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中华民国,突然恢复帝制,平白无故地增加了百姓的负担,真是把老百姓害苦了。虽然帝制现在失败了,但是大典筹备已经花了两千万,另外三千万的杂费也用的差不多了。只有犒劳士兵的一千万还算有点用处,拨给湖南、四川、广西,总比浪费强。所以说,袁世凯答应取消帝制,八成是因为财政赤字,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并不是五位将军施加压力,徐世昌、段祺瑞苦苦相劝的结果。
徐世昌重新担任国务卿,段祺瑞重新接任总参谋长,一文一武,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西南军谈判,由他们邀请副总统黎元洪一起致电蔡锷、唐继尧、陆荣廷,大致是告诉他们帝制已经取消,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希望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闹了。
谁知道消息像石沉大海一样,好久都没接到回复。倒是各省长官接到限二十四小时回复的公文,都陆陆续续答复了,大都是主张和平的。江苏将军冯国璋说:“取消帝制是现在唯一能挽回局面的好办法,以后长江一带一定会安居乐业的。”徐世昌和段祺瑞看后很高兴。想了想先前收到康有为劝袁世凯取消帝制的书信,正好回信跟他讲和,同时请他转告梁启超要顾全大局,提倡和解。并请他转告蔡锷,商议和解的条例。和解的条款一共六条:
(一)滇、黔、桂三省,取消独立;
(二)责令三省维持治安;
(三)三省添募新兵,一律解散;
(四)三省战地所有兵,退至原驻地点;
(五)即日为始,三省兵不准与官兵交战;
(六)三省各派代表一人来京筹商善后。
康有为把原电报发给梁启超,梁启超随后把原文交给蔡锷。蔡锷正好在攻打叙州,和汤根、鲁特磋商停战协议。汤、鲁两人是受了四川将军陈宦嘱托,前来调和的。蔡锷答应停战一个星期,后来接到了和解条例,不愿答应,致电回复黎、徐、段他们:
北京黎副总统徐国务卿段总长鉴:奉来电,敬谂起居无恙,良慰远系。迩者国家不幸,至肇兵戎,门庭喋血,言之痛心。比闻项城悔祸,撤销帝制,足副喁望,逖听下风,曷胜钦感。惟国是飘摇,人心罔定,祸源不靖,乱终靡已。默察全国形势,人民心理,尚未能为项城曲谅,凛已往之玄黄乍变,虑日后之覆雨翻云,已失之人心难复,既堕之威信难挽。若项城本悲天悯人之怀,为洁身引退之计,国人轸念前劳,感怀大德,馨香崇奉,岂有涯量?公等为国柱石,系海内人望,知必有以奠定国家,造福生民也。临电无任惶悚景企之至。锷叩。
徐世昌收到回电后,知道他铁了心不想言和,只好再致电龙济光,希望通过他和陆荣廷好好谈谈。龙济光正在被广东一带的骚乱弄得焦头烂额,广西军又步步紧逼,可急坏了他。所以一接到中央的命令,就打电话给陆荣廷,态度非常恳切,希望陆荣廷劝劝蔡锷。陆荣廷本来自己就没有议和的打算,只是转告云南都督唐继尧、贵州都督刘显世。但是他们都没有答应,说要想言和也可以,中央得答应他们六大条件。这六条与中央拟写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包括:
(一)袁世凯于一定期限内退位,可贷其一死,但须驱逐至国外。
(二)依云南起义时之要求,诛戮附逆之杨度、段芝贵等十三人,以谢天下。
(三)关于帝制之筹备费及此次军费约六千万,应抄没袁世凯及附逆十三人家产赔偿。
(四)袁世凯之子孙,三世剥夺公权。
(五)袁世凯退位后,即按照约法,以黎副总统元洪继任。
(六)文武官吏,除国务员外,一律仍旧供职。但军队驻扎地点,须听护国军都督之指命。
不用猜就知道,这六大条件袁世凯是不会答应的。当初说袁世凯一天不取消帝制,护国军就一天不解散。现在袁世凯已经让步了,如果把他逼得连总统都做不了,还要流亡国外,就算护国军打到北京城他也不会答应的。袁克定当初说绝对不能退让,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徐世昌和段祺瑞报告袁世凯,袁世凯又急又气,连忙问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两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是好言安慰了袁世凯几句就离开了。袁世凯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想出了两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一是秘密嘱咐参议院长溥轮,希望他动员参议员联名挽留;二是再派阮忠枢去趟江宁,请冯国璋和张敬尧联合各省拥护袁世凯。没料到参议院大部分议员拒绝参与。阮忠枢到了江宁,冯国璋也推脱,跑到徐州去了;张敬尧倒是非常热心帮忙,可他致电各省,只有朱家宝、倪嗣冲回复答应,其他省都没理他。
袁世凯的这两个办法,第一次用成功了,第二次就不灵了。此刻袁世凯心急如焚,又召集那帮帝制元勋过来商议。那帮人又提出用武力解决,希望袁世凯继续征讨叛军,联合倪嗣冲和段芝贵他们不一定会输。袁世凯听完后胆子又大起来了,于是致电司令曹锟:
蔡、唐、陆、刘、梁,迫予退位,予念各将士随予多年,富贵与共,自问相待不薄,望各激发天良,共图生存。万一不幸,予之地位,不能维持,尔等身家俱将不保。现时乱军要求甚苛,政府均未承认,各将士慎勿轻信谣传,堕人术中,务必准备军务,猛奋进攻,切切!特嘱。
刚发出去,外面又来了几条密电,一份是四川将军陈宦发来的,一份是湖南将军汤芗铭发来的,都是劝袁世凯和护国军言和的。而冯国璋说得更加坦白:
南军希望甚奢,仅仅取消帝制,实不足以服其心。就国璋愚见,政府方面,须于取消而外,从速为根本的解决。从前帝制发生,国璋已信其必酿乱阶,始终反对,惟间于谗邪之口,言不见用,且恐独抒己见,疑为煽动。望政府回想往事,立即再进一步,以救现局。
再退让一步,不就是要他袁世凯辞去大总统之位吗?袁世凯看完所有的电文后,心里明白已经没有几个将军愿意出兵征讨护国军了,料想武力解决无济于事,于是再致电冯国璋和陈宦,嘱咐他们尽力言和。
这时袁世凯忽然接到龙济光的电文,说是要请求独立。独立就是反抗政府,怎么还有“请求独立”的说法?原来广东那边是革命党人的发源地,那时陈炯明攻入惠州,被龙济光打退,陈炯明怎么肯善罢甘休,竟把新加坡总机关里的人物都搬出来攻打广东,也叫作护国军,总司令是戴黄兴。还有一派革命军,原来是孙中山的老部下,也跑过来凑热闹。两军分兵攻打,你占一城,我夺一县,把广东省弄得四分五裂。最后把不可一世的龙济光逼得躲在一座孤城里,好像瓮中之鳖。
糟糕的是陆荣廷还率军压境,龙济光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哀求陆荣廷,让他看在是亲戚的份上给条活路。陆荣廷也不忍心,答应保证他的地位和一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是他必须脱离中央,马上宣布独立。龙济光和鸦片专卖总局长蔡乃煌商量后,暂时宣布独立。
这个蔡乃煌是袁世凯的好朋友。民国四月中旬,袁世凯曾经派他做过苏州、江西、广东的专卖鸦片委员,筹钱推行帝制。现在又嘱咐他监视龙济光。他替龙济光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先向袁世凯请求独立,拖住革命党人,然后再秘密请求袁世凯派兵支援。袁世凯看到请求独立的电文也非常惊讶,有点不敢相信。后来转念一想龙济光肯定有难言之隐,于是就批了“独立拥护中央”六个字。
这边刚批准,那边请求支援的电文就到了。袁世凯命令驻上海的第十师火速支援广东。并派南苑第十二师到上海接防。上海的军民不愿意士兵去广东,免得上海空虚,出来阻止沪军进入广东;而广东的军民不愿意上海军队插手本地事务,也都出来反对。
四月四号,驻扎在广州宝壁、江大两处的兵舰驶向革命军,投靠了魏邦平。没过多久,魏邦平率领舰队开到海珠,准备炮轰攻城。城内百姓都很惊慌,呼吁龙济光赶快宣布独立。正好袁世凯已经批准了独立,龙济光就在四月六号宣布独立:
为布告事。现据广东绅商学各界,全体公呈,粤省连年灾患,地方已极凋零,近来各省多已反对袁氏,宣布独立。粤省危机四伏,糜烂堪虞,各界全体,为保持全省人民生命财产起见,集众公议,联请龙上将军,为广东都督,以原有职权,保卫地方,维持秩序,此系拥护共和,天经地义,请即刚断执行等情。查阅来呈,持议甚韪,本都督身任地方,自以维持治安为前提,刻经通电各省各机关各团体,及本省各属地方文武官,即日宣布独立,所有各地方商民人等,及各国旅粤官商,统由本都督率领所属文武官,担任保护,务须照常安居营业,毋庸惊疑。如有不逞之徒,假托民军,借端扰害治安,即为人民公敌,分明是指斥民军。本都督定当严拿重办,以尽除莠安良之责。其各同心协力,保卫安宁,有厚望焉!特此布告。
宣告书里没有一个字提到袁世凯的罪行,想想就能猜到这是龙济光为了维持局面,暂时借“独立”二字掩人耳目罢了。护国军第五军总司令魏邦平听说龙济光已经独立,就回到了北江。后来又听说龙济光是假独立,根本没有任何独立举动,他逮捕的国民犯人一个都没放,他的话全都是骗人的。
于是魏邦平写信质问龙济光是不是真的独立。龙济光敷衍说:“陆荣廷、梁启超一来广东,我立即辞职。”魏邦平似信非信,致电其他处的护国军商议停止进军。陈炯明和朱执信等人清楚龙济光为人狡猾,还是不信,除非他交出武器。护国军总司令是梁启超的同学徐勤,收到了梁启超的来信。梁启超认为龙济光既然已经独立,就不要再苦苦相逼。梁启超其实也是为了陆荣廷,毕竟他和龙济光是亲戚,撕破脸皮不好。于是徐勤做中间人,写信给龙济光,希望能当面商议调停。龙济光立即命令顾问谭学夔、警察厅长王广龄邀请徐勤到海珠警察署面谈。看到他们言辞非常诚恳,徐勤也没想太多就去了海珠。
谭、王接到徐勤后,邀请座谈,王广龄笑着说:“这次独立确实是真的,我愿意用全家性命作担保。”徐勤看他这么说也就放了心。王广龄立即致电都督署,报告徐勤已经到了,不久得到回电,说:“王厅长务必要好好款待,现在巡按署已经设立招待所,就等陆荣廷和梁启超的到来。”
徐勤又托付王厅长转告龙济光:“等陆兄和梁兄来后,定会一同拜访你,还希望多多指教。”没过多久,广东各界名流听说徐勤总司令来到海珠,都跑过来请求徐勤罢兵,还广东安宁。徐勤于是拟写十几篇电文,分别通知各路兵马停止攻击。并致电催促陆荣廷和梁启超马上来海珠会晤。
过了两天,陆荣廷派代表汤睿乘船到了海珠,梁启超任徐勤为代表。晚上,汤睿、徐勤在一块商量,汤睿悄悄地对徐勤说:“今天差点就见不到老兄你了。”徐勤很吃惊,连忙问为什么。汤睿说:“今天我乘船来这儿,路过海珠炮台的时候,台上忽然有四门大炮炮轰我的军舰,把我一名水手打伤了。后来在我的质问下,台官说以为是江北战舰来犯,所以开炮,纯属误会。徐兄,你说危不危险?”徐勤并没有说话,汤睿继续说:“我看龙济光鬼鬼祟祟的,总感觉有些靠不住。我的朋友劝我不要来这儿,我想既然接到命令,无论如何还是要冒险来一趟的,徐兄你怎么看?”徐勤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听说龙济光的部下各个统领,比如贺文彪、梁永桑、蔡春华、潘斯凯、颜启汉几个人商量,想怂恿龙济光杀我们,我们既然没有亲耳听到,这事未必是真的。这次会议关系到广西省和广东省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安宁,要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畏手畏脚的,那还不如回去做普通百姓呢,何必出来当官?”汤睿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了,就睡觉了。
第二天,即四月十二号,徐勤和汤睿作为代表到警察署开会,商讨调停的事情。到了中午,商会团长岑伯铸、李戎欺、陈子贞、王伟、吕仲明等广东省重要官员悉数到场。谭学夔、王广龄负责接待代表,招待很周到。过了一会儿,警卫队队长贺文彪带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进场,统统面带杀气,徐勤和汤睿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广龄推举汤睿和徐勤为主席主持会议。汤睿站起来说:“我们奉命特地来这儿,目的是联络广西广东两省的感情。现在既然龙都督已经独立了,又得到各位老兄帮忙治理,真的很荣幸。”徐勤接着说:“兄弟我这次来这儿,为的是和平,说话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在座的诸公见谅。今天如果帝制还在,周自齐卖国的条约都实现了,那我们国家就成高丽国了,这里估计也是战火纷飞,一片狼藉。所以能跟大家坐在一起,真的很不简单。在下昨天已经致电各路护国军立即停战。各位统领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听听。”
刚说完,贺文彪和潘斯凯说:“双方既然都想和平,护国军应当解散,编入我的警卫军中,请徐先生转达护国军立即照办。”态度非常强硬,徐勤还没回答,颜启就硬将他推进房里。徐勤哪肯写这样的信,想趁机溜走,刚走到门口,只听到一声枪响,接着就看到徐勤倒地不起。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