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生-没有你,世间再无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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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的佛啊,请你保佑他平安。

    如果可以,我愿以十年寿命来换他平安无恙。

    “爷爷,我们不能因为身在高位,就忘了本心,就肆意行事。用权势强迫一个人来娶您的孙女儿,在您心中,您的孙女儿就这样不堪吗?她不值得更好的人来爱吗?”

    深夜,沈老爷坐在园子里,想起沈静微对他说的这一句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身在高位,以为得到一切都理所应当,以为一切都可凭手段得到,可是,他却不能让他最疼爱的孙女儿幸福。

    沈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辈子叱咤商界,最后却对儿孙之事毫无办法。

    罢了,就由着她自己吧。

    谈宗熠回来时,纪念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她专心致志,连他走上前都未发觉,直到他低下头。

    “哎呀,把我吓一跳。”感受到他的呼吸,纪念扭头看着他。

    谈宗熠含笑看着她:“在写什么?”

    纪念立即双手盖上:“信。”

    “写给谁的?”

    纪念朝他狡黠一笑:“给我自己的。”

    “哦?”谈宗熠倒有兴趣了。

    纪念把信纸折叠起来,然后放进抽屉里,做好这一切后,她才转头看向谈宗熠,认真道:“我以后一年给自己写一封信,记录当时的想法,记我们日常的点滴,你对我说的情话。等我们吵架时,我生你气时,或者,遇见什么事动摇我的心时,我再拿出来看,看我们当时是如何度过这些岁月,如何深爱彼此。我要提醒自己,不要因为日久天长就觉得爱是理所当然,爱要一直付出,一直温柔对待彼此。”

    她目光明亮,像是一盏灯,照亮他的心。

    谈宗熠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轻声道:“那我一会儿也给自己写一封。”

    纪念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内心安定满足。

    林喜儿问她:“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呢?”

    她想了一个下午,终于想清楚了。

    如果有一天,谈宗熠不爱她了,即使她很痛苦也会选择离开,无爱的捆绑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会消耗自己的心,会一点点地粉碎曾经的美好。毕竟深深相爱过,谁也不想兵戎相见,最后两两生厌。爱不是囚笼,是允许你走,允许你有自己的选择。

    人山人海里,我们再不必相见。从此,天各一方,在漫长岁月中彼此静默。

    所有人都不明白沈家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对APL发难,又莫名其妙地收手,让看客白白跟着兴奋一番。

    高信达要气疯了,沈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在他印象中,老爷子对外人可从不心慈手软的。

    难道,谈宗熠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

    熠升得到了顾氏的度假村项目,并且已正式启动,这个项目,谈宗熠亲手把控,技术总监老丁更是事无巨细地抓得紧,他根本找不到插手的空间。

    随着度假村项目的启动,会有更多的合作接踵而至,眼看着谈宗熠一步步变得强大,他几乎连觉都睡不好了。

    王泽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惶恐。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他是懂得,何况,这些年高信达背地里做了不少事,这些事一旦被捅出去,他恐怕就不能留在APL了。

    “高总有什么办法?”

    高信达坐回椅子上,他背对着王泽,陷入了沉思中。

    办公室,静得令人压抑。许久后,他转过身问王泽:“想办法跟着那个叫纪念的,不要被发现,我们得找一个时机做点什么了。”

    “针对纪念?”王泽不解。

    高信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当初在伦敦时我们出手够狠吧,结果呢,他韬光养晦,四年后直接杀了回来。”高信达顿了顿,接着说:“像谈宗熠这样的人,意志力绝非一般人可比,想打垮他,得从他身边人下手,伤害他最在乎的人,让他内疚、让他恐惧、让他充满负罪感,一下就把他的精神整垮了。”

    此时的高信达,神情狰狞,目光阴鸷,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一出手必然就是重击。

    王泽看着他,有几分胆寒,心里忽然间开始有些不安。他跟着这样一个人,日后,还能全身而退吗?

    纪念的假期结束,重新回警局上班了。

    早上,谈宗熠要送她,被她拒绝了,APL和警局之间在不同区,早高峰期,来回跑很费时间,纪念心疼他连觉都不够睡。

    “哎呀,我又不是小女孩儿,自己可以的,放心啊。”她抱着他的胳膊。

    谈宗熠仍不放心,想了想,退一步道:“那让王叔送你。”

    他对高信达还是有所防备的,有王叔在,他稍稍安心一些。

    “我一个小法医还配司机,太浮夸了吧。”纪念道。

    谈宗熠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着他,轻声道:“念念,让我安心好不好?”

    温柔就是他的撒手锏,每当他用这一招,纪念就只能举双手投降。

    警局里,大家见纪念回来都高兴,她在时不觉得,走了之后才发觉她的好。她工作认真负责,不让人操心是一项,更重要的是队里就她一个女性,一群大老爷们为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时,纪念在时,就会默不作声地为他们做后勤工作,她细心又有耐心,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喜好。

    郭海生最兴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纪念,可把你盼回来了。”

    纪念站在他对面抿着唇笑。

    景一在旁起哄:“既然这样,不如你中午请大家吃饭,当给纪念办的欢迎会。”

    “没问题,哥请!”郭海生爽快道。

    大家都给他鼓掌,又与纪念寒暄几句,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郭海生趁大家都不注意时,偷偷把纪念拉了出去。

    “纪念,我能不能请谈先生吃个饭?”他看着纪念。

    纪念疑惑地看着他,郭海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可崇拜他了,他破案太牛了,让他教我几招吧,或者收我为徒也行。”

    纪念刚想说话,程齐从远处走了过来,郭海生立即对纪念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立即转身进办公室。

    “那小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程齐走过来。

    纪念笑了笑:“他不让告诉你。”

    程齐露出嫌弃的神情:“就他那点事真当我稀罕知道。”

    在谈宗熠之前,程齐是全队的偶像,而现在,郭海生居然因为谈宗熠叛变了,她忍不住笑起来。

    程齐看着她,心微微一动。她双眸乌黑、灵动,似小精灵一般,站在阳光中,含笑的眉眼显得越发温暖沉静,相比之前,她整个人都变明媚温柔了许多。

    他微微一笑,庆幸自己从没有把对她的那一点心动付诸于行动。

    否则,现在就不能这样自然地面对面相处了。

    这段时间,她与谈宗熠的生活都已恢复正常,他们有各自的工作,白天专心工作,闲时会发信息聊天,说的都是一些琐碎又没有意义的话,但他们乐在其中。

    晚上,不管谈宗熠工作到几点,纪念必然是要等到他回来才肯睡,她认为一天中,他们必须要有相处和聊天的时间,情侣之间,亲密的互动是必不可少的。

    早上,谈宗熠会比她先一步起床,洗漱后开始做早饭,以前为了省时间他都吃西式早餐,可纪念却爱吃传统的中式早点。

    纪念换好衣服下楼,谈宗熠正好从外面买油条回来。他身材修长挺拔,穿着白衬衫、西裤,眉眼清峻,目光沉静温和,他手里提着一袋油条,多了几分烟火气,让他看起来反而更性感了。

    她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又与他一同走进来,谈宗熠低头看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争取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呗。”纪念说得理所当然。

    谈宗熠伸手替她理了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脸宠溺。

    “晚上我争取早点结束工作,我带你去见我外公。”谈宗熠喝完最后一点豆浆,抬头说。

    纪念欢快地答应:“好啊。”

    “还有,抽个时间,我们去见一见你的父母。”谈宗熠看着她。

    纪念的脸色有点僵,他们都已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她是一个令他们尴尬的存在。

    谈宗熠知道,即便她与父母冷淡,看似不在乎的样子,但事实上她内心很在乎的,越在乎越怯弱,也就越计较。

    “纪念。”他喊她。

    这样严肃的语气把纪念吓了一跳,她正低头喝豆浆,闻言抬起头:“是。”

    她嘴角还沾着白色的豆浆沫,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谈宗熠不由笑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越过桌面,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念念,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曾缺失的,以后都由我来补。”他看着她,轻声道。

    纪念鼻尖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出门前,王叔打来电话说孩子突然发烧呕吐,现在在医院急诊,来不及过来送纪念去上班了,晚上再去接她。

    纪念表示自己开车过去,可谈宗熠却坚持要送她。

    “你真当我是娇娇女啊。”上了车,纪念边系安全带边说。

    谈宗熠点点头:“在我这里,你就是娇娇女。”

    早高峰期间,马路上车很多,谈宗熠车品很好,不急不躁,遇见拥堵时,也不乱按喇叭,耐心地等,车流慢慢通了,他们开车上了高架桥。

    初秋,清晨的太阳像鸭蛋黄,亮澄澄的暖黄色,桥下的湖被照得金光闪闪。这世界,美极了。

    纪念心情愉悦,转过头静静看着谈宗熠,在她眼里,眼前这张脸,胜过所有日月星辰,山川湖泊。这样一想,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林喜儿知道,一定又要说她肉麻死了。

    “笑什么?”谈宗熠转头问她。

    纪念正要说话,突然,脸色大变,惊恐地望着桥下马路对面冲过来的大卡车。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她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木了,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车从桥上开下去,速度很快,大卡车几乎是横冲过来的,大半个车身都已经挡在跟前了,谈宗熠用尽全力踩下刹车,但受惯力作用,车还是笔直朝大卡车的方向驶去。

    “啊!”纪念的瞳孔放大,呼吸骤停,本能地尖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谈宗熠伸手用力按下纪念,然后向右猛打方向盘。

    剧烈的碰撞使车翻倒在一旁,纪念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翻转了过来,有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下来,接着,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痛。纪念觉得身体仿佛散架了,浑身都痛,嗓子里充斥一股腥甜的味道,她挣扎着睁开眼,渐渐地,有亮光透进来。

    林喜儿在一旁守着,看见她睁眼,立即大喊:“医生医生,她醒了,医生。”

    好吵啊。纪念想开口说话,但人昏昏沉沉的,半点力气也没有,她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有人用手撑开了她的眼皮,然后是什么仪器发出了“叮”的一声响,接着,有几个人在她床前叽叽咕咕地说话。

    “心跳脉搏都恢复正常。”

    “胳膊没有问题,休养几个月就好了。”

    “受了这么强烈的冲击,脑震荡是肯定的。她这种情况已经非常幸运了。”

    纪念模模糊糊听到了这几句,接着,意识涣散,再次昏睡过去。

    谈宗熠还在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林喜儿焦急地望着里面,医生说他伤得很重,目前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四十八小时。

    林喜儿心急如焚,又急又怕。这两人真是多灾多难,才把纪念从凶手手里救出来没多久,就又遇上了车祸,一个躺在病床上昏迷,而另一个却生死未卜。

    晚上八点钟,纪念醒来,她睡得太久,脑袋一片混沌,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突然而来的亮光,她想伸手去挡,一动胳膊,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林喜儿在卫生间给新买的毛巾消毒,听见声音,忙跑出来。

    “怎么了?”

    纪念挣扎着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胳膊上打着石膏,看样子是受伤了。

    “水。”她一说话,嗓音哑得厉害。

    林喜儿立即去倒水,然后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如果你醒来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都要及时说。”

    纪念缓缓喝完一杯水,感觉自己舒服了点。

    “痛。”她皱眉。

    林喜儿心疼道:“那是当然,遭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医生说你真是命大,这样程度的伤以你的情况已是小伤了。”

    忽然间,纪念想起早上的那场车祸,心里蓦地狠狠一跳,忙问:“谈宗熠呢?他在哪儿?”

    “他在另一间病房。”林喜儿故意转过头,装作去放杯子。

    “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纪念急切地问。

    “和你差不多。”林喜儿现在不敢说实话。

    纪念想了想道:“你扶我去看看他。”

    “哎呀,医生给他打了麻药,他刚睡着。”林喜儿说。

    此时,纪念已完全清醒过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心慌,没有着落的感觉。

    “不行,我得去看他一眼。”她说。

    “姑奶奶,你消停点吧,你这样跑去,谈宗熠能安心吗?你就不能让他好好养伤啊。”林喜儿劝她。

    纪念犹豫片刻:“那好吧,我明早再去。”

    林喜儿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能骗多久就骗多久吧。

    APL。

    “砰”的一声响。

    王泽侧身一闪,躲过了高信达扔过来的烟灰缸。

    “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高信达怒骂。

    “盯纪念的人说,每天早上都有司机送她,一共两个人,但他不知道昨天那个司机会是谈宗熠。”王泽解释。

    高信达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王泽小心翼翼地说:“谈先生出了事,APL还是要由你管的,何况,车祸是意外,谁知道实情呢?”

    “如果他不死呢?”高信达盯着他,“如果被他调查出来了呢?要动谈宗熠,要么一出手就彻底弄垮他,不然,狼崽子急了,后果不可想象。”

    王泽不敢说话了。

    许久后,高信达闭上眼睛,恨恨道:“目前只能希望,他们两人中,最好死一个!”

    林喜儿扶着纪念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纪念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谈宗熠,眼泪簌簌落下。医生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作为医科毕业生,那些专业术语她都懂,就是因为懂,才觉得害怕。

    四十八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纪念头痛欲裂,胃里一阵恶心,脚底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捂着脑袋缓缓蹲下来。

    “念念。”林喜儿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去喊医生。”

    纪念伸手拉住她,轻声道:“没事。”

    林喜儿仍不放心,担忧地看着她,纪念虚弱地朝她笑笑:“我自己也是医生啊。”

    纪念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由林喜儿扶着回到病房,她自己目前还很虚弱,不能折腾,她现在必须赶快把病养好,她还要照顾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念念,我发现你真的成熟了好多。”林喜儿感叹。

    “你知道为什么他伤这么重吗?”纪念问林喜儿,接着,自己就回答了,“最后一刻,他把我的身体按下去后,向右打方向盘,用自己的那一边去和卡车撞,这样,我受的冲击就会减弱。”

    纪念的心一阵剧痛,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她。

    所以,她要为他坚强。

    林喜儿看着她,眼中带泪:“念念,你们真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坚定的爱情,如果最后你们都没能幸福,我还怎么相信爱情?”

    “相信我,我们最后一定会很幸福的。”纪念坚定地说。

    所谓苦尽甘来,世间一切都是守恒的,他们吃了多少苦,生命就给多少补偿。

    从表面上看,纪念受的伤很严重,但其实,她的伤都在外,并没有伤及要害,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养,渐渐就会好起来。每天医生都会来为她检查伤势,嘱咐她要小心的事情。

    车祸第三天,谈宗熠还没有醒来,医生说,他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要家属做好长期的准备。

    林喜儿偷偷问了医生,医生说他这样的情况,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她被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去和纪念说,可转念一想,纪念自己就是学医的,心里一定早有判断,林喜儿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为求安慰,她甚至开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寺庙,上香拜佛,祈祷他一定要平安。

    纪念的情绪看起来似乎很冷静,她没有哭闹,每天按时服药,好好吃饭,然后在规定的探视时间内去看谈宗熠。

    谈宗熠躺在病床上,脸上受的伤被医生处理过了,现在已经开始结痂,纪念蹲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伸手轻轻地去摸他脸上的伤。

    “一定很痛吧?”她喃喃自语。

    谈宗熠仍闭着眼睛,他面容沉静,和平常睡着的时候一样。他瘦了很多,自从她被苏扬绑走之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忙着破案救她,忙着公司里的事,忙着处理他和沈静微的关系。

    “没关系,你睡吧,我守着你。”纪念靠在他的床头,贴着他的脸,轻声说,“不过,你不要睡太久哦,你睡得太久我会害怕的,你只能小小地睡一下,一定要答应我啊。”

    探视时间到了,她轻手轻脚地从里面走出来。

    监护室与她的病房并不在同一层楼,她在十三层,与他隔着五层楼,每次从监护室出来,她都爬楼梯,爬一个台阶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慈悲的佛啊,请你保佑他平安。

    如果可以,我愿以十年寿命来换他平安无恙。

    她回来时,林喜儿已经把饭菜准备好放在桌子上了,看见她进来,立刻过去扶她。

    “腿上差不多已经好了。”纪念对她说。

    林喜儿想着她腿上和身上的伤,轻轻叹了口气。

    纪念坐在桌子旁吃饭,她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胸闷,胃也胀,可是,她必须强迫自己吃下去,林喜儿看她填鸭似的往嘴巴里塞食物,心里难过极了。

    她在纪念对面坐下来,轻声喊:“念念。”

    她抬起头,满脸的泪。

    “不想吃就别吃了。”林喜儿哽咽着道。

    纪念看着她,强忍下心里排山倒海似的难过,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太崩溃,她问林喜儿:“喜儿,谈宗熠会醒来吗?”

    林喜儿心里很矛盾,想安慰她,可是又怕如果她抱着太大希望,而谈宗熠最后醒不来,她会完全垮掉。

    “念念,出了这么大的车祸,你们还能够捡回一条命,这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林喜儿说。

    纪念用牙齿死死咬住唇。

    半晌,她说:“喜儿,就算谈宗熠醒不过来,我也要一直照顾他。”

    “好,我一直都陪着你。”

    谈宗熠昏迷的第十天。

    纪念的伤恢复得很好,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确认她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目前,她只有胳膊还没有好,粉碎性骨折,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恢复期。

    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有人猜测他如果再不醒,APL最终只能由高信达再次管理,至于目前的度假村项目,顾氏会不会换合作方还不一定。

    “你要去找顾念深?”林喜儿惊讶地看着她。

    纪念点点头:“不然谈宗熠醒来,就得面临很糟糕的局面。”

    “你凭什么认为顾念深会帮你啊,在业内,他可是出了名的杀伐决断。”林喜儿不太赞成。

    “度假村的项目也是他的项目不是吗?”

    “你真是太天真了,即便没有熠升,愿意接手这个项目的人多着呢。”林喜儿说。

    “反正我要去试试。”纪念心意已决。

    顾氏集团。

    纪念已经在大厅等了整整一天了,她这一阵瘦了很多,穿着宽大的衬衫,胳膊上吊着石膏,看起来颇引人注意。

    前台打量了她好几次,可她不急不躁,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晚上八点钟,顾念深从电梯里出来,身旁还有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她穿绿色的裙子,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薄衫,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慵懒而性感,她身材高挑清瘦,顾念深不知说了什么,她睨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纪念迎上去,硬着头皮喊了声:“顾总。”

    顾念深蹙眉看她,一旁的女子也看着她。

    “顾总,我是谈宗熠的未婚妻,对不起,冒昧打扰您了。”纪念鼓起极大的勇气。

    “有什么事吗?”顾念深不解地看着她。

    纪念深深吸了一口气:“谈宗熠现在还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度假村的项目,我希望您能帮一帮他,不要换合作商,可以吗?”

    秦桑绿看着这个红透了脸,手上还打着石膏的女孩儿,目光里有淡淡的笑意。关于APL和谈宗熠的事,她也知道,可没想到,他未婚妻居然敢来找顾念深,真是勇气可嘉啊。

    果然,顾念深拒绝了她:“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说完,他揽着秦桑绿的肩膀径直离开。

    纪念咬着唇,把眼泪逼回去,大步跟上顾念深,顾念深不理她,司机开了车过来,他抬脚准备上车。

    纪念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向来不善言辞,这个时候,反而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嘴唇都快要让自己给咬破了。

    忽然,她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秦桑绿转过身看着她,温声道:“要不要和我聊一聊?”

    纪念红着眼眶点头。

    秦桑绿回头看了眼顾念深:“你先等会儿,我们去旁边咖啡厅说会儿话。”

    顾念深一脸愕然地看着她,真是稀罕事,阿桑什么时候爱多管闲事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秦桑绿从咖啡厅里出来,顾念深站在车门前等她,神情没有一点不耐烦,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若有似无的温柔,然后,先一步替她打开车门。

    上了车,秦桑绿说:“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什么?”他看着她。

    “纪念。”秦桑绿轻轻一笑,“和你还挺有缘呢。”

    顾念深笑起来,看样子他的阿桑准备做说客了。

    “我想了一下,虽然谈宗熠暂时不在,但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仍正常运行,他前期工作做得很好,你只要稍微分一点心,看住想要作怪的人,其他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秦桑绿看着他。

    “为什么?”顾念深很好奇。

    秦桑绿转过身,靠在车椅上,她再一次想起了纪念。她红着脸,眼底含泪,明明很害怕很紧张,却还是勇敢地对顾念深说出了她要说的话。这个女孩儿,看似瘦弱,骨子里透着一股很拧很强的气,有自己的风骨。

    说实话,比起那些在男友出事后只会躲起来哭的女孩儿,她更喜欢纪念的性格。

    “她身上有我欣赏却没有的品质。”秦桑绿说。

    “是什么?”

    秦桑绿没有回答他,她转过头,眉头微蹙,有点撒娇似的看着他:“就说你帮不帮啊?”

    顾念深微微一笑:“帮!”

    他的阿桑,总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只要她想,她就能够轻易拨动他的心。

    谈宗熠昏迷的第二十天。

    纪念已经出院了,但她还是每天都来陪谈宗熠,这里的小护士们都认识她了。许多次,她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大家为了不让她尴尬,就故意装作看不见。

    有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不安慰。林喜儿搬去和她同住了,在这样的时候,除了陪伴,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一天中午,她和纪念在厨房做饭,她负责择菜、洗菜,纪念负责切、煮。她在水池边上洗好菜,转身去拿盘子,一回头看见纪念拿着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往下切,她吓得不行,忙喊了声“念念”,然后扔掉菜去夺刀,但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纪念感觉到了疼才恍然反应过来,血从伤口涌出来,整个菜板上都是,淋漓地滴在桌面、地上,林喜儿看着这么多血就傻了,倒是纪念比她还镇静,嘱咐她先拿毛巾和棉球,简单的止血后,她们出门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处理伤口。

    她的整只手都是血,一条毛巾都浸透了,医生说她伤口极深,并且伤到了皮下神经,要先缝针止血,并且不能麻醉。

    林喜儿在一旁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转过头眼泪直掉,那么细的一根手指被缝了那么多针,黑色的线穿进肉里又拉出来,就这样一直反复,伤口缝了针后狰狞无比,像爬在手上的一条蚯蚓,林喜儿的腿都在打颤。然而,纪念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以前,谈宗熠总说纪念是个小姑娘,他说:“你别看念念外表看着高冷,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啊,其实就个拧巴的小姑娘。”

    可现在,林喜儿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长大了,经历过这么多事的磨砺之后,纪念渐渐露出了骨子里的坚韧,她有了自己的风骨,像一棵树一样,在风雨中树立了自己的姿态。

    每天午饭后,纪念必定会去医院,不到探视时间,她就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他,护士经过她身旁时,悄悄叹了口气。

    三点钟,可以探视了,她推门进去。

    病床上,谈宗熠依旧沉沉地睡着,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反复摩擦,然后又轻轻放下。她坐地板上,歪着脑袋和他靠在一起,喃喃地问:“你还要睡吗?”

    这些天,纪念心里一直很慌,空空的没有着落,像失去了方向感,表面看起来仍能若无其事地生活,可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很恍惚。

    “你别睡了好吗?夜里醒来,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你不知我有多怕。”她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落进枕头里。

    “度假村的项目一切正常,顾总帮的忙,有他在,没人敢作怪的。”

    “顾总有一个女朋友你知道吗?又漂亮又能干,如果我能像她一样就好了,就可以帮你忙了。”

    “对了,温茜说公司董事们也没有发难,她说他们摸不准你是什么路数,与顾家又是什么关系。”

    “可是,你不能一直这样偷懒啊。”

    她每天都这样,在他的床头絮絮叨叨说很多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是不爱说话的人,可到了他面前,她就成了一个话痨。

    谈宗熠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他床前的小脑袋瓜看,然后,慢慢地抬起手臂。

    纪念的身体蓦地一僵,动也不敢动,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了动静,像是他的手在她的头顶上方。是幻觉吗?

    “念念。”他开口说话了。

    她的心狂跳不止,连呼吸都要停了,她坐起来,转过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他也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太开心了,她禁不住喜极而泣。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像个神经病似的。

    谈宗熠胸口情绪翻涌,眼眶一热,他抑制着喉咙里的灼热感,温柔道:“来,让我抱一下。”

    纪念依言趴在他的胸膛上,她听着他的心跳,泪盈于睫。

    谈宗熠,没有你,世间再无美事。

    他身后插着各种仪器线,还有牵引器,抬手略微困难,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尽力抬起手臂拥着她。怎么瘦成了这样,整个人几乎没有重量,他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肩膀,谈宗熠心里一阵酸痛,这段时间,她一定过得非常非常不好。

    此刻,他多想吻吻他的小姑娘。

    “念念。”他喊她。

    “嗯?”她把脸贴着他的胸膛,静静地听着来自于他的心跳,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立即抬起身体,紧张地盯着他,“我是不是压着你了?”

    “没有。”他摇摇头,“你太瘦了。”

    纪念的鼻尖一酸,然后笑着说:“哪有,中午还吃了好大一条鱼呢,你才瘦了。”

    谈宗熠充满眷恋地看着她,第一次这样感激上帝,让他还能看见他的小姑娘。

    “纪念。”他喊她。

    纪念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吻我好吗?或,让我吻你。”他语气温柔极了。

    纪念的心悠悠一颤,热气上涌,从脖子、耳朵,一直红到脸,她俯下身,轻轻含住他的唇,温柔辗转,极尽缠绵。

    小护士从外面经过,无意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驻足观看。她在医院,见过太多太多生离死别,也见过许多的放弃和分开,而这个小姑娘却始终耐心守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谈宗熠醒来,医生为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在这过程里,纪念紧张得不行,好在检查报告出来后,他身体的各项机能虽然较为虚弱,但都已恢复正常,医生把他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仍需要再观察几天。

    纪念第一时刻给林喜儿打了电话,电话接通,未语先流泪。这些天,她一直不敢当着她的面哭,怕她担心,现在,终于能够好好哭一场了。

    “念念,念念。”果然,林喜儿一听见她哭,立刻慌了。

    纪念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谈宗熠醒了,喜儿,他醒了。”

    林喜儿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着手机大叫:“他醒了?!”

    “嗯,醒了。”纪念又哭又笑。

    身边的护士含笑看着她,纪念也对人家笑,笑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林喜儿兴奋得又蹦又跳,然后自己也没出息地红了眼眶,真为纪念高兴,也为这段时间的辛苦心酸。

    幸好,老天是长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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