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成立,五载于兹,本大总统忝膺国民付托之重,徒以德薄能鲜,心余力绌,于救国救民之素愿,愧未能发摅万一。溯自就任以来,蚤作夜思,殚勤擘划,虽国基未固,民困未苏,应革应兴,万端待理,而赖我官吏将士之力,得使各省秩序,粗就安宁,列强邦交,克臻辑洽,折衷稍慰,怀疚仍多。方期及时引退,得以休养林泉,遂吾初服,不意感疾,濅至弥留。顾念国事至重,寄托必须得人,依《约法》第二十九条大总统因故去职,或不能视事时,副总统代行其职权,本大总统遵照约法宣告,以副总统黎元洪代行中华民国大总统职权。副总统恭厚仁明,必能弘济时艰,奠定大局,以补本大总统之阙失,而慰全国人民之望。所有京外文武官吏以及军警士民,尤当共念国步艰难,维持秩序,力保治安,专以国家为重。昔人有言:“惟生者能自强,则死者为不死”,本大总统犹此志也。此令。
徐世昌看完后说道:“就这样发出去吧。但是现在是总统过世的时候,应该迅速戒严,维持局面。还要通知副总统尽快上任,以免有人造反。”段祺瑞答道:“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就去办。”说完就出宫了。徐世昌劝大家不要哭,准备棺殓。由袁克定做主,叫袁乃宽进来,命他办理丧事,袁乃宽答应了。于夫人之下的其他妻妾都十分悲痛,闵姨更是边哭边说要下去陪袁世凯。大家觉得她是一时太伤心,也没怎么注意。等送殓完毕,徐世昌才回家休息。
袁乃宽到处去买棺木,可就是买不到上等材料的,在集市到处寻找,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一具阴沉木棺材,出了高价才得手。这时前河南将军张镇芳进献了一副好棺材,说是百余年的陈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经过袁克定仔细观察,确实和袁乃宽买的材质不同。但是只死了一个人,却准备了两副棺材,袁克定心里很不舒服,这时忽然有人进来报告:“大姨太太自杀了!”袁克定等人都非常吃惊,袁克文则晕了过去。叫醒袁克文后,大家一起到了闵姨房中。只见闵姨僵硬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已经没有了呼吸。枕边放着一封信,袁克定拿出来,上面写道:
于后及诸姊妹公鉴:碧蝉闵姨名,见前。无状,当今上升遐之日,不能佐理丧务,分后及诸姊妹之劳,竟随今上而去,蝉虽死,亦弗能稍赎罪戾。然在蝉自揣,确有不可不死之势与理。忆今上在日,嫔妃满前,侍女列后,虽一饮一食,一步一履,悉赖人料量而承应之。今兹鼎湖龙去,碧落黄泉,谁与为伴?形单影只,索然寡欢,安得不凄然泪下者乎?蝉年甫及笄,即随今上,频年以来,早经失宠,然既邀一日雨露之恩,即当竭终身涓涘之报,无如毕生愿望,迄未克偿。辄尝自矢,蝉纵不能报效于生前者,终当竭忠于死后,兹果酬蝉素志矣。夫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蝉当日读白香山长恨之歌,未尝不叹明皇与玉环,其爱情何如是之深且挚,蝉何人斯,既极愚陋,且又失宠,敢冀非分想哉?不过欲追随今上于地下者,聊尽侍奉之职务已耳。何况今上升遐,吾后与诸姊妹,讵忍以其龙章凤姿之体,消受夜台岑寂之况味?又岂无其人,与蝉有同志而欲接踵而去耶?然今蝉已着祖生先鞭矣,匪惟尽一己之义务,且为吾诸姊妹之代表,此后凡调护扶持之责任,尽属之于蝉一人,蝉纵极鲁钝,或不致有负委托也。即有继蝉而来者,窃恐不落蝉后,此着即蝉胜诸姊妹处也。零涕书此,罔知所云,尚乞矜而鉴之!
袁克定哭得十分厉害,就连于夫人和其他妻妾都很哀痛,比哭袁世凯时还要哀痛,袁克文竟然哭晕了好几次。徐世昌正好赶到,听到这个消息,想到闵姨太一定有苦衷,所以以死明志,不禁感叹道:“好一个贤妇!好一个节妇!”然后又和袁克文、袁克定见了面,劝慰了他们好久。袁克定悲伤地说道:“我正担心两具棺材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果然有坏事发生了。”徐世昌回答道:“袁家有这样的义妇,让人敬佩!不仅你们的父亲在泉下有人相伴了,将来《列女传》也会把这件事写进去的,那不是千古的光荣吗?在我看来,这怕是你们的父亲在天有灵,安排的这件事啊!”袁克定说道:“一切听从伯父的指示。”
于是大家把袁乃宽在市场上买到的棺材作为闵姨的灵柩,并用妃嫔的礼仪安葬,停丧在新华宫的偏殿中。大殿筹备处改为袁氏治丧所,挂灵守孝,念经超度,别有一番排场。副总统黎元洪在六月七日上任,因为在前总统的丧期内,仪式办得很简单。各省将军、巡按都发来贺电,独立各省都督也一律电贺。陕西都督陈树藩在黎元洪就任当天取消了独立,并请政府优待袁氏家属。第二天,四川都督陈宦也取消了独立。广东都督龙济光也在十三日致电中央,称已在六月九日取消独立。政府接连接到各省电报,十分高兴,特授陈树藩为寒武将军,管理陕西军务,并赞赏龙济光说:“你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忠心爱国,应该受到奖励。以后这个省的大小事情,都由你来统一管理。”
但是那些帝制派还留在北京,南方的一些省份还处于对立的地位,全国一时还不能统一。张勋、倪嗣冲等人还是服从袁世凯的,准备联合其他同党,出兵十万开赴前敌,只是因为政局有变,才暂时没有动作。张勋张辫帅想得十分长远,他认为黎元洪、段祺瑞执政,一定会有变革,大家最好先做准备,未雨绸缪。于是他们把南京会议各省的代表截住,把他们请到徐州,再开会议。
可惜的是,四川、湖南、湖北、山东、福建等省的代表已经走别的路回去了;只有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河南、山西几省以及京兆、热河、察哈尔等代表被拦住;另外徐州镇守使张文生、徐海道尹李庆璋、安徽军署参谋长万绳栻三人也一起参加了会议。
六月九日,他们在徐州开会,张勋担任主席,大声说道:“现在政局更新,黎元洪继任,中央的官员有的留有的走,局势不可预料。我们都是担任重要职务的人,不能够坐视不理,希望大家一起合作,保卫国家安定。中央我们要拥护,但是以前的清室和袁家后代,也应该受到新政府的优待,决不能被怠慢。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们又是怎么看的呢?”各位代表都齐声赞成。张勋又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应该列一份大纲,让大家共同遵守。”各位代表都回答道:“请指教。”张勋马上叫秘书写好了十大纲,给各位代表审阅,十大纲为:
(一)尊重优待前清皇室各条件。念兹在兹,不愧清室忠臣。
(二)保全袁总统之家属生命财产,及身后一切荣誉。袁氏小站练兵,张曾为其部属,此条顾全袁族,亦不失为信义。
(三)要求政府,依据正当手续,速行组织国会,施行完全宪政。名目甚大。
(四)催促独立各省,取消独立,倘若固执成见,仍以武力解决。始终以武力吓人。
(五)绝对抵制迭次倡乱一般暴烈分子,参预政权。无非排除异己。
(六)严整兵备,保卫各本省区地方治安。意与第四条相同。
(七)抱持正当宗旨,维持国家秩序,设有用兵之处,军旅饷项,通力合筹。结党自固。
(八)嗣后中央设有弊政,并为民害者,务当合电力争,以尽忠告。干涉政治之动机。
(九)固结团体,遇事筹商,对于国家前途,务取同一态度。补前二条之不足。
(十)俟国事稍定,联名电请中央减政,罢除苛细杂捐,以苏民困。此与第三条所述,同一取悦人心,实非会议本旨。
各代表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只有全部赞成。张勋高兴地说道:“大家一心为国家着想,我十分佩服。这次你们回到省里,请转告省里的将军和都统遵守这个约定,不要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盟约!”各代表又连连答应。散会后,张勋好酒好肉给他们送行。这次的会议,当时被人称为“七省同盟”。就是河北、河南、安徽、山西以及关东三省。张勋巩固自己地位的目的达到了,十分开心,马上发电报给各省详细说明这次会议的情况和定下来的十大纲要,要求各省都同意。从那以后,军阀的风潮在全国兴起,北京的大总统已经没什么权力了,变得像傀儡一样,不像袁世凯在位时那样一呼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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