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在一起-空空如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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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身体,还算健壮的体格,还算结实的胸肌,肚子也不是一堆赘肉,握起拳头手臂还能暴出青筋。我还没有老去,我还很年轻,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我要了断这荒唐的思念。

    我组织了一次中学同学的聚会,虽然相应号召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但她会出席这就够了,对了,她的名字叫黄珍。

    我组织这次同学聚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见黄珍一面,让她以中年妇女不堪入目的形象来击毁我所有的幻想与思念。我想得很清楚,就算她保养得很好,皮肤紧致,就算她当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魅力无限,我也不用担心,因为她毕竟也是老了,老了身体就会散发出一种气味,一种饱满的世俗生活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这种气味会让我厌烦甚至恶心,和我的妻子一样。

    我妻子身上有一种令我作呕的气味,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出现的,尽管她喷的香水越来越昂贵,尽管她刚洗过澡,沐浴露的香味刺鼻,可是我还是在一瞬间就能嗅到那种气味,和中学时期班主任身上的味道一样。我以此推断,全天下所有中年女人身上都散发着这种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肉体从内部开始腐烂一样。

    有时我盯着我的女儿,看着她稚嫩的脸颊,闻着她身上清香的气味,再回头看一眼妻子就会开始恐慌,我害怕女儿以后也会变成她母亲的样子,我甚至觉得她们越来越相像。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让女儿远离她母亲,这样妻子就不会污染到她,我想把女儿放在一处消毒室里,或是空降一座深山庙宇,不与任何世俗的女人接触,那样,女儿就不会步上她母亲的后尘,变成让人作呕的女人。

    “你看我穿这件衣服行吗?”妻子拍了拍愣神的我问道。

    “可以!”我盯着她臃肿的身形,肚子上的赘肉把那件紧身的衣服撑出一个圈,硕大且下垂的乳房需要再大一号的胸罩才能包裹住。如果她脱掉了胸罩,乳房就会不知廉耻地在胸前乱晃,像是两个肉瘤。

    “可是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太紧了吧?”妻子为难地问道。

    “那就换一件宽松点的吧!”我只是想要她动作快点,完全不走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其实我想告诉她你穿什么都一样,除了你们单位那些糟老头没人会注意你,但我没有那样说,因为那样我们就会大吵一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我不想那样,并不是我迁就她,而是聚会快迟到了。

    妻子最后选择了一件不宽不瘦的衣服,样子还算过得去,我们把女儿送到她外婆家,妻子挽着我的胳膊,甜蜜地到达了酒店。

    其他的同学也纷沓而至,他们都没有携带家室,拿我和妻子开了一通玩笑。黄珍最后一个出现,她丝毫没让我失望,或者说给了我一个惊喜。她比同龄人要老得多,满脸的皱纹,衣着老土落伍,头发蓬乱,我很怀疑她是刚拾完破烂回来。看着她的样子我差点笑出了声,这内心的愉悦包含了自嘲的成分,就这样一个女人,我怎么还他妈的会想念她?但更多的是她这副破败的模样,足够一万次地击毁我的幻想与思念。我想,我终于能够解脱了。

    所以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借着酒意对其他同学逐个进行了冷嘲热讽。是的,他们都不如我,谁都不如我过得好。特别是黄珍,我对她的嘲讽近乎辱骂,我恨她,恨她折磨了我这么久,我恨她这副死样子还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恨她差点毁了我的生活。我拿她和我的妻子对比,与她相比,我的妻子都可以当选环球小姐了。

    我知道我对妻子的赞扬是违心的,出了这个酒店,我对她的评价还会变成老样子,但妻子已经足够开心了,一直拉着我示意我坐下。我不听,继续着我的高谈阔论,然后一个拳头就落在了我的脸上,接着是很多拳头——我激起了民愤,我被打倒在地上,其他人扬长而去,妻子扶起我还得去结账。

    虽然我挨打了,虽然说好AA的聚会是我自掏的腰包,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我拉着妻子坐在酒店的门口。妻子不停地埋怨我,说是一直拉着我坐下不让我再说了我就是不听。我哈哈大笑起来,说无所谓,只要我开心就够了。妻子把我拉起来往家走:“真像个孩子一样!”

    那一晚,我睡得很踏实。

    但是,我的开心只持续了一夜。当第二天酒醒之后,我揉着疼痛的脑袋靠在床头吸烟,卧室门开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妻子可能出门去接女儿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我又开始想念了。但这回我想念的不是黄珍,而是所有穿着校服的中学女生,她们的面容模糊,分不清彼此,她们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撑起那一身衣服,穿过学校的走廊,穿过学校的树荫……

    我突然间明白过来,我此刻想念的,包括之前想念的,并不是特定的某个人,也不是特定的某种服装,而是那一段青涩的时光。

    记忆中单纯、美好的时光,也是永远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我仍旧在努力工作,赚钱养着这个家,妻子也保持着不变的生活习性,晚饭后去打麻将,常常通宵而归。有时下班后我也会陪妻子买菜接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晚饭,周末偶尔去游乐场,偶尔去父母家。生活按着正常的轨迹,一丝不苟地向前行驶,没有一点差错。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罢了,我的内心已经演变成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想念像是得了某种怪病一样纠缠着我,让我无法安定地度过每一秒。这种怪病无法医治,只能缓解,而缓解的方法便是,每天下班后站在中学的校门口,看着那些鱼贯而出的女生们,她们笑着闹着、无忧无虑的样子让我得到暂时的安宁,像是一支吗啡。

    我和其他猥琐的大叔没什么两样,站在校门对面的马路边,每当放学的铃声响起的一刹那,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我很想冲过去融入她们,拥抱她们,但是我不能。我没有勇气,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身一人,不能像其他的猥琐男一样无忧无虑,我身后还有家庭还有工作,沉重的责任感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所以,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们,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路人,一个和她们毫不相干的人。没人会注意到我,等到人群散尽,我就会落寞地消失在下个路口,回到我现实的生活之中。

    妻子说我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了,我告诉她人总是会变得,只是有些人变得快一些有些人变得慢一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只要搓上麻将就会觉得很开心。妻子说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我们很久没有那个了。我笑了笑,说今天累了,明天好吗?她虽有不满,但还是欣然同意,枕着我的胳膊像个小女生一样睡着了。

    我其实不是真的累了,我只是对她没有了欲望。欲望这个东西实在说不清,它像个负气的孩童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有时一颗小小的糖果,就可以把负气的孩童唤回来。

    翌日晚上,妻子哄睡了女儿,洗了澡回到卧室,她像个少女一样娇羞地催促我快去洗澡,这种表情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她的脸上。我和她说不急,我买了一件礼物送给你,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妻子欣喜地打开包装,皱起了眉头:“我穿合适吗?”

    “合适,合适,你快去试一下!”我鼓励她。

    妻子拿着衣服迟疑地走进了卫生间。片刻后,她穿着有些紧绷的中学校服走了出来,紧张地看着我:“有点小!”

    我告诉她很好,叫她再进去把头发梳一梳,梳成两个辫子那样。妻子听话地走了进去,这次时间比较长,我等得都有些着急了。

    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看着妻子穿着中学校服,两个辫子垂在胸前,我的欲火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我说过,欲望有时只需要一小颗糖就能唤回来,就像现在。我走过去抱住妻子亲吻了起来。

    可是妻子却一把把我推开,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有病!”然后她愤怒地把头发松开,又把衣服扯下来扔在了地上,“和你过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他妈的是个变态!”妻子走进了女儿的房间,门咔嚓一声就上了锁。

    我愣在原地,缓缓地蹲下来捡起衣服。一颗纽扣脱落了下来,我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走回了卧室。我找到针线,想要把那颗纽扣缝上,可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我的双手在颤抖,我的双眼开始模糊,针一下又一下地刺伤了我的手指,我的眼泪落在衣服上面,湿了一大片……

    我走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望着安静的街道,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就像我现在的心一样空空如也。

    我想这回我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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