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女皇就降下旨意,赦免狄仁杰等人死罪,但又责备七臣行为不谨,以致有谋反之嫌,仍要给予处分,责令有司重新议罪——皇帝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更重要的是她打击李唐旧臣的态度不能软,诚然她赏识那七人,但只要他们有希冀复辟的嫌疑就要予以惩罚,哪怕以后再把他们提拔回来,现在也不能轻易开释。
事已至此武承嗣没有再公然作梗,来俊臣却不肯罢休,倘若七臣翻过身来还有他的好日子过?他兀自抗辩,坚持要把七人置于死地,司刑丞徐有功力保七人,上疏称“明主有更生之恩,来俊臣不能将顺,有损圣上恩信”。来来去去又争论好几天,最终判决狄仁杰贬为彭泽县令,任知古为江夏县令,崔宣礼为夷陵县令,魏元忠为涪陵县令,卢献为西乡县令,李嗣真与裴行本流放岭南——李嗣真是本案的关键人物,素为武氏兄弟和酷吏痛恨;裴行本在公堂上把来俊臣骂得狗血喷头,来俊臣未及动刑此案就停滞了,这口气他一定要出。
无论如何狄仁杰等人的性命总算保住了,这一案对皇嗣也未构成影响,结局还算说得过去。可值得玩味的是,来俊臣严刑酷法、伪造口供的行径明明已被揭穿,却没被追究,甚至还在女皇决意免死七臣后上蹿下跳,这有些不公平吧?很明显女皇仅是对个案放宽,并不想彻底消灭酷吏,周兴、索元礼等老一代酷吏都已除掉,来俊臣是她蓄养的最后一只鹰犬,女皇还要继续利用他威吓群臣、铲除异己。
七臣之案的风波很快平息,但是刚上任一个月的宰相尽被贬黜,武曌不得不再择枢臣,这次她以崔神基、王璿以及冬官尚书李游道、秋官尚书袁智弘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与武承嗣、武攸宁、杨执柔共掌国政。可这依然是危险的平衡,武承嗣已经与崔神基、王璿撕破脸,这个宰相班子迟早还要出问题。其实武曌对此也心知肚明,但目前她没有更佳的人选,只能先这样将就,好在时隔不久喜事接踵而至,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时至二月天竺国使臣来到洛阳朝贡,朝廷上下不胜欢喜——首先,因吐蕃崛起阻隔道路,天竺已多年未派使者来中原了,此时使者到来说明吐蕃内部问题严重,对周边国家的威慑有所下降;再者,与天竺使者同来的还有一位高僧,南天竺的达摩流志。
达摩流志本是婆罗门教徒,精通数术、医药、天文、地理等多种才艺,六十岁才转而皈依佛教。但他触类旁通悟性极高,仅五年时间就通达经、律、论三藏,在天竺享有盛名,李治在世时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想将之延请到大唐,可惜一直未如愿。这次蒙义净法师穿针引线,达摩流志得知东土女主当国心慕佛法,也很感兴趣,于是不待义净法师归国,先跟随使节而来。武曌仰慕已久,自然待若上宾,请其暂住在佛授记寺——这座佛授记寺也是规模宏大的皇家寺庙,原名敬爱寺,乃孝敬皇帝李弘生前所建,是献给父皇、母后的礼物,李弘死后二圣见庙思子,故而改了名字。武曌不仅让达摩流志居于此庙,还命薛怀义时时关照,法藏、圆测等高僧大德前往作陪,并诏令天下暂禁屠杀渔猎,以求功德。
此事刚安排妥当,又有于阗国使臣前来报丧,请求册封新君。虽是一桩丧事,对武周而言却是莫大之喜。于阗乃西域四镇之一,其国自贞观年间臣服中原,后因唐与吐蕃反复争夺四镇,于阗几易宗主,截至永昌元年韦待价、阎温古西征失败,西域现掌控于吐蕃手中。于阗国王尉迟伏阇雄也算一代有为之君,虽然国小兵弱,一直捭阖于两大强国之间,保一境之安定。现在尉迟伏阇雄死了,他的臣子不是去向吐蕃赞普报丧,而是不辞辛劳来洛阳禀报女皇,足见人心所向。虽然大唐已不复存在,可武周王朝继承了他们心目中宗主国的地位,他们不甘心被吐蕃统治,情愿臣服中原。
武曌举行大宴,隆重款待于阗使者,当即册封尉迟伏阇雄之子尉迟璥为新任于阗国王,并命良匠雕琢伏阇雄的塑像,立于乾陵——武曌虽改换社稷,却仍对亡夫眷顾颇深,乾陵祭祀一直未停,又责令在述圣碑侧塑立藩属各国已亡故国王的雕像,一者彰显李治生前的光辉功业,再者也为了宣扬中原王朝对这些地区的统治,至今已有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弥射、龟兹王白素稽、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波斯王卑路斯等十余座人像(
截至唐中宗统治年间共塑64座,现存61座,头部均残缺,俗称“六十一王宾像”
)。现在武曌把于阗国王添进去,无异于宣誓要夺回西域!
而就在于阗使者离开后不久,又有一大喜讯,吐蕃部族首领曷苏秘遣心腹与朝廷接洽,欲率部归顺武周——前番党项内附倒犹可,曷苏却是地地道道的吐蕃人,论钦陵的重要部下,连他都想要投靠中原,可见吐蕃内乱之甚。女皇当然来者不拒,火速派右玉钤将军张玄遇率部接应;可惜曷苏机事不密,消息很快泄露,未到达周境就被擒杀,不过他手下部将还是带着八千余人逃到大渡河,与张玄遇会师。须知这八千人不仅是大周的新子民,还是熟知吐蕃内情之人,女皇焉能不喜?于是特意设立叶川州(
后更名为米川州,在今四川康定
)安置其民。也是事有凑巧,此时又从北方传来消息,突厥可汗阿史那骨笃禄病逝,其子年幼,其弟阿史那默啜承继汗位,此时突厥正在权力过渡的重要时刻,无力侵扰中原。武周无边庭之患,于是攻略吐蕃一事正式提上朝廷议程……
不知不觉间已到秋天,女皇频繁召见兵部官员和诸卫将领。此时夏官尚书杨执柔任同平章事,参与日常政务,兵部事宜多由侍郎李昭德主持,因为时常接触,女皇感觉这个素有“愣头青”称号的李昭德是个难得之才,处事干练、言出必行,很合她的脾气。
这一日散了早朝,她又把李昭德单独召到武成殿,拿出一封秘奏让其过目——曷苏泄密致败,这也提醒了女皇,此后边庭军机直接上奏皇帝,没有特许连宰相都不能过目。
李昭德恭恭敬敬接过,原来是西州都督唐休璟所上,称西域之地吐蕃军心不稳,建议朝廷迅速出兵收复四镇。他迅速浏览一遍,拊掌道:“此诚良机也,陛下筹谋此事已久,何须犹豫?”
武曌坦然相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吐蕃虽失德,兵马犹壮,先朝三度远征皆败于其手。而今我大周虽有两次接应降兵成功,正式的大战还一次都没打过,首开战端关乎国运,倘有差失威名有失。若王师兵临,钦陵统大军援救,两强对垒不免又呈旷日持久之态,到那时无论胜败,军费所耗难以胜计,岂不堪忧?若无十足的把握,朕不能贸然出兵。”
李昭德微微一笑:“世上何来十足把握?王莽以四十万大军进剿绿林,昆阳之役败于汉光武两万人之手;秦之苻坚纠合北方诸部八十万众南下,却在淝水之畔瓦解冰销。纵有泰山压顶之势,何足为恃?”
闻听此言武曌也笑了——是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从古至今只要打仗就要冒风险,从来没有十成的胜算。
李昭德说这话不是泼冷水,紧跟着解析道:“吐蕃虽悍勇,部族甚多难以协作,能统辖三军者唯噶尔昆仲,余者不足虑。前番欲内附之曷苏,乃钦陵爱将,在其国竟不能存,足见君臣猜忌之深也。叶川立州之际臣已派人查访内情,获悉器弩悉弄已夺钦陵主盟之权,自此部族各行其是,皆不听其调遣。又得逻些(
拉萨
)弄扩充兵马、修缮甲兵,明显意在诛灭权臣。当此时节他君臣互相牵制剑拔弩张,我大军虽至四镇,何暇顾及?即便去救,诸部不听钦陵之命,众心不一又岂能胜我王师?故而此时出兵,虽无十足胜算,也有七成优势。再者西突厥自元庆、斛瑟罗两大首领流亡中原,麾下诸部各自流散,或依吐蕃,或投东突厥。今骨笃禄亡故,默啜掌权日浅人心未服,朝廷若现在不取西域,待默啜稳固大权势力养成,那时出兵必遭其牵制,故当速战速决以免后患。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李昭德前趋一步,抱拳拱手,“陛下绍唐之统,新立社稷,四海藩国虽仰尊我朝,却仍存观望之意。今若一战而定西域,则我大周扬威八荒,自此万国宾服重译来朝!”
“好!”武曌满腹疑虑尽消,“爱卿真是能谋善断之人,朕便依你意,这一战咱们打啦!不过该派何人为总管呢?”
“臣以为……”
正说一半忽见高延福急匆匆跑了进来:“启禀陛下,那个王庆之又来了,拿着您御赐的那张空白手敕到了永泰门前,非要求见您。还跟着许多百姓,都在宫外等着呢。”
“可恶!简直是附骨之疽!”武曌拍案而起——她之所以一再优容这个王庆之,并非真心赞同其提议,决定立武承嗣为嗣,而是碍于他是寻常百姓,随便处置怕对民间影响不好。若是臣下敢这么一再骚扰,她早把那人杀了。她又是遣使褒奖,又是赐空白敕书,也算给足面子了,可王庆之偏偏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依然来滋扰,她哪还压得住火?
她满腹怒火急于发泄,抬手一指李昭德:“你去!给朕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叫他长长记性!”
“是!”李昭德求之不得,当即领命而去。
永泰门前熙熙攘攘,往来办事的官员见王庆之又来了,不免指指点点。王庆之双手捧着那张空白敕书,正思忖少时若见了女皇该如何夸赞魏王,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从门内走出一个身材魁伟、绯袍长须的大官,径直朝自己而来。
王庆之猜想这必是替女皇传话的,赶忙施礼:“草民……”
哪知话还未说完,此人攥住他脖领,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嗷!”王庆之一声惨叫,被他打蒙了,“你、你……”
“哼!”李昭德这才冷笑道,“奉圣上之命教训你!跟我走!”说罢又薅住他衣领,迈步就往外走。
王庆之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料想事情不妙,捂着红肿的脸颊不住央求:“大、大人,饶了我吧……”
李昭德根本不理睬,他人高马大,拽着身形单薄的王庆之活像拎着只小鸡,大步流星直奔宫门。这一路岂能不热闹?莫说官员,就是侍卫也没见过这种事,谁瞧了都稀奇,又不便掺和,乌乌泱泱都在后面跟着,来至则天门时已围了好几十人。
宫门外更热闹,随王庆之请愿的那一百多人都在外面候着,李昭德见这些人都在,心下甚喜,把王庆之往守门士兵处一推,扯开嗓门一声高喊:“此贼欲废我皇嗣,改立武承嗣为太子!圣上有命,狠狠地打!”这声呐喊实在厉害——武曌只是嫌他讨厌,并没说别的,而李昭德却故意把他挨打的原因归结于请立武承嗣!
“大人饶命!下次不敢啦……”王庆之简直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地告饶。
当兵的不管那么多,既然皇帝有令,立时围上拳脚相加,连脑袋带屁股一通狠揍,李昭德也跟着挥起老拳,把王庆之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跟随他来的那百十号人见此情形怎不害怕?他们或是王庆之招揽的地痞流氓,或是被蒙骗利诱的穷困百姓,全是瞧“孔方兄”的面子,哪个真心拥戴武承嗣?这会儿见领头的已遭毒打,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吧!眨眼的工夫各自鼠窜,逃了个干干净净。
来往的官吏却越围越多,众军兵兀自拳打脚踢,王庆之早被打得骨断筋折、满脸是血,在地上不住打滚,喊都喊不出来了,喉咙咕咕作声。众官员也嫌此人讨厌,刚开始还暗呼解气,可眼见他被打得这么惨,又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该住手了吧?哪知李昭德仍不罢休,从守门士兵手中夺过一条大棍,踩住王庆之大腿,照定他后脑勺猛地一抡——只听“嗵”的一声闷响,王庆之再也不动了。
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傻了,愣了半天才有个士兵颤巍巍道:“死、死了……”皇帝下令狠揍,可没传令打死啊!
“死了更好,一了百了!”李昭德满不在乎,把大棍一扔,“愣着干什么?抛到城外喂野狗!”说罢抬头扫视围观众人。众官员眼瞧着他把人打得脑浆迸裂,兀自心惊肉跳,四目相接都不禁一阵寒战。
李昭德一脸傲然扬长而去,他要的就是叫大伙害怕——瞧见没有?想废皇嗣就是这下场,我看今后谁还敢再嚷嚷立武承嗣!
不多时回到成武殿,跪倒施礼:“臣复命。”
武曌怒气方消:“你教训过他了?”
“陛下放心,这刁民以后再不会滋扰任何人了。”
武曌一怔:“你把他杀了?”
“正是。”李昭德面不改色底气十足,“这等胡言乱语、扰乱朝廷之人,不早除之更待何时?”
“你……唉!”武曌一阵苦笑——我也真气糊涂了,怎么让这愣头青去处置?
武曌何尝不知王庆之的靠山是谁?教训王庆之,冲的就是武承嗣。其实她对武承嗣已日益不满,想当太子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能这么急不可待啊!武曌虽年逾七旬,可当上皇帝才两年多,武承嗣成天琢磨她身后事,她能高兴吗?但武承嗣是地地道道的武家人,现在打击李唐复辟还忙不过来,怎能处置自家侄儿?故而她一忍再忍,哪知武承嗣不知收敛,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打算借责打王庆之给武承嗣一个教训。岂料李昭德下手太狠,竟给打死了,这下可闹过了,今后谁还敢再提拥立武承嗣之事?
她审视李昭德良久,索性把话挑明:“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故意打死的?”
“是。”李昭德供认不讳。
“我侄儿与你何仇?你就这么不希望他承继皇位吗?”
“陛下……”李昭德双膝跪倒,义正词严道,“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社稷,自当传之子孙,为万代宏业,岂得以侄儿为嗣?母子者,血亲也,立庙祭祀乃是伦常。自古未闻侄儿当天子,而为姑母立庙者。况且陛下昔受天皇顾托,乃得正位天下,若将天下传与承嗣,天皇不血食矣!”
武曌愕然望着李昭德,半晌无语——毫不客气地说这番话已暗示复辟,甚至还宣扬唐天子的恩德,坦言她武某人的天下就是来源于李唐,就凭这番话李昭德足可落个与岑长倩等人一样的下场!然而这次武曌没有动怒,不仅因为被李昭德的直言不讳所震惊,更因为事实不容否认。
没错!她的天下本来就是从夫家篡夺的,掩饰又能欺谁?
平心而论武曌真的忍心断绝和李唐的一切吗?如果她真打算抛弃李治,又何必坚持乾陵的祭祀?何必立述圣碑?何必塑造宾王石像宣扬其功绩?她不可能忘了李治,是李治把她从感业寺拯救出来,她才有后来的一切,恩怨归恩怨,毕竟她真心爱过那个男人呀!她怎么忍心让李治变成断绝祭祀的孤魂怨鬼?她曾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时至今日一切都已破碎,李弘病逝,李贤被她逼死了,李显废黜于外,现在只剩武轮这一个儿子了,岂能再舍弃?
仅就感情而论,武曌当然想立武轮,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一旦把政权交还儿子,那就意味着她的武周王朝一代而终。就算她让儿子改了名,也是自欺欺人,复辟是必然的。若把皇位传给侄子,王朝倒是可以延续,然而武轮乃至李显又将是什么下场?事情明摆着——倘若立子,便有国祚断绝之忧;倘若立侄,则有子孙断绝之危。自相矛盾左右为难,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唉……”武曌满腹心事被李昭德戳中了,颓然瘫坐龙椅,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她之所以在武轮和武承嗣之间摇摆不定,就是因为下不了决心,她既不甘心自己苦心创造的王朝化为乌有,又不想付出断子绝孙的代价。有时武曌甚至恨自己,为何自己偏偏是个女人呢?可她若不是女人,又怎可能篡夺坚如磐石的李唐王朝?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她至尊的荣耀,却也给了她无法逃避的痛苦……
李昭德并非一味斗狠,也不乏智略,他见女皇苦恼不已,很适时地往前凑了两步,语气和缓了下来:“陛下,其实臣防备魏王也是为您着想,您不觉得魏王权柄过重吗?”
武曌摆摆手:“朕知你心属皇嗣,念你一片坦诚,朕也不怪罪你。至于承嗣,他毕竟是朕侄儿,委以重任理所应当。”
“侄儿?”李昭德微微冷笑,“侄之于姑,其亲何如子之于父?子犹有篡弑其父者,况侄乎?”
“你说这话是何居心?”武曌疑他有挑拨之意,顿时柳眉倒竖。
李昭德拱手道:“臣不敢离间皇家,也不敢质疑魏王图谋不轨,只是就事论事。陛下践祚以来魏王屡兴大案,他宣扬‘代武者刘’,刘行实、史务滋等人就掉脑袋;他叫宰相联名推举,岑长倩、格辅元稍有不从就祸灭满门;他鼓动酷吏诬告重臣,狄仁杰、李嗣真等人便获罪遭贬。陛下每每顺从他意,叫天下人怎么想?如今他贵为亲王,身兼宰相,一手把控凤阁鸾台之权,又有建昌王、河内王等为羽翼,张嘉福、王隐客等为宾友,来俊臣、王弘义之辈亦甘俯首,威临百僚声震朝野,何异人主?古人云‘臣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陛下若再优容魏王,满朝文武岂不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后进之士岂不都要投靠他门下?恐非社稷之福啊!”
武曌闻听此言脊背发凉——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点?从史务滋之案到岑长倩之案,再到李嗣真之案,固然主掌判决的是她,但这些事不都是武承嗣挑起来的吗?这些人不也都是武承嗣想除掉的吗?虽然承嗣在她面前老实得像只小鸟,并不等于背后没野心、没阴谋!其实她跟这帮侄子有何亲情?不过因利相合,当初武元爽还是她流放致死的呢,难道武承嗣就一点儿都不恨她?细想起来她这个姑母其实是外人,武承嗣、武攸宁、武三思他们多年同甘共苦,人家才是真感情。诚如李昭德所言,子犹有篡弑其父者,玄武门之事深可为鉴,更何况侄子?不服老归不服老,毕竟她已年逾七旬,有朝一日她若老病不起,掌握不住权柄,不怕这帮侄子效仿隋炀帝来个榻前逼宫吗?那时莫说李治不血食,武轮性命不保,她自己能否善终都难说!其实何待来日,现在武承嗣不已经等不及了吗?现在不就让王庆之一再滋扰吗?
武曌越想越觉得李昭德的话有道理,不禁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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