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直面美国

    山本五十六任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期间，既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也是日本陷入中国战场泥潭的时候，面对这样一种世界变局，日本寻找自己新的出路势在必行，他们不得不考虑是继续在中国战场的泥潭里纠缠，还是放眼更加广阔的世界战场。

    日本军部首脑看到欧洲战场上德国的胜利，也对欧洲各国在亚洲的殖民地产生了兴趣。而且此时的日本在物资战略方面十分缺乏。在忧心忡忡的时候，他们把眼睛瞄准了东南亚的油田和物资。而且，他们认为只要把英法各国的殖民地据为己有，那么解决中国问题就易如反掌了。

    1940年7月22日，近卫文第二次上台组阁，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法西斯主义推行者，这个内阁之中还有两位锋芒毕露的人物，一个是野心勃勃的外相，名字叫松冈洋右；一个是被称为“剃刀将军”的陆相，名字叫东条英机。

    在近卫文组阁之前，他就把三位即将上任的重要大臣请到自己的私邸戎荻洼山庄，共同商讨了内阁的方针政策，那就是要建立“大东亚新秩序”，这个新秩序把英国、法国、葡萄牙、荷兰在亚太地区的殖民地列入日本的范围之内。于是动员全国国民要为国家献身，尽快解决中国问题，排除美国的干涉，同时要与德国和意大利签订三国盟约。

    这时的山本五十六正在海上进行海军训练，虽然他的训练一直都是在针对美国，但他一直坚持反对过早地把日本推入日美战争的三国同盟。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马上上书给海军大臣，阐述自己的意见。海军大臣虽然同意山本五十六的看法，但却抵挡不住首相、外相以及陆相的压力，并最终因病辞职。接下来能否签订盟约就只有看下一任的海军大臣了。

    基于海军大臣和陆军大臣意见长期不一的情况，为了早日实现意见的统一，海军军令部部长举荐了一位一向习惯息事宁人的海军大将，这个人叫做及川古志郎。

    新的海相一上台就召开了统一意见的海军首脑会议，出席会议的包括日本海军所有将领，那么山本五十六自然也不会例外。

    首先由海军省军务局局长阿部胜雄介绍了有关缔结三国同盟的一个过程，接着是海军大臣及川古志郎表示同意达成三国同盟，并解释说，如果海军继续反对三国同盟的缔结，近卫内阁就会辞职，海军部门担负不起这个责任。最后，他强调了一句：“我希望诸位最好表示赞成。”

    海军大臣讲完之后，军令部总长立刻表示赞同。军令部总长一讲完，具有老资格的海军大将大角岑生代表军事参议官也附和起来。海军总头目和资深大将都统一了意见，也就没有人再敢提出反对意见了，于是会议就自然而然地冷起场来。

    然而，山本五十六就是山本五十六，有了意见就一定会提出来，只是这次自己孤军奋战，口吻也变得弱了一些，正当大家都保持沉默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说道：“我绝对服从海军大臣，所以对大臣的处置绝无异议。只是有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想请教您。八个月前，我任次官的时候，按照政府的物资动员计划，其中80%是仰赖英美势力范围以内的物资供应。然而在缔结了三国同盟后的今天，势必会失去这一来源。为了弥补不足，要如何改变物资动员计划呢？对于这一点我希望能得到明确的答复，以便能安心执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职务。”

    但是，这次会议并不是来听取意见的，而是让大家都来举手赞成的，所以海军大臣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虽然大家都有看法和意见，但事已如此，还是恳请各位能表示赞成。”

    于是，这次会议就这样草草收场了，但它统一了日本缔结三国盟约的意见，所以也就意味着要明确同美国为敌了。

    会议结束之后，首相接见了山本五十六，并问起了对美作战的问题：“如果日美开战，海军的看法如何？”

    山本五十六回答说：“如果非打不可的话，在开始的半年或一年中，可以奋战一番，并有信心争取打胜。如果战争持续下去，拖上二三年，那我就毫无把握了。三国同盟条约已经缔结，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政府能设法回避同美国交战。”

    的确，山本五十六在美国学习和考察过，知道美国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发达的工业技术，所以更能体悟美国军事实力的强大。自己虽然是一名顽强的军人，但从来都不曾盲目自大和狂妄不已过。

    山本五十六默默隐藏了自己的意见，服从了政府的命令，可仍然怀着一肚子的不满回到了海上。但作为一名联合舰队的长官，在日美战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下，也只好去反复考虑如何才能打赢这一仗。

    实际上，正当海军大臣就三国同盟问题在海军内部征求意见的时候，近卫内阁已经开始进行和德国的谈判了。

    1940年9月7日，日本外相邀请德国特使访问东京，就签订三国同盟条约进行谈判，不久，日本外相到德国柏林去参加了签字仪式，这一条约的签订把日本的矛头赤裸裸地指向了美国，因为这一条约是这样规定的：

    日本国承认并尊重德意志和意大利在欧洲建设新秩序的领导地位；德意志和意大利承认并尊重日本在大东亚建设新秩序的领导地位。日本、德意志和意大利约定，对上述方针所作的努力，互相协助。并且进一步约定，三缔约国中任何一国遭到现在尚未参加欧洲战争及日华纠纷的一国攻击时，三国须用所有政治、经济和军事手段相互援助。

    1940年9月23日，日军兵分三路，向印度支那北部进军，迈出了南进的第一步，随着这一步的迈出，日美矛盾一触即发。美国在得知日本同德国和意大利签订了三国同盟条约并进军印度支那之后，宣布禁止向日本出口废钢铁，同时还规定了一条，那就是美国石油输往日本需要许可证。

    山本五十六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日美局势已经不可改变，本就对日本感到担忧的他忧心忡忡地对自己的秘书说：“在我看来，我们要同美国打仗，就必须作好几乎向全世界挑战的准备……我将竭尽我的全部力量，但是我希望战死在我的旗舰‘长门’号的甲板上。在那些不详的日子里，你将至少三次看到东京被夷为平地。其结果将是扩大人民的痛苦。而你和近卫，还有其他人，也许会被人民群众千刀万剐，尽管想起这种情景是很遗憾的，但局势确实令人困惑。我们已经陷入了这种困境，命运注定在劫难逃。”

    但是忧虑终归忧虑，日本的道路已经选择，而且无法改变，山本五十六也就只能顺着这一条路走下去了。而作为武士道精神的继承者和日本军国主义的拥护者，他跟其他日本人一样，认为只有日本人才能担负起领导亚洲的责任。虽然山本五十六具有这样的思想，但眼下的现实却面临着两难的境况。第一，日本资源极度匮乏，同欧美各国以及中国作战显得底气不足；第二，作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必须直面这样的现实，承担起自己的重任。所以，山本五十六所面对的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就是，要夺取印度尼西亚的石油，同时还要避免受到美国的攻击，如果不能一直都保持这样的态势，那么至少在前几个月应该努力做到这一点。要做到这一点，日本就要把美国太平洋舰队阻挡在南方水域之外。

    但是按照日本海军传统的作战思想，山本五十六认为实现自己的愿望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日本对美作战一直以来坚持巨舰大炮的思想，所以他们的海军将领把事件进程描述成这个样子：有一个强大的美国舰队从西方赶来，日本以南方的各岛作为基地，利用潜艇和陆基飞机削弱美国舰队的力量，等到把美国舰队的实力削弱到不超过日本舰队的实力的时候，再寻找有利时机同美国舰队决战。

    在山本五十六看来，这样的一个假想，只是日本的一相情愿，完全是军令部一些年轻参谋的纸上谈兵；实际上，如果战争一旦爆发，谁也不会相信战争会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当然除了日本真的得到上天的眷顾。

    1940年11月，山本五十六晋升为海军大将，这让他的海军军阶达到了顶峰，这就使得他更加卖命。他积极响应政府南进的号召，率领联合舰队进行了进攻东印度的图上演习。在这个演习的过程之中，他更加明确地认识到几点：第一，只要日本对东印度下手，那么英美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如果要对东印度采取军事行动，那么极有可能导致过早地与美国展开战争；第二，在完全夺取东印度之前，日本一定会与英美各国发生战争，所以在战争的初始阶段，日本就要拟订针对英美荷三国作战的具体方案；第三，日本海军要执行这一方案，必定会把大部分的兵力投入到南方地区，那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美国海军了，如果美国海军舰队的主力向日本进攻，那么投入南方作战的兵力就得匆忙回撤。

    最后，山本所思考的重点落在了第三点上，那就是如果美国主动攻击日本，那么日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迫于这样的形势，山本五十六决定采取攻击珍珠港的方案，也就是在开战之初就对美国太平洋舰队发动突然袭击以将其彻底击垮。

    2．基础方案的研究

    1941年，偷袭珍珠港的构思已经在山本的心里酝酿成熟，因此，再也不能把它隐藏在心底了，而是要将其付诸实践。1月7日，山本五十六坐在“长门”号的座舱里，给海军大臣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足足写了九页。在这封信里，山本正式提出了关于夏威夷之战的构想。

    在对外方针上，山本五十六这样写道：海军，特别是联合舰队，应该以对美、英必战的决心，进入认真备战并制订作战计划的时期，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作战方针上，他这样写道：关于历来作战方针的研究，总是把堂堂正正的以迎击为主的作战方式作为对象。然而，从过去多次举行的图上演习的结果来看，采取迎击战法，使用主舰决战，帝国海军尚未取得一次大胜，而且，每次总是因为这样下去会削弱日本海军的实力而不得不终止演习。如果是为了决定战争的发展情况，这样做尚且可以，但一旦开战，为了战则必胜，这样的作战便断断不可了。

    在方案选择上，他这样写道：开战之初，就猛攻并击沉敌军主力舰队，挫伤美国海军及美国国民的士气，使之达到无可挽救的程度……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日本立于不败，维持大东亚新秩序的建设。

    在提出了自己的作战设想之后，山本五十六又提出自己的请求，希望自己能够担任攻击珍珠港的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亲自指挥夏威夷之战。

    这封信正式宣告偷袭珍珠港计划的出炉，但是，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在写了这封信之后的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山本五十六又写了第二封信，这封信不是寄给海军大臣的，而是寄给他的密友大西泷治郎的，这封信长达三页。在这封信里，山本介绍了给海军大臣的信件的要点，然后希望大西泷治郎能够针对这个计划进行研究，并能够制订出一个基础性的方案。那么，山本为什么选中了这样的一个人呢？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密友吗？

    大西泷治郎是海军少将，任第11航空舰队的参谋长，是日本海军的“航空专家”，这个“航空专家”富有独创性和务实性，他同山本五十六一样，也是一个主张发展海军空中力量的军官，因而深得山本五十六的赏识。同时，他还是一个制订战略计划的能人，而且非常注意细节，做起事情来也非常专心。他跟山本五十六具有相通的地方，所以选他来制订基础方案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在大西泷治郎收到山本五十六的信之后，立刻就去面见了山本五十六，两人进行了一场秘密的谈话，商讨了一些进攻珍珠港的技术细节和可行性的大小。

    大西泷治郎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进行基础方案的研究，他站在参谋长办公室的一张圆桌旁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张珍珠港的地图。

    正当他认真思考的时候，他的高级参谋前田古井因事先的通知而及时地走了进来，他享有“空投鱼雷战专家”的称号，而大西泷治郎正好需要这个领域的建议，从而弥补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

    当前田古井走进来的时候，正在思索的大西泷治郎抬起头来问道：“假设美国海军军舰只停泊在福特岛的四周，能否成功对它们发动鱼雷攻击？”

    前田古井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的长官说道：“单从技术上来说，对珍珠港的美国战舰进行鱼雷攻击是不可能的，那个基地的水太浅。”

    但是，他回答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给出上司满意的答案，于是继续说道：“除非能在鱼雷轰炸上创造奇迹，否则这种类型的攻击将是完全不现实的……如果鱼雷上能捆上降落伞以防止沉入水中太深或卡在水底淤泥中，或者是从非常低的空中投放鱼雷，这样困难的作战从想象上来说是可能的。”

    前田古井的想象力的确值得赞赏，但是没有人听说过用降落伞投放鱼雷进行攻击的，而且日本海军在低空投放鱼雷的技术还没有达到这个要求，于是这一设想被搁置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形式的轰炸。后来，两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前田古井认为高空轰炸有利于洞穿美国战舰的厚甲板，大西泷治郎则认为俯冲轰炸将有更加精确的效果。不过两人都认为空袭珍珠港具有极大的冒险性。最后，为了确保机密，大西泷治郎没有把山本五十六的计划告诉前田古井。

    在前田古井离开之后，大西泷治郎继续思考，他思考的结果是，空袭的计划只能寄希望于航空轰炸。这样他就需要一位精明能干的助手，这个助手必须有两项基本的能力，第一应该是一个空中飞行员，第二还应该是一个有独创能力的大胆想象者。经过几天的搜寻之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他就是在航空母舰“加贺”号上任第一航空战队参谋的源田实。

    1941年2月，大西泷治郎给源田实发了一封13个字的电报：“源田实立即来鹿屋，有急事相商。”源田实收到电报之后便前往了鹿屋航空基地。

    源田实来到大西泷治郎所在的参谋长室后，大西泷治郎首先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这是一件绝密之事，要求他对任何人都不能讲，然后再透露出山本五十六的设想，并且把山本五十六寄来的信拿了出来。

    源田实在一阵紧张之后，仔细阅读了这封信，对山本五十六的设想佩服不已，同时也觉得太过大胆。不过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山本五十六那独到的见解和攻人不备的想法。看完信之后，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计划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大西泷治郎对源田实很满意，于是对他作出了指示，让他开始进行基础研究。源田实接下任务后就立即投身其中，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开始反复地研究。他收集了很多资料，不断地阅读，不断地计算，不断地考虑，不断地观察，终于在1941年3月完成了第一个草案。

    在这个草案里，有几点重要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山本五十六所没有想到的，也是源田实的创建。

    第一，在轰炸次数上。山本五十六的设想是用鱼雷轰炸机进行单程的攻击，而源田实主张不进行单程攻击，而要进行轮番攻击。

    第二，在轰炸方式上。源田实不主张采用某一种轰炸方式，而是主张采用所有的轰炸方式，包括鱼雷轰炸、俯冲轰炸和高空轰炸，但要着重进行俯冲轰炸。

    第三，在攻击目标上。源田实主张把美国航空母舰作为主要攻击目标，而把美国军舰作为攻击的次要目标，同时还要把瓦胡岛上的陆基飞机作为一个重要目标。

    第四，在力量使用上。源田实主张派出所有的航空母舰，而不是像山本五十六所想的那样，只派出一部分航空母舰。

    第五，在时位选择上。源田实设定舰队应该从小笠原群岛的父岛或是北海道的厚岸湾出发，在距离夏威夷200海里的地方发起攻击。

    大西泷治郎收到这一份草案之后，经过自己的审读和思考，以原草案为基础，为山本五十六制订了一份更加详细的草案。当山本五十六看到这份草案之后，感到非常满意，就像大西泷治郎接到源田实的草案一样，他对大西泷治郎的草案进行了修改。在修改完毕之后，山本让大西泷治郎把最后的草案送给海军军令部。

    军令部认为这个草案的若干细节，不符合实战的要求，还要进行充分的研究，从而使它更加具体和完善。

    收到军令部的意见之后，为了把它发展为一个让军令部认可的可行的作战方案，山本五十六打算扩大讨论，于是他在联合舰队召集了第一航空队的所有人员，在“长门”号战列舰的长官室里专门就珍珠港作战问题进行了讨论。

    在讨论的开始，山本五十六向大家介绍了袭击珍珠港的整体构想，最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由于珍珠港作战事关重大，一旦失败，整个作战就有垮台的危险，所以希望在座的作战部队诸位官员，毫无顾忌地提出意见。”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便出现了，他认为这个作战方案具有过多的冒险成分，这个人的名字叫南云忠一，他是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官。

    当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山本五十六只是微闭着双眼，认真地听他的意见，但第二航空舰队司令官山口多闻反问道：“那么，长官认为怎样才好？”

    南云忠一似乎准备得非常充分，一席话喷洒而出：“集中兵力在南线作战。如果把航空母舰兵力分开，在夏威夷和南线同时作战，恐怕两地的兵力都会不足。不管怎么说，珍珠港作战只是一种冒险的阻敌作战。如果成功，固然好。即便如此，也无非可以放心搞南线作战而已，而且因为不是攻击作战，只是一阵风刮过去，不能使战果扩大到以后的战局上。万一失败，整个作战就会前功尽弃，我第一航空舰队兵力将折损一半。这样一来，敌我兵力均势就会崩溃。若是得不偿失，实在令人感到这样搞作战指导未免太危险了。不如集中全部兵力在南线作战，以便尽早达成作战目的，确保不败的战略态势。然后，歼灭美国太平洋舰队就十拿九稳了。我认为集中全部海军兵力在南线作战，可以不必顾虑美国太平洋舰队的牵制。根据以上理由，卑职反对珍珠港作战。”

    但是山口多闻跟南云忠一的意见相反，他认为美国舰队对太平洋的威胁十分严重，它们不仅可能会袭击日本的供应线，而且还有可能趁着日本海军在南线作战之时进攻日本本土，所以他主张在进行南线作战之前，就给珍珠港沉重一击。

    于是一场讨论具体如何进攻的会议变成了一场能否进攻的会议，大家议论纷纷，各持己见，形成了赞成和反对两派。正当这两派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山本五十六终于发话了：“诸位对珍珠港作战的见解我都听到了，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打珍珠港……只要我还担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这个职务，这一仗就非打不可。希望你们研究个万全之策。”

    然而可笑的是，这次极力反对这个计划的南云忠一，人们称他对航空兵的实力和潜力毫无概念，人们还称他没有任何和空军有关的经历，然而却在后来成功指挥了偷袭珍珠港的战斗。

    最后，联合舰队司令部敲定了研究方案，这个方案共有四个研究小组，每一个小组都有自己独自的任务：第一个小组负责行动与后勤，第二个小组负责通信和情报，第三个小组负责航行和气象，第四个小组则负责空中攻击和潜艇攻击。

    这个研究方案由首席参谋黑岛龟人统筹负责，黑岛龟人从1939年就跟随山本五十六，做过炮火射击军官和海军大学教官，现在是山本五十六的首席参谋，他的工作是负责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总体作战计划和战略战术。

    1941年4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山本五十六派黑岛龟人前往东京向军令部汇报袭击珍珠港的方案，但是这个方案几乎遭到了军令部的一致反对，除了大家对日本扩张战略的分歧之外，同样还是那一点，觉得这个方案具有很大的冒险性。

    黑岛龟人没有轻易放弃，他争取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军令部答应了到时候专门研究黑岛拟订的偷袭珍珠港的作战方案。

    3．决定开战

    正当山本五十六在为偷袭珍珠港而努力准备的时候，日本政府也在外交上为南进而努力斡旋。他们的整体方针是把自己的北方稳住，把美国稳住，一心向南方挺进。

    而稳住南方就必须跟苏联改善关系。于是日本派出外相松冈洋右前往苏联，大家把稳定北方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野心勃勃的人身上。

    松冈洋右在到达莫斯科的一个星期之后，就跟苏联政府签订了一个“中立条约”，这个条约规定了两点：第一，要维护两国友好和平的关系；第二，缔约国受到第三国军事攻击，另一方保持中立。

    同时，为了稳住美国，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也正与美国国务卿赫尔进行着日美之间的谈判。实际上，野村吉三郎一直都在进行着稳住美国的工作。不过，同美国的谈判并没有像同苏联那样简单。

    1941年初，野村吉三郎前往美国，去履行自己作为和平使者的任务。3月8日，野村吉三郎跟赫尔举行了第一次会谈。

    4月15日，野村吉三郎拿出了一个《日美谅解方案》，这个方案主要有以下几点内容：第一，三国同盟是防御性的，只有德国受到攻击的时候，日本才会履行三国同盟的义务；第二，由美国出面劝告蒋介石政权与汪精卫政权合并，让蒋介石承认“满洲国”，如果蒋介石拒绝承认，美国即停止援助蒋介石；第三，美国协助日本取得必需的物资，维持跟日本的通商与金融合作。

    赫尔针对日本提出的三点，他也提出了四项原则：第一，相互尊重对方国家领土和主权完整；第二，支持不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的原则；第三，支持平等，包括商业机会均等的原则；第四，不变更太平洋地区的现状，除非用和平手段。

    双方没能达成统一的意见，而此时的日本外相松冈洋右却反对同美国谈判，并且觐见天皇提出了自己的三条原则：一是要有助于结束中日战争，二是不与三国同盟条约相抵触，三是遵守对德国的国际信义。

    5月20日，野村吉三郎同赫尔再次举行会谈，日本拒绝了美国提出的让日本考虑从中国撤军的条件，而美国由于破译了日本电报密码，知道日本真正的意图是想把美国排斥在中国之外，双方又未能达成共识。同时，在东京的外相松冈洋右为了破坏同美国的谈判，故意发表了一些具有挑衅性质的言论。

    6月21日，美国对日本的提案作出了回答，声明日本必须放弃三国同盟条约，完全从中国撤军。就在美国作出回答的第二天，德国越过苏联边境开始大举进犯，日本也终止了跟美国的谈判。在短短的十多天内，德国占领了苏联六百多千米的领地，这个消息让日本对外方针举棋不定，是南进还是北进？

    松冈洋右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主张立即配合德国进攻苏联，在冬天到来之前攻下西伯利亚。于是松冈洋右去拜见天皇，建议日本背弃同苏联的条约，立刻进攻西伯利亚。天皇举棋不定，让松冈洋右同首相商量。不过，以首相为首的一派，主张实施南进，因为此时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到了6月30日，德国正式要求日本参战。7月2日，天皇主持召开会议，作最后的裁定。内阁拒绝了松冈洋右进攻俄国的建议，而决定进攻南方以获得丰富的战略资源，并且定于7月24日进攻印度支那。

    7月28日，四万日军在印度支那登陆，很快占领了西贡和金兰湾，并且进驻了八个空军基地和两个海军基地。日本的举动大大激怒了美国，罗斯福下令冻结日本在美国的所有资产，接着英国与荷兰也宣布冻结日本资产。

    山本五十六看到这种情形，感觉日美开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于是在8月7日，他派黑岛再次前往东京，让他与军令部探讨针对英美的作战方案。他传达了山本五十六的意思，说明了自从美国实行禁运之后，山本五十六就决心给美国太平洋舰队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因此要求海军军令部认真研究袭击珍珠港的问题。

    但是军令部似乎对这个计划并不感兴趣，一开始就给出了反对的三条理由，认为夏威夷之战是成功概率不大的投机作战，如果把握不好，就可能让日本失去自己宝贵的兵力，从而使得南方战役陷入困境。他的理由简列如下：

    第一，夏威夷作战要取得成功关键就靠出其不意，但在出其不意之前要保守秘密是非常困难的。

    第二，作战方案本身存在许多技术性的问题，比如海上加油的问题就没有得到解决。

    第三，对空中攻击的效果难以把握，因为珍珠港水域比较浅，要实行航空鱼雷攻击是非常困难的。

    黑岛龟人对军令部的理由进行了回答，第一，他承认保守秘密是取得成功的关键；第二，作战方案的技术问题不必担心；第三，他也承认夏威夷作战具有不可预测性，但是他说战争总是具有冒险性的。

    双方进行了激烈争论，但是最终毫无结果，只是商定在9月举行联合舰队图上演习的时候再进行探讨研究。

    在黑岛龟人跟军令部激烈争论的同时，山本五十六自己也没有闲着，在自己的旗舰上，他也在思索着攻击珍珠港的问题。当他的同学吉田善吾来到“长门”号的时候，山本五十六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他。

    吉田善吾听了这个计划之后，同样表示了疑问：目前的舰队活动范围如此之近，怎样让它们具有更远的活动能力？也就是如何解决海上加油的问题。

    就是这个疑问的再次提出让山本五十六意识到了如果要让军令部采纳自己的计划，就必须攻克一项项的技术问题，于是他决定对联合舰队进行具有针对性的实战训练，训练地点是在鹿儿岛海湾一处与珍珠港极为相似的海域。

    这次训练完全模拟袭击珍珠港的攻击方案，可以说是一次袭击珍珠港的战前演习，具体过程是这样的：飞机从鸭池基地起飞之后，在鹿儿岛北方2 000米的高空集结，接着是一架接一架的飞机从樱岛半山腰向南飞去，在甲突川峪谷开始下降，然后在距离地面40米的高度从山形屋百货大楼和车站的屋顶飞过，在飞到码头上空的时候，立刻把高度降到20米，这时就对3 000个码头外的防波堤施放鱼雷。

    这个训练让飞行员心惊肉跳，因为在20米的高空投放鱼雷，一不留神飞机就会扎进海里。而鹿儿岛的市民更是吓得胆战心惊，因为那些突然从屋顶上掠过的飞机的气流，把人们晒衣服的竹竿都给冲倒了。

    除了低空轰炸训练之外，还同时进行了高空轰炸训练，高空轰炸训练的地点在鹿儿岛不远处的有明湾的海军轰炸靶场。他们在那里画出了跟美国“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同样大小的位置并加以白色标记，每天就在这里投弹训练，训练的结果是在3 000米高空投弹的误差在30米以内，基本上保证了80%的命中率。

    在取得比较可观的轰炸效果之后，一个最为关键的技术问题就是要找到一种适合浅水的鱼雷，于是山本五十六督促横须贺海军基地的鱼雷专家进行鱼雷研究。专家们在思考之后，给鱼雷装上了木翅，以减轻鱼雷的下沉幅度。为了证明这个方法确实可行，飞行队在鹿儿岛进行了实验，实验结果证明，80%的鱼雷可以在珍珠港的浅水使用。

    9月11日，等待已久的海军大学的图上演习终于开始了，山本五十六和联合舰队的军官在一间隔离的房间里设立了一个密室，用来分析研究袭击珍珠港的作战方案。

    从9月12日到9月16日，山本五十六主持演练了南方作战计划。模拟情况是这样的：“蓝军”代表日本，“红军”代表英美，模仿战时条件让两军进行对垒。

    在看完了这次演练的结果之后，山本五十六挑选出了30多名军官，把他们带到了专设的密室，正式进行了夏威夷作战的图上演习。

    “蓝军”是以第一航空舰队为主干的夏威夷作战机动部队，“红军”是以太平洋舰队为主干的美国夏威夷部队。为了突出战争的真实性，“红军”的指挥全由熟悉美军的军令部的成员担任。

    “蓝军”设定11月16日星期天为开战日，从北方航路接近珍珠港，在距离珍珠港200海里的地方以突然袭击的方式进攻美军主力舰队。相对于“蓝军”，“红军”则每天对珍珠港进行3次空中巡逻，巡逻的里程是400英里。

    11月14日，“红军”在夏威夷南面发现了一艘像潜艇一样的东西。11月15日，他们又发现了可能是从水下潜艇漏出来的油迹，于是“红军”把搜索范围扩大了200海里，果然发现了“蓝军”的特遣部队，但是发现之后，巡逻机就被击落了。11月16日清晨，南云忠一的机动部队在瓦胡岛以北200海里的地方派出了他的189架飞机进行了第一轮的轰炸，在一个小时之后又派出了171架飞机进行了第二轮的轰炸。

    这次图上演习进行了1天，演习的结果如下：美国方面的损失：在主力舰上，击沉4艘，重创1艘；在航空母舰上，击沉2艘，重创1艘；在巡洋舰上，击沉3艘，重创3艘。日本方面的损失：航空母舰有2艘被击沉，2艘轻伤，127架飞机被击毁。

    在演习的第二天上午，参与演习的人们重新回到密室进行商讨，大家对“蓝军”的战术进行了分析，并且听取了各种报告。在商讨的过程中，没有人对是否应该执行珍珠港计划进行辩论，但是从大家的表情可以看出不赞成的人居多。

    9月24日，军令部部长福留繁跟联合舰队的参谋长宇垣缠在作战科召开了一次保密会议，山本五十六和南云忠一等人没有出席会议。这次会议对珍珠港计划进行了开诚布公的讨论，以确定是否采纳夏威夷作战计划，但是这次会议同前面所有的会议一样，还是有人针对一些技术细节对整个计划表示反对，所以这次会议仍然没有结果。

    在黑岛龟人把这次会议报告给山本五十六之后，山本大为愤怒地说道：“是谁召开了这次愚蠢的会议？在这些胡说八道后面是什么意思？是否有人认为没有预先使美国舰队瘫痪我们就能进行南方作战？作为联合舰队的司令长官，我将对自己的计划负全责，否则我宁愿辞职！”

    黑岛龟人一向对山本五十六忠心耿耿，他立刻向军令部汇报了山本五十六所反馈的信息，坚决要求军令部作出批准，将“加贺”、“赤城”、“苍龙”、“飞龙”、“翔鹤”和“瑞鹤”六艘航空母舰投入夏威夷之战。

    眼看山本五十六的决心如此之大，联合舰队也为这个计划作出如此多的努力，军令部被山本五十六的决心所打动，在听完了黑岛龟人的汇报之后，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表示：“既然山本长官那样有信心，作为总长，我有责任批准他的要求，实行这一计划。”

    经过一次次的质疑，一次次的反对，一次次的训练，一次次的争取，偷袭珍珠港的计划终于得到了军令部的同意。然而，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的山本五十六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不安之中。因为一直以来激烈反对同美国作战的他却迫不及待地要跟美国决一胜负，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4．情报与命令

    山本五十六虽然具有赌徒的个性，坚持进行偷袭珍珠港的计划，但他是不缺乏细心与谋略的，早在他向上头提出偷袭设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集有关美国舰队的情报了，并为此下了很大的工夫。其中，为此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叫做吉川猛夫。

    为了获得美国珍珠港的情报，山本于1940年5月就命令情报局为他寻找一名情报员到珍珠港搜集资料。情报局第五科科长山口大佐为他推荐了吉川猛夫，吉川猛夫身材修长，相貌颇为英俊，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他在江田岛海军学校毕业之后任职海军密码官，因喝酒过量把胃烧坏而被迫退伍。随着日本向外侵略扩张的步伐逐渐扩大，他重新进入队伍，在海军省情报部担任预备军官，在英国情报科干了一段时间之后转到了美国情报科，所以他对美国军舰的调动情况和各种海军装备都比较熟悉。

    当吉川猛夫得知自己将要被派往美国之后，一向喜欢挑战困难的他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在正式受任之后，为了更好地掩饰自己的身份，他脱去军装换上了便衣，同时还留起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一名军人，更像是一名学生。

    在接下来的外务省书记员的考试中，吉川猛夫参加了考试，并且被破格录取。在被录取之后，外务省的官员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森村正，这个名字具有非常好的隐蔽性，因为既不好发音，又不容易被记住。

    1941年3月20日，森村正这个书记员正式坐上了前往美国的船只。1941年3月27日，他所乘坐的客轮“新田丸”号抵达了夏威夷檀香山码头，下船之后，他很快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接东京来的森村正书记员”，心知他们就是日本领事馆的人员，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坐上领事馆开来的汽车，迅速地离开了码头。汽车一直开到了日本总领事馆，这个领事馆在一条幽静的街道旁边。

    坐镇总领事馆的总领事是喜多长雄，喜多长雄非常隆重地接见了吉川猛夫，等到其他人离开办公室之后，喜多长雄谨慎地关上了房门，现出一脸亲切的笑容，缓步走到吉川猛夫的身旁，说道：“吉川先生，你是海军情报局的吉川猛夫少尉吧？我已经得到通知了，一定配合你的工作。”

    吉川猛夫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一种自尊的笑容，同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远比自己当初所想的要重要很多，于是立刻站起身来，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还请多关照。”

    整个日本领事馆，只有总领事知道吉川猛夫的底细，其他人一概不知，以为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书记员。

    刚刚到达的前几天，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旅游者，天天乘坐游艇在夏威夷群岛中各个小岛的周围穿来穿去，他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只有瓦胡岛有海军舰队，这些舰队主要集中在珍珠港，于是他就把自己的关注焦点放到了珍珠港。

    过了几天之后，这个旅游者又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菲律宾的劳工，混入了珍珠港的建筑队伍里，同别的劳工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但是，当其他的劳工休息的时候，他就开始活动了，他东张西望地总想发现点儿什么，可是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就连码头都没有能够混进去看上一眼。

    继续这样下去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但会让海军省失望，而且每天繁重的劳动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于是他还是到日本领事馆去求助，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指点或是启示。总领事喜多长雄向吉川猛夫问明了情况，他毕竟对夏威夷的情况非常了解，所以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那就是建议他到“春潮楼”去。“春潮楼”是日本人开的一家饭店，坐落在阿莱瓦山的山坡上，前面就是珍珠港。在这里可以俯瞰珍珠港的全景，美国军舰的进出港口尽收眼底。

    第二天，吉川猛夫迫不及待地前往“春潮楼”，饭店的老板娘藤原波子接待了他，招呼之后就有几个日本艺妓出现在眼前，她们一个个穿着日本和服，浓妆艳抹性感风骚。在艺妓们的带领下上了楼，来到一个面朝大海的房间。吉川猛夫顿感兴奋异常，立刻决定住下来，因为这里可以将整个珍珠港一览无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各种军舰的进出。

    平日里，吉川猛夫还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狎客，跟那些艺妓厮混。但是一到紧要时刻，他就独自倚坐在窗口进行仔细的观察和记录，用一些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记录美国军舰的类型和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的信息越来越多，吉川猛夫也就渐渐掌握了美国军舰进出的规律。每隔上一段时间，吉川猛夫就把情报报给总领事喜多长雄，喜多长雄再用密码把这些情报发送到东京。山本五十六所要的正是这些情报，所以他感到十分满意，并依据这些情报着手研究袭击珍珠港的计划。

    1941年7月28日，日本“新田丸”号客轮再次停靠在了檀香山的码头，它的任务是接走撤退的日本侨民。船只刚刚靠岸，紧接着一艘白色汽艇跟了上来，一群美国水兵从汽艇上了客轮，在各个紧要位置安置了岗哨，禁止人员随意下船。

    日本总领事喜多长雄见此情形，立刻派人上船去联络客轮的事务长，在船上的卫生间里，事务长取出一个纸条递给船上之人，然后悄悄地说了几句话：“我是军令部的中岛少佐，请把这个交给吉川君，我就不离船了，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记住，明天下午前给我答复。”

    总领事喜多长雄把吉川猛夫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明了相关情况，然后把纸条交给了他。吉川猛夫接到纸条之后，立刻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反锁得紧紧的，然后摊开纸条进行审读。这是日本海军情报局给他的一封信，一张小小的纸条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些小字包含了97个问题，全是关于美国海军基地和舰队的。吉川猛夫根据自己搜集到的情报，用了整整一个晚上，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第二天下午，中岛拿到了答复的信件，随着“新田丸”号满意地离开了夏威夷港口，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跟这个港口作别了。而吉川猛夫则继续着自己的情报工作，把有关珍珠港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发往日本，直到珍珠港飘起滚滚浓烟的前一天。

    因为珍珠港之战关乎日本国的命运，所以山本五十六决定在非常紧张的时间里再安排一次演习，这次演习从11月3日开始，持续了三天的时间，把佐伯湾当做珍珠港，出动了六艘航空母舰。

    就在演习开始的这一天，陆军参谋总长和海军军令部总长一同向日本天皇上奏了偷袭珍珠港的作战计划。11月5日，日本御前会议决定对英美开战。

    山本五十六接到了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奉旨所发来的《海军一号令》，让山本五十六作好作战准备。山本五十六收到《海军一号令》之后，立即下达了《联合舰队绝密一号作战命令》，随着“一号作战命令”的发出，他索性发出“二号作战命令”和“三号作战命令”，确定了开战日为12月8日（东京时间），舰队司令官由当初反对珍珠港计划的南云忠一担任。南云忠一接到山本五十六的任命之后，立即对自己的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11月20日，31艘军舰在南云忠一的指挥下，经过不同的航线，秘密向千岛群岛的单冠湾集结。这是自日俄战争以来，日本联合舰队所呈现的最大规模的一次集结。因为南云忠一所下达的作战命令里要求严守作战计划的机密，所以除了军舰舰长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所进行的是一场重要的军事行动，而只是认为这是一次寻常的军事演习。为了严守机密，日军还故意让一些军舰实行严格的无线电静默，同时让其他的军舰进行无线电佯动，以此迷惑敌人。在联合舰队集结完毕之后，海防部队立刻切断了同外界的联系，以防走漏一丝风声。

    在南云忠一集结攻击编队的同时，由27艘潜水艇组成的先遣队也分别从佐伯湾和横须贺出发了，它们伪装成日常的巡游潜水艇，白天潜水航行，夜里水面航行，偷偷地驶向夏威夷进行侦察和监视。

    11月21日，海军大本营发布了《海军部第5号作战命令》，命令山本五十六实施作战部署，这个命令有三点内容：一，为实施作战计划，指令必要的部队及时开赴待机海域；二，在作战准备行动中，如遇美英荷军挑衅，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有权自卫；三，有关具体事项，有军令部总长下达指示。

    11月25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在广岛湾的旗舰“长门”号上向空袭珍珠港的机动部队指挥官南云忠一海军中将发出了绝密作战命令，让他向待机海域出发，而待机海域非常清楚：夏威夷群岛以北的附近海域。

    5．从出发到开战

    1941年11月16日，单冠湾的上空乌云密布，寒风怒号，仿佛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早上6时的时候，“赤城”号旗舰上升起了信号旗，各艘军舰的信号兵看到信号之后，立刻向自己的舰长报告：“旗舰发出信号，起锚，准备出港。”于是，这支日本海军史上最强大的舰队踏上了袭击珍珠港的征程，而军舰的上空则是飘飘洒洒的雪花。

    当“赤城”号领头的六艘航空母舰驶出单冠湾的时候，没有人为这些赶赴战场的军人送行，因为这是一次秘密的军事行动，所以声响越小越好。只有那些飘扬的雪花目送这支队伍向遥远的夏威夷驶去。

    为了确保这次袭击胜利，有一个重大的前提，那就是攻击队伍在前往的途中不被美军发觉，为了实现这一点，日本联合舰队也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12月2日，联合舰队接到了对美作战的最后命令，于是立即更改了军中密码以及所有军舰的呼叫代号，借以干扰和迷惑美国军方的无线电监听，以达到隐蔽自己的目的。然而，这样并不能确保联合舰队不被发现，因为无论你使用什么样的密码，只要你一发出电报就会出现电波，而敌人可以根据你的电波来源判定军舰的所在地点。日本联合舰队当然明白这一点，为了防止用无线电联络而泄露秘密，所有军舰取消了无线电的发报功能，因为这样一来，所有的军舰只是接收电报而不能发送电报，杜绝了电波外传的可能。

    为了掩盖自己的偷袭意图，日本军方除了想出以上的办法之外，同时还配合了以下的行动。

    就在南云忠一率领军舰前行的时候，在联合舰队的后方，正在进行着针对美军的欺骗策略。他们把担任后备培训任务的旧舰和教练机开进了联合舰队的各个基地，以冒充联合舰队的军舰。与此同时，他们还让训练大队假冒参战舰队，把参战部队舰船上的原班电台全套保留，把通信军官全部保留，让他们在基地频繁地收发电报，制造这种假象让美军认为日本主力舰队依然停在国内。

    美国情报机关一向非常自信，自觉对日本的主力舰军官的发报指法了如指掌，当他们遇到那些虚假呼叫和密码的时候，依然作出与往日类似的报告，以为主力舰队还停留在日本的海军港口，丝毫没有发觉真正的主力舰队正在杀气腾腾地赶往夏威夷。

    除了在通信上制造假象和隐蔽自己之外，日本还在宣传上掩饰自己，就在12月2日，日本横滨港就设计了一个骗局，这个骗局采用的是新闻宣传的方式。他们让日本的一艘大型豪华游船“龙田丸”号假装驶出码头，同时炮制出一则新闻，说这艘轮船将去美国接回撤退侨民。采用这样的方式掩盖美国军方的耳目。

    如果说通信手段的欺骗是第一道保险，新闻制造是第二道保险，那么，联合舰队为了实现自己不被发现的目的，还使用了第三道保险和第四道保险。

    就在联合舰队已经进入夏威夷海域的时候，日本东京又变出了一套掩人耳目的戏法，他们借来了3 000多名军校的学生，让他们戴上了海军军帽，穿上了蓝色的制服，让他们到街头参观游览。同时，日本驻美大使还假装继续跟美国谈判，既不向美国发出最后通牒，也不向美国下达战书。

    日本联合舰队采用了这四道保险，终于没让美军发现。可是在到达夏威夷之前，让山本五十六担心的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是联合舰队能否顺利得到燃料补给，第二是一旦遇到别国船只怎么办。的确，这是两个让人揪心的问题，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一旦出现后果就可能不堪设想。

    首先面对的自然是燃料补给的问题。根据相关统计资料的显示，在联合舰队所经过的一处海域，每逢12月就会有24天的恶劣天气，不是大风就是大雪，不是大雪就是大雨，或者是风夹雪，或者是雨夹雪，或者是风夹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航行，舰队能否顺利得到燃料补给是一个难以预料的问题，而军令部给出的答案是悲观的，他们认为能够顺利获得补给的可能性只有一半。

    所谓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联合舰队向东行进的时候，上天送来了西伯利亚大气压，这个大气压刚好是自西向东地前进，所以直到12月3日，舰队没有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从而得以安全前行。当舰队驶过危险海域的时候，已经是12月5日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好，气温渐渐升高，海浪渐渐变小。12月6日，补给舰完成了为攻击舰队加油的任务之后，在表示完美好的祝愿之后就掉头返回了。

    第一个问题虽然顺利解决了，可是第二个问题却出现了。就在12月6日这一天，一艘商船出现在联合舰队的眼前，这把南云忠一这位指挥官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于是整个司令部的精神一下子高度紧张起来，密切关注起这艘船的行动。他们的决定是，如果这艘船用无线电向任何地方报告舰队的行动或者是有这样的迹象，那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在三分钟之内把它给毁掉。让日军可喜的是，这艘船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晃悠了一会儿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向远方驶去了，很快消失在舰队的视野之中。谁也不知道它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仅仅把这支联合舰队当成了一支演习部队。

    日本联合攻击部队一路行来，还算比较顺利，然而日本军方最担心的问题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舰在12月8日是否真的停留在珍珠港。实际上，山本五十六之所以把攻击时间定在12月8日，就是因为这一天是星期六，而根据吉川猛夫发回来的情报，美国太平洋舰队总是会把舰队开进珍珠港过礼拜天。虽然日本军令部严厉批评山本五十六根据这一点制订偷袭计划，但是吉川猛夫的情报却是准确无误。而且就在南云忠一率领舰队驶向夏威夷的途中，吉川猛夫还在搜集着一条又一条的有用信息，这些信息正由东京源源不断地转发过来。

    就在第一补给舰队为攻击舰队进行了最后一次补给之后，攻击舰队就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作好了作战的一切准备。就在这时，攻击舰队又收到了由东京转发的来自吉川猛夫的情报，这个情报让南云忠一等全体官兵倍感失望，因为他们的一个重大目标就是摧毁航空母舰，可是珍珠港里面一艘航空母舰也没有。

    根据吉川猛夫的情报，大家感到颇为疑惑，因为情报中提到了两艘航空母舰，一艘是“列克星敦”号，一艘是“企业号”，这两艘航空母舰通常都会在周末进入港内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一次出现了异常呢？是临时出港巡逻还是临时接到任务？

    就在攻击部队为此而大惑不解的时候，山本五十六发来了训令：“皇国兴废，在此一举，望我军将士，不怕流血牺牲，各尽其职，以告大成。”这个命令是山本仿效东乡平八郎的口吻发出的，东乡平八郎曾被称为日本的“战神”。

    南云忠一在收到训令之后，立即把这个电文用灯光信号通报给全部舰队，接着就在自己的旗舰“赤城”号航空母舰的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旗帜，这面旗帜的图标是“Z”。“Z”字旗也来源于东乡平八郎，在他升起“Z”字旗取得对马海战的胜利后，这个“Z”字旗就成了日本海军胜利的标志。

    到了12月7日，攻击舰队驶至中途岛以东600海里，到了这里就已经进入了美军飞机的巡逻范围，于是南云忠一立即下令加快航行速度直逼珍珠港。

    就在这一天，由27艘潜艇组成的先遣队于当天夜里到达了指定位置。其中第一分队的4艘潜艇在瓦胡岛以北海域，第二分队的7艘潜艇封锁了珍珠港东西海峡，第三分队的9艘潜艇负责监视珍珠港的入口。另外5艘潜艇组成的特别攻击队分别放出自己所携带的袖珍潜艇，让它们在空袭开始后潜入港内用鱼雷进行攻击。剩下的2艘潜艇就负责监视夏威夷同美国本土的联系。

    就在这天晚上，海上刮起了强风，天空中布满云朵，攻击舰队继续加速南下，恰在此时，山本又收到了吉川猛夫亲自从珍珠港内发出的电报：战列舰9艘，轻巡洋舰3艘，航空母舰3艘……一切正常，无灯火管制。

    1941年12月7日23时30分，攻击舰队经过12天的航行，行驶了3 200海里，终于到达了预定海域。攻击舰队的官兵们不再像往日那样紧张，而是变得格外平静，他们抛开了一切的顾虑和牵挂，而且他们似乎显得尤为轻松，甚至还开起了玩笑。

    源田实在“赤城”号的舰桥上跟鱼雷轰炸队的村田重治说笑着，源田实道：“你小子，如果不把鱼雷给我发到‘宾西法尼亚’号长官办公室的正下面去，我就饶不了你。”

    “当然了，发起攻击时正是拂晓，说不定金梅尔上将刚刚起床，正端起碗要咖啡呢，这时我的鱼雷便‘游’了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就把他结果了。”这里的金梅尔正是“宾西法尼亚”号长官。

    而此时的山本五十六呢，他整夜都没能入睡，找来了渡边参谋，同他下起了棋。在一般情况下，山本五十六总是连连获胜，可此时的他却连连失招，使得渡边出人意料地不断获胜。渡边察言观色，心知情况不对，于是偷偷地输棋。可是，即使是这样，山本五十六最后还是归于失败。

    1941年12月8日0时30分，攻击舰队的全体官兵起床吃饭，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了。大家按照日本海军作战的惯例，吃起了小红豆米饭，吃起了常常用于庆祝的整条烤鱼，同时还吃了栗子。栗子在日文中是胜利的谐音，他们认为吃了栗子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吃饭的时间不到10分钟。1941年12月8日0时40分，“赤城”号上的第一批攻击队员开始准备出发，由山本五十六一手策划的把美国拖进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6．偷袭胜利

    夏威夷时间的1941年12月6日，这一天刚好是星期六，就在这一天晚上，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只，按照往日的惯例，在苍茫的夜色中相继返回港内。天上的月亮从东方缓缓升起，洒下银色的光辉，使整个军港显得十分平和恬静。

    瓦胡岛的珍珠港里，静静地躺着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战列舰，甲板上的水兵来来往往地走着跑着，他们计划着上岸去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去喝酒，去唱歌，去看电影……总之他们要玩得开心。

    然而，正当珍珠港完全解除了武装的此刻，日本攻击舰队的步伐正在加速前进，他们将在珍珠港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来一个杀人于措手不及。

    按照攻击舰队的部署，空袭珍珠港的舰队分两次攻击，并不是一次全部出击，采取这样的分次攻击方式，更加有利于打击敌方。他们的计划是在第一次攻击波进行一个小时之后，第二个攻击波再次进行攻击。

    第一次攻击由16个飞行队共同进行，共有189架飞机，他们的组成和分工是这样的：渊田美津雄中校率领4个水平轰炸机飞行队，他们有49架“97”式飞机；村田重治少校率领4个俯冲攻击飞行队，他们有40架“97”式飞机；板谷茂少校率领6个战斗机飞行队，他们有43架“零”式飞机。

    第二次攻击由10个飞行队共同进行，共有171架飞机，他们的组成和分工是这样的：岛琦重和少校率领2个水平轰炸机飞行队，他们有54架“97”式飞机；江草隆繁少校率领4个俯冲攻击飞行队，他们有81架“99”式飞机；近藤三郎上尉率领4个战斗机飞行队，他们有36架“零”式飞机。

    夏威夷时间1941年12月7日星期日5时30分（东京时间12月8日0时30分），日本航空母舰上的“筑摩”号和“利根”号巡洋舰上的“零”式水上侦查飞机由弹射器弹射起飞，开始了它们对珍珠港的侦察任务。

    就在此时，航空母舰上的所有飞机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其中第一攻击波的183架飞机也已整装待发，它们整齐地排列在甲板的起飞线上，这些飞机包括如下类别：其中停在最前面的是“零”式战斗机，共有43架；跟着就是“97”式高空水平轰炸机，共有50架；然后就是“99”式俯冲轰炸机，也是50架；最后就是“97”式鱼雷攻击机，共有40架。

    6艘航空母舰已经开始转向了，以便让飞机能够顺风起飞。所有的飞行员已经进入飞机的待机室里，作好了起飞的准备，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命令。这时的天空一片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渊田美津雄的飞机有些显眼，因为他的飞机尾部是红黄相间的油漆，这是总指挥的飞机与其他飞机的区别。渊田美津雄将要率领第一攻击波出战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飞机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是个地勤工，把一条白色的头巾递给了这个指挥官，郑重地说道：“这是地勤人员的一点儿心意，表示我们跟你们一同飞往珍珠港。请务必收下。”

    渊田美津雄接过了头巾，随手把它扎到了自己的帽子上，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上了机舱，静候南云忠一的命令。

    南云忠一一刻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手表指针的滴答声在静静的待机室里清晰可闻，当指针转到1时30分（注：东京时间1941年12月8日）的时候，他大声地发出了作战命令：“起飞！”

    大家听到命令之后，马上启动了发动机，桅杆上那象征着胜利的“Z”字旗被呼啸的北风吹得哗哗直响。飞行控制中心的蓝色起飞信号在不断地闪烁着，战斗机已经从甲板上起飞了。

    每架飞机都装载了过重的炸弹，使得飞机的升空非常困难，飞机在升空的过程中发出一阵阵艰难的隆隆声。在飞机完全离开甲板之后，没能直接地向上飞去，而是向下面坠落，驾驶员们咬紧牙关，沉着镇定地操纵着飞机，终于使得飞机逐渐向上飞去。

    眼看一架接一架的飞机飞上了天空，甲板上的官兵们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他们挥动着自己的军帽，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挥动着带有“Z”字的小旗，望着一架接一架的飞机离开甲板向天空飞去。

    到了东京时间的12月8日1时35分，第一攻击队的189架飞机成功升空了183架，另外6架由于发生故障没能成功升空。大约用了15分钟的时间，这183架飞机在舰队的上空集结完毕，并且形成了预定的编排队形。

    它们在指挥官座机的指引下，在机动部队的上空飞了一圈之后，从南云忠一的旗舰“赤城”号上空掠过，朝着珍珠港急速飞去。指挥官渊田直接率领的50架飞机飞在最前面，在左后面的是由高桥率领的50架飞机，在右后面是的由村田率领的40架飞机，在他们的头顶上则是由板谷率领的43架飞机护航保驾。

    作为这次攻击的指挥官，渊田当然感到责任的重大，一不小心就会挫伤日本海军的锐气。2时30分，他探头向下方看了看，发现能见度非常低，用肉眼看不见海面，于是他担心起来，不知道珍珠港的天气是否也是这样，如果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恰在这时候，美国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好消息。渊田不经意地打开了收音机，听到了火奴鲁鲁电台正在播放着天气预报，于是，他赶紧拿出纸笔，写下了听到的信息：今天天空少云。山上多云。云层高3 500英尺。半晴，能见度良好。北风，风速每小时10节。

    本是忧虑不已的渊田顿时就高兴起来，尤其是当他听到那句“能见度良好”的时候，更是欣喜若狂，于是对自己的任务，他彻底放心了。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距离瓦胡岛越来越近了。2时55分距离瓦胡岛100公里，3时整距离瓦胡岛75公里，3时09分距离瓦胡岛35公里……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到达瓦胡岛了，这时候的渊田担心美军飞机出现，于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瓦胡岛的上空，并且发出命令要求全体官兵注意。

    没有发现美军飞机，没有发现一丝阴影。渊田举起了信号枪向外面打了一发蓝色的信号弹，打破了寂静的天空。这个信号是在命令部队展开。这时是东京时间的12月8日3时10分。

    于是各个战队按照自己的攻击方式，变换队形占据有利阵位。鱼雷攻击队为了便于发射鱼雷，开始降低自己的高度。俯冲轰炸机为了便于活动，上升到4 000米的高度……各种攻击队飞快展开成自己的预定攻击队形，只等渊田的命令一到，他们就按照规定的顺序和目标进行猛烈的攻击。

    在指挥官的飞机上，驾驶飞机的飞行员叫做松平三男，是一名海军大尉。在他看到几艘战列舰停泊在珍珠港的海湾之后，连忙向指挥官渊田报告道：“报告队长，看到了珍珠港！”

    渊田拿起望远镜，俯视着停泊在港湾的舰只，一边看一边数，刚好有八艘战列舰，全部停泊在珍珠港中部的福特岛东侧。而自己的头上却没有一架美军飞机，以至于让人感到这个眼底下的珍珠港就是一个虚拟的地图。看到这样的绝佳情景，渊田高兴得有点儿离谱了。在还没有发出攻击命令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催促传令兵道：“快用甲级电波向舰队报告，告诉他们，我们袭击成功了……”

    传令兵听了当然是云里雾里，但既然是长官命令，即便是事情没有发生，那也只能执行下去，于是按动了发报机的电键：托拉，托拉，托拉！这三个重复的密码都表示日本的“虎”字，这个“虎”字是联合舰队的一个暗语，表示“我奇袭胜利”的意思。这个电波直接飞向了联合舰队的旗舰“长门”号。

    而“长门”号的作战室里，山本五十六刚刚跟参谋渡边连下了几盘棋，连输几局之后回到房里躺了一会儿，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返回到办公室来，所有的参谋都没有去睡觉，全都静静地待在那儿，谁也没有说话，屋里一片沉寂。

    日本陆军在哥打基纳巴卢和菲律宾成功登陆的捷报相继传到办公室来，作战参谋们兴奋一会儿之后，马上便进入了更加担忧的寂静。因为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不是日本陆军的作战情况，而是他们自己一手策划的海军攻击部队的作战情况。

    山本五十六按捺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挂着太平洋地图的墙壁前，看到旁边所挂的海军专用表的指针正在慢慢地走向3时10分。恰在这时，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打破了寂静，说了一句时间就要到了，于是引得大家议论纷纷。然而，山本五十六却总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地图。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通信兵拿着一份电报跑了进来，大声报告：“值班参谋，前方来电！”

    这时候的值班参谋是佐佐木，他接过电报看了一眼，正是渊田发回来的电报，于是连忙向山本五十六道：“长官，您看，奇袭成功！”说着就一脸兴奋地把电报递给了山本五十六。

    山本五十六接过电报，皱紧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表示出一种会心的满意。殊不知战斗还没有正式开始，渊田率领的飞机队伍还在珍珠港的上空盘旋着，没有投下一颗炸弹。

    像这种作战方式，使用大规模的飞机攻击，似乎还是世界的先例，这是山本五十六多年以来的作战思想。这一思想一直得不到日本军方的认可，如今真的可以让其他人见识一下了。为了保证攻击效果，也为了证明自己的作战思想是正确的，这次作战谋定了两种不同的攻击顺序，这种顺序的决定由强攻和破袭的结果而定。

    如果选择破袭的话，就让鱼雷攻击机打头阵，力争在敌人地面上的防空火力开火之前就开始攻击，争取绝对的攻击效果。然后就由水平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进行先后攻击，要避免各种飞机之间的冲突和阻碍。

    如果选择强攻的话，就让俯冲轰炸机打头阵，造成敌人阵势的混乱，借以牵制和吸引敌人地面的火力。同时，让水平轰炸机实施轰炸，压制敌人的火力。在轰炸机吸引住敌人的火力后，就让鱼雷攻击机进行鱼雷攻击。

    究竟选择哪一种攻击方式，由指挥官下达具体命令。为了保守秘密，规定不能使用无线电，所以只能用信号弹，打一发信号弹就表示破袭，打两发信号弹就表示强攻。不过有一种飞机的任务是不受任何限制的，那就是制空战斗队，无论是破袭还是强攻，他们在命令发出之后就马上履行歼灭上空敌机的任务。

    由于云层的阻隔，在高空上担任警戒的战斗机队没有看到渊田发出的信号，所以在信号发出之后没有反应，于是渊田只得又向战斗机队的方向打了一发信号弹。但是这一发信号弹却使得高桥少佐对发出的信号产生了误解，以为这是指挥官在下达强攻命令。这样的话，自己是要去打头阵了，于是他立即命令他手下的飞机兵分两路，向珍珠港的机场飞去。

    这时候的珍珠港依然沉浸在睡梦之中，港内一片平静，瓦胡岛的上空也没有一缕炊烟，一艘艘军舰，一座座军营显得那样井然有序。可实际上，对于日军的偷袭行动，美国也并非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其实只要美国稍微敏感一点儿的话，也许偷袭珍珠港的事件就会被重写，可美国就是显得有些反应迟钝。

    在美国华盛顿，日本政府将要送交美国政府的“最后通牒”的第14部分已经让美国看到了可疑之处，那一部分有着这样的内容：“……即使今后继续进行谈判，亦无法达成协议。特此通知美国政府，并深表遗憾。”同时美国也知道了这样的信息，那就是日本政府命令野村将“第14部分”在华盛顿时间的“下午一时整递交美国政府”。

    在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军收到这样的信息时，正是夏威夷时间的4时45分，于是他拿起电话准备联络珍珠港的金梅尔，将自己所收到的信息告诉他。可他突然又想到这时给人家打电话不是时候，因为这时候正是睡觉时间，仿佛有故意骚扰之意，于是他想想又放下了电话机。可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最高领导汇报，于是他拨通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电话，但不幸的是，电话居然一直都在占线之中。

    除了在政治情报上获得一些端倪之后，美军的巡逻机也发现了异常。夏威夷时间的6时30分，美军的三架飞机在瓦胡岛南部海域进行例行的巡逻时，突然发现了可疑的潜艇，于是飞行员立即使用密码向基地发去了报告。

    6时37分，美军护卫舰“沃德”号在巡逻时发现了一艘潜艇正在企图通过防潜网，于是“沃德”号立即开炮攻击，击中了这艘袖珍潜艇的指挥台。然后“沃德”号就全速逼近，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把这艘潜艇给击沉了。

    做完了这些工作之后，“沃德”号向分区司令部发出报告，6时53分时又发出了第二次报告。可值班的军官毫不关心，没有把报告当做一回事，而是责令进行复查之后再行报告。一直到了7时40分，分区司令布洛克才正式接到报告，他一看就感到事情不妙，于是立即下令加派驱逐舰前往支援，可这时距离日本空袭的时间只有10分钟了。

    就在7时2分的时候，设在奥帕纳山上的雷达站已经按照要求关闭了，可是两名新兵充满了好奇，在没有经过批准的情况下，擅自打开了雷达。让他们感到极为惊讶的是，他们发现了一堆堆闪烁的斑点。他们感觉这是不正常的情况，惊慌万分，于是赶紧把这一发现报告给了值班的泰勒中尉。

    但没有想到的是，这名中尉不但没有产生警觉，反而把这两名新兵嘲弄了一番：“少见多怪！别为这些事操心了吧！”

    其实事情说起来非常滑稽，美国有一支飞行队预计12月7日7时到达珍珠港，泰勒中尉早就跟一位驾驶轰炸机的朋友约定，在队伍到来的时候播放夏威夷音乐，而当他接到报告的时候，他正在聆听那通过无线电传来的美妙乐曲。

    而两名新兵被嘲弄之后，既尴尬，又惊慌，当他们看到雷达上的斑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希望没有什么坏事发生。

    除了美国的雷达站发现了日本偷袭的队伍之外，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也预感到了战争的来临。当马歇尔收到由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军发来的关于“最后通牒”的电文时，他立即就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各位，我确信，日本军将在今天下午一时，或一时过后不久便开始对我发动攻击，我决定向全军司令官发出紧急戒备命令。”可是，当马歇尔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已经是华盛顿时间的11时25分了，在珍珠港以北，日本的飞机已经离开了航空母舰。而当珍珠港的金梅尔司令官收到马歇尔发出的电报时，日军已经开始偷袭了。

    由于高桥听错了命令，所以率领自己的50架俯冲轰炸机飞到了美军的机场上空，随着一声令下，炸弹如同密雨一般从天而降。

    顿时，美军的希开姆机场、福特岛机场、惠勒机场先后爆发出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升腾起熊熊大火。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飞机，转瞬之间就被炸得支离破碎，偶尔有几架飞机起飞成功，但是很快就被日军的飞机给摧毁了。它们似乎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在一片火海中任由死神的魔爪扑来。就这样，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美国的机场基本上被彻底摧毁了，使得美国珍珠港的防空力量基本上丧失殆尽。

    高桥的误打误撞虽然取得了成功，但仍给日军造成了混乱，使得其他战队也不得不临时作出自己的反应，机动地对美军的舰队进行了攻击。

    就在俯冲轰炸机对美国机场进行狂轰滥炸的时候，由村田率领的40架鱼雷攻击机正飞到美军造船厂的上空，他看到机场上冒出了滚滚浓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指挥官下达的是破袭命令，这样的话就是鱼雷攻击机先行进攻，可为什么俯冲轰炸机先开始行动了呢？

    但战争已经开始，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防止被滚滚浓烟遮挡，他急忙率领鱼雷攻击机投入了战斗。40架飞机分成了两队，一队16架，它们负责攻打福特岛西侧的锚泊军舰；另一队24架，它们负责攻打福特岛东侧的战列舰。当它们飞到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时候，疯狂地投下了大量的鱼雷。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美国珍珠港内便升腾起了滚滚的浓烟，飘起了艳艳的烈火，冲起了滔天的水柱。机场上的飞机被炸得七零八落，港岸边的军舰被炸得或沉或坏。头上那往日的蓝色天空此时也弥漫着一片黑烟。

    美国的官兵们大多还沉浸在梦中，一个个摸不着头脑，有的惊恐万状，有的如痴如呆，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的人甚至认为这是在演习，对他们的司令金梅尔表示出敬佩之情，认为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实在是符合军事谋略的出其不意之举。

    一直到8时，福特岛的美军控制塔才正式拉响了空袭警报，同时用广播宣布了事情的真相，大家才明白已经遭到了空袭，而不是所谓的演习。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用无线电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所有部队。同时，美军也开始组织反击日军了，但这些反击不成气候，只是零星的、毫无力量的攻击。整个美国陆军有33个高炮连，但只有4个连能够开火。所以一时之间，美军算是没能够进行反抗。

    在福特岛拉响空袭警报的五分钟之后，第一攻击波的指挥官渊田就直接率领自己的嫡部经过瓦胡岛西侧，从这里的南面进行轰炸。他们共有49架水平轰炸机，其中每五架飞机分为一组，每架飞机相隔200米，成一个直直的队形。在距离地面3 000多米的高空，向着福特岛东侧的战列舰和高炮火力比较集中的依哇机场进行狂轰滥炸。

    而事先预定被用做掩护的战斗机则没有见到美军升空的飞机，所以它们便腾出手来，43架飞机分成了6个编队，对美军的6处机场进行了扫射攻击。

    渊田率领队伍出击了20分钟之后就开始返航了，不过他没有降落，而是继续在珍珠港的上空观察，并且着手指挥马上就要到来的第二次攻击。就这样，在日军猛烈无比的炮火攻击之下，美军的战列舰和飞机一一被毁，日军的损失微乎其微，最后计算一下，只损失了9架飞机，分别是5架鱼雷攻击机和3架战斗机以及1架轰炸机。

    8时40分，日军的第二次攻击开始了，飞机飞到了瓦胡岛的上空。8时55分，飞机开始投入战斗。因为战斗已经打响了一段时间，少数美国飞机已经起飞升空反击，所以，为了夺取制空权，便首先由战斗机对美国空中的飞机进行攻击。在消灭了美军的空中力量之后，日军便马上投入到对地面的攻击，其中水平轰炸机负责攻击卡纽黑和西凯姆以及福特岛的三处机场，俯冲轰炸机则负责攻击有弹幕射出的美国军舰。

    在这一次的攻击波中，美国的“内华达”号战列舰正由拖船拖往韦波角，当日军发现这个情况之后，便集中锁定了这个目标，迅速炸断了舰上的消防管。失去消防管之后，“内华达”号战列舰便只能依靠拖船的水泵灭火了。

    不久之后，美军停泊的军舰基本上被消灭干净了，或者起火，或者沉没，于是日军便转移了攻击目标，他们把自己的火力转移到了船坞的舰船之上。

    在船坞里，“宾夕法尼亚”号战列舰成了主要攻击对象。这艘战列舰在日军第一次攻击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但是到了第二次攻击的时候，很不幸地被一枚炸弹给打中了，炸坏了战列舰的甲板。同时，“肖”号驱逐舰也被炸飞了舰首，并且开始燃烧起来，汽油随着海水四处流散，引爆了船坞的另外两艘军舰。

    日军的第二次攻击再次沉重打击了美军，但是由于第一次攻击之后，美军已经有所准备，所以第二次攻击的时候，遭到了美军比较猛烈的反击，损失的飞机是第一次的两倍有余，共有20架飞机被击落，包括14架轰炸机和6架战斗机。

    9时45分，第二次攻击的飞机开始返航，指挥官渊田在绕着珍珠港飞了一圈之后，拍下了被炸后的情景，最后一个返航而去。在渊田最后一个降落之后，他和第二航空母舰舰队的司令山口多闻一致建议南云忠一进行第三次攻击。

    南云忠一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因为他认为袭击任务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美军的航空母舰和潜艇都没有出现，如果继续逗留在这儿，一定会遭到美军的攻击，这样就会有难以估计的损失，与其铤而走险还不如把主力舰队安全地送回日本。于是南云忠一下达命令，全体返航，并且在12月24日安全回到了日本。

    事实上，南云忠一的决断是大为正确的，就在日军第二攻击队的飞机返航后5分钟，美国哈尔西中将率领的“企业”号航空母舰为核心的一只混编舰队正完成了向威克岛运送增援战斗机的任务，在返回珍珠港的途中接到了司令金梅尔的命令，让他向南追击日本舰队。

    但是这里值得说明的地方共有两点。第一，金梅尔司令对哈尔西中将所作出的命令，是根据一连串错误的报告和无线电定位下达的，首先指令追击的方向就是错的。第二，即便追上了日军，哈尔西的舰队也只会遭致厄运，因为一支小规模的舰队打不过一支士气正旺的大部队。

    7．美军究竟怎么了

    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的规模如此宏大，但是美国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能够进行有效的预防和反击，当日本军队酣畅淋漓地来去无阻和狂轰滥炸之时，美国到底做了些什么呢？他们是如何作出反应的呢？这不由得不让人感到好奇、沮丧乃至痛惜。

    前面已经讲过，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早在11月27日就给金梅尔司令发出了警告，金梅尔司令接到电报之后，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预防性的准备工作。他于11月28日，下令“企业”号航空母舰率领三艘重型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驶往威克岛。在12月5日，他又命令“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率领三艘重型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驶往中途岛。除了上面的准备工作之外，金梅尔还下令在惠勒机场赶制了100个飞机掩体。

    整体看来，金梅尔司令是没有足够警惕的，而且在更早的8月份，他就收到了夏威夷空军司令马丁少将的预测报告，这份报告写得如此清楚：

    日本可能会派舰队驶进瓦胡岛300海里处，然后向瓦胡岛美军实施攻击。为防止日本偷袭，应派远程轰炸机进行巡逻。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报告，也未能引起金梅尔司令的重视，这不能不让人觉得，作为一名军官，麻痹大意是多么可怕。

    到了12月6日，金梅尔司令参加了一次会议，这次会议开得时间很长，讨论的问题是珍珠港的船舰要不要疏散撤离，但是最后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又去参加了一个社交活动。忙了一整天的金梅尔感到非常劳累，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同时，那些劳累了一周的美国官兵，为了弥补连日的辛劳，一个个地都在大睡懒觉。

    12月7日早上，金梅尔早早地起了床，稍作准备之后就前去和夏威夷的陆军司令肖特中将进行高尔夫球的比赛。7时30分，正当金梅尔跨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在舰队司令部办公室值班的莫菲中校打来的，向他报告有一艘驱逐舰在珍珠港附近发现了一艘国籍不明的潜艇。

    眼看这事非同小可，金梅尔决定立刻前往舰队司令部，但是刚刚准备起程，就听到了轰隆的爆炸声，于是立即跑出院子去观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看到日军飞机就像发了狂一样，肆意轰炸，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和震惊，随即坐上汽车赶往舰队司令部。

    当日军飞机实施轰炸的时候，基地上的指挥官福拉克少将正在甲板上散步，突然的爆炸声使他内心一振，但他认为是美军的教练机不小心遗落下来的一枚炸弹。可是，当他抬头望去的时候，一个日本的国旗标志映入眼帘，简直让自己有点儿不敢相信，于是马上大声地发出警告：“全体注意，日机轰炸了！”船舰上的官兵听到呼叫之后，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有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有的人则一头跳进了水中。

    与此同时，一艘军舰上的官兵正在做礼拜，当他们听到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时，同样以为是美军的演习。而当他们发现是日军在进行袭击的时候，有的军官沉着镇定地用舰炮向空中射击，因而也取得了一点儿微末的战果。

    当袭击结束之后，瓦胡岛上一片狼藉。珍珠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艘艘舰船东倒西歪，有的还在燃烧，有的还在下沉，有的已经烧焦的则静静地躺在一边。码头上到处都是舰船的碎片。水中漂浮着一具具尸体，有的还流着鲜血，并且逐渐地散发开来。受伤的人中，有的人在大声地号叫或是咒骂，有的人还在艰难地行动，有的人则只是惊恐地望着头顶的天空，仿佛是在乞求上天的垂怜。

    那些没有受伤的人，那些只是受到轻伤的人，一个个都跑到舰上去灭火。夏威夷的民间防卫队也开始行动起来，协助军队灭火、巡逻以及运送伤员。火奴鲁鲁的医院里，也排满了主动献血的人，他们有的是白种人，有的是黑种人，有的是黄种人，为了救助伤员，他们一个个卷起衣袖，献出了鲜血。

    前面我们描述的是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的感性现象，现在我们要来统计一下日本偷袭珍珠港的理性数字。在持续了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空袭中，美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些损失可以用具体的名称和数字加以说明。

    美军有4艘战列舰沉没，分别是“亚利桑那”号、“加利福尼亚”号、“西弗吉尼亚”号和“俄克拉何马”号；有1艘布雷舰沉没，是“奥格拉拉”号；有1艘靶舰沉没，是“犹他”号。美军有7艘舰船受到重创，分别是1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有11艘舰船轻伤，分别是3艘战列舰，3艘巡洋舰，5艘辅助舰。有260架飞机被毁，有59架被伤。2 334人死亡，1 341人受伤，916人失踪。

    与美军的损失相比，日军的损失则显得十分微小。弹药消耗方面，他们用了40枚鱼雷，556枚炸弹，总共约有144吨。飞机损失方面，被击落了32架飞机。潜艇损失方面，损失了6艘，其中有1艘大型潜艇，5艘袖珍潜艇。人员伤亡方面，死亡132人，被俘1人。

    由此我们可见一斑，美军失败得多么彻底。对于一场战争，世人总要分析它的胜败因素，尤其是对于这样的一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舰队，为什么会遭致如此彻底的失败，在前面的行文中我们已经大概知晓了答案，只是没有总结归纳。实际上，早就有人为美军的失败总结了理由，现在我们从三个角度进行简单的陈述。

    第一，从政策上来讲，战争的失败首先归咎于美国对日本的绥靖政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战之前，世界出现了两个阵营，一个是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势力，一个是以德国为首的法西斯主义势力。美国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认为共产主义势力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所以美国对法西斯主义势力极尽纵容之能事，并且希望德日能够把战火引向苏联，让自己不劳而获。实际上，在美国不断地为日本提供军火以及其他物资之后，助长了日本法西斯的侵略气焰，促使日本以谈判为幌子，进行了偷袭攻击。

    第二，从战备上来讲，兵力的薄弱也是美军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在美国绥靖政策的指导下，他们自认为拥有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屏障，希望能够隔岸观火，等着日本去进攻苏联。同时美国内部也反对军事拨款，使得美军在物质和精神上都缺乏必要的准备。

    第三，从战术理论上来讲，陈旧落后的思想是导致美军失败的一个重大原因。山本五十六很早就接受了新的“空海战争”的海战理论，但是美国却仍然坚守着“海空战争”的理论，他们仍然认为战列舰是海战的决定力量，盲目地认为珍珠港在日本舰队的有效射程之外，却没有想到，日本根本就不来射你，而是直接来炸你。

    12月8日中午，美国总统罗斯福显得格外不同，一向因行动不便而深居简出的他亲自前往美国国会，在儿子的搀扶下走进了国会大厅，向美国的参议院和众议院作了6分钟的演说：“昨天，1941年12月7日，美国遭到了蓄意的猛烈攻击，这个日子将永远是我们的国耻日……我要求国会宣布，自1941年12月7日星期天日本无端地发动进攻开始，合众国与日本之间就已经存在着战争状态。”

    当天下午，美国这个迟迟不愿动手的世界大国终于加入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正式对日本宣战。

    8．偷袭后的疯狂

    实际上，偷袭美国珍珠港只是日本南下侵略方针所要打击的目标之一，在成功偷袭珍珠港的同时，他们已在太平洋的其他地区进行了同步的军事行动，而菲律宾不幸地被当成了第一个目标。对此，日军首先制订了航空歼灭计划，执行任务的是山本五十六麾下的第11航空队，其司令叫做冢原三二四，参谋长是大西泷治郎。他们的部队是没有航空母舰的陆基航空队，共有350架飞机，部署在中国的台湾机场。同时，台湾的航空基地上还有190架陆军航空兵的飞机，这些飞机将协助冢原三二四的部队进行攻击，所以日本对菲律宾的进攻将会有500多架的飞机。

    镇守菲律宾的长官是麦克阿瑟，他是美国远东战区总司令，他下辖的所有飞机加起来共有200多架。东京时间的1941年12月8日3时30分，麦克阿瑟还在睡梦之中。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给吵醒了，来电的是美国陆军部作战计划处处长，他向麦克阿瑟报告了珍珠港被日本人偷袭的事情。

    麦克阿瑟对此感到十分吃惊，美国最强大的海军基地居然被日本给炸了，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在来电提醒他菲律宾也可能很快遭到攻击的时候，他表示很有自信，认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根本不知道日本飞机已经在偷偷地行动了。

    8日3时，冢原三二四的飞行员已经坐进了飞机，飞机上装满了炸弹，只等命令一到大家就立即起飞。可是机场上浓雾滚滚，五米之内都见不到人，只得推迟起飞时间。冢原三二四对此十分忧虑，因为这样很可能给人以可乘之机，于是他望着那漫天的大雾紧皱起了眉头。

    参谋长大西泷治郎对此更是忧虑不已，因为他参与制订了偷袭珍珠港计划，心里十分明白，到了3时30分，在另一个战场的南云忠一就要袭击珍珠港了。一旦战斗打响，麦克阿瑟就会得到消息，难保麦克阿瑟不会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果真那样的话，只要他们投下一颗炸弹，就会使日本飞机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实际上，大西泷治郎的忧虑一点儿也没有错，正当他开始忧虑的时候，美军司令部的布里尔顿少将正在建议麦克阿瑟下令轰炸日本在中国台湾的基地。不过，让日本人感到幸运的是，麦克阿瑟拒绝了布里尔顿的建议。

    6时30分，台湾机场上的大雾终于开始消散，日本陆军航空兵的32架轰炸机终于开始起飞。它们的目标是吕宋岛的碧瑶机场和图盖加拉奥机场。两个半小时之后，美军的雷达发现了来犯的飞机，于是赶紧向司令部报告，布里尔顿接到报告之后，立即出动了36架飞机进行拦截，同时命令克拉克机场的所有飞机升空。但是日本的这些陆军航空兵的目标并不是克拉克机场，他们也并没有跟美军战机发生激战，在轰炸了他们的目标之后就离去了。

    看到这次空袭之后，布里尔顿再次向麦克阿瑟的参谋长萨瑟兰提出了攻击台湾的建议。这次建议仍未奏效，不过萨瑟兰允许派出飞机前往台湾侦察。布里尔顿接到了指令之后，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如果侦察机回不来了，允许他立刻采取进攻台湾的行动。麦克阿瑟基本上同意了布里尔顿的建议，并且给他打去了电话。

    可不幸的是麦克阿瑟的决定都太晚了，日本的飞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西泷治郎迫不及待地下达了起飞的命令，于是192架飞机开始飞往菲律宾。到了12时25分，54架高空轰炸机在35架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之下飞向了克拉克机场。

    当日军飞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美军的战斗机全都整齐地排列在机场上，没有一架巡逻警戒的飞机。而机场的餐厅里，美军的士兵正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当天的新闻。即便是他们听到日军飞机正在轰炸克拉克机场的时候，一个个仍然麻木不仁地大笑不已。

    可是，正当他们叫着笑着的时候，日军飞机的炸弹像密雨一样地降落下来。第一批飞机一边抛撒着炸弹一边呼啸而过，飞机上的机关炮射出炮弹打在机场的水泥地上，炸出一个个火球，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批和第三批飞机。机场上的飞机很快中弹起火，整个克拉克机场迅速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美军有几架战斗机匆忙升空，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迎战就已经被对方猛烈的炮火给击落了。

    日军飞机对克拉克机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轰炸，直到找不到可以继续轰炸的目标，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这样的事情在珍珠港刚刚发生过。日本在一周之内对菲律宾进行了几次轰炸，使得美军的飞机几乎全部被毁，迫使麦克阿瑟退守巴丹半岛。不久之后，日本完全占领了菲律宾群岛。

    在山本五十六收到了珍珠港和菲律宾的捷报后，他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到了英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上，英国舰队驻于新加坡，司令官是菲利普海军上将。

    早在日本南下之时，山本五十六就已经命令鹿屋航空队转到中南半岛，准备攻击新加坡。而日本陆军已提前在马来西亚北部登陆。当菲利普得知日军登陆的消息之后，马上率领舰队准备进行反击，于是向着日本登陆的哥打基纳巴卢开去。

    日本舰队这时正悄悄地跟踪英国舰队，就在8日17时左右的时候，日本的潜艇发现了英国舰队，于是立刻向基地进行了报告，同时继续追踪，希望对英国舰队进行攻击。但是紧接着下了一场猛烈的暴雨，使得日本潜艇跟丢了目标。

    8日19时，第22航空战队才收到日本潜艇发来的报告，于是53架飞机紧急起飞，全力搜索英国舰队，并伺机对它们进行攻击。突然，一架日军飞机发现海面有两道长带，于是认为这是英国军舰的航迹，迫不及待地发出电报声称发现了目标。可是正当他们发现目标并准备攻击的时候，发现那所谓的目标原来是小泽治三郎的南遣舰队。

    10日2时20分，日本的潜艇又发现了英国舰队，并进行了攻击，可连续发射出的五枚鱼雷都没有击中目标。于是一面追踪英国舰队，一面通过无线电向基地发去电报。

    就在菲利普的舰队被追踪的时候，菲利普接到了新加坡发来的电报，说日军正在关丹地区登陆，于是连忙改变航向甩掉了日军潜艇，一路驶往关丹。可是，当他们急急忙忙地到达关丹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登陆的日军。但他们终究有些不甘心，因此没有立即返回新加坡港。

    当日本第22航空战队接到报告后，再一次进行了搜索活动。10日6时25分，9架陆上侦察机从西贡机场起飞，向着南方呼啸而去，彼此分散开来，搜索着各自指定的区域。7时35分，在西贡机场上等待消息的攻击机在没有等到消息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起飞了。

    日军飞机的搜索进行得仍然不够顺利，飞机的燃油已经消耗了一大半，可连英国舰队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于是日军飞机失去了信心，纷纷掉头返航。但是，就在这时，一架侦察机从云朵的缝隙里发现了海面上的一条白线，真是英国舰队。侦察机确认之后，连忙呼叫攻击机，于是那些正在返回的飞机又掉转头来，向英国舰队扑去。

    随着一声令下，日军飞机首先对英国的两艘主力舰进行了猛烈的攻击。白井中队的8架飞机集中扑向了“反击”号，8枚250公斤的炸弹几乎同时向“反击”号冲去，一枚炸弹击中了它的腰部，穿透了弹射器柱架，最后在机库的甲板上爆炸，但最终也没能把它给消灭掉。

    正当白井中队准备再次进行轰炸的时候，第二批轰炸机已经赶来了，其中8架鱼雷攻击机对准了“反击”号，9架鱼雷攻击机对准了“威尔士亲王”号。不过，“反击”号又逃过了这次猛烈的攻击。在紧急的情况下，它只得用无线电向新加坡基地告急。

    此时，由高桥胜指挥的鱼雷攻击机又来到了英国舰队的上空，也是分成两队进行攻击。但是“反击”号又避开了日军的鱼雷，再一次跑掉了。

    也许是英国舰队的无线电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在10分钟之后，鹿屋航空队的一架陆上攻击机飞到了战场，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攻击舰队的飞机。在这次攻击中，日军的15架鱼雷攻击机同时从15个不同的方向向“反击”号投放鱼雷，使得它的舰长根本看不清鱼雷的航迹，以至于没有办法逃避冲来的鱼雷，结果导致只有一颗鱼雷没有命中。“反击”号一下子失去了浮力，几分钟后便沉入了海底。

    在清楚了攻击“反击”号的过程之后，我们再来了解一下“威尔士亲王”号被攻击的过程。就在日军飞机攻击“反击”号的时候，“威尔士亲王”号上的重型机枪对着蜂拥而至的日机进行疯狂的扫射。日机也没有丝毫畏惧，它们不顾一切地俯冲而下，向“威尔士亲王”号投放了9枚鱼雷，其中有2枚击中了目标，使得军舰不由得猛然一颤。但是，这时候的“威尔士亲王”号依然还具有战斗力。

    日军的最后一次攻击又开始了，这次由武田大尉率领8架飞机攻击受伤的“威尔士亲王”号。每架飞机都携带了1枚500公斤的穿甲炸弹，其中有7枚投下后落在了“威尔士亲王”号的当头，2枚穿透甲板在舰体内部爆炸，烈焰顿时腾空而起。船舰开始慢慢地倾斜，燃油也在向海面流出，速度越来越慢，随着几声巨响，这艘闻名世界的战舰终于被击沉了。

    这次袭击，日本取得了胜利。英国方面损失惨重，包括菲利普司令在内的840名英军官兵死亡。日本的损失则微乎其微，只有3架飞机被击落，2架重伤，25架轻伤，另外还有1架在着陆的时候撞毁了。

    当这个胜利的消息传到“长门”号上的时候，山本五十六简直是欣喜若狂，因为他证明了自己多年以来一直认为是正确的“航空优先”和“空海战争”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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