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仙用手支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说:“莫非您是蔡都督?”蔡锷没有接话。小凤仙又接着说:“我眼睛一向看人都很准。但是都门这种龌龊地方您为何会来呢?”
蔡锷听了很惊讶地问:“你这话说错了,现在袁世凯要做皇帝了,谁不想攀龙附凤?就是女人们都在组织请愿团呢,什么安静生、花元春他们可出风头了,你也去入个会沾沾光吧,难道你不知道?”
小凤仙听罢,嗤笑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走到茶几旁坐下,并没有回答蔡锷的意思。蔡锷追问说:“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小凤仙正色说:“你们做官的先生当然应该去攀龙附凤了,但奴家命薄,并不求这些名头,您还是别说了,免得扫兴。”
蔡锷又问:“你难道不赞成帝制?”小凤仙说:“帝制不帝制都和我无关。但奴家问您,三国时候的曹阿瞒人品怎么样?”蔡锷说:“他是个乱世英雄。”小凤仙抬头瞅了他一眼说:“那么你尽管去做华歆、荀彧吧,我这地方恐怕是配不上您的。”蔡锷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你是在下逐客令了,好吧,那我这就走了。”说完蔡锷就跨出门去了,小凤仙也不挽留他任他离去。蔡锷是回去了,可他一路上想的都是,烟花之地竟有这么一朵解语花,我这次入京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过了两天,蔡锷又去拜访小凤仙了。小凤仙见是他,故意问道:“你不去做华歆、荀彧,到这里来干什么?”蔡锷说:“华歆、荀彧自有别人去做,恐怕是轮不到我的。”小凤仙说:“并不是轮不到你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做而已,你不用再瞒着我了。”蔡锷笑着说:“我也曾经请过愿的,你难道不会笑我也是华歆、荀彧吗?”小凤仙说:“英雄做事总是难以预测,今天可以是华歆、荀彧,明天也可以是陈琳啊。”蔡锷一听不由愣住了。小凤仙冲他一笑说:“是奴家说话冲撞了,请您不要见怪。”
蔡锷回过神来说道:“我不怪你,只是在怪老天既然生了你,又给了你这样一双慧眼、慧舌、慧心,但又为何让你踏入了青楼?”小凤仙一愣,从英姿轩昂的女张仪一下子就变成了玉容寂寞的杨玉环,她低下头皱起了眉,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蔡锷见她好好的突然变成了这样,知道她身世肯定也不容易,不禁叹道:“好一个梁红玉,可惜没遇上韩蕲王啊。”小凤仙却哽咽着说:“其实蕲王是有的,只是奴家不是梁红玉罢了。”说完,小凤仙已经泣不成声,干脆趴在案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蔡锷被她这一哭,只觉得心里有无限感慨,于是也陪她掉了几滴眼泪。
正好这时鸨母进来送茶,还以为是小凤仙发脾气吵架呢,放下茶就连忙扯开笑脸对蔡锷说:“我家凤儿就是这副脾气不好,还望您多包涵呀。”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双眼睛骨碌碌地上下打量着蔡锷。蔡锷知道鸨母贪心,于是跟她说:“你别管了。”接着拿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鸨母:“一共是一百元,麻烦你随便备几样小菜,我今晚在这里吃,明天要请客,你替我办一桌酒席,剩下的钱都归你。”鸨母一见了钱,立马笑着答应然后拿过去了,蔡锷一出手就是一百元,真是个极好的主顾啊,鸨母连声道着谢,欢天喜地地去了。
这时小凤仙已经止住了哭,她一边用手帕揩着眼睛一边问他:“你明天要请什么人啊?”蔡锷大致说了几个,小凤仙说:“好有名的几个人物,可惜……可惜!”蔡锷问:“可惜什么?”小凤仙说:“可惜我不配做家奴。”蔡锷说:“我自有我的用意,你是我的知己,就忍一忍陪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吧。”但小凤仙却没等他说完就自己说道:“这是我们活该,无论什么人总要出去招呼的。”说完眼圈又红了。蔡锷只好安慰她:“不说这个了,只要我有机会,就一定会救你出火坑的。”小凤仙边擦着眼泪边问他:“真的会有这一天吗?那我可要好好求求菩萨保佑了。”
蔡锷刚想细问她的身世,鸨母就把酒菜搬进来了,很丰盛的一桌,然后又厚着脸皮插到两人中间假装教训小凤仙:“你也有十六七岁了,怎么还忽哭忽笑的,不怕人笑话!”小凤仙听到这话后,瞟了蔡锷两眼。蔡锷便跟鸨母说:“你别替她担忧了,没事就出去,别站在这里。”鸨母生怕惹恼了蔡锷,连忙转身出去。走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对小凤仙说:“你要勤快些,别怠慢了客人,要是少些什么东西就叫我。”小凤仙连声答应着,鸨母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蔡锷待她走远了,就叫退婢女然后关上了门。小凤仙说:“关了门成什么样呀?”蔡锷随口回答:“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于是两人继续坐下饮酒,开始小声说着话。
蔡锷问起了小凤仙的身世,小凤仙说,自己本来是良家女子,因为父亲被仇人陷害最后倾家荡产,自己也几经辗转被卖进了勾栏。起初不肯接客,鸨母再三胁迫,我就与鸨母订了条约,只要每个月交给鸨母一定的钱,接不接客就可以任由自己选择。鸨母拗她不过就答应了。只是每个月监督着,要是钱不够就会对她唠叨。小凤仙说完,已经不知道流下了多少眼泪,转头看向蔡锷时,蔡锷却淡淡地说:“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再细说吧。”
小凤仙一听不禁气坏了,这是不相信自己呀,于是她十分生气地说:“您是在怀疑我吗!”说完,小凤仙竟然忍痛一咬舌,喷了一口血在桌子上,然后神情艰难地说:“奴家若是泄露了您的秘密,有如此血!”就像《花月痕》中的秋痕一样。蔡锷见此,立刻劝她说:“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我只是担心隔墙有耳,所以不能再多说了。”
小凤仙这才明白过来,她点点头,又叫进两碗稀饭。蔡锷喝了几口就放下了。擦过脸后,蔡锷掏出随身的计时表仔细一看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小凤仙说:“儿女情长最容易消磨斗志,我也不留你了。”一个妓女居然懂得至理名言,真是不容易。蔡锷说:“明天我们还会再见呢。”小凤仙点点头,蔡锷才出门离开。
第二天傍晚,蔡锷就来到了云吉班。刚一见面就问小凤仙:“酒席准备得怎么样了?”小凤仙说:“已经都预备停当了,敢问贵客邀齐了吗?”蔡锷也回答说:“马上就到。”小凤仙于是让婢女们摆上桌椅,放好杯筷,亮起电灯,顿时四壁生辉。外面也已经有车马的声音踏踏而来。
蔡锷正要出门迎接,就听见了一个声音传来:“松坡你真是个诚实人,今天果然是请客呀。”蔡锷一望,原来是同事顾鳌,便回应他说:“巨六(顾鳌字)兄!你是第一个到的,也算是个诚实人啊。”说着就引顾鳌进来。小凤仙也出来应酬,顾鳌正要称赞她时,杨度、孙毓筠、胡瑛、阮忠枢、夏寿田等人也陆续进来了,蔡锷引他们一一入席。
杨度见了小凤仙,先是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看得小凤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用眼神向蔡锷求助。于是蔡锷笑着对杨度说:“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这是小凤仙,不是小赛花啊。”阮忠枢也插嘴说:“人家都吃醋了,杨度你跟做贼一样看什么呢?”杨度这才转过头来对陆忠枢说:“我是在看这个俏女郎。能让蔡锷变成了臧文仲的人,还真是不简单啊。”蔡锷说:“狗口里吐不出象牙,你不也被小赛花迷倒了,演了一出《穆柯寨》吗?”胡瑛打圆场说:“我们是来吃喜酒的,大家少说几句,赶快开始吧。”
蔡锷四下一瞧,却没看到梁士诒,于是问道:“梁公怎么现在还没来?”杨度开玩笑地说:“估计是找龙王赏宝去了吧。”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传梁大人到了。蔡锷连忙亲自出去迎接。大家也一齐站起来,只见梁财神踱着步子,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来,脸上已经有了三分酒意。梁士诒接着向众人解释:“我和好友谈心就多喝了几杯,连累大家都在等我啊,实在抱歉。”大家连忙都说着客气话,然后让梁士诒坐上首席,众人也才陆续坐下来。
人都到齐了,蔡锷招呼龟奴上来,众人都写下了和自己熟识的名妓交给龟奴去传召,唯独杨度握着笔迟迟不写,于是大家问他:“皙子(杨度字)怕羞啊,怎么不写小赛花啦?”杨度这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提起笔写了一个“花”字。众人一看就说道:“写错了,写错了,‘花’字在最下面,怎么写在第一个?”正说着,杨度又写下了“元春”二字。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可是袁大公子的人呐,花界的首领,她能轻易来吗?”杨度信心满满地说:“我叫她,她当然会来。”蔡锷打趣地说:“元春要是没来,又怎么撑得起杨大人的气场呢?”一个是筹安会的领袖,一个是烟花界请愿团的首领,这才登对嘛。
酒席正式开始。小凤仙拿着酒壶先给众人都斟上了一杯状元红。梁财神先起了话头:“我们在这里吃喜酒,恐怕蔡夫人在家里是要吃冷醋的呢,我倒要请教请教松坡,这可怎么办?”杨度也说:“松坡确实为此烦恼得很吧?我也略知一二哦。”蔡锷回答:“我们男人做事管妇人干什么,我难道还会怕她?”梁财神却说:“这也难说!就算在外面风光,保不齐一回去听见河东狮吼,马上就没主张了呢。”蔡锷愤愤地说道:“梁公你就等着瞧好了!我已经准备好要跟她离婚了。”
顾鳌连忙问道:“你们是结发夫妻,怎么无缘无故就说要离婚?如果要我判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准的。”胡瑛也说:“我们是来贺喜的,别说这扫兴话了。蔡锷新得了美人,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我们还是猜拳吃酒恭喜恭喜他好了。”孙毓筠、夏寿田等人都齐声赞成,于是胡瑛就先与蔡锷猜了几拳。众人都高兴了,气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众人划完一圈的时候,只听门帘一响,走进来好几个粉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钗光鬓影暗香浮动,让人目不暇接。各粉头都走到自己相识的人旁先后坐下了,唯独杨度叫的花元春还没来。蔡锷于是笑着说:“这花姑娘不会是又请愿去了吧,皙子兄今天怕是运气不太好。”杨度勉强回答说:“应该不至于吧。”胡瑛说:“那不如接着猜拳,花姑娘没来,她的姐妹也来了不少嘛,叫小凤仙姑娘她们一起猜拳!”小凤仙连忙推辞,胡瑛却不答应,坚持摆好了台杯让各粉头猜拳。一片吆五喝六的划拳声清脆地响了起来,之中还夹杂着珠钗手镯的碰撞声。小凤仙输了几拳,罚酒罚得两颊生红、娇艳欲滴。
蔡锷担心她不胜酒力,于是说:“你不擅长喝酒,我来替你喝。”梁财神看到了连忙阻止说:“不准不准。”就在这时,外面报着“花小姐到了”。杨度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都要站起来迎接了,众人也都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美女大踏步跨过门槛,见首席上坐着梁财神,于是大步走到了他的座位旁略略弯下腰,微微一笑说:“有事来迟,还请不要见怪。”不向杨度道歉,唯独到梁财神面前告罪,这妓女的势利表露得真明显。梁士诒摸着胡须对她笑了笑,表示不碍事,花元春才慢慢地走到杨度身边坐下。
杨度殷勤地问她:“你有什么事情忙去了?”花元春只随口回答:“无非是为了请愿的事正跟众姐妹开会呢,要不是你叫我来我就不来了。”杨度听了像受到了格外的恩宠一般,高兴地脸上都放出了光彩。大家听到“请愿”二字,于是话题又讲到了帝制上,如何推戴,如何筹备谈得津津有味。蔡锷也附和着说了几句。
说着说着孙毓筠突然又对杨度说:“我们大家都轮过了,只有花小姐还没猜拳呢。”杨度说:“啊哟,我都忘记这一出了。”花元春也淡定地伸出玉手,和全席猜了一个通关,又和小凤仙玩了几轮后,休息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径自走了。
梁财神目送着离开然后说道:“怪不得她这么傲气,将来怕是要进宫的吧。今天想必还是皙子求她来的。”杨度脸上一红,连忙推说自己喝醉了。蔡锷于是招呼着上菜,一面又让小凤仙斟了最后一轮酒算是谢礼。众人干了后就都开吃了。吃了一半后大家都放开了,聊天的,吸烟的,混乱了好一阵后,各粉头才陆续离开。众人也一一告别。
蔡锷送他们出去后回到小凤仙房里,小凤仙感叹道:“这些大人先生有几个为国家着想的,我都有些担忧了。”蔡锷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对男人说的,你们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凤仙却一脸正色地说:“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别?你难道还认为男尊女卑吗?可我听说现在是人人都是平等的。天下大同又哪来的男尊女卑?你还做过民国都督呢,这还不懂吗?真是可笑。”蔡锷于是自嘲地说:“是我又说错话了,你是骂得对。”说完转身欲走,小凤仙却又出声了:“夜已经深了,你今晚就留在这儿吧。”蔡锷却说:“我还是回去的好。”
蔡锷说着就要出房门,鸨母却拦住他抢着说:“我有眼无珠不识蔡大人,刚刚问了您的车夫才知道,可是我已经让车夫回去了,您今晚还是在此安歇吧。”说完就将蔡锷死死地拉住,蔡锷只好转身回房,鸨母也跟着进去了:“你也瞒着我,今天有贵客来了我才知道这位大人的身份,凤仙啊,我今年正月的时候给你算了命,算子说你今年会有贵人呀,看来就是这位蔡大人呢。”蔡锷对她笑了笑,她却接着大人长大人短地说个不停,蔡锷有些讨厌,于是不耐烦地说:“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睡觉吧!”鸨母这才离开。可没过一会儿龟奴又进来了,手里拿着几碟点心。蔡锷对他说:“我已经吃饱了,你们都去睡吧!”
小凤仙关上房门。这一夜,两人都有好多肺腑之言要说,更不用说红帐下的春色无边了。真是苏小小得遇知音,关盼盼甘殉志士。又是一段佳话啊。
蔡锷自从结识了小凤仙后就经常到云吉班去,连公务都搁置到一边了。袁世凯的左右报告了此事,袁世凯心里暗想:“松坡沉迷于声色的话,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借此掩人耳目啊。”
正巧袁克定也在一旁,于是袁世凯就向他嘱咐说:“听说他和杨度等人每天都在一起,你要是碰到了他,不妨和他周旋一下观察观察。此人城府极深,恐怕还不能真为我所用,我还要再试试。”枭雄的见识的确是高人一筹。袁克定得命而去。袁世凯又另外派了侦探监视着蔡锷的一举一动,每天按时向他报告。
蔡锷早知道袁世凯会这么做,他索性整日花天酒地,做出沉迷享乐的样子。还和梁士诒商量着买房子金屋藏娇。凑巧前清某侍郎在京城赋闲已久,最近要回老家了,愿意把住房出售,梁士诒就告诉了蔡锷这个消息,蔡锷就买下了这座房子。等侍郎离开后,蔡锷请人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番,还按梁士诒府上的花园样式修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每天都在新府邸忙得热火朝天。梁士诒把这消息告诉袁世凯后,袁世凯居然还是对蔡锷的居心半信半疑。蔡锷于是又想出一个办法:与夫人上演一出离婚戏。
上次请客的时候,梁士诒不过是说的玩笑话,当时蔡锷竟然毫不避讳,并说自己已经准备好要离婚了。其实蔡夫人并不是一个妒妇,她只是劝蔡锷不要总是流连于花丛,保重自己的身体最要紧。蔡锷就假装生气,与蔡夫人争吵起来,可蔡夫人却当真了,还是再三规劝,蔡锷于是更加恼怒,简直是要跟蔡夫人决裂。蔡夫人就不敢再多加干涉,只能自己哭,叹自己怎么这么命苦。
有一天,蔡锷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仆人们都已经睡了,只有蔡夫人还在等着蔡锷。一进门,蔡锷身上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熏得人难受。蔡夫人实在按捺不住了,于是说:“酒色最能乱性,夫君要留神啊,不要再沉溺于酒色了。”蔡锷说:“你又来聒噪,我明天就要跟你离婚!”蔡夫人伤心欲绝:“你蔡锷是什么人?竟然屡次提出要跟我离婚?妾身虽然愚昧,但也知道嫁夫随夫从一而终!何况夫君现在又没有三妻四妾,我又不是嫉妒,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啊,你要为国家出力所以你要自爱啊,大丈夫应建功立业扬名后世,怎么能在声色场所中消磨了斗志?”真是一位好夫人。
蔡锷听了,心里暗自感动着。又往门外一瞧,四下无人寂静得很,这才关门入室拉着自己夫人坐下和她说起了悄悄话。大约过了有一两刻钟,蔡夫人才哑然失笑地说:“我不会唱戏,怎么能让我演戏呢?”蔡锷说:“我就是知道以夫人的性子肯定装不来,所以这几天才不得不这么做作。现在再不说出来,你就真的以为我是薄情郎了。你跟了我蔡锷半辈子,我们才有了今日,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就要将你抛弃?而且你都知道男儿是要为国捐躯的,我难道会那么糊涂吗?我和小凤仙的事都是为了以后,希望你理解我!”蔡夫人明白过来后说:“至亲莫若夫妇,你到现在才跟我说未免也太小心了。俗话说:‘出家从夫’,我怎么可能不配合你呢?”不愧是蔡锷的夫人。蔡锷于是站起向夫人作了一揖,蔡夫人嗔怪他:“你我还要拘礼吗?”当晚两人都感慨良多,于是格外亲昵。两人又仔细商量了应对之策后,才一起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蔡锷梳洗完毕就乘车去经界局,准备派人到各省去调查界线。草议完毕就吃了些早点,接着又去总统府求见袁世凯,得到的回答是总统还没起来。于是蔡锷故意做出懊恼的样子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总统讲,倘若总统起来了,就麻烦你打个电话叫我来。”等到袁世凯起床了,通传的人就进去告诉了他这事,袁世凯于是立刻打电话到蔡锷府。却听到回复说是:“蔡将军正在和夫人打架,摔坏了好多东西呢,恐怕一时赶不过去了。”
袁世凯一听觉得奇怪了,正巧王揖唐、朱启钤来了,于是就对他们说:“松坡简直像小孩子,怎么老跟自己女人吵起来呢?你们去看看,顺便问问清楚调解一下。”王、朱二人于是就赶往蔡锷家去了。一进门就看见蔡锷捏着拳头正在怒骂。蔡夫人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满面泪痕。房间里的东西能摔的东西都已经在地上了,到处凌乱不堪。两人小心地走进内室,蔡锷怒气未消地对两人说:“我家里乱成这样让二位见笑了!八大胡同里那么多人都去寻花问柳,我不过是忙里偷闲去了云吉班几次,这个女人就一天到晚跟我吵,今天居然还敢摔东西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我要好好收拾收拾这恶婆娘,让她皮痒!”说完就要上前给蔡夫人点颜色看看。
王、朱二人慌忙拦住他说:“夫妻斗嘴本来就是寻常小事,怎么会斗成这样呀?松坡!你要忍耐些,你夫人的话好听则听,听不过去就假装听听也就过去了,何必跟妇女一般见识呢?”随即对站在一旁的婢女们说:“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扶起来。”婢女们这才敢走近搀扶,蔡夫人勉强站起来,接着带着哭腔说:“既然两位大人在这里的话,就请做个证吧,妾身跟了他一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无情?妾身又不是要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只不过是劝他不要沉溺于女色,稍微劝了他一下,他竟然要把我活活打死啊,让那些粉头们享福!两位大人,你们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王揖唐连忙摆手说:“蔡夫人啊,你先少说几句吧。”蔡夫人摇着头,脸上已经是决然之色:“我已经被他伤透了心,他居然还打我,我怕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的,不如回去或许还有条生路可走。他已经不怕别人说了,一天到晚的要离婚,但我还要脸,我今天就走!免得被他看成眼中钉!”说完继续呜咽着。
王、朱两人仔细看了看蔡夫人,脸上果真是有青肿和血痕,不由得也叹息了起来。只好让人把蔡夫人先扶进去,然后劝蔡锷。蔡锷却只是面色铁青不说话。朱启钤想了想提议说:“你的家事我们不便参与,但这种情况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的。松坡!你已经和夫人失和了,暂时不便同居,不如就让她先回去,你们冷静冷静。结发夫妻嘛,总要念点旧情,你还是给她些路费吧。”蔡锷就是等着他们说这话呢!
听到这话后,蔡锷便顺水推舟地说:“你说话我怎么会不听呢?只是便宜了这婆娘。”朱启钤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我今天就走!”蔡锷也生气地说:“你倒是现在就走啊怎么样?”里面说:“现在走就走。”蔡锷于是从怀中拿出几张钞票交给婢女说:“拿着这钱,你现在就送这泼妇走!”王揖唐说:“女人出门总要收拾一番的,不像我们,你先随她去。总统现在有事叫你呢,你先快跟我走吧。”蔡锷于是马上装作突然想起的模样:“我为了这泼妇居然把正事忘记了。”
说完,二人马上出门乘车往总统府去了。蔡夫人就趁这时候草草收拾了一下,然后带了几个仆妇出京南下了。蔡夫人已经安全地离开京都,蔡锷就不必担心了。下回再将蔡锷谒见袁世凯的事做表述。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