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暖和的春天，万物复苏，天气晴朗，阿牛脚步急匆匆，从徐阿木的豆腐店门口一闪而过。
“阿牛，走得介快做啥？牛皮吹几句去！”徐阿木在柜台里面喊他。
阿牛退回了几步，在店门口站住，说：“没空，我忙着哩！”
徐阿木问：“什么事介忙？”
“镇上陈老板死了，排起来还是我远房阿叔。他活着时对我没啥好处，如今一死就难煞我了，大清早就来喊我去，还说内场都归我管。”阿牛话头一顿，又说，“徐师傅，你想想，这许多人要吃，这菜买买也够麻烦，哪还有时光吹牛？”
听阿牛说时，徐阿木早打开了自己的小九九，见阿牛话头一停，忙兜生意：“那豆腐、油豆腐、素鸡这生意，你总得抬抬我了！”
阿牛略一思索，就表态说：“好，豆腐十板，油豆腐二十斤，素鸡十斤，你准备好，我下午派人来拿。”说完，匆匆离去。
徐阿木忙喊临时工加班加点，忙得一身臭汗，总算备齐全了。可是直等到夜里，也无人来拿，忙出门去打听，陈老板健朗着哩，这才知上当了，幸亏转头快，第二天也都卖出去了，否则，损失可大啦！
一晃七八天，阿牛又从店门前走过，徐阿木跳出去，一下抓住他说：“阿牛，那天你乱吹了一通，骗得我好苦！”阿牛却说：“是你一定要我吹几句的，能怪我吗？”
徐阿木这天心情好，他说：“过去的事也算了。阿牛，你的确名不虚传，吹牛吹得滴水不漏！不过……”徐阿木思索了一下，又说，“你如能吹得我们一家人又哭又笑，那我就真正服你了，有这本事？”
阿牛似乎连想都不想，说：“这有何难？不过这几天我没心思，待以后空些再吹吧！”
“又有哪个老板死了？”徐阿木打趣道。
阿牛一本正经说：“后海头蟹很多，昨天我捉了三十几斤，今天一只不剩统统卖光，生意好着哩！”
徐阿木忙说：“你明天去捉蟹，我叫儿子阿林跟你去！”
“不行！不行！”阿牛连连推辞，“阿林还只十五岁，又是你的独根苗，后海头潮水大，一个不小心……这叫我如何吃罪得起？我是光棍一个！”
可是不管阿牛如何说，徐阿木一定要叫阿林跟他去后海捉蟹，还说：“你顾着他点就是了。”他又问阿林：“你想去吗？”阿林正是玩的年龄，当然愿意去，于是第二天清晨，他就跟着阿牛去后海捉蟹了。蟹确实很多，中午后，阿牛关照阿林说：“我要去塘上解个手，一会就来，你就在这捉蟹，千万不可走开。”阿林“嗯”着，双手不停地摸蟹洞。阿牛一路小跑，来到豆腐店，一见徐阿木，喘着气说：“不好了！不好了！阿林被潮水溺死了，我去救，差点连我也溺死，死尸我拖到塘路上了！”
“当真？”徐阿木一听儿子出事心一慌，但还是不相信地问。阿林娘脸色已煞白了。阿牛双手卸门，口里急急地说：“我把门背去，你们俩夫妻拿扛绳来抬！”
徐阿木夫妻俩以为儿子真死了，立即拍桌甩凳地哭了起来。他俩见阿牛背了门板匆匆而去，也只好拿了扛绳跟着。
再说阿林见阿牛一去不回，就爬上塘路来寻，远远见阿牛背着扇门板急急走来，赶紧迎过去问：“你这是干啥？”阿牛说：“你家里遭火烧了，我只背了一扇门板！”停了停，又说，“我到塘路顶解手，裤子刚拉下，望去一片火光，我忙跑去看，却是你家豆腐店起火了，我背扇门板就来喊你，快去快去！”
阿林听后“哇”一声哭了，边哭边问：“我爹妈好吗？”阿牛又随口乱吹：“我也不知详情，听救火的人在说，你娘还未寻到，想是烧死了！”一听这话，阿林更是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向家里奔去。
半途，阿林与徐阿木夫妻碰上了，相互一愣，徐阿木夫妻一下抱住儿子：“阿林，你没死？”
“谁说我死了？”阿林也问，“家里火烧了？”
“没呀——”随即，徐阿木夫妻开窍了，“阿牛这个滑头，吹得我们好苦！”想想一场虚惊，不竟破涕为笑。这时，阿牛也来了，他站在一旁看热闹，说：“这可不要来怪我，是徐师傅亲口说，要我吹得他一家人又哭又笑的！”
徐阿木用手指着阿牛，说：“这种牛也好吹？魂也吓出来了。阿牛啊阿牛，我算是真服你了！”
（阮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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