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就快完了。

    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全都是那个人，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驱除不了。做饭的时候在想，散步的时候在想，上厕所的时候在想，你甚至不能全情投入地看完一部电影，连新闻联播都不行。这个人控制着你，只有想着她的时候才不会痛苦，时间也过得飞快，烟不知不觉就吸了好几支。

    “爸爸，陪我玩积木好吗？”女儿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衣服。

    “找你妈妈去！”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很不耐烦。

    “妈妈出去了！”女儿拿着积木说道。

    “她怎么又出去了？”我自言自语，然后心不在焉地坐在地板上陪女儿玩起了积木。我心不在焉的程度非常明显，就连三岁的女儿都察觉了，她不停地抱怨我不要乱放积木，摆积木要用心。我一生气，把她摆好的那部分用脚踢倒了，不耐烦地躺在了地板上，点燃了一根烟。

    还好女儿心智比较成熟，没有哭也没有再继续烦我，而是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了，叽叽咕咕哇啦哇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我起身回到卧室，把门锁上，翻出影集，看到了我最近朝思暮想的脸。

    中学的同班同学，十多年未见了，不知怎么，最近突然爱上了她。本来学生时代也没有太多交集，毕业后更是杳无音信，现在突然这样，连我自己也觉得荒唐得不得了。我想，这一切应该都源于那个梦，确切的说是春梦。在梦里，我以现在的身形与中学时的她躺在一个床上，她很天真地看着我，还梳着两个小辫，像是对这一刻已经期待很久。我抚摸着她，亲吻着她，尽管我已经年过而立，尽管她还是中学生的模样，但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毫不突兀，毫不猥琐……

    对，就是这样一个梦，让我在第二天醒来后开始想念她，近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我的精神都有些恍惚，我想要向人倾诉但又无人可说，因为无论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别人也都会笑我是个变态，猥琐男。

    但说实话，抛开那个梦不说，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欲望，我只是想要见见她，摸摸她的头就够了，就像是纯洁的初恋那样。可是我又不能去见她，就算从同学那里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去见她，因为我知道，只要是见了面，所有的幻想就会破灭——我想念的只是她中学时代的模样，而不是现在中年女人的姿态，一张蜡黄的脸，和我妻子一样。

    我的妻子有一张蜡黄的脸，特别是当她打了一宿麻将之后。但她很会化妆，在镜子前涂抹一阵就又容光焕发，穿上时髦的衣服，蹬上高跟鞋，嚼上两块口香糖清新一下口气，在他们单位也算美女佳丽。可是她的打扮不是给我看的，她面对我时永远顶着一张蜡黄的脸，清晨难闻的口气，松垮垮的内衣，连打嗝放屁也不知道掩饰，洗完澡在浴盆里留下一缕缕的头发，我把它们圈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现在她回来了，不用问也知道去打麻将了，我刚把女儿哄睡，方法是读幼稚且都已经能背下来的童话书。妻子好像还喝了点酒，想想她边喝酒边抽烟边打麻将的样子我就恶心，一群低俗的妇女，说着家长里短，隐晦的房事，烟雾缭绕的，像个窑子。

    妻子在卫生间洗澡，我躺在床上看书，可是我根本看不下去，胡乱翻了几页便扔在一边。妻子洗完澡走出来，往腋下喷了几下香水，然后上了床，往我身边靠了靠。我把身子转过去，妻子用胳膊碰了碰我。我告诉她自己今天很累，便熄了我这边的床头灯，她停顿了一会儿，也把自己那边的灯熄灭了。在停顿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她鼾声四起，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厌烦地皱起眉头或是踹她一脚，反正我也失眠，有点声音不至于那么难熬。

    清晨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妻子起床后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你该刮胡子了！”埋怨撒娇的口气。我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刚刚深入的睡眠。可是这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厨房叮叮咣咣的声音，妻子叫女儿起床的声音，楼下街道车来车往的声音，渐渐搅乱我浑浊的梦境，一丝一丝地把我的睡意抽离。最后女儿跑过来掀起我的被子：“爸爸起床了！爸爸是个大懒虫！”我的鼻子会被捏住，头发会被拽起，我要装作睡得很好很香的样子，伸个懒腰，像很多电视剧里可爱的父亲那样，把女儿抱在怀里转两圈，亲两口，然后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妻子送女儿去上学，临出门嘱咐我上班走时不要忘记带钥匙。我看一眼挂钟，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然后磨磨蹭蹭地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刮胡子，再坐在马桶上吸一根烟，穿上衬衫，扎上领带，戴上手表，对着镜子捋捋头发，人模狗样。

    我的皮鞋踩在大街上嘎嘎作响，清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公司离家里很近，所以我不用去挤那让人难堪的公交车，这也算是一种幸运。我长得还算不赖，在公司里任重要职位，一些女同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我身边，然后顺势拉低胸口的衣服。我对她们的行为嗤之以鼻，我对风骚的女人丝毫不感兴趣，她们的风骚肯定出于某种目的，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再说办公室恋情也提不起我的胃口，或许到了我这个年纪，应该叫办公室奸情。

    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转着笔，看一眼日历，周五，又熬过了一周，周五总能让我莫名地兴奋，下班可以去喝上几杯。我并不嗜酒如命，酒量也不是很好，几杯下肚就会面红头晕，但那种轻飘飘可以看淡一切的感觉让我着迷。

    下班之前我给妻子打了电话，撒谎说晚上有应酬，晚点回去。她在电话那头抱怨说晚上还要打麻将呢，约好了通宵的，我皱着眉头道：“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吗？”她在电话那头像是恍然大悟一样道：“好好，你忙吧，我知道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

    酒吧是个好地方，昏暗、迷离，暧昧的源泉。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谁都不认识，感觉很惬意。我坐在吧台边喝下几杯啤酒，一位女士轻佻地坐到我的旁边：“一个人喝酒？”明显的搭讪，我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是啊！”

    “那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女人挑逗地望着我。

    “不用了，谢谢！”我礼貌地回答，却冰冷决绝。

    女人扭着身子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窈窕弯曲，想起上一次也是在酒吧遇见的一个女人。当时两人喝了几杯后便心照不宣地去了酒店，云雨之后她翻出我的钱包，抽出三张大钞后潇洒地转身离去，轻车熟路。

    酒吧角落里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好像是在等人，无聊地四处张望。过了好一阵，她等的人还没来，于是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走出了酒吧，我结了账尾随了出去。

    她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不时地拿出手机拨电话，可是怎么也拨不通。我就一直安静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年轻而单薄，和我思念的中学同学一模一样。她有时也会回头看一眼，那时我就会装作很投入地在讲电话，她也就丝毫没有对我产生警惕，我很高兴。

    她的电话终于拨通了，我看见她站在原地，很愤怒地骂道：“你敢耍我？我操你妈！”这一声犀利的辱骂把我的酒也骂醒了，我呆在原地几秒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要强奸她？至于吗？我人到中年，有老婆有孩子，父母健康，工作顺利，我是别人眼中的好老公，孩子眼里的好父亲，父母眼里的好儿子……无论是哪一点都不能构成我现在的动机啊！我是幸福的，至少在他人眼中是幸福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别人是不能理解的，就算是我自己，在酒醒了以后，也是不能理解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全都因为她，全都因为那个该死的梦，我可以很清楚地找出原因，却悲哀得不能自拔！

    我有些颓然地走回了家，走了多久自己也记不清，家里没人，老婆没有听我的话休息一天。她恍然大悟的原因应该是想到了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打麻将，她很聪明也很信守承诺，约好了打麻将就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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