砍了,总共卖了六十万法郎,要是再算上卖白杨树的钱、上一年度和这一年度的收入,他可以净赚九十万法郎,当然这还不包括刚成交的二十万法郎的买卖。公债的行情是每股七十法郎,短时间内就可以让他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这笔投资对他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而且这种诱惑力比听说巴比伦被围时,摄政王伯沙撒生活仍毫无节制,还用从耶路撒冷掠来的圣器宴饮,还要对他有吸引力。他对外面传来的侄子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充耳不闻,而是拿起笔来直接在登有他弟弟死亡噩耗的报纸上起草起自己的投资计划来。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到了用餐的时间,拿侬前来敲了敲主人呆的屋子的墙壁,让他下楼。葛朗台的脑子里一直还在计算着,在台阶的最后一级上,他还在想:“既然可以赚八厘的利息,这样的好买卖为什么要拒绝呢。这样的话,两年之内我就可以从巴黎取回一百五十万法郎的金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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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不闻”、“起草”等词语真实反映出葛朗台在噩耗面前的冷酷与无情,以及他对钱的贪婪。【用词准确】
“对了,我那可怜的侄子呢?”
“他说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拿侬说道,“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省一顿也好。”主人说。
“那可不是吗?”拿侬说道。
“哼,他不会一直哭个没完没了的。饥饿的时候,狼也会从树林子里跑出来的。”
这顿晚饭静得出奇。
“老爷,”当拿侬把桌布撤走以后,葛朗台太太这才吭声,说道,“咱们得为弟弟穿孝衣吧。”
“真是想得周到呀,葛朗台太太,您真会花心思用钱呀。穿吧,我不管,但是重要的是心里想着就行了,这和穿不穿孝服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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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讽刺意味的话语真实刻画出葛朗台的吝啬,以及对兄弟死亡的毫不在意。【语言描写】
“但是,为兄弟戴孝是不能省的,何况,教堂也规定咱们……”
“好了,别再啰嗦了,就用你那六个金币爱干嘛干嘛去吧。我只要一块黑纱就行了。”
欧也妮一声不响地抬眼望望天。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内心潜藏着的那些时时被压抑的宽容天性苏醒了,可是她也感到了这种天性所受到的无刻不在的打击和伤害。这天晚上,从整个表面看,和已经过去的那些枯燥无味的夜晚一样,不过事实上,这个夜晚肯定是最难熬的。欧也妮埋头做着手里的活计,没有动用昨晚被夏尔看得一文不值的针线盒子。葛朗台太太依然织她的套袖,而旁边的葛朗台则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苦苦算了四个钟头,算出来的结果在第二天里肯定会把全索漠城的人震撼住。那天晚上葛朗台府上无人拜访,整个索漠城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葛朗台做生意时这种凶狠的招数,当然还有他弟弟的破产自杀和侄子前来投奔的事情。出于对共同利益商讨一番的需要,索漠城里中上阶层的葡萄园主都聚集在德·格拉桑先生的府上,各自痛骂着这个曾经当过市长的葛朗台老头,似乎用多么恶毒的诅咒都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拿侬还在继续做着她的纺纱工作,整个大厅里悄无声息,除了拿侬的纺车在灰暗的天花板下嗡嗡响着。
“都不说话,那咱们可真是珍惜我们的舌头呀。”她说着,露出一排像剥了皮的杏仁那样又白又大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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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侬风趣的话语体现出当时大厅里的沉寂无声,气氛的压抑沉闷。【语言描写】
“是呀,我们要节省一切。”葛朗台这时候突然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瞪着眼回答道。此时未来三年的那八百万好像已经在他面前闪着金光了,他都忍不住要去那个金币堆成的海洋里畅游了。“我们各自睡觉去吧,我去给侄子道个晚安,顺便问问他是否想吃东西了。”
葛朗台太太想知道夏尔和葛朗台老头之间谈话的内容,于是她在二楼楼梯旁边停了下来,欧也妮更关心她的堂弟,因此比母亲更大胆些,多往上走了两层台阶。
“喂,我可怜的侄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得要命,那你就放声地哭几声吧,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但心中的苦楚还是要忍住的。你只是在这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我可是一直在为你着想呢,怎么样,我这个做伯父的还不错吧。嗨,小伙子,坚强点吧!现在你想不想来一杯葡萄酒?当然,在我们这个索漠城,葡萄酒是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了,请人喝酒就如同是印度人让人喝茶一般平常。”葛朗台看了一下屋子,接着又说:“咦,你还没点灯,这样可不行,干任何事情可得看清楚才行呀。”说完他起身向壁炉走去。忽然他大声叫了起来:“咦?这里竟然有白烛。这是哪儿弄来的白烛?这娘俩竟然干出这样的事,为了给这个倒霉蛋煮鸡蛋她们会舍得拆掉我的楼板。”
听了葛朗台的这句话,母女二人吓得撒腿跑回自己的房间,迅速地钻进被窝里,简直比受到惊吓的老鼠回窝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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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夸张手法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欧也妮母女听了葛朗台的话之后受惊的样子。【夸张修辞】
“葛朗台夫人,您很有钱呀,你有金山银山,对吧?”葛朗台走进妻子的房间,兴师问罪道。
“老爷,我正祈祷哩,您就等一下再说吧,行吗?”这位可怜的母亲惊慌得声音都变调了。
“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葛朗台嘟囔着回了一句。
只要是守财奴,他们就只顾眼前,从不相信有什么来生。葛朗台的话把这个时代的特征赤裸裸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法律、政治和风俗全都受金钱的支配,如今更是达到了空前的地步。制度、书籍、人物和学说,全都对当世的信仰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力,一千八百年来社会大厦的根基如今都要摇摇欲坠了。现在,对于死亡,人人都不害怕,它变成了一种人生的过渡。告别人世之后的未来已经被挪到眼前。现在的人们都拥有相同的看法,那就是不管有什么手段——合法的或者不合法的,都要进入可以安享富贵的尘世中的天堂,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钱财富而不惜心如磐石般坚硬,磨砺血肉之躯,就像殉道者为了永恒的幸福不惜终生受难一样!眼下,这种思想简直遍地开花,甚至是在法律中也可以见到这样的条文。法律不去问立法者“你想要什么”,而是问“你给的价格是多少”。等到这类学说一旦由资产阶级传布到平民百姓当中之后,国家将变成什么样子,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语意深刻,揭示了当时金钱主宰一切的社会现实,以及这种思想对社会根基造成的严重破坏力。【意蕴深刻】
“葛朗台太太,你的祈祷做完了吗?”老箍桶匠问道。
“老爷,我还在为您祈祷呢。”
“行了,你慢慢祈祷吧!再见。明儿早上我会再和你谈。”
可怜的女人忐忑不安地上了床,如同一个没有把功课作好的小学生,唯恐一觉醒来老师气愤的面孔就映入眼帘。正当她担惊受怕地裹紧被子,蒙住耳朵准备入睡,什么也不去管的时候,欧也妮穿着睡衣,赤着脚,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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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紧”一词写出了葛朗台太太内心的恐惧不安,“赤着脚”、“吻”写出了欧也妮对母亲的关心与安慰,描绘出了一幅母女情深的画面。【动作描写】
“啊,我亲爱的妈妈,”欧也妮说道,“明天我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可别傻了,到时候他真的会把你送进诺阿伊哀修道院的。你就放心地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您听见了吗,妈妈?”
“听见什么?”
“哭声。唉,他还一直在哭哩。”
“快去上床睡觉吧,我的孩子。地上的砖又潮又凉,你光着脚当心会着凉的。”
事关重大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欧也妮这个拥有大笔遗产可以继承却又可怜的富家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踏实又甜美的觉了。人生中的某些事情,虽然本身千真万确,可是却又往往让人难以置信。这主要是因为我们从不对这些事情从心理角度去分析,对促使我们做决定的神秘原因也从不进行探究。欧也妮内心的那种深沉的爱恋之情也许就得从她最微妙的机体组织中剖析出来。因为,按照那些喜欢嘲讽人的话来说,她的爱恋已经成为了一种病态,而且会影响她的终生。许多人宁可否认结局,也不肯掂量一下在精神方面把这件事和那件事暗中联结的丝丝缕缕、环环相扣的力量到底是多么的强大。因此,对那些能细心观察人性的人来说,过去简单淳朴的生活让她变得过于天真,做事不往深处去想,但有时会让感情自然流露。她以前的日子过得越安宁,这种女人的同情心就越容易自发产生,越势不可挡。就像现在,她辗转难眠,白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徘徊,即使睡着了,她也多次从梦中醒来,去侧耳倾听堂弟有什么动静,从昨天起就一直回响在她耳畔的堂弟的哀号就从未消失过。时而看见他哭天抢地,时而又梦见他快要饿死了。天快亮的时候,她真切地听见了一声很恐怖的叫声,于是就赶紧披衣而起,轻手轻脚地,沐浴着微明的晨光,快速来到堂弟的房前。当时房门敞开着,白蜡烛已经点完耗尽了。疲惫不堪的夏尔穿着衣服坐在扶手椅里睡着了,头倚靠着床边,他的样子就像是饥饿的人在梦境里游荡。眼下,欧也妮可以痛快地哭泣,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欣赏他的脸,这张脸是这么年轻漂亮,然而又饱受痛苦的折磨;可以细看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紧闭着,已经哭得有些红肿,就连睡着了都像在哭泣。夏尔似乎与欧也妮心意相通,感觉到是她来了,于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这个姑娘正注视着他满脸都是真切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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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醒来”、“侧耳倾听”等动词真实再现了欧也妮听到堂弟悲痛欲绝的哀号后内心的不安与焦灼,体现出她对堂弟深切的关怀与挂念。【用词准确】
夏尔的睡姿以及疲惫的神情真实地反映出他内心遭受的打击和精神上承受的折磨。【神态描写】
“噢,抱歉,堂姐。”他语调疲惫地说道,看样子他对自己身处何处,眼下又是什么时间根本就一无所知。
“堂弟,在这里,您的心声会有几颗纯真的心在聆听,我们以为您需要什么东西呢。您快到床上去躺着睡吧,这样太累了。”
“您说得对。”
“那好,您休息吧,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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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得几乎站不稳”夸张地写出了欧也妮回到房间后的担心与后怕。【夸张修辞】
欧也妮赶紧离开了。她为自己跑来这个地方感到羞愧,但同时又有些兴奋。这样的事只有那些思想单纯、善良天真的人才能做出来。如果我们细想,就会明白,品德高尚的人也会和干坏事的人一样,做事之后总要回过头来好好想想。欧也妮在堂弟房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安或是担心,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腿却抖得几乎站不稳身子了。以往的那种糊涂混沌的生活一下子就停止了,她变得脑子清醒起来,接着她就狠狠地把自己责怪了一番。“对我的做法他会怎么看呢?他一定会认为我对他产生了爱情。”可是,这正是她内心所希望的。真诚的爱情能产生预感,明白自己的爱能启迪对方产生爱。
天真无邪的待嫁姑娘竟然悄悄进了年轻小伙子的房间,对她来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大事呀!处在恋爱中的人,某种思想或行为所显示出来的内容,如同圣洁的婚约。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欧也妮来到了母亲的房间,伺候着她穿上衣服,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接着两个人又习惯地来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在那里等待着葛朗台先生。等待所产生的焦虑和一个人担心被责怪或惩罚一样,让人身上不由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颗心七上八下,一会儿被揪得紧紧的,一会儿又涨得大大的,这因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而不同。这种感觉最自然不过了,就像家畜一样,如果是它们自己不够谨慎而把自己弄伤了,那它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如果是受到一点惩罚,却会大声地吼叫起来。这时候,葛朗台走下了楼,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和妻子说着话,又走过来给欧也妮一个拥抱,然后坐到桌前吃早饭,好像是把昨天他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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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排比的手法生动形象地写出了欧也妮母女等待葛朗台的过程中那种心神不宁、恐惧不安的心理,描写生动而真实。【排比修辞】
“我侄子现在怎样了?这孩子倒是够安静,从不骚扰人。”
“老爷,他还在梦里呢。”拿侬回答道。
“那太好了,睡着的时候就不必点白烛了。”葛朗台话中有话地说。
这种宽容可不是常见的,甚至连他的这种讽刺也带着快乐的意味,葛朗台太太简直惊讶极了,她不太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老家伙……在这里必须说明一下,在都兰、安茹、普瓦图、布列塔尼等地区,我们经常用来指葛朗台的“老家伙”这个字眼,都是称呼有点年纪的人的,没有什么褒贬之意,可以称呼最苛刻的家伙,也可以称呼最慈祥的人。咱还是说正事,老家伙吃完饭从容拿起帽子、手套,说道:“我要到广场散散步,顺便碰碰那几位克罗旭。”
“欧也妮,你父亲心里一定在想着什么事情。”
说实在的,葛朗台的睡眠时间不是很多,夜里的大半时间都让他用来做各种盘算了,长时间的习惯使得他看事情很准,计划总是精确得让人惊讶,似乎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索漠城的人对他都钦佩不已。忍耐和时间结合起来总会让人产生无穷的力量。心中树立目标,然后又把握好时机的人就是强者。守财奴的一切生活就是无止境地挖掘这种人类的潜在能力,并用其来实现自己的一切目标。他的人生只靠自尊心和利益两种感情来支撑。可是在这种人的心里,利益就是更真实的自尊心,是最能证明优越感的东西。因此,自尊心和利益是不分彼此的,它们只是自私自利的两个不同的表现形式而已。可能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把吝啬鬼、守财奴们搬到舞台上时,人们总会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事实上,每个人都与这样的人有相同的地方,牵扯到或是概括了所有的人类感情。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无欲无求的人,只要有欲望就得靠金钱来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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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简洁的话语一语道出了当时社会人们的思想,反映出那个时代是金钱统治一切,人与人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意蕴深刻】
就像他的妻子说的那样,葛朗台心里是有事情的。和所有的守财奴一样,葛朗台先生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强烈的需求,他喜欢和别人进行争夺,把别人的钱都装进自己的腰包,而且采取的是合法的手段。能把别人的钱占为己有,这就足以证明自己强大的力量,而且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蔑视那些活在世上却人人都可以去践踏的弱者。啊!那些可怜的羔羊,静静地伏在上帝的脚下,而世上所有天真的牺牲者和它们是多么的相似呀,牺牲者未来生活的样子大概就是如此吧。反正,他们总是被人们歌颂,赞扬他们能承受痛苦,对一切怀有宽容之心,可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呢?守财奴就是如此,不把这样的羔羊放在心上,而是把它们圈养起来,等养肥了就宰杀了煮着吃掉。守财奴惯用的喂养饲料就是金钱和鄙夷。
夜里,老家伙总是不停地在想,他忽然让自己的念头来了一个大转身,这就是为什么早上起床之后他表现得那样宽容和健忘。他想起了一个妙计,他要去使劲折腾巴黎人,用掐、捏、揉、捻,总之,什么方法都用,要让这些巴黎人坐卧难安,茶饭不思,还要让他们心怀希望,最终却只能惊慌失措、脸色煞白。他侄子的事整整塞了他一脑袋,他计划着让侄子和自己都无需动用一分一毫就能轻易挽回他兄弟的名誉。他决定立即把自己的现金放出去三年的时间,这样他就省心多了,就只管理好自己的不动产就行了。那闲下来的时间也该施展一下他那诡计多端的本领呀,因此一下子他就想到了兄弟破产这件事。身边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倒腾的,就想着折腾起那些巴黎人来了,这也可以让夏尔从中谋些好处,更主要的是自己可以换回一个有情有意的好名声。可别天真地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誉着想,他的这番好意完全是出于一个赌徒的心理,看一场精彩的赌博而又无需自己下注。要进行这件事,克罗旭们是不可或缺的工具,虽然如此,但他却不会亲自去请,而是想法子让他们自动送上门来。他打算晚上就上演这场喜剧,看看这场刚刚编好的没有彩排的喜剧在第二天所博得的全城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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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捏”、“揉”、“捻”等一系列动词生动刻画出了葛朗台折腾人的手段之多,也体现出他的狡猾、卑鄙、诡计多端,以折磨人、耍手段为人生乐趣。【用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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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与赏析
夏尔的到来让欧也妮的爱情之花得以绽放,她的内心交织着爱情的甜蜜和对自己的自卑。葛朗台从报纸上得知兄弟破产并死亡的消息后毫不在意,并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夏尔,夏尔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情节是小说的一个巨大转折,同时也推动了整个小说的发展。
学习与借鉴
精彩的心理描写:欧也妮对堂弟产生了朦胧而又强烈的爱慕之情,作者运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来体现,比如欧也妮总是烦恼自己不够漂亮,配不上堂弟;她早早起床探听堂弟的动静,猜测他是否起床……总之这一切心理都让欧也妮整个人在爱情降临后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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