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最后二十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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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因为中国不肯承认条约,只好用最后的手段胁迫袁世凯。日本政府下了动员令,宣布戒严关东地区。驻扎在山东、奉天的日军和渤海口外的日本军舰蠢蠢欲动,各个商埠的日商也纷纷离开中国,似乎战争一触即发。

    各国的公使都来探听消息,还劝中国政府和平解决此事,尽量不要开战。强国总是帮强国说话的。袁世凯其实也很为难,只是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五月六号,日使派人到外交部提出了警告书,说再不签署条约就马上开战。于是当天夜里,袁世凯让曹汝霖以个人名义找日方交涉,又承认了好几条。但日置益不肯就此收手。曹汝霖回去后,日置益又在第二天下午到外交部迎宾馆会见陆、曹两人,亲自递上了最后通牒。牒文上写着:

    今回帝国政府,与中国政府所以开始交涉之故,一则欲谋因日德战争所发生时局之善后办法,一则欲解决有害中日两国亲交原因之各种问题,冀巩固中日两国友好关系之基础,以确保东亚永远之和平起见,于本年一月向中国政府交出提案,开诚布公,与中国政府会议,至于今日,实有二十五回之多。其间帝国政府,始终以妥协之精神,解释日本提案之要旨,即中国政府之主张,亦不论巨细,倾听无遗。何时倾听,我未之见。其欲力图解决此提案于圆满和平之间,自信实无余蕴。自信已深,何肯退让?其交涉全部之讨论,于第二十四次会议,即上月十七日,已大致告竣。帝国政府统观交涉之全部,参酌中国政府议论之点,对于最初提出之原案,加以多大让步之修正,于同月二十六日,更提出修正案于中国政府,求其同意。同时且声明中国政府对于该案如表同意,日本政府即以因多大牺牲而得之胶州湾一带之地,于适当机会附以公正至当之条件,以交还于中国政府。五月一日,中国政府对于日本政府修正案之答复,实与帝国政府之预期全然相反。且中国政府对于该案,不但毫未加以诚意之研究,且将日本政府交还胶州湾之苦衷与好意,亦未尝一为顾及。查胶州湾为东亚商业上军事上之一要地,日本帝国,因取得该地,所费之血与财,自属不少。

    既为日本取得之后,毫无交还中国之义务。然为将来两国国交亲善起见,竟拟以之交还中国。何其客气?而中国政府不加考察,且不谅帝国政府之苦心,实属遗憾。中国政府,不但不顾帝国政府关于交还胶州湾之情谊,且对于帝国政府之修正案,于答复时要求将胶州湾无条件交还,并以日德战争之际,日本国于胶州湾用兵所生之结果,与不可避之各种损害,要求日本担任赔偿之责,其他关系于胶州湾地方,又提出数项要求,且声明有权加入日德讲和会议。明知如胶州湾无条件之交还,及日本担负因日德战争所生不可避之损害赔偿,均为日本所不能容忍之要求,而故为要求。且明言该案为中国政府最后之决答,因日本不能容认此等之要求,则关于其他各项,即使如何妥商协定,终亦不觉有何等之意味,其结果此次中国政府之答复,于全体全为空漠无意义。且查中国政府对于帝国政府修正案中,其他条项之回答,如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就地理上政治上商工利害上,皆与帝国有特别关系,为中外所共认。此种关系,因帝国政府经过前后二次之战争,更为深切。然中国政府,轻视此种事实,不尊重帝国在该地方之地位,即帝国政府,以互让精神,照中国政府代表所言明之事,而拟出之条项,中国政府之答复,又任意改窜,使代表者之陈述,成为一篇空言,或此方则许,而彼方则否,致不能认中国当局者之有信义与诚意。此段直是训令。

    至关于顾问之件,学校病院用地之件,兵器及兵器厂之件,与南方铁道之件,帝国政府之修正案,或以关系外国之同意为条件,或只以中国政府代表者之言明,存于记录,与中国主权与条约,并无何等之抵触。然中国政府之答复,惟以与主权条约有关系,而不应帝国政府之希望。帝国政府,因鉴于中国政府如此之态度,虽深惋惜,几再无继续协商之余地,然终眷眷于维持极东平和之帝国,务冀圆满了结此交涉,以避时局之纷纠,于无可忍之中,更酌量邻邦政府之情意,将帝国政府前次提出之修正案中之第五号各项,除关于福建互换公文一事,业经两国政府代表协定外,其他五项,可承认与此次交涉脱离,日后另行协商。因此中国政府,亦应谅帝国政府之谊,将其他各项,即第一号第二号第三号第四号之各项,及第五号中关于福建省公文互换之件,照四月二十六日提出之修正案所记载者,不加以何等之更改,速行应诺帝国政府。兹再重行劝告,对此劝告,期望中国政府至五月九日午后六时为止,为满足之答复,如到期不受到满足之答复,则帝国政府,将执认为必要之手段。合并声明。

    陆、曹两人看完后不由得怔住了,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怪他们。还是曹汝霖反应比较快:“第五号所说的五项‘应立即脱离’究竟是哪五项?”日置益回答:“就是聘用顾问、学校和医院租用地、中国南方各条铁路加上兵器及兵器厂还有日本的布教权。这五项允许脱离管辖的话那么就还有商量。”“还有商量”四个字后来又是话柄。陆征祥道问:“我国与贵国关系一向亲厚,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日置益说:“通牒里已经说明,我们不能再让了。我就是有意也爱莫能助。”说的像真有情有义一样。说完日置益就要走。曹汝霖送他出门:“您是全国代表,凡事还请您通融一点哪。”日置益边走边稍稍点头。于是第二天,又有一份说明书送到,日本将几个不痛不痒的条件改为了“亦无不可”,如借外资这些。但其他条件没有大变化。

    袁世凯立即连夜召开会议,但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直到第二天上午还是不能做出决定。下午两点,袁世凯又召集了国务卿、各部总长和参政院院长黎元洪,还有熊希龄、赵尔巽、梁士诒、杨度、李盛铎等人,开了一个特别会议。

    会上陆征祥先报告了情况,但众人都没有确切的办法。陆海军总长段祺瑞和一些参政员主张拒绝签署条约,宁可和日本决裂。袁世凯只是沉着脸淡淡的回答说:“山东、奉天一带满是日本兵,宣布决裂他们就会长驱直入,我们拿什么来挡?没有实力,空谈又有什么用?与其战败以后再求和不如先忍下眼前的委屈,甲午战争不就是惨痛的例子?”呵!试问甲午战争又是谁引起的?你之所以甘心受辱,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吧。徐世昌也同意袁世凯的话:“越王勾践破吴归之前也曾忍辱偷生,现在只能和平了事,而且这次外交失败如果能促进国人奋发图强的话,未尝只是件坏事呢。”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全国上下不肯卧薪尝胆的话怎么办?大多数人都不敢主战,所以多数赞成了求和,决定承认二十一条。

    于是,袁世凯等人再三讨论后,就拟定了回复,派外交员施履本带去给日置益。日置益看完后,强烈要求在第五项下面再写上“日后协商”四个字。施履本说不过他,只好带回来再改:

    中国政府,为维持远东和平起见,允除第五项五款,应俟日后另议外,所有第一、二、三、四项各款,及第五项关于福建交换文书之件,照日本二十六日修正案,及通牒中附加七条件之解释,即日承诺,俾中日悬案,从此解决,两国亲善,益加巩固。中政府爰请日使择日惠临外交部,整理文字,以便早日签定。此复。

    五月九号,陆征祥和曹汝霖赴日本使馆,将一纸回复当面送达给日置益。真正可怜的是还要我国代表亲自送去。十五号,日置益又来到外交部迎宾馆开条约会议,无非是在日本修正案再加入七个条件的解释。双方终于商定好了这次的中日合约。二十号公文就造出来了,并商定二十五号在外交部迎宾馆请双方签字。一方是日本特使日置益,一方是中华民国一等嘉禾章外交总长陆征祥,一个是使者一个是外交部部长,尊严何在?

    正文共三份,前面已经摘录过就不再多说了。袁世凯早就做好了国民暴怒的准备,为了平息躁动,他除了密电各省将军和巡按使维持秩序外,还下令约束军民:

    环球交通,凡统治一国者,莫不兢兢于本国之权利。其权利之损益,则视其国势之强弱以为衡。苟国内政治修明,力量充足,譬如人身血气壮硕,营卫调和,乃有以御寒暖燥湿之不时,而无所侵犯。故有国者诚求所以自强之道,一切疲玩之惰气,与虚骄之客气,有邱山之损,而无丝毫之益,所宜引为大戒。我中国自甲午、庚子两启兵端,皆因不量己力,不审外情,上下嚣张,轻于发难,卒至赔偿巨款,各数万万,丧失国权,尤难枚举。当时深识之士,咨嗟太息于国之将亡,使其上下一心,痛自刻责,涤瑕荡垢,发愤为雄,犹足以为善国,乃事过境迁,恬嬉如故,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处其上,酣歌恒舞,民怨沸腾,卒至鱼烂土崩,不可收拾。予以薄德,起自田间,大惧国势之已濒于危,而不忍生民永沦浩劫,寝兵主和,以固吾圉。民国初建,生计凋残,含垢忍辱,与民休息,而好乱之辈,又各处滋扰,为虎作伥。予以保国卫民,引为责任,安良除暴,百计维持。

    不幸欧战发生,波及东亚,而中日交涉,随之以起。外交部与驻京日本公使,磋商累月,昨经签约,和平解决。所有经过困难情形,已由外交部详细宣告,双方和好,东亚之福,两祸取轻,当能共喻。虽胶州湾可望规复,主权亦勉得保全,然南满权利,损失已多,创巨痛深,引为惭憾。己则不竞,何尤于人?我之积弱召侮,事非旦夕,亦由予德薄能鲜,有以致之。顾谋国之道,当出万全,而不当掷孤注,贵蓄实力,而不贵骛虚声。

    近接各处函电,语多激烈,其出自公义者,固不乏人,亦有未悉实情,故为高论,置利害轻重于不顾,言虽未当,心尚可原。乃有倡乱之徒,早已甘心卖国,而于此次交涉之后,反借以为辞,纠合匪党,譸张为幻,或谓失领土,或谓丧主权,种种造谣,冀遂其煽乱之私。此辈平日行为,向以倾覆祖国为目的,而其巧为尝试,欲乘国民之愤慨,借簧鼓以开衅,极其居心,至为险很。责人不责己,如公道何?若不严密防范,恐殃及良善,为患地方,尤恐扰害外人,牵动大局。

    着各省文武各官,认真查禁,勿得稍涉大意,致扰治安。倘各该地方,遇有乱徒借故暴动,以及散布传单,煽惑生事,立即严拿惩办,并随时晓谕商民,切勿受其愚惑。至于自强之道,求其在我,祸福无门,唯人自召。群策群力,庶有成功。仍望京外各官,痛定思痛,力除积习,奋发进行。我国民务扩新知,各尽义务,对于内则父诏兄勉,对于外则讲信修睦,但能惩前毖后,上下交儆,勿再因循,自可转弱为强,权利日臻巩固。切不可徒逞血气,任意浮嚣,甲午、庚子,覆辙不远,凡我国民,其共戒之!此令。

    外交部也发布了说明,并颁布了条约全文。陆征祥声明说:“征祥身负外交使命,但一片爱国之心不能表白于天下,特地恳请大总统允我罢职,另选贤才。”参政院院长黎元洪也发表了一封长长的电报,除了自责引咎外,还表示愿意辞去参谋总长一职。陆军总长段祺瑞说:“我始终主战,无奈各部长和参政院诸位多半主和,众多我寡,因而造成这种国耻。我宁愿辞职不愿再受污名。”

    还有很多公文,不胜枚举,总之目前大家都认为,这是中华民国以来的第一国耻,全体官民都须时时记着卧薪尝胆、发愤图强,我中华民国才不至于灭亡。只希望国民的热度不再是五分钟!经过此事,众人也直说袁世凯终于有心开诚布公了,不再鬼鬼祟祟行事,而是有心开始整顿官场,众人也应该励精图治、图谋兴国才对。

    可谁知总统府里根本还是一派乌烟瘴气。文武官员依旧攀龙附凤,对袁世凯歌功颂德;之前要求推翻政府的人,早变成了墙头草;申请辞职的达官贵人,有些依然做着寄生虫。事情风头还没有过去呢,北京城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筹安会。这筹安会的宗旨,乃是主张变更国体,它的发起人还是几个不新不旧的大角色呢!顿时又惹起了一股新风潮,闹得人民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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