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你这城-你说再浓烈的爱也会消散,我便用这一生做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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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细细说:“我拜托你别再火上浇油了,你以为苏绿和方卓昂分手了她就会喜欢你吗,也只有周丹娜那样的低级花痴会迷恋你。”

    苏绿回头冲艾细细:“关周丹娜什么事,扯她头上做什么。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蒋森强硬地说:“不行,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上车,跟我回去,你不想看你的猫吗?它可是比你温顺多了,乖乖躺在我的沙发里等你,你去看看它,也许就心情好了。”

    苏绿上了蒋森的车,追出来的方卓昂恰好看到苏绿坐在蒋森车里离开的一幕。

    艾细细耸耸肩,对方卓昂说:“来晚了一步吧,大叔。拜托你别那么绅士好不好,苏绿是那么喜欢你,你那样和张恩让说话,她当然会吃醋会发飙,这回我都帮不了你了,你真的就拱手把苏绿让给蒋森这个富二代吗?”

    “如果她回学校了,你好好陪陪她,我会去找她的。”他说。

    他的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她再一次当着他的面和蒋森手牵手离开。他也会吃醋,虽然他总是说如果她找到更好的男孩子,他会祝福他们。

    苏绿跟着蒋森到了他的豪宅,说是豪宅一点也不夸张,有钱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来北京上大学还先把房子都买好了。苏绿窝在沙发里,抱着猫,对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呆,似乎从水晶灯的光辉中,看到了方卓昂微微愠怒的脸。

    她有些后悔了,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此刻一定非常生气。手机没有一点动静,他是不会打电话来给她了。

    小猫被蒋森养的很好,看得出来蒋森是用心爱护喂养的。

    蒋森这气派十足的豪宅,怎么着也得个几百万吧,苏绿抚摸着小猫的头,喃喃地说:“你看我帮你找了一个豪门,多好,会给你吃世界上最好的猫粮,你再也不用流浪,不用担心被别的流浪狗欺负了。你会不会像我一样被宠坏?”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电影,恰巧,台词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赢了,其实不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没有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苏绿的脑子反复回放着这句话,她多想她这一生,所经历的美好时光,都是和方卓昂在一起。

    蒋森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随意触滑着,看似悠闲,却心事重重。他固执地喜欢苏绿,就好比苏绿为了方卓昂来到了北京,而他也是为了苏绿才来的北京,放弃了去澳大利亚留学的机会,和家里险些反目,他的老爸差点断了他的经济往来。

    现实摆在那里,苏绿爱那个方卓昂爱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得想个办法让方卓昂主动离开苏绿才行。

    “苏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你只管安心念书,毕业之后我们结婚啊,举办个奢华婚礼。之后,你想拍戏我就投资,你想做全职太太我也乐意,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环游地球都行,我会让你过的很好。”蒋森说完,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信用卡放在苏绿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收买人心?你有没有搞错啊蒋森,你家里有过亿家产,你父母会让你和一个孤儿在一起吗,你没事该好好去看看娱乐八卦还有那些偶像剧,嫁入豪门的下场会比我现在被方卓昂甩要惨N倍,更何况,你知道的啊,我又不爱你。”她轻描淡写地说,丝毫没有把蒋森的话放心上。

    蒋森握着打火机,反反复复点火和熄灭,不羁的眼神带着感伤:“你以为这世界上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吗,包括你,你信不信,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你也绝对不会和方卓昂在一起。”

    “你神经啊你!”她站起身,将猫放在沙发上。

    “我告诉你苏绿,我看那个姓方的就是不顺眼,你除了我,可以和这世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偏偏我就是不许你和姓方的在一起。”蒋森强硬地说。

    “你凭什么凭什么管我!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他哪里都比你强,不像你,就是个资本主义家,富二代,啃老族的大害虫,社会的败类!”她情急之下随口开骂。

    蒋森被激怒了,靠近了过来,将她推倒在沙发上,身体压覆上来,威胁着:“你在我家里这么嚣张,当心我兽性大发,一口把你吃干抹净。”

    “你不会这么做。”苏绿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盯着蒋森的眼睛。

    “我很想这么做。”蒋森托着她的下巴,他的唇离她的面庞很近。

    苏绿屏住呼吸,几秒后,微笑道:“你再近一点,我就把你变成冬天里南方燕子的窝。”

    “冬天里南方燕子的窝?什么意思,弄乱我的发型吗?”蒋森好奇,起身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过来。

    “你自己慢慢想慢慢喝,我今晚不想喝酒,我要走了,你呀,照顾好我的猫,好好念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泡妞,该学点正经的东西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你的大学是买来的,你要争气啊,别总做无所事事的阔少,你老爸有再大的资产也经不起你的挥霍,迟早被你败光。”苏绿念叨着。

    蒋森欣喜:“你这么说,算不算是关心我?”

    “切,懒得和你这么自恋的人多话了,我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苏绿跳跃起来,拉开门出去。

    “喂,去哪里,我送你啊!”蒋森问。

    她摆摆手:“不用啦,谢谢你今晚的仗义相助!”

    “那你告诉我,冬天里南方燕子的窝是指什么?”

    “没鸟——”

    “没鸟?什么意思!”

    “木有小鸡鸡!”

    蒋森苦涩地笑,摇了摇头:“我到底是喜欢这姑娘哪点呢,搞不懂,我TMD就这么贱贱地喜欢她!”

    苏绿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接着一连串的短信就这么呼哧呼哧往里进,像是有多少人在紧张她。而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是方卓昂,他生气了,怎么会理会她。

    她像上次一样,当着他的面跟着蒋森走,他不喜欢她这样赌气。

    艾细细这个疯子,发了足足20条空白短信过来,这时候,也只有这一个人会如此关心自己了,苏绿还不清楚回学校之后会不会受处分,但她仍旧要回医院,既然张恩让那么喜欢和她斗,那就斗个够好了。

    “喂,艾细细,我收到你20多条短信,我知道你……”苏绿还有几个字没说出口,大意就是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被艾细细的话给噎了回来。

    “哎呀哎呀,我真是够笨的,我睡觉不小心胳膊压到手机屏幕了,一下子发了那么多短信出去,我短信套餐用完了啊,真是好心疼!”艾细细忧伤地说。

    苏绿:“好啦,你回学校了吗?”

    “我都在宿舍睡觉了,你在蒋森的豪华别墅里睡,一定很惬意吧,蒋森有没有对你……嗯哼?”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除了XXOO还能有别的什么,不熟悉的人都认为你斯文乖巧,我看你是闷骚。不和你说了,你睡吧,我还有事!”苏绿说完,挂了电话,漫无目的,脚踢着路边一个空荡的薯片袋。

    一阵风吹过,薯片袋被吹向了马路中央,苏绿不甘心,追了上去。

    “我就不信我不能把你打败,我要把你踩扁踩扁!”她此刻仿佛把这个薯片袋当做是张恩让。

    就在她站在马路中央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刺耳的车喇叭声,一亮车灯非常晃眼的车飞驰而来。

    苏绿的大脑被这雪白的灯光刺晕乎了,目测这大约是一辆价值百万的奔驰,她居然傻愣着不会动了。

    车在距离她的腿只有五公分的地方停下了,她闭紧着眼睛,双腿打着哆嗦,像是任人宰割的小鹿。直到车门打开后又关上,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走到她身边,她才睁开了眼睛,车灯晃的她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面孔,只是已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张扬。

    “嗨,苏绿,怎么是你,我差点撞到你了,要是撞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不是人财两空吗!”对方熟悉的声音,却带着一点台湾腔。

    苏绿这才适应了光线,模模糊糊打量着,疑问:“我们认识吗,我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不是认错人了?”想想,不对,不是都喊出了她的名字吗,苏绿。

    她仔细看着面前打扮得令人眼花缭乱琳琅满目的女人,中分着长卷发,乌黑的发色,嘴唇和手指甲都是深红色,银灰色的眼影和厚厚密密的假睫毛,美瞳让眼睛变得淡蓝,豹纹的裹身裙,套着一件皮草披肩。

    只是左唇间的那枚浮现在粉底下的痣,让苏绿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模样。

    那个当年在冬季里穿着单薄的棉衣,蹲在学校院墙外抽烟的女孩,在烟上写了很多情话,挎着小红包,包里装满了各种擦伤口的药水,总是会受伤。

    “周丹娜——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苏绿激动地跳了起来,她想抱住周丹娜,可是她在车灯熄灭的那一刹那就察觉到了车里还有一个人,是个男人,眼神很清冷,注视着她们俩,坐在车里抽烟。

    “他是?”苏绿问。

    “我老公,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周丹娜拉着苏绿的手,往车门走。

    周丹娜的手仍旧像当年那样冰凉,只是柔软白皙了很多,露出青色的筋峦,中指的位置还有当初那两个圆圆的烟烙。

    走近车旁,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右手,冷静而清晰地说:“你好,我叫何修年。”

    听口音,是台湾本地人,苏绿尽管有些愕然,还是友好地同他握手,说:“你好,我叫苏绿,是周丹娜的好朋友。”

    周丹娜嗤笑一声:“好啦,上车吧,我要听你给我说这一年多来你的故事。我们真是有太久没见,想说的话,恐怕不是三两天就能倾诉的完,我也有我的好多事要和你说。”

    苏绿跟在周丹娜的身后,慢吞吞地上了车。

    “修年,你开慢点,苏绿晕车。”周丹娜还记得苏绿有晕车的毛病。

    “好,我送你们回去。”这个叫何修年的男人,笼着一层神秘感,话语不多,这种气氛让苏绿略有不安。

    她低头查看手机,并没有丝毫动静,方卓昂,他今晚是肯定不会打电话来了。他一旦真的生气,是不会短期内就复原的。她每做一件事,都非挑战他的忍耐底线,她犹豫着,要不要等天亮了,就打电话给他主动道歉。

    周丹娜朝苏绿的身边挤了挤,头依偎在苏绿的肩膀上,低迷慵懒的声线,沉沉地说:“记得那年,我就喜欢靠在你肩膀上,走路的时候,也这么靠着。你就说我是个没长脖子的人,知道吗,后来我交往了很多朋友,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当我脑袋的脖子了。”

    “是啊,再也不会遇到十六七岁结交的那样的知心朋友了。这段时间我总在怀念,好像上帝是在惩罚我,让我在十六七岁时一次性把我一生最在乎的人都遇见掉,然后,再一个个带走,让我失去,令我余下的生命,都只剩孤独。你信不信,有的人是生来孤独的。”苏绿盯着手机,声音微颤。

    “才多大的年纪,怎么说这么绝望的话。你和他后来没在一起吗,记得最后那次真险,你人都跳下去了,他正好赶来,你说,他是不是注定来解救你的。”

    苏绿摇头,疲倦地说:“哪有解救我,这场爱,我始终在追逐,我真的好累。”

    车窗外,夜色朦胧,也只有在这样的深夜里,北京的路,才可以畅通无阻。

    这世上最堵的路,也会有不堵的时辰。爱情呢,为什么牢牢受阻,要的并不多,只是回到从前,两个人一起吃饭,说话,没有误会,没有第三个人。

    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方卓昂靠在沙发上,头痛,他揉着太阳穴,眉间微微聚拢,冷凝着脸庞,目光没有离开茶几上的手机。他认为自己是最了解苏绿的人,她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什么时候在演戏,他都一清二楚,不说破,是想惯着她,他认为她不会无端胡闹。

    看来,是高估了她,她竟然再一次牵着蒋森的手离开,他不想再故伎重演,开车去追她,有意义吗。她这种行为,在他眼里,是极幼稚的。到底是个小女孩,在矛盾集中时,她永远不能和他统一。

    他哪里是要去讨好关心张恩让,只是想尽快解决矛盾,免得事情扩大化,他做那么多,不过是怕影响了她的学业和前程。

    一闭眼,就能听到她在他耳旁吵闹不休。

    是谁说,卓昂爸爸,我长大以后还听你的话。

    “苏绿,我真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了。”他僵硬地说。

    {遇到一个可以陪你提篮买菜,院里种花,夏夜里一起吃西瓜看月亮的男子,就够过余下半生待你十年如一日的岁月。}

    总有一个人,一直住在心底,却消失在生活里。

    周丹娜对于苏绿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何修年将车停在京郊的一栋别墅门前,客气地说:“我还有事,娜娜,你陪你朋友好好玩几天,她需要什么,你就给她买。我如果来找你,会提前给你打电话,对了,明天你要打电话叫物业安排园艺工人修理草坪。”

    “我知道了,你开车小心点。”周丹娜下车,牵着苏绿的手。

    “何先生,谢谢你。”苏绿站在车门外,弯腰朝车内说。

    “不客气。”车窗关上。

    周丹娜掏着一串钥匙,在手里晃晃,浅笑说:“苏绿,没想到我会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吧。”

    苏绿涩涩地说:“我今晚真是走运,坐了两次豪车,进了两次豪宅。”

    “噢,忘了问你,你之前怎么会在那儿,你去谁家里的?”周丹娜开门,漫不经心地问。

    “在蒋……讲话的时候,我总是会忘了之前想说什么,这是不是提前痴呆呢。”苏绿差点说漏了嘴,蒋森二字呼之欲出,赶忙胡乱说了句话,将话题扯过去。她看到周丹娜有了很好的归宿,不想提及之前伤害周丹娜那么深的蒋森。

    这栋别墅应该有些年头了,复古的装修,每一件家具都体现着别墅主人的文化底蕴和修养。客厅有一整个墙的落地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苏绿走过去拿一本书翻开看,并不是装饰书,是繁体字的台湾版书籍。

    “别看我老公在台北是生意人,骨子里就是传统的中国文化人,他喜欢看书,我们一个月来一次北京,更多的时间,他就是在看书,我倒清闲,逛街美发做做指甲。”周丹娜递给苏绿一瓶茉莉花茶,“没有煮茶的习惯,你就喝饮料对付一下。”

    “你们结婚多久了,你比我大一岁吧,在台北能领到结婚证吗?”苏绿喝了一口茶,问。

    周丹娜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着烟,说:“我叫他老公,可我们没结婚……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你……做了第三者?”半晌,苏绿才反应过来。

    周丹娜黯然笑笑:“别告诉我,你连这都没看出来。很显然,我是他的情人。他这种男人,怎么会娶我这类女人做太太。他太太是非常有气质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气质那么惊人的女人,只可惜,她有病。”

    “病?什么病,因为自己的妻子有病,就可以做背叛家庭的事吗?说真的,刚对他印象挺好的,觉得绅士而理性,没想到啊。”苏绿感慨万千。

    “你别着急下定义,他是我见过对太太最好的男人,否则我也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你当我真爱他的钱啊。他太太的病,是绝症,是死不了的癌症,SARS后综合症。那场非典,SARS,她感染上了,之后就没治愈好,治疗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激素,后遗症太多,几乎是要靠药维持生命。”周丹娜吐着眼圈,手指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陡然难过了一下。

    苏绿瞪大了眼睛:“SARS后综合症?太可怕了,怎么会被感染上非典呢,不是在台北待着吗?”

    “大概是他们的女儿在大陆念书,他太太担心女儿,就飞到北京来接女儿回去,结果女儿没感染上,大人却没逃过。别看何修年和我在一起,你就认为他是个不忠的男人,他啊,心从来都没从他太太身上离开过。这不,又他去疗养院看望他太太去了,得好几天才回来。”

    “我还是不能理解,要是真对妻子好,根本不会有你的存在,你是什么逻辑,居然说他是你见过对太太最好的男人。”苏绿一口否定周丹娜的话。

    周丹娜想起了什么,摁灭烟,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的存在,是更好的证明,证明他有多爱他太太,但恐怕,我不会看到那天的。”

    “你这一说,我就矛盾了,我既希望他会是个好丈夫,可也不想看到你被他抛弃,你很爱他,对不对?是不是,比爱蒋森还多很多。”苏绿试探着提起蒋森。

    “哈哈,蒋森,过去式了。遇到了何修年,蒋森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总有一天,苏绿,你遇见另一个男人,你也会忘了你曾深爱的男人。多滑稽,在这世上,最绝情的是男人,最专情的也是男人,我们女人才是真正爱一个忘一个。只有男人对过去的爱人会念念不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吧。”周丹娜忍不住笑了。

    包里的手机响,周丹娜接电话。

    “好,我知道了,我没抽,不是答应你戒了吗,我当然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乱说的,你放心吧。”周丹娜通着电话,目光望着苏绿,脸上有淡淡的笑。

    “他叫我别抽烟,刚真是忘记了,要是他发现我抽烟,非得打我一顿。”周丹娜呵呵笑。

    苏绿也没有放心上,只当是玩笑话,说:“这是关心你,本就该戒烟了。”

    “他不是关心我,是关心我的肺。”周丹娜怔了怔,笑。

    “那也是关心你,知足吧你。”

    那时候,苏绿没有看出来周丹娜的神情哪里有不妥,直到后来,一切都发生,她才恍然明白,那晚周丹娜的笑容,透着多少凄凉。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何修年的吧,还有,你一下子从学校退学,和你妈妈一起不辞而别,你们去了哪里,我真是有好多想听你说。”苏绿没有一丝困意,兴趣盎然。

    周丹娜倚靠在沙发上,回忆着说:“那要从跳楼的那天下午说起了,好遥远漫长,容我整理一下思路,有些混乱了。”

    跳楼风波没有因苏绿被救而散场,周丹娜成了整件事的导火索。那天晚上,周丹娜和她妈就被请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进行训话。

    许是来的匆忙,周丹娜的妈还没换掉一身“工作装”,西瓜红的包臀长裙,胸部被挤出了深深的乳沟,脸上的劣质粉底暴露了长期生活不健康导致的黄褐斑,鱼嘴高跟鞋有些不合脚,几个脚趾都钻了出来,脚趾甲上的指甲油像掉漆一样一块块凹凸不平的。

    周丹娜这辈子都忘不掉教导主任用那种看大便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妈妈。

    “我告诉你周丹娜同学,你前面在学校犯过的错,都记过了,你打架,逃课,抽烟,你还和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你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你才多大年纪,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你居然还骚扰学校董事长的儿子,你们是一个层次的人吗。这些都不和你说了,今天跳楼这事,学校领导高度重视……”

    还没等教导主任接着往下说,周丹娜的妈粗暴地骂了起来:“你这个小贱人,你不好好念书,你对得起谁,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盼着你以后有出息,就怕你像我这样,你为什么不争气啊,我不打死你!”

    周丹娜被母亲揪住头发,巴掌一下下落在她的脸上,她不躲闪,也不说话,哼都不哼一声。

    “别打了,要想打,等我把话说完,你把你女儿领回家打,别打坏了还正好赖上我们学校!”教导主任厌恶地说。

    周丹娜的妈慌忙哀求道:“主任,你看都是我的错,我女儿本质不坏,我回去肯定好好管教,她以后也不敢了,再给一次机会,求求你,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

    情急之下,周丹娜的妈拉住了教导主任的手。

    “你少拉拉扯扯,脏了我的手!我告诉你,我们学校不是慈善机构,这里是教育机构。本来你女儿来学校念书,就是免除大部分学费了,是你们不珍惜这个机会。我们学校领导商量后一致决定,开除她!你们也可以选择转学或主动退学,这样名声也好听一些。我还有事,周丹娜,明天以后,不用再来学校了,我会和校门口保安说一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还有事,请你们出去。”主任漠然的口吻,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周丹娜的妈不死心,抓着主任的办公桌,胸部贴靠在桌面上,近乎乞求地说:“再给一次机会,我女儿要是离开这里,就等于是断送读书的机会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晚上来我店里……”

    “啪”的一巴掌,周丹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妈妈动手。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周丹娜望着毫无自尊的母亲,痛恨地说。

    周丹娜毅然离开了学校,她回了一趟教室,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书本,她冷冷地对那几个常打她的女孩说:“你们满意了吧,我走,游戏结束了,你们才是真正的臭婊子,二十块!”

    骂了之后,心里真是解气,这里她也呆够了,离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选择。她也从别处听到,她之所以会毫无余地必须离开学校,这是蒋森的意思。学校领导对蒋森的话,向来都是洗耳恭听,听之必从。从这所学校离开的学生,全都是彻底得罪了蒋森。

    只是很不舍得苏绿,可周丹娜自认为再也没脸见苏绿了,她便悄然离开学校,没有苏绿打一声招呼。

    回到家里,她和妈妈抱头痛哭,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在忏悔,哭着说:“都是妈妈造的孽,是我的问题,我害了你,毁了你,这就是报应……”

    “我们走吧,这里待不下去了,去别的城市,重新生活,你好好找一份正经工作,别再重操旧业了,我看到别人那样对你,我很痛心。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干干净净的生活。”周丹娜劝慰妈妈。

    第二天,那家破旧的美容店就关门了,一夜之间,这座城市,仿佛容不下她们母女。她们仓皇而走,远赴广州。

    周丹娜说临走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苏绿告别,都没有说一声再见。

    “后来在广州,我妈真的改变了。她在一家工厂上班,每天起早摸黑,工资是计件,别人一个月挣两千,她能挣四千多,工作量是别人的双倍。她真的改好了,我甚至庆幸自己离开了南京,我以为我拥有了完整的母爱……”周丹娜垂下了眼帘,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发生了什么变故吗?”苏绿倾听着周丹娜的诉说。

    “她死了,临死前两个月我都没发现她身体那么差,我那时在学服装设计,花了她不少钱,可能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瞒着我在拼命挣钱。病查出来时,都是晚期了,肠癌。她死的时候,还交给我一笔钱,她说这些钱放心用,都是干干净净的。最后那一个月,她瘦的只有六十斤重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就像我小时候,她抱着我那样。我的妈妈,就那样无力地死在我怀里,而我,都没有为我打她的那一巴掌,向她道歉……”周丹娜抹干眼泪,叹息一声。

    苏绿拥抱着周丹娜,眼里也积满了泪水,说:“没想到你们吃了这么多苦,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阿姨在那边,看到你现在衣食无忧,有所爱的人,也会很放心的。”

    “我这样子,她会死不瞑目吧。我欠何修年的,我必须要还他。和他认识,是我妈住院的那阵子,他也是陪他太太就诊,我去化验室窗口给我妈取化验单,他给他太太取。很巧,两张单子拿错了,我们互相交换化验单,他太太血型和我妈血型一样,稀有的RH阴性血,熊猫血,这也算缘分。我妈的治疗费,都是他陆陆续续给交的。”周丹娜将长发拨向脑后,揉了揉眼睛。

    苏绿点头:“那我就理解你对何修年的感情了,人在最无助的日子,能有个伸手相助的人,日后,这个人会令自己感激一生。”

    你说再浓烈的爱也会消散,我便用这一生做给你看。

    “是啊,我感激他,我也爱他,为他牺牲再多,我都愿意。这次我们是结束了台北的生意,打算在北京久居的。他承诺给我开了一家名品女装店,台湾的本土品牌。他女儿国中没念完,就去加拿大留学了,他在台北也没什么挂念了,索性把生意搬来北京,也方便照看他太太。以后他太太病情逐渐康复,他们一家人都会去加拿大定居。”

    “也好,我也在北京,我们就可以常常见面了。”

    “哎呀我真是糊涂,一直说我自己的故事,你快说,你怎么来北京了,你和方卓昂后来怎样呢,还有艾细细和修女都还好吗,我挺想念她们。”

    “我也一言难尽……”苏绿开始絮絮叨叨向周丹娜讲述这她从南京到北京的故事。

    墙上挂壁的复古大钟滴答滴答走着,钟声敲了敲,都凌晨三点了,她们没有困意,久别重逢,肩靠肩诉说着。

    清晨。

    苏绿醒来,见自己和周丹娜正彼此腿压着腿睡在沙发上,她推了推睡得迷迷糊糊的周丹娜,抚头说:“醒醒,天亮了,我们真是能聊,我都忘了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周丹娜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走,刷牙洗脸,我陪你去医院。”

    “你陪我去?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我也很想见见你们班的班花呀,能够让你和方卓昂翻脸,这得多大魅力,是不是!”周丹娜嗓音哑哑的,是昨夜说话太多的缘故。

    等两个人准备出门时,周丹娜突然想起来:“差点忘了,何修年叫我找园艺工人修理草坪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找物业的电话。”

    周丹娜将包放到苏绿的手里,自己急匆匆进了家门。

    包的拉链并没有拉上,苏绿不经意间看到包里装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瓶,她心想:这个周丹娜,还是和从前一样,包里永远都少不了备着药,身上的包就像一个移动小药房。

    “好了,物业说会安排园艺工人下午过来,我们走吧,去车库,我取车。”周丹娜握着车钥匙,粉色高跟鞋衬着脚很白,一身名牌打扮,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冬日里穿着破旧毛衣瑟瑟发抖的女孩。

    这并不是坏事,哪怕是做着有妇之夫的情人,至少周丹娜过得很好,比过去要好很多很多。

    周丹娜的车是一辆奥迪白色A5,敞篷车,适合风和日丽的天去兜风。

    “来,上车,我们去会一会张恩让,过去是你保护我,将来,在京城,换我保护你。”周丹娜拍了拍车座位,戴着遮阳墨镜,潇洒地说。

    苏绿坐上车,周丹娜熟练的驾驶技术,一路行驶很稳,苏绿舒心地闭上眼睛打了个盹儿。

    “苏绿,到医院了。”周丹娜解开安全带。

    “这么快,没堵车吗?”苏绿张开眼,向四周张望,只见方卓昂的黑色路虎也从一旁驶进了医院。

    他居然又来医院,是要气死她吧!

    医院停车场。

    苏绿和周丹娜从车里下来,一辆保时捷卡宴缓缓驶入。车停稳后,从车内走出两个男人,一个小跑着给后排座位的人开车门,一个四下观望,像是在查看有没有被跟踪,之后弯身对后排坐的人小声说了几句,后排坐的大人物这才从车内出来。

    一个戴着阔沿帽和墨镜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非常好,很大牌明星的派头,单看侧颜,很像一位已息影的明星。

    “苏绿,你看这个女人,像不像电影明星张言瑜?”周丹娜激动地揪住苏绿的胳膊。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岁,张言瑜都四十多了,深居简出,狗仔队都拍不到她的行踪,肯定是老得不成样子不敢出镜,她还能被我们给遇上了。”苏绿并不相信。

    周丹娜拿着手机,对准那群人就连拍几张照片,说:“不见得,有小道消息称,她有一个私生女,闹得沸沸扬扬,她不会是和私生女的父亲来医院做DNA检测吧,有好戏看咯,还说她为了给私生女铺路吸金,有计划年底复出。”

    “你真是比艾细细还八卦,不做狗仔太浪费了。”

    她们的声音惊动了那群人,黑衣男子应该是保镖,警惕性极强,很快就循声望来,高大的身躯,挡在神秘女人的面前,手指着周丹娜和苏绿,厉声说:“你们不许拍!”

    周丹娜拍的更来劲了,说:“我猜的没错吧,瞧他们那伙人紧张的样子,肯定是过气明星张言瑜!”

    “你别拍了,人家朝我们走过来了——”苏绿拉着周丹娜。

    “最后一张,就拍一张!”周丹娜拍完,和苏绿迅速跑开了。

    一口气跑到了医院输液大厅,这才意识到慌不择路,两个人转身往住院部走。

    “我都想好标题了,就叫过气女星张言瑜,医院鉴定私生女!真不该打草惊蛇,继续跟踪,肯定能看到那个男人是谁,还有私生女长什么样子,发给娱乐周刊,恐怕明天就有好戏看了。”周丹娜翻着手机里刚偷拍的照片。

    明星的过去情史和隐私真是太多人热衷讨论的话题。

    “我对这些真没兴趣。”苏绿想着方卓昂来到了医院,哪里还有心思听周丹娜的话。

    “别人对这些娱乐八卦消息没兴趣,你可不能没,你要学会炒作,自我炒作和借位炒作。你忘了你是学什么的吗,将来你迟早要混娱乐圈的,这里的浑水,你不趟一趟,以后怎么混这个圈子。”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热衷于这些了,你想想,如果有天我也过这样的日子,出现在某一个地方,就会被人狂拍乱写,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我宁可做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或者幕后工作人员,和自己爱的人过宁静无争的生活。”苏绿憧憬着,眼睛寻找着张恩让的病房。

    “胸无大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到那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病房门口,方卓昂站立在一旁,脸色凝重,不远处,两名黑衬衣男人警惕地望着走廊两侧,苏绿认出来,那正是刚在地下停车场遇到的类似保镖的男人。

    “你确定是这间病房吗,为什么张言瑜的保镖会出现在这里?”周丹娜惊讶不已。

    苏绿望着方卓昂,没有心思去解释周丹娜的疑问,何况,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卓昂抬眸,看见了苏绿,便朝她走来,眼里有责备,也有无奈,想张口说什么,还是选择了沉默,静静注视着苏绿。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两个人是谁?病房里面真的是张言瑜吗?”苏绿一连串地发问。

    他皱着眉,说:“你不觉得应该先回答我吗,昨晚你去了哪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来医院是想怎样。”

    “我昨晚去我朋友那了,周丹娜,我和你提起过的,昨晚偶遇,我们就一起叙叙旧。”苏绿老老实实坦白。

    周丹娜扬了扬长发,娇媚的声音说:“方大叔,久仰久仰,我们苏绿,你可要好好照顾,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方卓昂打量了周丹娜一眼,似乎有些排斥:“我知道,当初苏绿因你要跳楼,我希望以后你能给她多一点正面的引导,你应该明白,真正的友情应该使彼此往更积极向上的一面成长。”

    苏绿不悦:“我不允许你用这样的态度和我朋友讲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本来今天应该去参加蒲苇父亲的追悼会,想想不放心,就再来一趟医院,我不想你被学校记过,你再这样夜不归宿,打架闹事,我管不了你了!”

    “那你就别管!”

    两名黑色衬衣男子摘下了墨镜,看向了这边,很快就走了过来。

    “小姐,请你删除刚才你拍到的照片。”黑衣男子脸色阴冷地说。

    周丹娜嗤之以鼻,撩拨了一下长发,说:“你真幽默,我手机里的照片,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删,你算老几,一个过气女演员,值得我浪费手机内存去拍她吗,也太自作多情了。”

    “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我警告你。”黑衣男子凑近,威胁道。

    苏绿护着周丹娜,说:“你这是在对我们进行人身恐吓吗,再这样我就报警。”

    方卓昂只好道歉:“不好意思,我过后会让她们删掉照片的,她们不懂事,别和小女孩子一般见识。”

    病房里传来张恩让尖锐的叫喊:“你走,我不想见你,我在你心里,就是见不得光的,你干嘛还要来看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

    周丹娜仿佛明白了其中的隐秘,悄悄走到了走廊转拐处。

    “真的是张言瑜在里面啊,莫非,张恩让是张言瑜的私生女?!难怪张恩让神神秘秘,一进学校就有各路记者的镜头和广告通告,都是她这个神通广大的妈妈在背后操作,真是戏剧性。”苏绿自言自语,似乎头头是道。

    方卓昂担心苏绿再多待会儿会引起矛盾,便说:“走吧,我还要去殡仪馆,你也该回学校了。”

    苏绿倒没有一点走的意思:“你要走就走,去参加你准岳父的葬礼吧,可怜的蒲苇恐怕正眼巴巴盼着你,你管我做什么。”

    “你非要这么刻薄毒舌吗?”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别的女人来教训我,都是你的错,你收起你的原则和理智,你不是我的父亲,你别真把自己当家长了,老是用教育我的口吻和我说话,我不需要你来教育!”苏绿反叛的情绪暴增。

    “好,你不走,我走,好自为之。”他转身就走,气得不轻,他本想好好和她说话,怎么就你一句我一句杠上了,冷战没有丝毫缓和,还升级成热战了,他惦记着蒲苇,才没再多做停留。

    “你走吧,和我吵架不过是你想去陪蒲苇的借口,我成全你们便是!”苏绿恼了。

    周丹娜走了过来,将手机装进包里,问:“怎么吵架了,你也是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都忘了。你想想你为什么来北京,是来和他吵架啊。所以说你们之间是有很大的问题,年龄差距造成的,你心智不够成熟,他反而过于成熟理智,两个人的处事原则都不在一根线上。”

    “我改了好多了,任何事情我都能听他的,就是我实在忍不了他对别的女人也是那么好的态度,比如说他正赶去参加蒲苇父亲的葬礼,既然都没有关系了,他还要去,不就是关心她吗,为什么他做不到对别的女人绝情到底,只对我死心塌地呢!”苏绿忿然。

    “你真是的,他要是那种冷血无情的男人,就不会和你走到一起,你说的那种爱情,非你不可,除你之外任何女人都是狗屎,你就去找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吧,只有这种情商低的年龄段才会这么做。”周丹娜幽幽地说。

    苏绿白了一眼周丹娜,说:“你看你,难怪你能够包容何修年对她妻子的感情,明知他要去陪他妻子好几天,你居然大大方方,半分吃醋都没有!”

    “苏绿,有天你会懂的,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控制他,而是有恩于他,恩情,在爱情里,其实是有很重要的位置。我爱何修年,甘愿为他做一切,他说的任何话,我都会听。”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蒋森时,你为蒋森做了多少傻事,现在是何修年。我还是不能理解,是我爱的不够,还是爱的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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