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生-纪念,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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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在草坪上,同样是突如而来的求婚,同样是他们两个人,时隔七年,一切都没有变,他们凝视着彼此,眼中一片晶莹闪烁。

    谈宗熠出院后,在纪念的坚持下,又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

    这期间,纪念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每天清晨去菜市场买菜,为他亲手做羹汤,她包揽了家里所有家务,谈宗熠舍不得她这样辛苦,但每一次想要出手帮忙都会被她拒绝,就连他提出要请家政她也不同意。

    “我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啊。”她说完,生怕谈宗熠不同意,又补了一句,“万一撞见我们亲密的样子多尴尬啊。”

    他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没办法,只好同意。

    现在,当家的可是她,每天像个管家婆似的,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散步,都得听她的。

    温茜过来给她送文件,看见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谁能想到,在外高冷深沉的谈董事长,在家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听话。

    他取笑自己:“念念,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你包养了呢。”

    她正蹲在院子择菜,闻言,转过头看着他,得意地笑道:“是不是荣幸之极?”

    她的头发长长了,在肩膀下面一点点,散着的时候看起来温柔极了,细碎的阳光落在脸上、身上,她看起来好像会发光的样子。

    谈宗熠就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她,真奇怪,明明天天见面,可他还是会觉得想念她,这张脸,怎么也看不够。

    “是。”他笑起来。

    十二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细致温柔地照顾过了,是她以另一种形式给了他圆满。

    黄昏时,他们照例出去散步,从西宁路缓缓向上走,途径一片空地,杂草丛生,有高大粗壮的树木。再往下走,是一条下坡路,这是A市最早的别墅区,上了年纪的红砖小楼看起来格外温柔,野蔷薇开得繁盛极了,肆意凌乱的一大丛,盲目且不自知地美。

    纪念挽着谈宗熠的胳膊,他们走得很慢,夕阳把他们的脸照得又红又热,他们一直走,不觉疲惫,满心欢喜。

    散步回去时,偶尔遇见推车卖花的人,她就会停下来买一束,百合、玫瑰、马蹄莲、郁金香,她都想要,挑来挑去犹豫不决,谈宗熠从不催她,耐心地等着,或帮她一起选。再琐碎的小事,只要两个人一起做,就会变得有趣。

    谈宗熠决定回APL工作了,睡觉时,他与纪念提起,她犹豫片刻就同意了,毕竟,他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懂事呢。”谈宗熠摸着她的长发。

    纪念仰头看他,脆生生道:“你家的!”

    真甜啊,他的心都被她融化了。

    他长臂一圈,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深深吻住,起初,她还有点羞涩,渐渐地,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本能地热情回应。

    两个人唇齿纠缠,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来——相濡以沫,这就叫相濡以沫的吧。想到这儿,纪念忍不住笑了起来。

    谈宗熠松开她,呼吸还微微有点急促,他看着她,乌黑的眼眸亮得惊人,纪念最爱他这一双眼睛,深邃寂寥,仿佛装着天地,笑起来时,眼角微微勾起,说不出的温柔迷人。

    “念念。”他声音低哑,竭力忍住想要再次吻她的欲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纪念静静看着他。

    “我们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他说得很慢,怕她会接受不了。

    他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告诉她真相,他记得她说过的,爱是共同承担彼此的命运。

    这是她想要的爱的方式,他必须尊重她。

    “高信达?”纪念小心翼翼地问。

    “还在调查中。”谈宗熠语气谨慎道,“但我想是他。”

    真歹毒!差点要了他的命,纪念想起他受的伤,至今还心有余悸,差一点点他就可能要离开她了啊。

    “卑鄙!”纪念气极了,胸口燃着一把火,“对这种无耻之人,有时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谈宗熠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温和,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伸手把她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温柔道:“念念,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人触犯法律,不值得。”

    纪念有些羞愧,想起她之前还言辞凿凿地教育苏扬,此时,自己居然想要犯与他同样的错。幸好谈宗熠有着比许多人更为强大的精神力,他内心早已被磨砺得足够坚韧、冷静、自持。

    “那你想怎么做呢?”纪念问。

    谈宗熠回答:“在我假装死去的这四年里,我搜集了很多东西,他利用公司中饱私囊,逃税避税,以及用不正当手段打压对手。这些东西一旦公布出来,他就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纪念眼睛为之一亮,立即问:“有用吗?”

    他点点头。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啊,这样的人,难道你还心有不忍?”

    “不是不忍。”谈总熠顿了顿:“是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只会打草惊蛇,我还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而且,他近来调查公司时,发现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原本他是打算要彻底清查的,但因为遭遇车祸,反而耽误了一段时间。

    纪念看着他越来越凝重的脸色,疑惑地问:“还有其他的事情?”

    谈宗熠看着她,目光温柔至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有些难过,一股热气蹿上来,他的眼眶随之一热,他静默片刻,调整好情绪才开口,他问:“你知道外公为什么要给集团起APL这个名字吗?”

    纪念摇摇头,睁大眼睛望着他。

    “P是我外婆名字,A是我母亲名字,L是他自己的名字。APL是我们一家人的意思,外公说,这是送给家人的礼物。”谈宗熠顿了顿,喉咙里异常的灼热感让他没法再说下去。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谈宗熠脸上有着令人心疼的忧伤。

    许久后,他才继续说:“然而,高信达却糟蹋了它,他甚至利用它为非作歹。”

    闻言,纪念身手抱住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以这样成熟的方式来爱我,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把我保护起来,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APL集团某品牌儿童洗衣液中使用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用品。

    APL集团某品牌儿童洗衣液含致癌物。

    APL集团欺骗消费者以谋取暴利,对数十万儿童的身体健康造成威害。

    这几日,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APL旗下某品牌儿童洗液中含有致癌物的丑闻,各大媒体争相转发,无数网友留言骂APL,并出言从今往后坚决抵制APL集团旗下任何产品。

    警局的同事们因为知道她的未婚夫就是APL董事长谈宗熠,因此有些尴尬,也有一些口直心快的人会直接去问纪念。

    “这些新闻是真的吗?我老婆之前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洗衣液呢。”

    纪念神情坦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谈宗熠之前一直在国外,回APL还不到一年呢。”

    对方皱着眉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哎呀,那这个品牌的洗衣液上市时他还不在呢。”

    “是啊。”纪念点头回应。

    郭海生闻言,立即凑上来问:“那之前负责APL的是谁呢?”

    “总经理高信达。”

    “和谈家什么关系?”

    “谈宗熠以前的继父。”

    “什么叫以前的继父?”郭海生一脸迷糊。

    纪念转过头对他解释:“谈宗熠妈妈在世时,他算他继父,可他妈妈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他还能算是他继父吗?”

    郭海生点点头,蓦地,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八卦地问:“你说,会不会是他继父自己为了谋取暴利才这样做的?”

    所谓没有原则和良心的奸商就是这样。

    “对。”纪念一本正经地回答。

    众人纷纷一脸惊讶。

    晚上睡觉前,纪念把在警局和同事们的对话和谈宗熠说了一遍,说完,还特别得意地卖了个关子:“你猜除了这些我还做了什么?”

    “什么?”他双手枕在脑后,面对着她。

    纪念故意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我还在网上发了帖子,注册了许多小号,扮观众回自己,是不是超级聪明?”

    她一脸傲娇的等待被夸的神情。

    谈宗熠被她逗乐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夸赞道:“聪明!”

    纪念枕着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温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新闻出来后,她立即明白昨晚他为何会有那样悲伤凝重的表情了。APL是他外公一生的心血,更是他心底里最最珍视的情感,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丑闻,可想而知,他有多难过,多自责。

    “是为了我对不对?”纪念问他,“如果不是我,你不用这样大张旗鼓的,对不对?”

    谈宗熠轻声道:“和你无关,你别多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这件事是一定要曝光的。生命的价值大于一切,这事关乎千千万万儿童的健康,我相信外公会理解我的。”

    高信达太丧心病狂了,为了利益,他什么事都都做的出,在车祸后他就明白了,这颗毒瘤若不趁早除去,以后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大的事。APL已经不再是外公在时的样子了,这是遮掩不住的,但他相信,他一定会恢复它的名誉。

    “谈宗熠。”纪念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谈宗熠,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再度带着APL走向辉煌,恢复你外公在时的盛况。”

    床头开着一盏小灯,她低着头看他,细腻柔和的光晕从侧面照向她,落在她的脸颊、下巴、脖子上,从他这个角度看,美如幻境,像是约翰·维梅尔笔下的少女。

    他的心一阵激烈的震荡,随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纪念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主动仰头去吻他,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亲他的脸、他的眼、他的唇,玩够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咯咯直笑。

    “念念,谢谢你。”谈宗熠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豪门恩怨,原来APL洗衣液致癌物是继父为搞垮继子的家业所用的手段。”

    “天哪,为个人恩怨就不顾这些儿童的健康了吗?”

    “都别跟风乱猜!”

    “还用猜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APL的董事长谈宗熠接手APL到现在还不足一年,而某品牌洗衣液问世已有两年多了。”

    高信达看着网上的这些言论,每看一条就愈加心惊肉跳。一天下来,关于这次新闻的留言和评论已经过十万,迅速升上热搜榜第一名。

    信息科技时代,一次丑闻,就足以打垮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调整情绪,这个时候更要冷静,绝对不能被怒气冲昏脑袋。

    “查出源头了吗?”高信达问。

    “还没有。”王泽看着他,心都要快蹦出了嗓子眼,生怕这次砸过来的不是烟灰缸而是飞刀。

    高信达睁开眼看着他,抑制着巨大的怒气,他的面容狰狞得有些可怕,王泽都忍不住要夺门而逃了。

    “雇水军去网上澄清。”高信达吩咐。

    王泽闻言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只答了个“是”。

    这个时候,越澄清越热闹,而且更加让人怀疑。会是谈宗熠做的吗?

    高信达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他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随即又否认,他做这件事时谈宗熠还不在国内,况且,这样的丑闻对APL是巨大的打击,他能舍得?

    整个集团内,乱成了一锅粥,人心动荡。

    董事会成员们各个怒气冲天。

    “高信达,让你暂时接替谈董事长的职位是看在谈家人的面子上,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致癌物!为什么我们董事会都不知情?谁给你权力败坏APL的信誉?”

    “现在,各大超市、商场、百货店都已经对我们APL旗下的商品实行全部下架,你给APL带来了多大的损失你算得清吗?”

    谈宗熠坐在首位,冷眼旁观这一切。

    高信达如一座石雕般坐在一旁,起初,还想要插嘴辩解,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看在谈家人的面子上?高信达觉得这话说得真难听,比给他几个大耳刮子还侮辱人。

    “谈董事长,这事你准备怎么解决?”李董事看向他。

    “高总经理,这事儿,你得给APL上下一个交代,致癌物是否属实,这个时候也别藏着了,即便你不说,也会有专家进行鉴定。”谈宗熠盯着高信达。

    高信达现在骑虎难下,谈宗熠明显有意让他难堪。

    “当年希尔百货一心与我们争市场份额,不惜降低旗下商品的价格,如果我们不紧跟着降价、打折,市场就会被他抢走,但降价销售就会压缩利润空间,我为了保利不得不改动配料。”他为自己辩解。

    “眼光短浅。”谈宗熠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为保一时的利润,失去了消费者对我们的信任,得不偿失。”

    董事会成员们纷纷附和。

    高信达在桌下握紧了拳头,他冷冷道:“这样的场面话谁都会说,但在当时,改动配料却是唯一的方法。”

    谈宗熠冷笑:“为什么希尔降价后依旧有利可图,而我们却要做这种昧良心的事?”

    高信达额上青筋暴起,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忍住。可惜,谈宗熠却没有打算要放过他。

    “这分明就是希尔的一个圈套,而你居然还真的往下跳。你研究过希尔的降价策略吗?事实上,希尔并没有降价,他只是把同类别的商品分了三个等级,高、中、低,高价自然还是原来的品质,低价的采用略微次等,再低的品质也跟着降。他把选择权交给了顾客,顾客心理也是明白的,他不可能花低价买到高价的品质,他这一策略,同时讨好了三个阶层的顾客群。可你呢?主动踩进别人的圈套,不仅降低商品品质,还闹出丑闻。然而,你做了这一切之后,我们的市场份额仍被希尔抢走了百分之十五。”谈宗熠说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会议桌扔出一份文件。

    温茜见状,主动走上前,将文件分发给每一个人。

    她一边发一边解释道:“这份文件上有谈董事长做的数据,是过去三年希尔与我们的销售额以及各类商品销售情况的数据对比,另一份是这两年来的数据对比。”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和翻动文件的声响。

    数据就是证据,这些数字切切实实地表明了这些董事会成员每年到底损失了多少钱,不更深地切入他们的痛点,这件事一过,他们就会渐渐平息对高信达的怒意。

    半晌后,所有人神情阴郁地合上文件,高信达知事情不妙,却不曾想到谈宗熠会有这等手段,真是小瞧了他!

    “谈董事长,要恢复APL之前的盛况,还可能吗?”有人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管是与过去相比,还是与希尔相比,APL近年来的销售情况,都可算是惨淡了。

    “目前,重要的是如何化解这场丑闻危机。”谈宗熠平静道。

    “谈董事长有什么想法我们董事会都全力支持。”

    谈宗熠沉默不语,片刻后,看向高信达:“该怎么解决,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散会后,谈宗熠书率先离开会议室。

    董事们在会议室里窃窃私语:“看来谈董事长之前说的也有道理啊,APL姓谈,也只有他才会对APL更负责。”

    “是啊,外人终究不靠谱,APL垮了,他随时可以走。”

    “可不,老谈在的时候,APL什么盛况,几乎找不到对手,现在呢?”

    “现在就看着谈董事长了。”

    高信达缓缓握紧了拳头,浑身血液都冲上头顶,怒不可遏。

    董事长办公室。

    温茜不解地问谈宗熠:“为什么让高信达解决?”

    “他怎么解决?”他看着温茜反问。

    温茜愣怔,怎么解决?

    以现在这种情况,想要遮掩过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不采取任何行动等事情自己冷下去虽然可行,但APL从今以后可能就要失去市场了,道歉求原谅,保证APL日后会研发出更高品质的商品回馈顾客,谁信呢?

    “至多三天。”谈宗熠看着她道,“董事会就会失去耐心,那个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丑闻热度不减,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就连王叔都已知情,去接她下班回来的路上问起,语气颇为担忧,纪念安慰他不要担心,让他相信谈宗熠。

    下车后,她穿过马路走进西宁路,胡同里的人三三两两也在说这件事,他们看到纪念拉着她问:“小姑娘,你们都会上网,网上咋说,我家孙子可一直都在用那个牌子的洗衣液。”

    “网上说是APL的总经理高信达做的,他是为了自己从中赚钱。”纪念如实解释。

    “良心简直坏透了!孩子用的东西怎么能乱来呢!”围观的人愤愤不平。

    “他叫什么?”

    “高信达。”

    纪念站在路边,耐心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但凡她知道的都如实相告。从前,她不会去关心这些事情,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与Able息息相关的事情,她想,哪怕能够对他有一丁点的帮助那也是好的。

    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神情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目光明亮,一本正经地回答来自身边所有人的问题。

    谈宗熠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情绪翻涌,一阵阵热流从心底蹿上来,他喉咙、眼眶都随之发涨发热。

    我亲爱的女孩儿,要我如何才能更爱你,比爱山川日月,比爱这世上一切美好更爱你。

    天色渐晚,大家相互告别,一一散去。

    纪念一转身就看见了谈宗熠,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娇嗲道:“来了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他突然走上前将她推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低头吻她。

    纪念还没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睛看他,谈宗熠抬手把她眼睛盖上,他吻得激烈缠绵,许久后,才松开她。

    总有一个人,他的出现,会令你原谅之前生活里的所有不公。

    一直以来,纪念都认为是他的出现治愈了她,让她走出孤僻,热爱生活,发现世界美好的一面,但她不知道的是,她也不动声色地治愈了在他心底深处最痛的伤。

    何其有幸,他们遇见彼此。

    “你去找过顾念深?”晚上睡觉前,谈宗熠问她。

    纪念点点头:“你那时在昏迷,我就想着得为你做点什么。”

    谈宗熠温柔一笑,将她拥在怀里,他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含笑道:“顾念深说没想到你竟能请来秦桑绿做说客。”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对她说声谢谢。”纪念诚恳地说。

    谈宗熠点点头:“等我忙完帮你约。”

    “你今天见顾念深了吗?”纪念问。

    “嗯,APL出了这样的丑闻,我自然是要对他有所交代的,度假村这么大一个项目,形象是很重要的。”

    “那顾念深为难你了吗?”

    “没有。”

    纪念有些不相信:“我觉得他这个人很难说话的。”

    谈宗熠笑了笑:“他有自己的判断。”

    关于洗衣液的丑闻,高信达仍未能够解决,新闻热度居高不下,他请了水军澄清自己,反而让话题一直持续。

    他买通几家媒体记者,让记者写煽情新闻稿,将责任归咎于当时的研发团队,希望大众看在APL多年来的良好口碑上原谅他,不要太苛责。

    几篇稿件通通试图以道德绑架大众,想要说明是人都会犯错这个道理,然而,这反而让大家更为反感。

    网络上关于“豪门恩怨”的帖子越来越多,更有人甚至猜测当年谈宗熠的失踪,以及谈宗熠刚回APL市发生的车祸可能也与高信达有关。

    新闻发布会上,谈宗熠曾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永远不要自以为做过坏事后会无人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有人把这段视频截了下来,猜测这话就是对高信达说的。

    三天后。董事会成员们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

    “APL这几天股票几乎已经跌停,谈董事长,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办?”

    谈宗熠坐在座位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半分急躁,待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高总,我已给过你解决时间了。”

    高信达皱眉,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说完,看向董事会成员,目光沉着有力:“这件事,不是没有解决方法的。”

    所有人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第一,解雇高信达的总经理职务。”谈宗熠说。

    高信达的心狂跳不止,他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谈宗熠,完全没想到谈宗熠会当着董事会要罢免他的职位。他在APL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谈宗熠不过才回来一年,说罢免就罢免?

    谈宗熠用的是“解雇”二字。

    董事会成员们这才意识到一件事,高信达只是APL的高级员工,他的身份只是员工而已。

    谈宗熠扫视一眼他们的神情,缓慢开口:“先做了这件事,后面的才能继续下去。”

    “我同意。”犹豫片刻后,有董事开口,“谁做错了事都该负责任,不能让整个APL为他买单。”

    “是!我也同意。”

    ……

    谈宗熠的提议几乎全票通过。

    高信达脸色灰白地坐在一旁。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大发雷霆,摔了一切能摔的东西,王泽避无可避,头上、身上都被他砸到了,他跟着高信达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愤怒和失态。

    此时的他,如一头困兽。

    “解雇我?”高信达冷笑,“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这群老家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有好处跟着一起赚时,一个个能把人捧上天,一旦出事,立刻翻脸无情。”他气喘吁吁地骂道。

    王泽看着他叹了口气,以利相交,利散则情尽,这是人之常情啊。

    门外,有人敲门,三声后,主动进来。

    “高总。”人事部主任把一张印着公章的文件放在他的桌上,“这是您的解聘文件,上面有谈董的签名。”

    高信达盯着他,目光阴鸷,浑身都充满戾气。

    下午,谈宗熠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邀数十家媒体至现场。

    他穿白色的衬衫,一身定制的黑色西服更加衬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他直视着正前方,目光沉静温和,态度不卑不昂,气质斐然。

    “大家好,我是APL的董事长谈宗熠。”他的语气沉着有力。

    摄像机的闪光灯在台下亮个不停。

    “这次邀请大家来新闻发布会,主要是想针对APL洗衣液中含致癌物的事件给大家一个说法。”他站得笔直,挺拔如松。

    说完,他走到台中间的位置,神情严肃道:“首先我代表APL向大家道歉。”

    “对不起。”他双手放在身前,九十度鞠躬,诚意满满。

    纪念感动得几乎落泪,一旁的林喜儿说:“哎,纪念,我要是说我移情别恋,爱上了谈宗熠怎么办?”

    纪念瞥她一眼,一脸不屑回答的样子。

    林喜儿大笑,伸手戳她的额头:“小样儿,瞧你那点出息。”

    纪念不理她,继续认真地看新闻发布会。

    “众所周知,我外公谈林创立APL之初,靠的就是顾客的口碑和信任,希望带给大家更好更有品质的商品。这款洗衣液两年前问世,当时,我外公卧病在床,而我在国外学习企业管理,APL由高信达高总经理暂时代管。两年前,希尔与APL竞争市场,高总经理决策失误,擅自对商品进行降价,并且更改配方,虽然我并不知情,但作为APL的董事长,对此我有不能推卸的责任。”他如实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台下,各家记者都在快速记录。

    谈宗熠看着大家,稍等片刻后,再次开口:“因此,我将针对这次事件做以下几件事。

    “第一,我们集团将解雇高信达。

    “第二,买过这款洗衣液的顾客,一旦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我们集团将负责给您的孩子做全身体检,有任何问题,我们负责到底。

    “第三,这款洗衣液将从各大超市、商场下架,我们将全部销毁,绝不会再次售卖。

    “第四,高信达在APL期间所研发的商品,我们将请专家进行检测,确定无误后再投入市场。”

    从决定要将事情曝光后,他就开始想着解决方法了。从商立信,顾客对品牌的信任度,是集团存亡的关键。目前APL的首要任务就是树立口碑,是重建信誉。

    谈宗熠说完,静等各家媒体提问。

    “谈董事长,为顾客的身体状况买单,撤回有问题的洗衣液,对高信达在位期间研发的商品做检测,这都是一笔十分庞大的开销,APL负担得起吗?还是空口无凭?”

    谈宗熠看着提问的记者,回答道:“APL的资金无需担忧,虽然这会对我们造成重大损失,但解决顾客的问题,才是APL的当务之急。望各位监督。”

    “谈董事长,高信达是您的继父,解雇他,会对您造成压力吗?”

    “我母亲在世时,他曾是我的继父。”

    “谈董事长,网上流传的豪门恩怨,说高信达与您之间颇有嫌隙,对您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高信达。”

    新闻发布会过去整整五小时了,纪念一直守在电脑前,不停地刷评论和留言,想要知道人们对谈宗熠处理致癌事件的看法。

    “谈董事长态度真诚。”

    “论理说,这个事情并不是由谈董事长造成的,他能这样处理,我觉得算是诚意满满了。”

    “谈董事长好帅啊。”

    “我听我妈妈说这个谈董事长也很可怜呢,当时谈家无人,他年纪又小,怕这个高信达对他不利,不得已才出国的。”

    纪念每一条都看得十分认真,确定自己没有遗漏,大致来说,大家对谈宗熠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对APL的怒火渐渐平息,更多的专注点放在了高信达本人身上。

    晚上,王叔来接她去疗养院,她与谈宗熠约好了,新闻发布会后,他们去看他外公。

    谈宗熠在疗养院外等她,他脱了外套,只单穿一件白衬衫,白衬衫的袖口随意挽了上去,这样一来,倒为他多添了几分随意和漫不经心的性感。

    她下了车没走几步,他就迎了上来,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她穿着一件婴儿蓝的裙子,款式简洁大方,外搭乳白色的针织衫,脚上穿着乐福鞋,头发梳得十分整齐,柔顺地散在肩上,看起来明媚温婉。

    疗养院很大,他们穿过外面很大的一片草坪和小花园,然后来到主楼。主楼是两栋,各分为三层,他外公在前面第一栋二楼。

    病房很宽敞,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草坪,采光极好,床头柜上放着鲜花,谈林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熟睡中的老人。

    “外公,我来了。”谈宗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住谈林的手,然后看向纪念,“外公,她叫纪念,是我的未婚妻。”

    “外公,我们来看你了。”纪念说。

    谈宗熠看着谈林,他目光中露出孩子般的依恋。他从小被外公带大,外公教他识字、下棋、读书,他跟着外公去APL办公,他就是外公的小尾巴。

    “外公,念念是法医,我们是在剑桥认识的,我们非常相爱,像您和外婆一样,所以,您放心吧。”他始终觉得,他说的一切,外公其实都能听见,只是暂时不能够与他交流。

    在谈林面前,谈宗熠像所有孝顺的儿孙一样,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自己的生活,纪念有时也会插嘴说几句,时有笑声从病房传出。

    离开前,谈宗熠打了热水给谈林洗脸、擦身体,纪念去外面草坪上坐着等他。

    立秋后,昼短夜长,六点半的样子天就黑了,路两旁有灯,灯光下围了许多蛾子和飞虫,人们都说飞蛾扑火,或许,飞蛾只是想追求更光明的未来。

    世间万物都趋向光明。对她而言,谈宗熠站着的地方,就是她要抵达的光明未来。

    谈宗熠从楼梯上走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纪念。她盘腿坐在草坪上,仰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专心致志,连他走过来都没发现。

    她和多年前一样,能随时随地陷入自己的小世界。

    他在她身边坐下,她朝他笑了笑,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静静不说话,望着远处发呆。

    “心情好点了吗?”许久后,她轻声问他。

    谈宗熠点头算作回应,洗衣液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与外公聊过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

    “谈宗熠。”纪念轻声喊他的名字。

    “嗯?”他开心地笑了。

    爱人之间,应该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习惯或是怪癖,这是一种独属于两人的情趣。

    此时,难得的好气氛,纪念不想破坏,也不想提高信达,虽然他们都知道,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浮生偷得半日闲,就让他们今晚先偷懒一回吧。

    “谈宗熠。”她又喊。

    “嗯?”他转过头,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她转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像小狗似的。

    “纪念,嫁给我吧。”他忽然说。

    纪念愣了愣,随即,心怦怦直跳,四目相对,他静静地看着她,瞳仁乌黑,眼眸幽深,像有魔力般,引人沉溺。

    “不。”纪念傲娇地扬起头。

    谈宗熠含笑看她。

    她睨着他,学他当日的语气:“鲜花呢?钻戒呢?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得好好想想。”

    同样是在草坪上,同样是突如而来的求婚,同样是他们两个人,时隔七年,一切都没有变,他们凝视着彼此,眼中一片晶莹闪烁。

    纪念坐起来,然后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上他的额。

    “早知道应该把这两次都录下来,没事儿就拿出来看一看,多有意思啊。”纪念感叹。

    谈宗熠笑着说:“下次求婚时一定事先让人准备好。”

    “你还会再给我求婚吗?”纪念眼睛发亮。

    他故意逗她:“不求你会嫁吗?”

    纪念歪着脑袋想了想,铿锵有力道:“嫁!”

    谈宗熠心头一暖,感动极了,他的小姑娘,真是真诚得不得了呢。

    这样好的时光,他们两人都不舍得结束,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并肩躺在一起看星星也觉得无比幸福。

    梁静茹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APL。

    董事们显然也看到了网络上的言论,他们对谈宗熠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只是他们没想到,早上开会时,已被解雇的高信达居然还会出席。所有人都皱眉看着他,经过这次事之后,高信达憔悴了很多,目光里透着一股戾气。

    “虽然我已不再是APL的总经理,但我仍是股东,董事会我仍有权参与。”高信达靠在椅子上缓缓说。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对方自称律师,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发了文件,是高信达手里所拥有的APL集团百分之八的股权。

    董事长或董事会联名可罢免他的总经理职务,但他作为股权持有人,是可以继续留在董事会的。

    谈宗熠一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因此,并不慌乱。

    他淡然一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高信达,缓缓道:“散会。”

    大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谈宗熠分明是给高信达难堪!

    高信达仍坐在原位,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谈宗熠的背影,额上青筋暴起,这么多年,他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总经理办公室已被搬空,桌椅、书柜,他曾用过的东西都被谈宗熠命人抬走扔掉,很快,他就会清理掉高信达在时曾留下的所有痕迹。谈宗熠从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的牛皮纸袋给温茜:“把这个给王泽,做得隐蔽一点。”

    整个上午,纪念都在给林喜儿打电话,听筒里反复传来甜美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因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一般情况下,林喜儿绝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难道是出事了?纪念这样一想,简直坐立难安,立即给王叔打了电话,让他开车来送她回公寓,她必须回去看一看才放心。

    出了电梯,她疾步走到自己公寓门前,也不摁门铃了,直接拿了钥匙开门进去。门打开了,房间里传来一股陈旧腐烂的闷气,纪念差点被熏得窒息。

    客厅一片漆黑,窗帘被拉上了,一点亮光也透不进来,她拧开灯,看见屋子里的情况后差点吐出来。啤酒瓶扔得到处都是,地板上有菜汤、啤酒、披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挑干净的地方下脚,进了卧室,床上一片凌乱,看见躺在床上的林喜儿,她披头散发,睡得像头猪。

    “喜儿。”纪念叹了口气,走过去叫她。

    她连喊了几声林喜儿才迷迷糊糊醒来,看见纪念愣了愣,然后道:“你来了。”

    她瘦得几乎脱了形,脸上没一丝血色,一头长发乱七八糟跟稻草似的,她平日里最注重形象,轻易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因为乐言是吧。”她不是问她,而是陈述。

    林喜儿对着她把枕头扔了过去,尖叫着:“不许提他!”

    纪念又心疼又生气,走过去大力把她拽起来,拖着她进了卫生间,逼她脱掉衣服洗澡洗头发,林喜儿不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纪念只好自己动手,最后,连她也淋个透湿。

    从卫生间出来后,林喜儿算是清醒了,纪念把客厅大致收拾了一下,总算能待人了。

    “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不是你教我的吗?”纪念叹息。

    林喜儿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我和他分手了。”许久后,她开口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纪念愧疚得要死,自己真是一个差劲的姐妹,只顾着自己的生活,连自己最好的姐妹失恋了她都不知道。

    “这次是为什么?”纪念轻声问。

    林喜儿没有说话,她起身去卧室拿手机,然后点开一个视频给纪念看。

    这是乐言的采访视频,采访中,主持人问起他的感情问题,他露出略微羞涩的笑容说自己目前还单身。

    “他说,让我等他十年。”林喜儿笑了笑,“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纪念气愤极了,恨不得冲出去找乐言,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且不说这十年的光阴有多重要,单说要林喜儿给他当秘密恋人,他想过这种委屈吗?

    “就是因为知道我爱他,比他爱得多,比他更舍不得这段感情,所以就让我承受更多的伤害?念念,我做不到,我可以为爱受委屈,但不是这样的委屈。”林喜儿哽咽着道。

    纪念揽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懂,我懂。”

    林喜儿可以不顾全世界的反对和他在一起,但是绝不能接受偷偷摸摸的爱,她有她的骨气。

    “所以他就提出了分手?”待她情绪平复一点后,纪念再问。

    “不,是我提的。”她顿了顿,接着道,“即使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我也不能摔得太难看了。”

    “想清楚了?”纪念深知她有多爱乐言,她害怕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又一次受伤。

    林喜儿转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念念,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没法委曲求全去给别人做秘密情人,也不能给我爸妈丢脸,那样,我就变得不是我了。”

    纪念点点头表示懂的。我爱你,首先是我,是自己,人只有做好了自己,才能够更从容地爱。

    正因为林喜儿想得太清楚了,所以,心才会这么痛。这一次后,她和他再无关系,从此陌路。

    谈宗熠接到纪念的电话时,王泽刚刚进来,他没有管他,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电话里,纪念说:“喜儿失恋了,我这几天会待在公寓陪她。”

    “怎么不把她接来同住?”他问。每晚回去看见纪念,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我们成双成对,人家形影单只,多不合适呀。”纪念说。

    谈宗熠笑起来,眉眼间一片明朗:“好。”

    王泽在一旁观察他,以前,他真觉得和阴沉的高信达相比,谈宗熠反而不那么可怕。他以为,两虎相斗,受伤的必然是谈宗熠,可没想到,当他真正出手时,高信达几乎是狼狈应战。

    今早,温茜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他,他打开一看,几乎吓昏过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他们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谈宗熠挂了电话后,转头看着他,神情淡然,开门见山道:“你不必和我解释什么。我给你准备了两条路:第一,如实交代,我为你准备钱、签证、机票,保你安全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第二,我把这份资料送给警方,或许高信达有逃脱的可能,但你绝没有。”

    谈宗熠给他的牛皮纸袋里,是他安排人故意制造车祸的证据,转给司机的钱,与侦探之间的接洽等都是他亲自做的,照片上清楚地印着他的脸。

    王泽摸不准谈宗熠是什么意思,利用他对付高信达,之后他真的会保自己安全离开?他不信,虽然车祸是高信达的主意,但他毕竟也是帮凶,可是现在谈宗熠想对付自己也是轻而易举,他该怎么办?

    王泽越想越焦虑,手心里全是汗,他心里又慌又乱,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211重点大学金融系高材生,想当年你进APL应该也是满怀抱负,可结果呢,你都做了什么?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来社会上做这些不堪的事情的吗?”谈宗熠蹙眉看着他。

    王泽怔了怔,全身随即一僵,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既羞愧又难堪。

    几年前,高信达让他做第一件事时,他也曾犹豫过,觉得那是一件卑鄙的事情,可是,高信达说,社会上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该你被人看见,是金字总会发光没错,但到底需要在地下埋多久才会被人看见谁也不知道,你等得了吗?于是,他走了高信达给的捷径,人违背自己的原则一次,之后就会有无数次,从此,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后悔过吗?当然。当高信达每次将怒火与不顺发泄到他身上时,他就会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自己怎么活成了这样?

    “我现在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要不要随你选。”谈宗熠静静地盯着他,“这些年,你为高信达做了多少见不得人、违背良心的事你自己应该都记得,如果你再继续跟着他,只能越活越像只老鼠。”

    他语气淡然,没有逼迫,没有诱惑,就像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情,王泽与他对视,他瞳仁乌黑、清亮,不同于高信达的浑浊世故。

    许久后,王泽点头:“明天,我还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

    “不。”谈宗熠看着他,“现在就去拿那些证据,我会跟你一起,确保你的安全。然后,连夜送你离开。”

    他谈宗熠能够想到的,高信达未必不会,何况,高信达向来疑心重,所以,动手必须要快。

    王泽很快明白了谈宗熠的意思,内心生出一份感激。

    高信达,他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他只要结果。

    此时,高信达正在银行。他在银行开了保险柜,柜子里放着他认为重要的东西,房产、珠宝、股权、国外银行的定期存折,还有一些资料以及一块手表。

    这是一块很老的手表,八十年代的机械表,因为被他保养得很好,所以看起来并不旧,事实上这块表并不值钱,只是,人总有些东西舍不得丢,因为它承载着某一段美好的感情与时光。

    有时候想想觉得很可笑,她活着时,他们就已反目成仇,而她死后,他居然还留着她送的东西。

    高信达看了眼保险柜里的东西,确定无误后又重新锁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一次,其实心里也知道,东西在保险柜里锁着怎么会不安全?可潜意识里仍不安,非要亲自来看,来确定。

    离开银行后,他准备去见万竟的老总,他在APL多年,手里有许多绝密的商业资料,就冲着这些,万竟的老总也不会拒绝他。

    晚上,与万竟老总吃饭,饭桌上,两人推杯换盏,无声中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互惠互利本就是商场第一法则。

    晚上十一点钟他回到家,然后给王泽打电话,王泽的电话关机,他当时没有在意,扔下手机,冲个澡就去睡觉了。

    谈宗熠亲自开车送王泽去机场,王泽登机离开后,他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在车里打开了王泽给他的所有证据和资料,这里面详细记录着这些年高信达的所作所为。

    这些资料里,一部分的事是他知道的,一部分是他不知道的。谈宗熠越看越心惊,他没想到这份资料竟牵连了这么多人,其中包括APL的财务总监以及某些中层管理。

    这些年,高信达不仅利用APL谋取私利,更牵扯非法买卖土地以及与财务总监狼狈为奸,利用税务漏洞中饱私囊。谈宗熠没想到,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贪婪。

    看完这些资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揉了揉眉心,然后驱车回去。几个小时后,这些资料就被送到检察院。

    在此之前,他要先去见纪念,等所有事情办妥后,他就可以和她过安稳幸福的生活了,想到这些,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七点钟,他的车停在了纪念的公寓楼下,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听见纪念的声音,他开口道:“我在楼下。”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谈宗熠失笑,小姑娘速度真快啊,他都能想象到,她现在一定正一脸急切地朝他跑来。

    纪念穿着一身薄荷色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地绑在后面,风风火火地跑向他,谈宗熠先一步替她打开车门。

    上了车,他立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心疼地说:“怎么不穿件衣服再下来?”

    她望着他笑,模样娇憨。

    他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问:“吃早饭了吗?”

    纪念蓦地睁大了眼睛:“哎呀!完了完了完了,我正在煮鸡蛋呢。”说完,忙开车门要下去。

    他伸手拉住她,把手机递到她手里:“打电话给喜儿。”

    “不行,她昨晚说不定又失眠了呢,让她多睡会儿吧,我自己去。”她摇头道。

    谈宗熠打开车门,陪着她一起。

    她一路小跑,马尾随着她的身体一摇一摆,谈宗熠看着她,忽然间,就有了想生一个女儿的冲动,生一个小小版的纪念。

    他白天工作,晚上回来陪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陪她们一起散步,给她们说故事、唱儿歌,然后一起睡觉。他要给女儿最多最多的父爱,也要弥补纪念童年的缺失。这样一想,心里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纪念去厨房关了火,然后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谈宗熠一个箭步跨到她身边,拦腰抱起她,纪念没有防备,不由得“啊”了一声,下一秒,谈宗熠的吻就已经堵了上来。

    他一边朝卧室走一边吻她,进了房间,抬脚关上门。

    纪念躺在他身下,他一只胳膊肘撑着床,以防自己压到她,另一只手缓缓游走进她的睡衣里。他深深地吻着他,热烈却又不失温柔,纪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堆棉花里,浑身无力,身体飘忽。

    他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又辗转至锁骨,纪念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头微微后仰,她能感觉到他今天特别不一样,温柔中多了点儿急切,他的牙齿轻轻啃咬在她的肌肤上,一阵战栗从天灵盖直蹿脚底。

    当他们完全地贴紧,亲密无间地融合了彼此时,纪念感到一种切实的安全感和满足。

    “念念。”他在她耳边呢喃,“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爱到足够深沉时,就想要与你共同拥有一个生命,他在很多很多年后,当你们已不在世,依旧会延续着你们的爱和生命。

    纪念愣了愣,在他说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对另外一个生命负责,这是一件太重要的事了,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谈宗熠再次吻她,这一次,细腻而绵长,仿佛在诉说着天荒地老。

    许久后,他看着脸色绯红的她,沙哑着声音道:“一个你,已经不够我爱了。”

    纪念心跳如鼓,胸腔里的热流沸腾般涌上喉咙、眼眶,她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她的头抬起,深深吻上他的唇。

    语言不足以表达爱的万分之一。

    纪念还在房间里磨蹭,一想到林喜儿现在正失恋,而自己却在房间里和谈宗熠亲亲我我,她羞愧得恨不得钻地洞。最后,还是谈宗熠先出去。

    她听见他在外面客厅对林喜儿说:“早安。”

    林喜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纪念捂着脸笑,真是太难为情了啊。

    “念念。”谈宗熠喊她,“出来吃饭。”

    她不得已,只好学乌龟慢吞吞走出去,餐桌上,有培根、鸡蛋、豆浆、烤好的土司,她看向林喜儿:“都是你做的?”

    林喜儿转头看着她,慢悠悠道:“是啊,我一个失恋的人,还得照顾你们,你说你们一大早就来刺激我,这合适吗?”

    谈宗熠看她一眼,她能数落他们了,说明心情已有好转。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纪念过去对她撒娇,“今儿我伺候你一天,做你的小丫鬟,够有诚意吧。”

    林喜儿挑眉:“这还凑合。”

    谈宗熠笑起来,他看向林喜儿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意大利玩吗?如果你要去,花销我全报!”

    林喜儿对他翻白眼:“给我打发走了就没人和你抢纪念了是吧,我偏不!”

    纪念在一旁喝着豆浆傻笑,其实,她真挺喜欢看他们斗嘴的,看他们这样,她有一种特别温馨、特别亲密无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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