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一盏明灯照亮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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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过去,到了过圣诞节的时候,我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我常见艾妮斯。不论大家鼓励我的声音有多大,不论这种鼓励使得我在情绪和行动上有多么热情,我也能听见她的赞扬,哪怕声音极其轻微,因为别的声音我一概听不见。

    我骑马去看她,在那里呆一晚上,至少每星期一次,有时还更勤。我常常是深夜回来,因为过去那种不快的感觉总是在我心头萦绕——离开她的时候,尤为苦恼——与其在无聊的不眠之夜或在痛苦的梦中回到过去,不如在外面活动,感到高兴。有许多极度悲伤的夜晚,绝大部分时间我就是那样在马背上消磨的,一边走,一边重温我长期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有过的一些想法。

    其实,如果说我听的是我那些想法的回声,倒可以更好地说明实际情况。那些想法在很远的地方对我说话。是我把它们放到那远处去的,同时我也接受了现在这种无法逃脱的处境。我把我写的东西念给艾妮斯听,看着她脸上那倾听的表情,感动得她时而微笑,时而流泪,听着她对我在其中生活的想象的世界里那些捉摸不定的故事热情地发表那样认真的意见,这时候,我就想,我的命运本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就像我跟朵拉结婚以后也曾想过,我本来希望我的太太是个什么样子。

    艾妮斯用她的一种爱来爱我,如果我打乱了她这种爱,我就是极为自私、极为残忍地破坏了它,也就永远无法加以恢复,因此我对艾妮斯是负有责任的;同时,我认识到,我的命运是自己造成的,我得到了我一见倾心的东西,也就无权抱怨,而不得不忍受——我的这种责任,和我这种成熟的认识,是我感受到的,是我体验到的。可是我爱她。我模模糊糊地设想,而且现在这种设想甚至成了对我的一种安慰,设想在遥远的将来,有一天,我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这句话,到那时候,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可以说:“艾妮斯,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我老了,而我从那个时候起,就没有恋爱过!”

    她没有一次向我表示过她有什么改变。她对我一直是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完全没有变化。

    在这一方面,自从我回来的那天晚上,在我和姨奶奶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情况,与其说那是一种拘束,或者说是回避这个话题,不如说那是一种默契,我们俩都想到了这件事,却没有把我们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晚上我们照例坐在炉火前,我们常常陷入这样的思绪——那么自然,那么心照不宣,就像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一样。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打破这种沉默。我相信,那天晚上她就看透了或者说部分地看透了我的心思。她也完全明白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到了过圣诞节的时候了,而艾妮斯并没有对我说更多的心里话,在此之前,我心里就反复出现过一种疑虑——她会不会知道了我真正的心思,怕我痛苦,才不肯说呢——现在这种疑虑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假如情况果真是那样,我的牺牲就全白费了;我对她连最简单的义务也没尽到;我一向回避的可怜的行动却时刻都在进行。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种情况纠正过来;要是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这样的障碍,那就采取坚决措施,立即铲除。

    那是冬天一个寒冷刺骨的日子——我有多么经久不衰的理由来记住这个日子啊!雪已经下了几个钟头,积得并不厚,却在地面上冻硬了。窗外远处的海面上,寒风从北方刮来。我一直在想那北风吹过瑞士荒凉的雪山的情景,这时那里已是人迹罕至,我一直在琢磨究竟哪里更凄凉——是那些孤独的地方呢,还是那无人的海洋。

    “今天骑马出去吗,特洛?”姨奶奶在门口探进头来问道。

    “是啊,”我说,“我要去坎特伯雷。今天骑马出去,可是个好日子啊。”

    “我希望你的马也这么想,”姨奶奶说道,“不过眼下它可是低着头,耷拉着耳朵,在门口儿站着哩,好像觉得还是呆在马厩里好。”

    我可以顺便提一句,姨奶奶容许我的马到那块禁地上去,但是对驴子仍然决不心慈手软。

    “它一会儿就精神了。”我说道。

    “不管怎么说,出去一趟,对它的主人是有好处的,”姨奶奶说着,看了一眼我桌上的稿子,“孩子啊,你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几个钟头了!从前我看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写书这么费劲儿。”

    “有时候,看书也挺费劲儿,”我答道,“至于写书嘛,自有其迷人之处啊,姨奶奶。”

    “哦,我明白了!”姨奶奶说,“准是能实现理想,受到称赞,得到同情,还有许多别的好处,是不是?好啦,你走吧!”

    “关于艾妮斯的心事,”我平心静气地站在她面前说道,这时候,她已经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在我的椅子上了,“你还知道什么情况吗?”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答道:

    “我想,我是知道的,特洛。”

    “对于你这个印象,你有把握吗?”我问道。

    “我想,我是有把握的,特洛。”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在疼爱的心情里夹杂着怀疑,怜悯,也许是惊恐,于是我就拿出更大的决心,让她看到我脸上非常愉快的表情。

    “还有,特洛……”姨奶奶说道。

    “什么?”

    “我觉得艾妮斯要结婚了。”

    “愿上帝保佑她!”我愉快地说道。

    “愿上帝保佑她,”姨奶奶说道,“也保佑她的丈夫!”

    我重复了一遍姨奶奶的话,向她告了别,轻快地下了楼,骑上马,就出发了。这时候,我更有理由去做我决心要做的事了。

    那次冬天骑马外出的情景,我记得多么清楚啊!风把草叶上的碎冰碴儿吹起来,打在我的脸上;马蹄落在地上,咯噔咯噔响,发出乐曲的声音;耕过的土地硬邦邦的;微风吹过,把石灰石坑里的积雪吹得轻轻打旋儿;拉干草的牲口,鼻子冒着热气,在山头上停下来喘口气,摇动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这一带起伏的丘陵,覆盖着白雪,衬托着昏暗的天空,就像是画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上一样!

    我到了那里一看,艾妮斯一个人呆在那里。那些小女孩儿都回家去了,她独自一人在炉旁看书。她见我进来,就把书放下,像平常一样向我表示欢迎,接着就拿起针线筐子,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窗子前头坐下了。

    我在她身旁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我们就说起我当时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干完,上次来看她之后有什么进展。艾妮斯兴致勃勃,笑着说她预料我很快就会名声太大,不能再跟我谈这种话题了。

    “所以,你看,我就抓紧现在这段时间,”艾妮斯说道,“趁着还能谈的时候,跟你交谈。”

    我正看着她那漂亮的脸蛋儿,看着她做活儿,她抬起了她那温柔明亮的眼睛,看见我在盯着看她。

    “你今天有心事呀,特洛乌德!”

    “艾妮斯,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心事,好吗?我是专门来告诉你的。”

    她把手里的活计放在一边,我们认真讨论什么事情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的,她全神贯注地听我说。

    “亲爱的艾妮斯,我对你一片忠心,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没有啊!”她答道,显出惊讶的样子。

    “我一向怎样待你,现在还怎样待你,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没有啊!”她和刚才一样答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想方设法告诉你,我欠你多大的恩情还没有报答,最最亲爱的艾妮斯,我对你怀着多么炽热的感情,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她温柔地说道,“记得很清楚。”

    “你有个秘密,”我说道,“让我和你共有吧,艾妮斯。”

    她朝下看着,颤抖起来。

    “即便我没有听说,也几乎不可能不知道,有一个人,你已经把你珍贵的爱情给了他。我是从别人嘴里而不是从你嘴里知道的,艾妮斯,这看起来似乎挺怪。和你的幸福这样密切相关的一件事,你就不要瞒我了!你说你能相信我,我也知道你会相信我,果真如此,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就让我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兄弟吧!”

    她以恳求的目光,几乎是责怪的目光,扫了我一眼,从窗前的座位上站起来,匆匆地从屋子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她把两手捂到脸上,大哭起来,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然而她这一哭,倒使我有所醒悟,给我带来了希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使我联想到深深印在我脑海里的她那文静而悲伤的微笑,也使我感到震动,不是因为害怕或忧伤,而是因为有了希望。

    “艾妮斯!好妹妹!最最亲爱的!我怎么惹着你了?”

    “让我出去吧,特洛乌德。我不舒服。我心里很乱。以后再说吧,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会给你写信。现在别跟我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我记得过去有一天晚上,我跟她说话,她曾表示她的爱心并不需要得到回报,我尽量回想她当时是怎么说的。要一下子想起来,简直像大海捞针一样。

    “艾妮斯,看着你这副样子,而且知道这都是我引起的,我不忍心哪。最最亲爱的姑娘,你比我生活里的一切都更亲,你要是不快活,就让我与你分忧吧。你要是需要别人帮助,或者给你出主意,那就让我试一试吧。你要真是有什么心事,就让我来给你化解一下吧。艾妮斯,我要不是为你,还为谁活着呢?”

    “哦,放开我吧!我心里很乱!以后再说吧!”我只模模糊糊地听出了这样几句话。

    是不是因为犯了自私的错误,我才这样做的呢?是不是因为有一线希望,我就觉得面前出现了机会,而过去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还有话要说。我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看在上帝的分上,艾妮斯,咱们相处这么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彼此可不能误解呀!我有话,就要直说。你要是还有一点儿这样的想法,觉得我会因为得不到你所给的幸福而忌妒,觉得我不会心甘情愿地让你自己选定一位更亲切的保护者,觉得我不会满足于在我那遥远的地方看着你们过幸福美满的日子——那你就丢掉这些想法吧,因为加在我身上是不合适的!我受过罪,这不会完全不起作用的。你教导过我,这也不会完全不起作用的。在我对你的感情里,并没有掺杂着自私的成分。”

    这时候,她平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她把她那苍白的脸朝我转过来,断断续续地低声对我说,但说得很清楚:

    “你纯洁的友情,特洛乌德,我的确是不怀疑的;就冲着你对我的这种友情,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是无能为力了。如果说,这些年来,我有时候需要有人帮助我,给我出主意,我都得到了满足。如果说,我有时候不快活,这种情绪也已经过去了。如果说,我心里有过一种沉重的负担,对我来说,已经减轻了。如果说,我有什么秘密,那也……不是新近才有的;而且……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能泄露,也不能分给别人。它很久以来就是我的秘密,今后也仍然是我的秘密。”

    “艾妮斯!你别走!等一等!”

    她正要走,我拦住了她。我用胳膊搂住了她的腰,“这些年来!”“那也不是新近才有的!”新的想法和新的希望在我心里翻腾,我的生活里所有的颜色都在改变。

    “最最亲爱的艾妮斯!我多么尊敬你,爱戴你……我多么忠心地爱你!……今天来的时候,我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迫不得已,说出这句心里话。我觉得我能把这句话留在心里,留一辈子,等到咱们老了再说。但是,艾妮斯,假如我真的有了新的希望,有朝一日,称呼你的时候,能用一个比妹妹更亲切的称呼,一个和妹妹截然不同的称呼!……”

    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不过这跟刚才掉的眼泪不同,我从中看出,我的希望更光明了。

    “艾妮斯!——你永远是我的引路人,是我最大的支持者!——咱们是在这儿一起长大的,如果当时你多关心自己,少关心我,我这个漫不经心、胡思乱想的人也就不会不注意你了。但是你比我强多了,我小时候每逢有什么希望或使我失望的事,就觉得那么离不开你,结果遇事都要悄悄地告诉你、依赖你,这就成了我的第二天性,而且这第二天性当时竟然取代了就像我现在这样爱你的更重要的第一天性!”

    她仍然在哭,但不是悲哀——而是高兴了!她紧紧地偎在我的怀里,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也从来没想到她会这样!

    “过去我爱朵拉——深深地爱她,艾妮斯,这你是知道的……”

    “是啊!”她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这情况,感到很高兴!”

    “过去我爱她——就在当时,如果没有你的同情,我的爱情也是不完美的。我得到了你的同情,我的爱情也就完美了。后来我失去了她,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会成个什么样子呢?”

    她在我怀里偎得更紧了,和我的心贴得更近了,她那颤抖的手搭在我肩上,她那双甜美的眼睛闪闪发光,透过泪水看着我的眼睛!

    “我出去的时候,亲爱的艾妮斯,是爱你的。呆在外面的时候,是爱你的。回来的时候,也是爱你的!”

    现在我试着告诉她我经历的斗争,和我得出的结论。我试着真诚地、彻底地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她。我试着向她表明,我曾经怎样希望进一步了解自己,进一步了解她,怎样心甘情愿地按照了解的结果行事,怎样即便在那一天,也是老老实实地以此为依据,而到这里来的。我说,她要是那么爱我,肯让我做她的丈夫,那并不是因为我理应得到她,而是因为我对她爱得真挚,这爱情是经过磨难才成熟,才成为现在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它说出来。哦,艾妮斯,就在那同时,我那娃娃媳妇的灵魂就是通过你那忠诚的双眼看着我,表示赞许,并且通过你引起我的回忆,使我最亲切地回忆那枝正在盛开的时候凋谢了的花朵!

    “我真快活,特洛乌德——我真激动——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说一说。”

    “最最亲爱的,什么事?”

    她把那温柔的两手搭在我肩上,静静地看着我的脸。

    “你知道是什么事了吗?”

    “我不敢猜测是什么事。告诉我吧,亲爱的。”

    “我这一辈子都在爱你。”

    哦,我们真高兴,我们真高兴!我们经历了苦难的历程(她的苦难比我大得多),才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们流泪,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现在,现在我们永远不分离!

    在那个冬天的夜晚,我们一起在田野里散步,我们那幸福而平静的心情似乎感染了周围寒冷的空气。我们在那里流连忘返,早亮的星星开始发光了,我们仰望着那些星星,感谢我们的上帝,是他指引我们来到这恬静的境界。

    那天夜里,我们一起又站在那个古色古香的窗户前面,那时明月当空,艾妮斯抬起沉静的眼睛看那明月,我也跟着望去。在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条漫长的路,一个破衣烂衫、疲惫不堪的男孩子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前走,没有人可怜他,没有人照顾他,现在他竟然能够说,紧贴着我的心跳动的那颗心是属于他的了。

    第二天,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才去见我姨奶奶。她在我的书房里,裴果提说——她觉得把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随时准备我用,这是她的光荣。我们见到了她,她戴着眼镜,在炉边坐着。

    “哎哟哟!”姨奶奶在暮色中眯缝着眼睛说道,“你这是把谁带回来了?”

    “艾妮斯呀。”我说道。

    我们事先说好了,一开头我们什么话也不说,所以姨奶奶颇为伤心。我说“艾妮斯呀”的时候,她满怀希望地瞟了我一眼;但她见我和平常一样,就绝望地摘下眼镜,用眼镜抹起鼻子来。

    不过她还是热情地跟艾妮斯打招呼,过了一会儿,我们就都在楼下灯光明亮的客厅里吃晚饭了。姨奶奶曾两三次戴上眼镜,一再看我,每一次都失望地摘下眼镜,接着就用眼镜抹鼻子——这使得迪克先生心里很难受,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听我说,姨奶奶,”吃过晚饭,我说道,“你对我说的事儿,我跟艾妮斯谈过了。”

    “那你可就错了,特洛,”姨奶奶说着,脸也红了,“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呀。”

    “我相信,你没有生气吧,姨奶奶?我敢肯定,你要是知道关于艾妮斯的心事,就没有什么不快活,一定不会生气的。”

    “净胡说!”姨奶奶说道。

    既然姨奶奶显出心烦的样子,我想最好还是别让她继续心烦了。于是我搂着艾妮斯来到姨奶奶坐的椅子后面,我们俩都朝前靠在她身上。姨奶奶把两手一拍,又戴上眼镜看了一眼,接着就歇斯底里大发作,据我所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发作,也是仅有的一次。

    她这一发作,把裴果提也引来了。姨奶奶镇静下来之后,马上冲到裴果提跟前,说她是个老糊涂虫,并用全身的劲儿来拥抱她。接着姨奶奶又拥抱迪克先生(迪克先生感到极为荣幸,但也感到非常惊讶);在这之后,她又向他们解释为什么拥抱他们。这样一来,我们就都高兴了。

    我弄不清楚的是,我们上次简短交谈的时候,姨奶奶是出于好意,成心骗我呢,还是真的误解了我的心情。她说,她早就告诉我,艾妮斯要结婚了,而我现在比谁都清楚,这是千真万确的。有她这么句话,也就足够了。

    没出半个月,我们就结了婚。在我们那清静的婚礼上,来宾只有特拉德和索菲,斯特朗博士和他太太。他们都很高兴,我们随后就坐上车,走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的,是我有过的一切奋斗目标的源泉——是我的主心骨儿,是我的生活的轨迹,我的亲人,我的太太——我对她的爱是建立在磐石之上的。

    “最最亲爱的丈夫!”艾妮斯说道——“现在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了——我就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吧,亲爱的。”

    “这得从朵拉去世的那天晚上说起。她不是让你来叫我吗?”

    “是啊。”

    “她跟我说,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我觉得我是能猜出来的。我太太爱我爱了那么长时间了,这时候,我把她拉到身旁。

    “她跟我说,她最后再求我一次,最后托我办一件事。”

    “那就是……”

    “只有我能填补这个空出来的位子。”

    艾妮斯接着就把头靠在我胸前,哭了起来;我也陪着她哭起来,不过我们都快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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