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的盛唐:武后-小宝有非常才,可以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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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授元年(公元690年)夏天,在神都洛阳市北街头,出现了一位不知从哪里流浪来的江湖郎中,很快他就成为这一带人们熟悉的热门人物。

    这个江湖郎中通常从稀奇古怪的宣传手法开始,再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有节奏地叙说,然后拿出金创膏向围观的民众推销。

    兴之所至,他还脱下上衣,即兴舞上一段棍棒。当他宣传药物如何有效时,四周围观的观众,却对他的功夫大声喝彩。当然比棍术更让观众感兴趣的,是他脱下衣服后所展示的力与美。

    这位来去自由的江湖郎中,从来不说自己的名和姓,也不愿别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的身份是个谜,他和别人的关系更像是谜上加谜。

    事物的逻辑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低调,人们对他的了解越少,对他的好奇心也就越大。

    直到有一天,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习惯了围观的人们并没有见到这位江湖型男的出现。

    有好事者经过多方打听才知晓,他被人从街头带走,悄悄地被送进了千金公主的宅邸。

    千金公主是唐高祖李渊的第十八个女儿,她的年龄和武则天差不多,业已年近六十,但姿色未衰,风韵犹存。

    千金公主先是嫁与延州刺史温挺,不久,温驸马就得病身亡。青春守寡的千金公主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之人,性格开朗之人往往耐不住世间的寂寞,央求哥哥李世民又给她招了一任驸马。

    谁知这个由李世民钦点的新驸马也架不住千金公主的淘洗,没过一年,也得了场病,一命呜呼。

    千金公主虽然是一个不相信命运之人,但是在面对生活的诸多不顺时也只有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为此,她还特意化妆成普通百姓,到街上的算卦摊为自己算上一卦。

    算卦的察言观色,即给她下了定语,说她长相尊贵,凡人不堪匹配,有克夫之命。

    千金公主并不甘心只做一个与孤灯独枕相守的寒床妇。她索性关起门来全心全意养小白脸,她的生活作风问题由此成为洛阳街头公开的秘密。

    和别人遮遮掩掩不同,当人们问起此事时,她也毫不讳言,常向人津津乐道自己的情感经历,且以同时供养几个面首为荣。

    正因如此,千金公主在年复一年的寡居生涯中渐渐为人们所忘却。

    只有当她与男宠们的风流艳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

    从泰山封禅大典到武后神都摄政,千金公主目睹了武则天在宫廷倡导女权、推行新政的整个过程。虽然李氏家族在走向末路,但是千金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武则天的一系列革新计划给她呆板、压抑的生活注入了从未有过的清新空气。当整个李氏王室在武则天的弹压之下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时,千金公主却独享优游,与武则天走得越来越近。

    千金公主的日常生活有三大内容,一是养生美容,二是和面首厮混,三是串门找乐子。在公主府里,专门养了几位美容师为千金公主炮制美容用的香粉、胭脂。

    由此可见,千金公主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风情万种的女人。

    话说这一天是罢朝休息的日子,千金公主扭着她那曼妙的腰肢进了皇宫,直奔太后武则天的寝殿。

    此前,千金公主从上官婉儿口中得知,太后最近老是无缘无故地发些无名邪火,好像身体欠安。

    太医说是肝火太旺。于是开了些清热泻火的药,吃了也不起作用。

    在同龄的妇人当中,武则天的身体素质应该是一流的,这让她在紧张的政治生活中能够保持一种昂扬的状态。这应该与基因遗传有关,她的母亲杨氏活到九十二岁。

    不过,强健的体魄有时候会让她产生难以为人所道的烦恼。内分泌过于旺盛,女性荷尔蒙始终处于一种勃发的状态,因而对男女之欲也就有了更多的需求。

    让武则天痛苦和烦恼的是,高宗李治在他人生的后半程几乎天天与病魔做斗争,一边是炽烈如火,一边是冷淡如水。

    当上官婉儿说完太后的病情后,千金公主诡异地笑了一下,她附于上官婉儿的耳边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千金公主说:“某朝某代时,后宫的妃子们多数生了病,总也治不好,皇帝于是贴出悬赏,延聘天下名医诊视。最后来了一位神医,开出一帖神方,曰:‘壮汉若干名。’皇帝没奈何,只好照神医的处方办。若干天以后,皇帝再到后宫时,见他的妃子们个个容光焕发,喜气洋洋,一扫病态。旁边却另有一些瘦得不成样的男人歪倒在地上。皇帝不解,问是怎么回事。妃子们指着这些男人说:‘是些吃剩的药渣。’”

    高宗皇帝活着的时候,虽然在身体上无法尽到一个做丈夫的义务,可是对于武则天来说,激烈的权力斗争或许会让她暂时忘却床笫之欢。但当她在帝国的庙堂上看着那些匍匐于脚下的男人,内心也会涌起异样的冲动。

    就在此时,千金公主将中国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面首冯小宝带进了武则天的世界,带进了武则天那空旷肃穆、透着无边寂寞的寝殿。

    冯小宝生于长安西郊一个农民家庭,父母早年死于饥荒。

    如果生于纷乱的世道,凭借着一手武艺,或许还能闯出一些名堂。可是在太平盛世,没有家世和财富的农家子弟,不管如何努力,想要出人头地,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冯小宝单枪匹马混迹于市井,习惯了在人生黑暗之处摸爬滚打。

    他对他人赋予自己的情感,常有野生动物般敏锐的嗅觉,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谁又可能是自己命中的贵人。

    冯小宝此时就敏锐地感受到,公主内心有着对自己的理解和同情。

    虽然这种同情有着难以言明的附加成分,但是这种情感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梦想有一天能够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冯小宝的出现让千金公主如获至宝,他们逾越了差距如母子之间的年龄界限。

    充满情欲的生活,让冯小宝在得到物质满足的同时,也让他对眼前的生活感到不安。虽然每天有佳肴美酒,不必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每天除了在卧室里陪公主以外,没有任何事可做,这对男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事。他不禁想起从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一个月后,千金公主到宫里向太后请安,正巧赶上武则天头痛,闭着眼睛躺在睡椅上,让上官婉儿在旁边伺候着。

    千金公主给出的诊断是:“太后可能是因阴阳失调引发疾病。关于阴阳五行的理论,不是臣所能理解的,可是臣知道,天下万物,只有阴阳相和才能圆满地生长。”

    武则天对千金公主新鲜的养生理论,很感兴趣。千金公主好像看穿了武则天的内心所想,继续说道:“要调整阴阳失调的方法,只有一个,而且非常简单,也就是——玉体吸收阳气,以补阴气。”

    武则天的眼光很敏锐地察觉出当千金公主说到最后一段话时,虽然是刹那间,但她的脸上还是闪过像是幽怨的表情。

    千金公主为太后武则天开出的这味药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冯小宝,武则天的第一个公开面首。

    对于冯小宝,千金公主给出的推荐语是:“小宝有非常才,可以近侍。”

    相貌堂堂、充满男性魅力的冯小宝让武则天感到满足。这个长于市井、起于草莽的男子有着天生的机敏。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传统观念的束缚,这让他有着新鲜的创造力和应变力。

    能够得到太后武则天的宠幸,对冯小宝而言,不免感到受宠若惊。

    可是太后那超乎想象的年轻和迷人肉体的魅力,不久就使他忘记了一切,深深地迷醉于此。对于武则天而言,她在超过五十岁的今天,才算第一次尝试过去仅仅以为是传说的闺房之乐。

    对武则天而言,世间男女的欢愉行为给她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精神和情感的释放。

    太宗李世民对她的宠幸在时间上来说是极为短暂的,而高宗李治生来就拖着病体,没有力量使健康而精力充沛的武则天获得满足。

    十四岁进宫,从懵懂的无知少女到今天的一国之主,过去她那充满甜美和魅力的肉体,不过是用来打通权力通道的武器而已。

    当然这并不仅是武则天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在三千粉黛竞艳的后宫,多的是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取君王欢心的女人。如果要想独占君王龙榻,其惨烈程度不亚于一场以一当千的战争。

    她们发出娇柔的声音,扭动着媚惑人心的身体,春风秋雨中等候君王紧锁的蛾眉……

    对后宫女子而言,这些都不是真性情的流露,而是一场战斗所必需的环节,是一出大戏所必需的演技。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君王一人。

    就像武则天,在过往四十多年的后宫岁月中,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她全无多余的心思去尝试性爱的欢愉。

    如今冯小宝的出现,让她第一次体验到作为一个女人的欢愉。她的脸上出现了年轻女性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居然有了年轻女性的清新之气。和朝堂上那逼人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身边的那些宦官和宫女们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活力。体会最深的是上官婉儿。

    虽然上官婉儿已年过二十,但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懵懵懂懂。她并不喜欢冯小宝这种眉目飞扬、高头大马的男人,可她见太后能够恢复精神,每日神清气爽地处理政务,作为距离太后最近的内侍,她还是很高兴的。

    2

    武则天在以过人的胆略和才能致力于她的宏图大业的时候,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享乐。她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座立功别馆;她纵情玩乐,盛宴无歇。

    作为一个女人,武则天的内心深处也有光阴逝水、年华不在的忧伤。

    成群的宫娥和太监侍奉着她的日常起居,日用的膏粉和头饰都有专人掌管。她的发式经常变化,服装也是一日三易。

    武则天尽情地享受着权力带给自己的一切。但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却感到寂寞如潮水般将自己包围,感到孤独。她懒于走向偌大宫殿里香气袭人的锦榻,害怕灯烛熄灭后那无边的暗夜。

    锦衣夜行的孤苦往往令她难以忍受,苦闷异常。白天,她更像是一个穿了女装的男人,在百官和近侍面前要摆出一副果敢、刚毅、处事决断的姿态。可一到晚上,她又恢复了女人的本来面目。尽管她不乏亲近的臣僚和效忠于她的子侄。

    随着年华渐去,美人日渐迟暮,这种孤寂之感越发强烈。她需要男人,需要能够日夜陪伴她的男人。这种需要,与其说是满足情欲的,不如说是生活和政治的双重需求。在时间面前,她不服老也不行,在生活上她需要比宫娥内侍更亲近的人照顾,而棘手的政治和复杂的国事也应有一个依靠和帮手。

    武则天并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的女人。她从不把世俗和舆论放在眼里,她毫不掩饰大胆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无可非议。古来帝王都是妃嫔成群,饱餐美色,难道她就不能蓄养几个男宠吗?她也是君临天下之人,帝王得到的,她也要全部得到。

    千金公主将冯小宝作为“灵药”孝敬给了武则天,洛阳城那个在闹市之中光着膀子晒肌肉的街头混混,就这样靠着自己独特的男性魅力一路杀进武则天的寝宫。

    以冯小宝的低贱身份本无资格进入武则天的世界,但武则天在第一次看到他时便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他的健美身材,他的潇洒举止,他的谦恭谈吐和彬彬有礼都让武则天心生爱慕。

    从冯小宝的身上,武则天感受到了一种情欲的气息,一种使她快慰的力量蓬勃而出。冯小宝就这样被武则天留在了身边,或许是爱情让她仿佛年轻了许多。

    此时的武则天已经女主上位,外平叛乱,内争皇权,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累得内分泌失调。有聪明人认为,武则天的母亲杨氏风流成性,根据遗传学推测武则天这方面的需求也应该比较炽烈,而唐高宗李治的小身子骨随风倒,让武则天难以尽兴。

    干裂的大地需要一场湿天润地的甘霖,冯小宝就是一场及时雨。

    醉卧美男膝,醒握天下权,生活原来可以如此妙不可言。

    冯小宝不禁对老妇人从前的禁宫之夜想入非非,如果说太后如今是枯木逢春,而他自己恰恰是她的一帖回春之药。权力与美色让武则天就像是魔术师,会让一个人的青春去了又回。而冯小宝,这个男人中的极品,俨然成了武则天爱不释手的玩具。

    此时的武则天虽然已有君临天下之实,可也不便过于张扬。为了掩人耳目,她让冯小宝出家当了和尚,赐名薛怀义。然而,世俗的议论并没有因为武则天的威严而平息。暗地里,人们在窃窃私语,以为这是宫廷的最大丑闻。

    这些口必称圣人言的大臣们尽管个个都是金屋藏娇,三妻四妾,但对武则天的所为仍摇头不止。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只有男人才做得,女人即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应恪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武则天当然有足够的力量来制止朝堂内外的汹汹人言,但为了出入方便,她还是采取了一些较为隐蔽的措施。她将冯小宝打造成为一个僧人,又因他出身微贱,让其改姓薛。

    之所以让他改姓薛,是让他和太平公主的夫婿薛绍同族,让薛绍以叔父事之,借此提高冯小宝的身价。曾经沦落街头、穷酸潦倒的冯小宝摇身一变成为当今红极一时的贵人。

    武则天让薛怀义当了白马寺的方丈,白马寺是当年唐玄奘讲经的地方。

    因为白马寺的方丈通常为唐朝已故的帝王诵念经文,所以可以常常进宫向武则天奏事。因为僧道有特权出入皇宫,尤其可以出入武则天的寝宫,所以武则天才会让薛怀义把头发剃光,安置于其间。

    混进和尚队伍的薛怀义经常带着洛阳高僧法明等十几个和尚一起入宫作法,这些和尚都是洛阳城里佛学界的精英人物。通常情况下,薛怀义混杂于这些和尚堆里念经念到一半,就会找个机会从后门开溜。

    无心向佛的他能够溜到哪里去呢?当然是武则天的寝宫。

    时间长了,薛怀义的胆子越来越大,进宫如闲庭信步。身怀绝技的薛怀义将太后武则天伺候得舒舒服服,恩遇也越来越厚。人人都知道过去的冯小宝,今天的薛怀义是武则天身边的大红人。

    武则天的情事就像是一树迟开的桂花,年届六旬之际才变得馥郁芬芳。

    武则天似乎愿意把这种恩宠赐予薛怀义,就像那些帝王喜欢偷偷把荒村小巷之女纳入皇宫一样。薛怀义也深信,只要自己掌握住了这个老妇人,就等于掌握了整个世界。穿了袈裟的薛怀义丝毫没有收敛之意。心中没有佛法信仰,即使穿上袈裟也是对佛祖的亵渎。

    于是在洛阳街头,人们可以经常看见穿着袈裟的薛怀义欺男霸女,成了京都街市之上的一道风景线。

    薛怀义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马蹄疾。身着皇宫官服的差人在前面开路,看别人不顺眼(特别是道士)就抓过来剃光头发强迫人家做和尚。

    3

    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四月的一天,神都洛阳的南下河市场上,往来士庶,熙熙攘攘。突然,从油坊街传来惊呼声,循声望去,只见薛怀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身前身后簇拥着几十个狐假虎威大呼小叫的无赖。

    别说是京都的大街上,就连进出宫廷,薛怀义都要乘坐宫廷马厩的马,宦官们跟在后面小心伺候。薛怀义出行的排场以及日常所享受的待遇已经超过了朝廷一品大员。

    这时,前面的街口上,有一阵开道的锣声传过来。随着吆喝声,一大队官兵,拿枪挎刀,举着旌旗木牌,摆着仪式,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迎面而来。

    薛怀义身边有反应快的侍从眼尖,认出对方是五城兵马使武三思的车驾。

    大队车驾来到薛怀义面前时,戛然而止。轿帘挑起,穿着黄蟒紫金朝服的武三思,蹒跚着从轿里钻出来,往薛怀义这边一望,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奔过来,先深施了一礼,然后一把抓过薛怀义的手。

    还没等薛怀义反应过来,武三思就已经在高声吆喝,让车驾闪开,让薛师先走。官兵们慌忙把武三思的大轿往一边抬了抬,闪开了一条道,武三思伸手一让,点头哈腰地让薛怀义先走。

    武三思抓住马缰绳,亲自为薛怀义牵马坠镫。薛怀义推辞不过,只得上了马,领着自己的和尚兵先走,走了大老远,回头犹见武三思伫立在原地招手送别。

    薛怀义根本不把那些官员放在眼里,路上遇见上班的官员,他通常是昂着头,鼻孔朝天。一些胆小怕事的官员迎面碰上,居然都夸张地匍匐在地行大礼谒见他,就连走近了打招呼都不敢直呼其名,而是尊称其为“薛师”。

    就连武承嗣和武三思这样炙手可热的外戚,都要向他卑躬屈膝,以讨他的欢心。

    对游离于体制外的浪荡人来说,在经常缺衣少食的生存世界里,任性自由的生活是薛怀义最为熟悉的。

    如今让他自我约束,巧妙地应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帝国官僚,那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武承嗣和武三思这些有求于他的官员,他也是乐得享受他们的恭维和奉承。不过对于大部分官员,他心怀忌恨。从那些高官朝臣们的眼神里,薛怀义能够读出他们对自己的鄙视与轻慢。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沐猴而冠的非人类,那些围观者的眼神像是一团火在他的心里嗞嗞地燃烧。他知道,就连在千金公主和武则天的眼里,自己也只是一个玩偶。

    除了白马寺的正规僧人以外,他召集了先前认识的市井无赖,将他们剃掉头发,成为假和尚,编成专属于他的侍卫队。

    这些和他一样的无赖和尚,根本不遵从佛法经典的束缚。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在京都的街面上叫嚣南北,旁若无人地干些抢劫、恐吓、奸淫等不法之事。对此无人敢惹,也无人敢向司法部门申诉。

    不要说一般老百姓不敢挡他们的道,就连那些担任京都巡逻任务的金吾卫士们,对薛怀义和他那些白马寺的假和尚们也是敬而远之。

    一次,一个御史在街上与其迎面相撞。薛怀义让开道的手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原因是那个御史曾经弹劾过他,狭路相逢,又岂能放过。

    还有一次,薛怀义从皇宫前门进宫,当他大摇大摆地穿过门下省的大厅时,遇上了宰相(门下省侍中)苏良嗣。而这一次,薛怀义却没有那么好运。

    宰相苏良嗣向他很随意地打招呼,薛怀义却假装没有看见,不予还礼。他以为苏良嗣会像旁人一样马上改变态度,对他谦让三分,不料苏良嗣却突然怒吼起来:“贼秃子,焉敢如此无礼,你进来干什么?”

    薛怀义捋胳膊,卷袖子,就要把他拿手的摔跤本领当面露几手,在朝廷宫门里咆哮一顿。唐代宰相的威仪绝非普通官员可比,号称“礼绝百僚”。史料记载,冬至立杖众人举火燃烛,一旦宰相将至,百官都要将火烛扑灭以避让,可见宰相闪亮登场时的排场。

    即使武则天当权时期宰相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也绝非薛怀义可以随意欺负的。

    苏良嗣见薛怀义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吩咐左右把这厮拿下,然后拖到自己跟前。早就心生不满的苏良嗣来了个左右开弓,抽了薛怀义十来个嘴巴。

    自从攀上武则天这棵高枝以来,薛怀义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第二天,武则天从薛怀义的怨诉中得知了宫门口发生的这段插曲。她让御医为薛怀义背上的淤伤敷了膏药,一点小伤无碍大事。

    老妇人爱怜地望着自己的情郎,不由得埋怨道:“你也不能太过张狂,皇宫南门历来是丞相出入之门,哪里是你这个和尚能走的?以后进出都要记得走北门。”

    侍中苏良嗣什么事也没有,薛怀义却吃了一个哑巴亏。

    这件事是个深刻的教训,至少让薛怀义在内心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最起码要拎清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充其量不过是这个老妇人的高级玩偶而已。

    知耻近乎勇的薛怀义决心努力奋斗,一心想要干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尤其要让那些鄙视自己的朝臣刮目相看。毕竟欢爱正浓,武则天也不忍心打击他,就像精明的董事长不会随便让自己的小蜜插手公司管理,而宁愿开张支票让其随便花。

    不过武则天出手却比寻常男子大气多了,薛怀义得到的却是大工程的建设权。工程很大,大到可以让包工头薛怀义名垂青史。这项工程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大有名堂的——明堂。

    借着修建明堂之机,薛怀义可以公然进入宫廷后院。皇宫中嫔妃的住所一向是男人的禁地,除了太监。

    现在薛怀义却能够百无禁忌,这不能不让天下男人羡慕和忌妒。

    薛怀义这种拿皇宫后院当自己家后花园的做法,引起不少闲言碎语,以骂人为己任的御史更是有话直说。

    御史王求礼就是其中一人,此人性忠謇敢言,每上封弹事,无所畏避。他曾经上过一本,奏请将薛怀义阉割,不允许他出入百花妖娆的后宫,以保“宫女的贞节”。

    武则天看完奏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她觉得王求礼所奏之事太过滑稽可笑。

    武则天说:“这个王求礼真是少见多怪,自古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我只是养一个和尚礼佛祈愿都不可以吗?”

    武则天笑着撕碎了王求礼的奏折,脸上灿若红桃。云雨欢爱对于一个迟暮之年的女人弥足珍贵,所有的枕边男人都会成为这个非凡妇人的玩偶,仅此而已。

    武则天并没有追责,只是将奏折丢在一边置之不理。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注定是多事之秋,让一个身份卑贱的男宠去修建皇家圣地明堂,也只有武则天能想得出来。这是对儒家学说的公然蔑视,也难怪后世儒生们骂她骂得如此难听。客观地说,薛怀义修建的明堂绝不是豆腐渣工程,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给武则天丢脸。

    这一年,千余名工匠拆毁了洛阳宫雄壮华丽的正殿乾元殿。一阵沉闷的巨响过后,许多前朝老臣推窗凝望雾土飞扬的皇城,他们知道旧殿新堂交替之间,一个辉煌的李姓时代行将黯淡,而皇太后所梦想的周朝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十二月,明堂终于建成了,号为“万象神宫”。在明堂的后面还建成了一座更加高大气派的天堂,用来放置佛像。从拆毁乾元殿、扩充地基到明堂竣工也仅仅用了九个月。这样的施工速度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数不清的无名工匠在这一建筑杰作中显露了他们的非凡才华。

    武则天很是高兴,将薛怀义拜为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这时整肃李唐皇族的第一波浪潮暂时消停下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武则天前进的脚步。

    近两个月来,是武则天杀人频率逐渐走高的一个时期。为昭陵和乾陵守墓的墓吏工匠们说他们看见了墓下的亡魂冲顶茔地的诡异景象,满山的桧柏和黄土都在簌簌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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